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盼利
Part 1
我臥室的墻上,一直貼著一張從校報上剪下來的大照片,上面的安牧野穿著校服、戴著學(xué)生證,咧嘴微笑的樣子像是牙膏或者口香糖廣告里的男主角,青春洋溢得讓人眩暈。每天起床看一眼,我就格外精神。
安牧野是我們校報的主編,據(jù)說他初中時就開始在各種雜志發(fā)表文章,文采了得。這樣的一顆文學(xué)小明星好像在暗戀我——我也是無意間從校報上一篇署名為“牧野”的文章中發(fā)現(xiàn)的。那篇文章寫了他對“菜菜”的特殊感情。綜觀全學(xué)校,除了我蔡菜菜外,誰還可能叫菜菜呢?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臉紅心跳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我也喜歡這樣一名才貌雙全的男生。
梁小博知道我這個秘密后一直笑我花癡:“你怎么不說那篇文章是我家小苗寫的?你親眼見是安牧野寫的了?牧野和安牧野能畫等號嗎?菜菜和蔡菜菜能畫等號嗎?”
“你家貓會寫字嗎?”我一時氣結(jié),最后只好強詞奪理,“就算不能畫等號,也可以是約等于和無限接近吧!”
梁小博是我同桌,微胖界中的壯士,眼小,戴小框眼鏡,略顯八字胡,說話喜歡捏著一副嗓子,平日里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擠對我。關(guān)于安牧野的事,是我不知在聊哪個話題時一不小心講給他聽的,這下可好,他整日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盯著我。
梁小博很煩,我一直這樣覺得。如果隔壁班的安牧野是我的同桌應(yīng)該會好很多。
Part 2
盛夏的天伴著蟬鳴,有些聒噪,我第一次上課走神。
我悄悄低著頭,用課本擋住我放在課桌上的精美信紙,在上面寫啊寫。沒一會兒工夫,已經(jīng)洋洋灑灑地寫了半頁,寫得我臉紅心跳。不管我的舉動顯得多么地出格和大膽,我也要把我滿心的情愫告訴安牧野!
梁小博的頭突然湊過來小聲說:“得了吧,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成神仙姐姐了?”
“喂,你怎么偷看別人寫信?”我有些氣惱,本來想跟梁小博吵幾句,可是他的話也不無道理,便泄了口長氣說:“你說得對,天下菜菜何其多,安牧野何必單戀我這棵白菜?”
梁小博聽了我的話急了:“你不是越挫越勇的嗎?今天這是怎么了,還沒上陣就敗了?行,放學(xué)我?guī)湍惆研呸D(zhuǎn)交給安牧野好吧?”
我把信隨手甩給他說:“隨便,反正我現(xiàn)在也沒信心了?!?/p>
梁小博沒有再說話,因為老師的目光已經(jīng)來回掃蕩好幾次了。
Part 3
第二天大清早,梁小博破天荒地在早自習(xí)之前趕到學(xué)校。
他看見我便興奮地說:“菜菜,今天早上我出門買早餐的時候遇到安牧野了,他說要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于是我就馬不停蹄地趕來學(xué)校啦。”
看著喘著粗氣的梁小博額頭上掛著的幾滴汗珠,我有些意外地接過信說:“謝謝?!?/p>
“別謝太早,等下看了信別哭天喊地就行。”梁小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我第一次覺得他的小眼睛長得這樣好看。
讀完信我吐了口氣,昨天還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就靜了下來。安牧野說謝謝我這份不尋常的感情,他很欣賞我的與眾不同,還說高中期間先不刻意地去彼此認(rèn)識,只是在背地里給雙方鼓勁,等到高中畢業(yè)之后再詳談這件事。
“梁小博,我才不會哭呢,我和安牧野還是有機會的,雖然要等到高考完畢后。”此刻的我有些興奮,音量也加大了很多,還好清晨的操場沒有幾個同學(xué)。
“瞧你那傻樣兒!”梁小博又開始擠對我。
不過,看在我心情超佳的份兒上,我沒有和他爭吵。
Part 4
后來的日子里,我經(jīng)常收到一些來自安牧野的小禮物和只言片語的激勵人心的信。雖然只是一些簡單的早餐或者零食,雖然也只是提醒我注意身體、按時吃飯、好好學(xué)習(xí)等經(jīng)常被老媽說的話,我依舊感動得一塌糊涂。
我也一直信守承諾,從未刻意地去接近過安牧野,一直像以前那樣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他。他看到我,也像見到陌生人般從不和我打招呼。這些事成了專屬我倆的小秘密。
于是梁小博莫名地成為了我倆的信差。
高二的那個圣誕節(jié),雪花落滿了整座北方小城。我把親手織好的一條紅色圍巾交給梁小博,希望他能幫我轉(zhuǎn)交給安牧野。牧野曾在校報上的一篇文章中寫到,他一直渴望在圣誕節(jié)收到一條紅色的手織圍巾可以懷念一下童年的味道,于是我便想送他一個驚喜。他在回信中說很喜歡那條圍巾,可一直到了來年的春天,我都沒見他戴過一次,
Part 5
高三下半學(xué)期,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梁小博似乎早戀了。癥狀表現(xiàn)為,他為這事分心得都沒精力擠對我了。我經(jīng)常看見他也開始偷偷摸摸地拿著信紙寫啊寫。
有一天,梁小博又開始寫信的時候,我猛地把頭湊到他的課桌旁,假裝看到了內(nèi)容說:“梁小博,你竟然早戀,我可看到你寫的信咯!”
“喂,蔡菜菜,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恃無恐了?我不擠對你,你不舒服吧?”梁小博的臉因生氣憋得通紅。
“快告訴我是哪位美女,我給你牽線去?!蔽覞M臉壞笑地說。
“是誰也不可能是你蔡菜菜,我今天看見你超級煩躁!”
他的話讓我火冒三丈,為此我們冷戰(zhàn)到了畢業(yè)后。
六月的高考如期而至,這3年我一直充滿了正能量,我是滿懷著信心踏進(jìn)考場的??纪暝囂钪驹傅哪翘?,我終于忍不住走到安牧野面前,問他對這段感情的態(tài)度,沒想到他卻滿臉歉意地問我是誰——他竟完全不知道我說的是什么!頃刻間,我覺得頭頂上的陽光有些過于灼熱了,于是倉皇逃離現(xiàn)場。
很久后,我終于想明白是梁小博一直在背地里幫我勾勒我對安牧野的夢,而校報上的牧野是梁小博的筆名。想明白后,我卻沒有勇氣對他說聲“謝謝”。
在漸行漸遠(yuǎn)的日子里,梁小博就像一陣拂過我青春的風(fēng),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