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騰霄 韓布新

(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心理健康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101)

光是人類必須的生存條件，是最重要的環(huán)境因素之一。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形成了許多適應光照的機制，照明對人的生理和心理影響顯著。光對人的生理作用是全面而直接的，主要通過神經系統(tǒng)影響生理功能，例如生物節(jié)律、免疫力等［1，2］。光也能直接影響人的心理［3］，不同光源、光色和照度都有不同的影響［4，5］。好的照明設計能夠起到保健作用［6］，而不恰當?shù)恼彰饕矔：】担?］。本文根據(jù)以往國內外相關研究，重點分析照明對心理健康的影響。

1 照明對情緒的影響

心理健康問題往往導致大量情緒問題，因此情緒是心理健康的重要評估成分。研究者在自然光條件下發(fā)現(xiàn)照明能夠影響人的情緒［8］。遠離赤道的國家 (英國和瑞典)在一年中日照時間變化大，當?shù)氐木用褚灿屑竟?jié)性的情緒變化;而靠近赤道的國家(阿根廷和沙特阿拉伯)則沒有這種效應。他們還發(fā)現(xiàn)照明強度與情緒之間是倒U型曲線，被試認為光照強度剛好時，情緒狀態(tài)最好;過暗或者過亮的照明都會損害情緒體驗。實驗室研究發(fā)現(xiàn)了相同的結果，例如研究者給老年被試施加過于明亮的光照，發(fā)現(xiàn)不僅沒有改善老年人的情緒體驗，反而使他們產生了更多急躁、焦慮、不安等負性情緒［9］。照明對情緒的影響還受到一些因素的調節(jié)作用。在高顯色條件下，被試的負性情緒下降，但性別和色溫對情緒的影響有交互作用;而在低顯色條件下，被試的正性情緒能夠保持，但照度和色溫又有交互作用［10］。有研究者隨后進行了類似的實驗，并提出照明對情緒的影響可以按照時間分為初始效應 (initial effects)和長時程效應 (longer－term effects):在光照的最初5分鐘，照度與感覺尋求有關，色溫與敵意有關;光照30分鐘之后，性別、照度和色溫之間才開始出現(xiàn)交互作用［11］。年輕人在冷光照射下完成90分鐘的認知任務后，負性情緒顯著升高，但是如果換成暖光照射，則較少產生負性情緒;老年人的結果恰好相反，暖光照射會導致長時間認知任務后負性情緒升高，冷光照射下則沒有這種效應;研究者認為這是由于隨著年齡變化，不同光色的情緒意義發(fā)生改變［12］。不論是自然光還是人工光，照明對情緒的影響作用是肯定的。照度和色溫等因素綜合影響情緒的變化，又受到性別、年齡等因素的調節(jié)，并在不同時程上有不同特點。

2 居住和工作區(qū)的照明與心理健康

住宅是人類生活的重要場所，合理設計住宅的光環(huán)境對保護心理健康有重要作用。住宅照明需要注意的物理因素主要是照度、亮度分布和眩光限制;合理的光環(huán)境要避免造成明暗適應困難，由光照引起的空間、冷暖變化應避免帶來心理上的不舒適［13］。住宅內的不同空間應有差異化的照明特點，例如在客廳和餐廳使用偏紅橙色的白熾燈光，能給人帶來溫暖祥和的感受，而在臥室使用燈罩，能使光線柔和，有利于消除疲勞［14］。對于老年人住宅，則應根據(jù)老年人視覺特點的變化做出照明參數(shù)的相應變化，以提高老年人的適應性，例如提高照度，提高亮度均勻性，避免眩光等［15］。

工作區(qū)是人類生活另一個主要場所，工作區(qū)照明與工作效率和心理健康都有關系。充分利用辦公室的自然光能夠提高工作效率，改善工作人員的心理健康，可以同時用動態(tài)人工照明作為補償［16］。模擬教室的研究發(fā)現(xiàn)，中、高色溫條件下，被試的學習能力提高，但是高色溫容易引起疲勞和緊張，所以教室宜采用中等色溫 (4000K)的人工照明［17］。有研究進一步發(fā)現(xiàn)在4000K的色溫下，照度值為750lx時學習效率最佳，疲勞感最低［18］。醫(yī)院如果采用合理的動態(tài)照明方案，靈活調整色溫、照度等，則能營造輕松、溫暖、友好的氛圍，緩解醫(yī)生的工作壓力和患者焦慮等。

可見住宅和工作區(qū)域的照明設計需要結合具體的場所功能、服務的對象，根據(jù)具體情況靈活調整主要的照明參數(shù)，才能達到最有益于健康的照明環(huán)境。

