■張龍華

《吃碗茶》 （Eat a Bowl of Tea） 是以華裔美國人為背景的第一部華裔美國小說。因為它描述了二戰(zhàn)間紐約唐人街的“單身漢社會” （bachelor society），使它成為華裔美國文學研究的一部重要作品。它被著名華裔美國文學批評家和作家趙健秀 （Frank Chin） 和 湯 亭 亭 （Maxine Hong Kingston）所贊賞。迄今為止，研究者們對 《吃碗茶》已經(jīng)做了大量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分析主人公賓來的人物形象及其身份認同，小說中父權制的理解，小說中的男權主義和“厭女癥”，以及以“平安堂”為代表的中國民間法在美國的遭遇，等等。筆者所選取的則是一個新的角度，本文聚焦于唐人街單身漢阿松與美愛的愛情，通過分析阿松的人物形象，揭示出阿松作為第三者形象的失敗，并指出其失敗的原因在于小說作者作為早期華裔美國作家所持有的道德立場寫作姿態(tài)。

作為小說中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阿松 （Ah Song）是以第三者形象出現(xiàn)的。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甚至可以說，阿松的重要性遠遠高于故事主人公王賓來 （Wang Ben Loy）。在小說中我們看到，因為阿松與女主人公美愛 （Mei Oi）的婚外情，小說才開始有了波瀾，平靜而單調(diào)的生活才開始打破。這只是阿松作為故事角色在小說結構上的一種支撐作用，實際上，阿松在小說中直接所占有的篇幅并不多，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對阿松的了解往往來自他者對其所作的評價和唐人街內(nèi)部關于他的傳聞，但事實上在小說的背后，阿松無處不在。

排華法案下的紐約唐人街單身漢阿松

早在1882年的時候，美國實施了種族歧視性的排華法案。法案禁止華人入境美國，致使許多華人多年不能與在中國的妻兒團圓，未婚的華人也不得與美國公民通婚。長此以往，行成了唐人街特有的單身漢群體。盡管法案于1943年二戰(zhàn)期間由于中美成為反法西斯盟國而廢除，1945年美國國會頒布的 《戰(zhàn)爭新娘法》使得中國妻子可以到美國與他們的丈夫團聚，但法案給唐人街所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

《吃碗茶》發(fā)表于1943年，小說背景主要集中在1940年代。此時的紐約唐人街帶有鮮明的中國封建社會的烙印，盡管身處大洋彼岸的美國，然而唐人街處于一個相對孤立的圈子，一是作為少數(shù)族裔的弱勢地位，二是排華法案禁止中國人與美國公民通婚，種種原因使唐人街充滿著父權制和“厭女癥”的鮮明色彩，并且我們能夠看到以“平安堂”為代表的中國民間法在美國公民社會的遭遇，等等。小說中的王華基和李剛，屬于父輩級的人物，排華法案割裂了他們與遠在中國大陸的妻兒的團聚；而與之相較稍微年輕的阿松，則在法案的影響下一直未婚；賓來和美愛則由于法案的廢除能夠順利結婚并移居美國。

在小說的開頭，阿松就已經(jīng)早早出場了，然而阿松的形象并不十分光彩，是以滿嘴的粗話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他手拿一本中國指南 （Chinese Compass），坐在麻將桌前慵懶地翻閱，還時不時地在別人的談話中插上兩句。小說此時對阿松進行了一次詳細的外表上的描述：“阿松有四十五歲左右，然而他看上去顯得年輕，只是在鬢角處有一小撮白發(fā)。他梳理得很整潔的黑發(fā)，有著與平頭發(fā)型一樣的效果。一條白色手帕總是裝飾性地掛在他胸前的口袋。即使在最熱的天氣里，你也絕不會見到他將衣服袖子卷起來，或者見到他沒有打領結。” （16）僅僅從這段外貌描寫，可以看出阿松是一個類似紳士的人物，注重外表的打扮。盡管人到中年，他對發(fā)型和衣著仍舊是一絲不茍。

