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吉辰
猛禽是我國許多地區(qū)先民崇拜的圖騰,不少陶器上也留下了鷹、隼等猛禽形象。在文學作品中也有大量的猛禽出現(xiàn),《詩經(jīng)》中確認的猛禽名稱就有35種之多,如鷹、雕、鵬、隼、鶚、鶻、鷂、鳶、鷲、鴟、梟等。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詩經(jīng)》開篇提到的“雎鳩”,據(jù)考證就是一種叫做“鶚”(俗稱“魚鷹”)的猛禽,而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鴛鴦一類的柔弱小鳥?!苞v鳥累百,不如一鶚;使衡立朝,必有可觀。 ”(《薦禰衡表》)“鷙”是鷹、雕一類猛禽的總稱,漢末孔融向曹操推薦禰衡,以鶚的勇猛超拔于群鷙來比喻禰衡的才干突出于一般人才。
“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逍遙游》),莊子用他神奇的筆,把大鵬的威勢夸張到了極致,“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谤i”是古代傳說中的一種大鳥,它不屑與世俗同流,有著與尋常鳥類所無法想象的抱負和能力,成語“鯤鵬展翅”、“鵬程萬里”皆出于此,后來“鵬”就成了理想遠大的象征。隨著佛教在中國的傳播,印度神話中的大鵬金翅鳥成為各民族崇拜的偶象。大鵬金翅鳥是一種性情猛烈、類似鷲鷹的吃龍巨鳥,傳說有著神奇的智慧和無邊的力量。在傳奇小說《說岳全傳》中,抗金英雄岳飛被看作是大鵬金翅鳥轉(zhuǎn)世,來降伏赤須龍轉(zhuǎn)世的金兀術(shù)。岳飛表字“鵬舉”,正應大鵬轉(zhuǎn)世之意。
到了唐代,欣賞猛禽達到了一個高峰。李白一生以大鵬自比,《李太白集》的第一篇就是《大鵬賦》,在這篇賦中,年輕的李白用激昂的筆觸抒發(fā)了自己要讓“斗轉(zhuǎn)而天動,山搖而海傾”的非凡抱負。官場失意后的李白,也沒有心灰意懶,大鵬的形象仍然活躍在他的詩作中?!按簌i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上李邕》中的大鵬不再像《大鵬賦》中的那樣目空一切、勇往直前了,卻仍然不甘寂寞,還在抗爭拼搏。大鵬這種擺脫一切束縛,永遠向往著高飛遠振神游的形象,正是李白自身上下求索的最好寫照。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還寫出“大鵬飛兮振八裔”的詩句。這種逍遙自在、曠達豪放的大鵬性格貫穿了李白的一生,不愧“詩國大鵬”的美譽。
同時代的諸多詩人都有歌詠猛禽的佳作?!八鼐毸L起,蒼鷹畫作殊。聳身思狡兔,側(cè)目似愁胡。絳鏇光堪摘,軒楹勢可呼。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杜甫《畫鷹》),這首詩寫于杜甫讀書游歷時期,詩人正當年少,富有積極進取之心。通過對畫鷹的描繪,詩人抒發(fā)了自己的致遠雄心和疾惡如仇的激情。除此之外,同期還出現(xiàn)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贊美猛禽的名句,如王維的“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章孝標的“穿云自怪身如電,煞兔誰知吻勝刀”等。猛禽的英武形象,正是唐人樂于馳騁邊關(guān)、建功立業(yè)志向的寫照。
宋元以降,欣賞猛禽的傳統(tǒng)在漢文化中逐漸消退了,國力的衰減和民族進取心的退化,讓兇狠的猛禽不再受人喜歡,錦雞和仙鶴一類象征富貴吉祥的禽鳥成為人們喜愛的對象。但也有部分詩人借猛禽形象表達了個人情懷?!耙酪星镲L氣象豪,似欺黃雀在蓬蒿。不知羽翼青冥上,腐鼠相隨勢亦高”(王安石《鴟》),鴟是貓頭鷹一類的鳥,叫聲凄厲,性情兇狠。古人把它視為惡鳥,常比喻壞人。詩人借依倚秋風飛翔高空的鴟鳥形象,諷刺了自己沒有本事而借助他人顯示威勢的卑劣小人。
而從漠北草原崛起的契丹、女真、蒙古、滿族等北方少數(shù)民族卻秉承了猛禽的神威,先后建立了強大的政權(quán)。清初,在“木蘭獵場”上還能見到猛禽大展神威的影子。隨著騎射習武的民族傳統(tǒng)的丟失,猛禽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逐漸淡出了歷史的天空。而今猛禽也僅限于春天放飛的“紙鳶”、“紙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