3 光療

照明與心理健康的關系密切，因此照明已經成為一種干預手段，用于治療一些心理問題。例如適當?shù)恼彰魈幚砟軌驇椭拱喙ぷ魅藛T更好的適應顛倒的節(jié)律，改善睡眠和情緒體驗［19，20］。另外，光療(light therapy)已經成為應對季節(jié)性情感障礙(Seasonal Affective Disorder，SAD)的成熟方案［21］。SAD是指當冬季日照時間變短時，患者就會出現(xiàn)抑郁癥狀的一種心理疾病。對美國四個不同緯度城市(納舒厄、紐約、蒙哥馬利、薩拉索塔)的調查發(fā)現(xiàn)，緯度越高，SAD的患病率越高［22］。元分析更是發(fā)現(xiàn)在北美SAD患病率與緯度有線性關系，在歐洲也有類似的趨勢［23］。但是緯度效應的本質可能還是日照的變化，例如另一項在日本的研究發(fā)現(xiàn)SAD的發(fā)病主要與日照時間有關，與緯度只有弱相關［24］。因此如果用照明治療延長白天的時間，就能有效緩解抑郁癥狀［25］。隨后研究者又發(fā)現(xiàn)光療對于非季節(jié)性的情感障礙同樣有很好的療效［26］。元分析研究證實了這一點，光療對于季節(jié)性和非季節(jié)性的情感障礙都有效果，其中模擬黎明的光療僅對季節(jié)性情感障礙有效［27］。但是光不能同時提高SAD患者下降的認知能力［28］?？傊?，光療作為一種物理療法，具有安全、方便、副作用小等優(yōu)點，對于治療情感障礙前景十分廣闊［29］。

4 照明影響心理健康的機制

照明對心理健康的影響可能通過多種生理因素中介。例如有研究發(fā)現(xiàn)皮膚細胞在光照下會產生阿片類物質，血液中的阿片類物質升高有助于改善情緒體驗［30］。由于光照能影響視交叉上核，而這里是調節(jié)褪黑激素分泌的晝夜節(jié)律中樞［31］，因此光照(尤其是夜間)能夠通過影響生物節(jié)律來影響心理健康。褪黑激素分泌一般敏感于短波光［32］，但是研究者發(fā)現(xiàn)長波光也能顯著影響人類的節(jié)律，所以節(jié)律不是照明影響心理健康唯一的中介途徑［33］。高強度光照能夠提高大腦beta波的水平［34］，腦電的變化可能也是光照影響心理的機制之一。在高色溫時，大腦alpha波衰減較大，beta波增強［35］，但是中等色溫時，枕葉alpha波增多［36］。這與之前介紹的高色溫能提高認知能力，但中等色溫下疲勞感較低的結果十分一致。另外，光照的心理屬性可能直接對心理健康產生影響。例如照度變化能讓人對空間、冷暖的感知發(fā)生改變，特殊的光色也可能具有獨特的心理效應［37］。

5 結語

關于照明和心理健康的實證研究多聚焦在光照對情緒的影響上。情緒與生理的關系較強，因此受照明的影響更大。心理健康的其他方面，尤其是社會性更強的方面 (如人際關系)與照明的關系如何還需要進一步研究。已有研究證明了合理的照明有助于改善情緒，并且受到多個因素的調節(jié)。目前大多數(shù)研究都在比較照明參數(shù)若干水平下的情緒變化，這樣很難得出照明與情緒變化的具體關系。因此需要更系統(tǒng)地去研究諸如照明強度與情緒之間倒U型曲線這種函數(shù)關系，才能更好地指導照明設計與使用。住宅和辦公場所的照明設計需要綜合考慮照度、色溫等因素，結合照明與情緒的關系，提高使用者的效率和心理健康。目前已經有一些單位采用集中控制的照明策略來幫助員工調整狀態(tài)，例如午休時調暗燈光，到上班時間再恢復。對于集中住宿的場所，例如學生宿舍、養(yǎng)老院等，也可以采用相似的方式。但需要注意根據(jù)不同使用者有針對性的設計。光療作為一種成熟療法，在治療情感障礙方面前景廣闊。建議開發(fā)家庭用的光療盒，方便人們在家中進行治療和預防。照明對心理健康的影響可能以多種生理、心理因素為中介變量，例如激素水平、腦電和心理效應等。其中關于光照的心理屬性還較少有實證研究，這是進一步探索照明和心理健康的一個重要方向。

［1］褚柏 .照明與健康［J］.照明工程學報，1988，2:001.

［2］Morris，D.B.Light as environment:Medicine，health，and values［J］.Journal of Medical Humanities，2002，23(1):7－29.

［3］榮譽.照明心理學與建筑照明［J］.照明工程學報，1992，2:32－38.

［4］劉煒，王曉靜.照明對人的生理與心理的影響［J］.燈與照明，2002，26(1):31－34.

［5］王建華.照明環(huán)境創(chuàng)造的公眾心理研究［J］.照明工程學報，2002，16(02):5－8.