除了正面描寫外，在這一部分里，阿松的形象更多地是從側面表現(xiàn)出來的。比如王華基和阿松的對話，王華基說自從認識了阿松之后，發(fā)現(xiàn)阿松從來沒有上過一天班。并且阿松總是在賽馬場里賭錢。這其實是當時唐人街單身漢普遍的一種狀態(tài)?！爱敋w期遙不可及，打麻將成為一種寄托，單身漢們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麻將館玩幾把。”美愛的父親李剛 （Li Gong）說：“這個混蛋阿松總是吃好的、穿好的，并且從不上班?！?（18）然而，一個從不上班、整日游手好閑、混跡于賽馬場和麻將館的阿松，到底是什么樣的家庭背景呢？他有著怎樣的歷史呢？

下面是在阿松走后，王華基和李剛二人對阿松所做的討論。

“三年前他去過加拿大。我聽說他和溫哥華一個有錢的寡婦結婚，那寡婦給他買車，并給他錢花?！?/p>

“那個寡婦現(xiàn)在怎么樣了？”李剛問道，對阿松結過婚略感驚訝。目前他所了解的，就是在紐約過著單身漢生活的阿松。

“沒人知道，” 王華基搖了搖頭?！澳懔私獍⑺傻男愿?，他從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情。我聽說兩年前在波特蘭的時候，他和警察有過一些小麻煩，他的車因為沒有正規(guī)的登記而被警察抓住過?！?/p>

“我從沒聽過這些，” 李剛說。“但你也不用扯得那么遠。僅在一年前，他就和老吳的妻子廝混過。有人在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從時代廣場看到他和老吳的妻子在一塊兒。很快，這個消息就傳到了老吳的耳朵，老吳把事情鬧到了 ‘吳家堂’，然后‘吳家堂’的主席派了個代表去見阿松……”

“然后呢？”

“然后阿松被要求賠償1000美元?！?/p>

“他賠了么？”

“當然賠了。”

（18-19）

從李剛和王華基的這段對話，阿松是一個外表討女人喜歡的人，并且和別人的妻子有染，這似乎是作者在此埋下的伏筆，為后面阿松和美愛的故事做了一個引子。

阿松表白愛情

直接描寫阿松的第二部分掀起了小說的高潮。這個部分集中在小說的第二十章（從第92頁到99頁），與第一部分相距了70多頁。此間的70多頁似乎與阿松毫無關系，主要講述了賓來回國后和美愛的相識到結為連理，然后夫婦一同來到紐約唐人街。其間穿插進賓來退伍后與好友秦原 （Chin Yuen）曾經(jīng)一起時常光顧賣淫場所，身染過淋病、性病等生殖疾病，這為此后賓來婚后性無能作了鋪墊，“對于不能與妻子一起生活的唐人街單身漢來說，嫖娼被認為是必不可少的途徑”。盡管賓來的性無能并非只是單純的生理上的問題，也許兼有長期心理上在父與子關系上的壓抑，前人學者們已經(jīng)做過相關的研究，這里略而不贅。

婚后，因為賓來的性無能，美愛得不到肉體上與賓來的交流，而在小說中我們看到，兩人在精神上也缺乏溝通。賓來每天早早上班，晚上回家倒頭就睡，而美愛想外出工作也沒有得到賓來的允許，這就斷絕了美愛與外界的交流。可以說，美愛所處的環(huán)境將她單個地孤立開來，造成她精神上的寂寞空虛，生活上的單調(diào)乏味。美愛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獨自一人呆在小屋子里，給自己做飯，整理一下房間，然后寂寞地等待丈夫的歸來。

這樣平淡如水的生活持續(xù)了八個月。在炎熱的七月的一個午后，賓來去上班，美愛一個人吃完飯，靠著有風的門旁乘涼。出人意料的是，阿松從樓梯處走了上來。美愛非常驚訝，阿松解釋說他來這兒看一位朋友。此時，我們不禁想像，阿松的到來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是無意到來，我們從文本中發(fā)現(xiàn)阿松似乎并沒有什么朋友，另外，如果真有阿松所謂的“朋友”的話，他竟然恰好和賓來與美愛住在同一棟公寓樓里，這樣小的概率事件不得不讓人懷疑阿松是在撒謊。阿松應該是有備而來的。他所謂的看一位“朋友”，也許指的就是“賓來”，他是借拜訪賓來，來實現(xiàn)他的別有用心。

我們回溯到賓來和美愛的婚宴慶典，小說作者只用簡短的幾句話就表現(xiàn)了阿松在看到新娘時的心情?！霸谂赃叺娘堊溃⑺刹粩嗟爻缾鄣姆较蚋Q視，美愛并沒有察覺?！?（73）“阿松退回到自己的桌子，朝美愛鬼鬼祟祟地看上幾眼?！?（74-75）而此后的八個月里，阿松是怎么過的，我們并不知道，但在八個月的時間里，阿松足以打聽到賓來和美愛的住址，并計劃著采取怎樣的行動。于是可以想見，阿松與美愛在樓梯口的邂逅，某種程度上是阿松的有意為之。作者用了洋洋灑灑八頁的篇幅，詳盡地講述了阿松和美愛由相遇到最終偷情這一過程。

阿松說道，“許多年以前，我的母親要求我和一個我并不愛的女人結婚，我便離家出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我的母親一直給我寫信，懇切希望我回去。然而我并不愿回。我習慣了這樣的單身生活，直到那一刻，我遇見了你……” （96）盡管阿松捏造了自己的家世，然而這一段卻說的如此深情，似乎真是如此，而從作家的筆調(diào)當中，也無法判斷阿松所言真假。阿松邊說邊走到美愛身邊，將美愛的雙手輕輕握住，再次向美愛表達自己的愛情，“我想和過去的生活一刀兩斷。我……我渴望著將你以新娘的身份帶回故鄉(xiāng)。” （96）阿松趁熱打鐵，說自己的母親將會非常喜歡美愛，并“炫耀” 母親有“八個傭人”，然后緊緊盯著美愛沾有淚痕的臉頰，趁機挨著美愛坐在沙發(fā)上。然而美愛的道德觀念根深蒂固，無論阿松滿含深情的表白，還是阿松所編造的關于其家世富有的誘惑，甚至阿松故意與其肉體接觸帶來的誘惑，美愛仍然堅持要求阿松離開。

盡管如此，小說已經(jīng)顯示美愛堅固的防線有了松動的跡象，阿松不斷在肉體上與美愛進行接觸，并吻了她的脖子，反復告訴美愛他愛她。美愛的反抗也顯得并不那么堅定，在欲望和道德的沖突之中，美愛開始暈眩 （whirl）。美愛又一次要求阿松離開。她“急切地”希望阿松馬上離開。因為她很明白，阿松的誘惑越來越強烈，她正處在潰敗的邊緣，如果繼續(xù)如此下去的話，一切不該發(fā)生的也許都將要發(fā)生了。然而，有心計的阿松并沒有直接回應她的要求，因為他明白，無論她大哭還是大叫，都會驚動其他人，這樣反而會使美愛自己陷入到丑聞當中，所以美愛不會這樣做。

“相信我，小妹妹，自從見到你的那一刻，你就再也跳不出我的腦?！卑⑺蛇呎f邊搖著頭，“愛上一個甚至不知道你存在的人，實在是一種折磨?！?（98）看到此時，我們發(fā)現(xiàn)阿松應該是真誠的?！拔沂且粋€已婚的女人。” （98）美愛的聲音開始顫抖，然而道德的束縛，怎能輕言掙脫。阿松開始乞求，他緊緊握住她的雙手，他不斷地說著“我愛你”，他吻她的臉頰，他抱住她欲掙脫的雙臂，他更緊地抱住她，他開始吻她的雙唇，他的心臟開始狂跳，他不再理會她微弱的拒絕聲，他將她抱上了床。

至此，阿松完全占有了美愛。筆者在本文中不厭其煩將整個過程重新再現(xiàn)了一遍，并在篇幅上重點突出了阿松對美愛表白的話語，與此同時，對美愛所處的道德境遇，與阿松的愛情告白相對照。實際上我們看到，當阿松作為第三者闖入的時候，美愛考慮更多的并不是她不喜歡阿松，而是自己作為已婚之人，倫理道德的約束使她對阿松的表白無動于衷，因為一旦接受了第三者的愛情，美愛就將自己置入到“有罪”的境地。愛情與道德的沖突在這八頁的小說篇幅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實際上，面對阿松的表白，美愛說得最多的話是“我是賓來的妻子”，或者“我是一個已婚的女人”。