［6］陳仲林，劉煒.健康照明設計探討［J］.燈與照明，2003，27(4):15－16.

［7］劉向陽.人工照明危害健康.生命與災害［J］，2006(4):16－16.

［8］Küller，R.，et al.The impact of light and colour on psychological mood:a cross－cultural study of indoor work environments［J］.Ergonomics，2006，49(14):1496－1507.

［9］Genhart，M.J.，et al.Effects of bright light on mood in normal elderly women［J］.Psychiatry research，1993，47(1):87－97.

［10］Knez，I.Effects of indoor lighting on mood and cognition.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psychology，1995，15(1):39－51.

［11］McCloughan，C.，P.Aspinall，R.Webb.The impact of lighting on mood.Lighting Research and Technology，1999，31(3):81－88.

［12］Knez，I.，C.Kers.Effects of indoor lighting，gender，and age on mood and cognitive performance.Environment and Behavior，2000，32(6):817－831.

［13］楊春宇，劉煒，陳仲林.住宅的人工照明與健康研究.住宅科技，2001(10):10－13.

［14］王建華.住宅電氣照明設計的心理分析.住宅科技，1991(3):25－27.

［15］劉煒，楊春宇，陳仲林.老年人住宅照明光環(huán)境.照明工程學報，2001(03):14－17.

［16］劉煒，王曉靜，曾禮強.辦公室光環(huán)境設計要素.照明工程學報，2007(03):36－40.

［17］黃海靜.大學教室照明中的光生物效應研究.重慶:重慶大學，2010.

［18］嚴永紅，關楊，劉想德，劉煒.教室熒光燈色溫對學生學習效率和生理節(jié)律的影響.土木建筑與環(huán)境工程，2010(04):85－89.

［19］Stewart，K.T.，B.C.Hayes，C.I.Eastman.Light treatment for NASA shiftworkers.Chronobiology International，1995，12(2):141－151.

［20］Boivin，D.B.F.O.James.Light treatment and circadian adaptation to shift work.Industrial health，2005，43(1):34－48.

［21］楊春宇，梁樹英，張青文.光照對季節(jié)性情感障礙的治療研究.燈與照明，2012，36(2):1－4.

［22］Rosen，L.N.，et al.Prevalence of seasonal affective disorder at four latitudes.Psychiatry research，1990，31(2):131－144.

［23］Mersch，P.P.A.，et al.Seasonal affective disorder and latitude: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1999，53(1):35－48.

［24］Sakamoto，K.，et al.A nationwide survey of seasonal affective disorder at 53 outpatient university clinics in Japan.Acta Psychiatrica Scandinavica，1993，87(4):258－265.

［25］Rosenthal，N.E.，et al.Antidepressant effects of light in seasonal affective disorder.Am J Psychiatry，1985，142(2):163－170.

［26］McEnany，G.W.and K.A.Lee.Effects of light therapy on sleep，mood，and temperature in women with nonseasonal major depression.Issues in mental health nursing，2005，26(7):781－794.

［27］Golden，R.N.，et al.The efficacy of light therapy in the treatment of mood disorders:a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of the evidence.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2005，162(4):656－662.

［28］Michalon，M.，G.A.Eskes，and C.C.Mate－Kole.Effects of light therapy on neuropsychological function and mood in seasonal affective disorder.Journal of Psychiatry and Neuroscience，1997，22(1):19.

［29］Gadit，A.A.M.Light therapy:Does it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Mental Health?Journal of the Pakistan Medical Association，2012，62(5):511－512.

［30］Sher，L.Role of endogenous opioids in the effects of light on mood and behavior.Medical hypotheses，2001，57(5):609－611.

［31］Figueiro，M.G.，et al.On light as an alerting stimulus at night.Actaneurobiologiae experimentalis，2007，67(2):171.

［32］Cajochen，C.，et al.High sensitivity of human melatonin，alertness，thermoregulation，and heartrate to short wavelength light.Journal of Clinical Endocrinology ＆ Metabolism，2005，90(3):1311－1316.

［33］Plitnick，B.，et al.The effects of red and blue light on alertness and mood at night.Lighting Research and Technology，2010，42(4):449－458.

［34］Badia，P.，et al.Bright light effects on body temperature，alertness，EEG and behavior.Physiology ＆ behavior，1991，50(3):583－588.

［35］Küller，R.，L.Wetterberg.Melatonin，cortisol，EEG，ECG and subjective comfort in healthy humans:impact of two fluorescent lamp types at two light intensities.Lighting Research and Technology，1993，25(2):71－80.

［36］Inaba，S.，et al.Combined effects of color temperature and illuminance on attention in mental workload.Applied Human Science，1996，15(6):300.

［37］張騰霄，韓布新.紅色的心理效應:現(xiàn)象與機制研究述評.心理科學進展，2013，21(003):398－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