從上文中我們已經(jīng)知道，阿松是一個外貌出眾的人，美愛不大可能從外貌上對阿松心生厭惡，或許相反，說不定還暗暗地喜歡阿松。這一點我們在下文中將繼續(xù)予以討論。

阿松和美愛的愛情

因為賓來生理上的缺陷，婚后的幾個月里，美愛并沒有懷孕的跡象。這也引得唐人街內(nèi)部一些人的閑言碎語，紛紛猜測賓來生理上的缺陷，因為他們對賓來與秦云拈花惹草的事情早有耳聞。而在美愛與阿松暗地里交往了幾個月后，美愛懷上了阿松的孩子，當美愛把懷孕的消息告訴給王華基和賓來的時候，華基顯得非常高興，并給遠在中國的妻子寫信報告喜訊；而作為丈夫的賓來，態(tài)度冷淡，認為妻子給自己打電話告訴懷孕的消息打擾到自己的工作，說完馬上掛掉了電話。

王華基顯然并不知道兒媳懷上的并不是賓來的孩子，而賓來呢，他顯然也是高興的，因為一旦美愛有了孩子，那么人們在背后談論的有關他的負面言論自然不攻而破，而對于孩子究竟是如何來的，賓來似乎并不太在意，他采取的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在賓來心中，他寧愿相信孩子是自己的。也正是因為賓來并沒有究根問底，才給美愛和阿松之間繼續(xù)發(fā)展留下可能。

兩人的感情在暗地里進行。美愛漸漸對阿松產(chǎn)生了依賴，在懷孕期間，兩人的幽會并沒有間斷。還約定好只要賓來上班，阿松都會來到賓來家里，給美愛帶來各種各樣滋補身體的食品?！懊慨敯⑺蓭е@些她喜歡吃的食品過來，她都極為快樂。”（124）當收稅人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阿松從美愛家出來，從此流言四起。面對丈夫的盤問，美愛并沒有承認自己的不貞。對公公和自己的父親，美愛也拒絕承認自己和阿松的關系。為了逃避紐約唐人街的流言，賓來和美愛搬到了小城斯坦頓 （Stanton）。在賓來上班期間，美愛并沒有停止對阿松的思念。她寂寞難耐，考慮著怎樣和阿松見面，但又懷疑阿松把她拋棄了，“也許他厭倦了自己，美愛絕不會相信的?！保?74）美愛又懷疑阿松有了別的女人，等等。這一段的心理描寫非常精彩，美愛對于沒有接到阿松的電話非常失望，懷疑阿松拋棄自己，于是迫切希望離開斯坦頓，回到紐約。

美愛終于忍不住，于是給阿松寫信，稱呼用了“Dearly beloved” （最親愛的），最終改成了“Uncle Song” （松叔叔），信的內(nèi)容如下：我們分開已有好幾周了，過得真快。在這座荒蕪的城市，我感到孤獨。我思念你，然而我們似乎沒有機會再見面了。我一直在擔驚受怕，我擔憂著那個我愛的人，我不知道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因為他既不給我寫信，也不給我打電話。我常常想起他。我渴望著和他在一起。（174-175)

賓來和美愛重新回到紐約，悲劇開始誕生。阿松繼續(xù)和美愛約會，但最終被潛伏在公寓周圍的王華基親眼所見。事情徹底的水落石出。在狂怒之中，王華基砍下了阿松的一只耳朵。在華人社區(qū)組織“平安堂”的干預下，阿松被驅逐出紐約唐人街，規(guī)定其五年內(nèi)不得重返。賓來和美愛移居舊金山，開始新的生活。

小說中有一個細節(jié)非常重要，對于理解阿松這個人物形象是不可或缺的。在阿松對王華基提出上訴的時候，平安堂派出代表去阿松家里談判。小說對阿松的住所是如此描述的：大門打開，一眼就可望到廚房?？蛷d的一角放著一臺小的便攜電視……房間里沒有沙發(fā)和裝有軟墊的靠椅，僅僅只有三張放在圓桌周圍的凳子。（225）阿松的住所小而簡陋，生活顯得局促，與他光鮮的外表形成強烈反差。

“令人失望”的第三者

在 《吃碗茶》里我們看到，阿松作為第三者，毫無作為。盡管剛開始的時候，阿松勇敢地表白愛情并抱得美人，但阿松顯然缺乏一個周詳而長遠的計劃去最終實現(xiàn)自己的愛情。我們看到，賓來和美愛的婚姻并不幸福，兩人無論是在肉體還是在精神上都缺乏溝通。而美愛在與阿松的秘密交往當中，才真正體會到了愛情所帶來的幸福感。但這種幸福很快就中斷了。美愛最終在似乎歡喜的結局中回歸道德的正途。

在美愛懷孕之后，阿松依舊每天在賓來上班之后去看她。但僅此而已，阿松似乎并沒有考慮到事情會有敗露的一天。他們二人秘密約會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了，這樣的奸情總有一天會不小心被人撞見。還或者說，阿松其實考慮過事情的敗露，但苦于沒有經(jīng)濟基礎作為支撐，無法帶著美愛遠走他鄉(xiāng)；此外，受制于唐人街平安堂的律法，阿松是受到平安堂的保護的，即使阿松打算帶著美愛遠走他鄉(xiāng)，阿松似乎也別無其他地方可去?；氐街袊箨?？小說中顯示出阿松與大陸毫無聯(lián)系；那么留在美國？當時華人低微的身份和毫無公民政治權力，加上阿松似乎也并沒有在美國賴以謀生的手段，所以能夠盡量留在唐人街，才是阿松的生存之道。

阿松占有美愛，獲得了美愛的愛情，然而這僅僅只是短暫的成功。我們既不了解他對美愛究竟抱有怎樣的情感，也不了解他在愛情終將暴露時有何對策，小說中的阿松似乎只是沉溺于偷情的愉悅之中，并且似乎天真地以為這種偷情會一直持續(xù)下去，我們看到，當事情真正暴露之后，阿松似乎已經(jīng)并不關心美愛的存在。小說從第38章起 （176），阿松和美愛之間的愛情其實就已經(jīng)宣告結束了。在賓來告訴美愛王華基砍下了阿松的一只耳朵，美愛更多地是請求丈夫原諒，對阿松一字未提。

美愛的行為是出于無奈的。當?shù)谌吆翢o作為的時候，美愛只能是盡力保全自己。如果阿松的家世真如他本人所說，那么在事發(fā)之前就可以帶著美愛遠走加拿大，更不必丟掉自己的一只耳朵；而美愛則會義無反顧地離開賓來，結束這種有名無實的無愛婚姻。

阿松依靠自己的外貌和謊言，得到了美愛的愛情。然而，當事情進一步發(fā)展并逐漸暴露的時候，阿松并沒有一個可行的方案將這種愛情進行到底，他在小說中的行為是相當被動的，所以當悲劇降臨，他顯得毫無還手之力，于是和美愛的愛情瞬間蕩然無存。于是我們看到，阿松的第三者形象在 《吃碗茶》里是相當卑微的，完全是沉溺于肉欲的快感，對愛情沒有深刻的體驗和勇敢的心境，令人失望。

華裔身份與道德立場

小說的結尾是充滿喜劇性的，賓來依靠藥茶重獲男性能力，并重新接受了美愛及其與阿松的孩子，夫妻之間最終達成和解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樣的結局明顯類似明清小說，特別是馮夢龍的短篇小說集“三言”。

作為早期華裔美國作家，雷霆超（Louis Chu）出身于1915年，9歲從廣東臺山移民美國，盡管后來一直生活在美國，但童年時代的記憶和自小所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是豐富的。雷霆超擔任過熟友親善堂（Soo Yuen Benevolent Association） 的執(zhí)行秘書，并在紐約唐人街主持過“中國節(jié)日”（Chinese Festival）電臺節(jié)目，唐人街傳統(tǒng)中國文化的氛圍濃郁，使他盡管身處美國，但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聯(lián)系一直沒有隔斷。更為重要的是，雷霆超后來重返中國大陸娶妻，隨后將妻子帶回到美國。

所以在 《吃碗茶》中我們看到，作家在阿松的出場已經(jīng)對其做出了一個固定的道德評價，即阿松是一個第三者，是道德婚姻的破壞者。這樣的人理應在道德上予以打壓。特別是阿松和美愛的事情敗露之后，平安堂沒有一個人為阿松說話。這是小說中唐人街華人普遍的心態(tài)，他們覺得阿松破壞別人的婚姻，最好是能夠處以死刑。而這也反映出隱含作者本身對第三者的態(tài)度。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阿松其實是作家筆下的一個受害者，道德的婚姻完勝愛情。阿松的毫無作為也是作者的有意為之，試想一下，如果阿松稍有力量，那么阿松和美愛的私奔必定要提上日程。作為早期華裔美國作家，雷霆超深深地打著華人觀念的烙印，這樣的小說寫法是可以理解的，作家的道德立場同樣可以理解。

中國夢之歌，當為今日十三億華人所共吟唱也。竊以為，中國夢者，當宗承中華民族自古即具之博大堅忍，弘揚中國歷史輝煌萬世之剛毅頑強，融入中國革命前驅后繼之理想追求，抱擁改革開放與時俱進之壯麗藍圖，注入為求實現(xiàn)一往無前之信念決心。乃不揣谫陋，為詩以廣其意云爾。

老夫髦矣歷滄桑，便老仍多昔日狂。一曲高歌中國夢，渾如擊壤詠陶唐。

中國夢，肇洪荒。人猿相揖別，神話耀文章。萬族皆富古傳說，希臘羅馬推琳瑯。中華神話標堅忍，日月山河聽主張。盤古揮斧開天地，伏羲布畫解陰陽。女媧斷鰲立地極，五色石煉補天堂。羿射九日殪天狼，彤弓素矰指扶桑。洪水芒芒山陵襄，大禹理水敷下方。大無畏，勢泱泱。地震今抗天今航，中國夢，肇洪荒。

中國夢，始炎黃。有史五千載，亙古煥輝光。承傳有緒源流遠，篳路藍縷未敢忘。三墳五典尊堯舜，金文甲骨溯殷商。高視闊步堪仰止，于今人猶說漢唐。大漠駝鈴絲綢路，千帆競發(fā)下西洋。絕域來賓同熙睦，含和明廷奏笙簧。近世百年悲淪落，鷹瞵虎視良可傷。雄赳赳，氣昂昂，長城血筑御列強。中國夢，始炎黃。

中國夢，兆富強。至今思痛史，更念固金湯。水流母親血與乳，山挺父輩鐵脊梁。雪滿弓刀驅紙虎，勢凌風雨掃豺狼。敢將赤手扶天地，終贏國步作龍驤。中國人民今站起，中華頭顱永高昂。山河百戰(zhàn)歸民主，大風起兮云飛揚。神舟嫦娥臨天宇，航母遠弋向重洋。不稱霸，但安良，實力為盾仁為章。中國夢，兆富強。

中國夢，履康莊。特色標道路，實踐以衡量。電掣風馳動車組，稻香花馥農(nóng)民房。新區(qū)訊來傳喜報，塞外草低見牛羊。衰退潮中一枝秀，投資國外只尋常。實驗室攀新高地，大手筆寫大文章。“中國制”變“中國創(chuàng)”，“建小康” 改“成小康”。和諧中國自雄起，包圍遏制庸何傷。思件件，看樁樁，萬馬奔騰大鵬翔。中國夢，履康莊。

中國夢，永蕃昌。發(fā)展須持續(xù)，實干乃興邦。神話今朝變現(xiàn)實，九天九淵若探囊。民族復興翻新頁，濃墨重彩寫華章。寸土寸金嚴衛(wèi)護，旌旗獵獵陣堂堂。堅持中華特色路，凝心聚力聽中央。成績只標新起點，日新月異亦尋常。改革深化無止境，安能自滿臥醉鄉(xiāng)。堅且毅，慨而慷。山呼海嘯狂飆飏。中國夢，永蕃昌。

中國之夢聚目光，愿將爝火伴輝煌。請君聽我巴人句，俚曲心聲發(fā)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