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父輩恩怨,昔日好友轉眼成了死敵
2007年11月9日凌晨1時許,家住遼寧省西豐縣郜家店鎮(zhèn)的周萍,熟睡中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響吵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屋子里有一個蒙面男人,打開了柜子正在那兒胡亂翻著。周萍這一驚非同小可,當即大喊起來:“抓賊啊,有人偷東西了!”
聽到周萍的呼喊,那男人抓起一沓鈔票就往外面跑。周萍當即跳下床,奮力追了上去。
眼看有幾家住戶亮起了燈,男人慌不擇路,便爬上院墻欲逃跑。周萍隨手摸起旁邊的一把鐮刀,照著男人的后背狠狠砍去,男人悶哼一聲掉下墻來,痛苦地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周萍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驚慌地丟下鐮刀。這時,女兒田新哭著從臥室走了出來。
120趕來時,男人已停止了呼吸。面對警方的詢問,周萍已經(jīng)崩潰,縮在墻角發(fā)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結果,還是17歲的田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描述了事發(fā)過程。當警察揭開男人臉上的黑色面紗時,田新愕然了——那男人她認識,竟是自己同學兼好友章啟華的爸爸章越!
警察很快找到了死者的妻子趙美春,查明了真相。趙美春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他太傻了,一定是為了給啟華湊上學的學費。我們家啟華學習好,就是太窮了,這事他最近老和我提,沒想到竟犯了糊涂!”
周萍因過失殺人被判入獄,單親的田新寄宿在舅舅周偉利家。
正在讀高三的田新和章啟華是同班同學,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讓兩人的關系降至冰點。一個背著竊賊兒子的名聲,一個是殺人兇手的女兒,在同學們各種非議聲中,兩人一時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從此,章啟華處處和田新作對,拔她的自行車氣門芯,扔掉她的輔導書。他甚至花錢雇用了校外的小流氓,在暗處圍堵田新。而讓章啟華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小流氓喝醉了酒,竟真對田新動起了手腳,田新奮力抵抗才脫身,卻在倉皇逃跑的中途崴傷了腳。
2008年4月21日這天放學后,章啟華在車棚中遇到了田新,喊了她一聲,可田新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滾,竊賊的兒子,離我遠點!”在眾人的圍觀中,章啟華感覺臉火辣辣的燙,他氣憤地詛咒說:“去死吧,出門被車撞!”
讓章啟華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詛咒竟然應驗了。田新在回家的路上不幸出了車禍,雙腿粉碎性骨折。
放棄進京機會,讓我陪在身邊照顧你
田新出車禍后被送到醫(yī)院,雖然手術很成功,但田新的后半生都要依靠輪椅和拐杖。看著她的舅舅周偉利每天推著輪椅來送她上學,章啟華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年夏天,高考如期而至。公布分數(shù)時,章啟華看到自己600多分的成績興奮極了,他的分數(shù)足以考上那所夢寐以求的北京名校了。
填報志愿時,章啟華在學校里又遇見了田新。她哭紅了眼睛正和舅舅慪氣,非要去沈陽上大學,不要拖累家人。
章啟華知道省城沈陽一直是田新想去的地方,那是她一直的一個夢。如今她的腿殘疾了,如何去追尋她的夢?
章啟華急匆匆地闖進班主任的辦公室,要求改志愿,并懇求班主任為他保密。班主任先不同意,后見章啟華執(zhí)拗,只好無奈地搖頭:“唉,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情有義的孩子?!?/p>
為了不讓母親傷心,章啟華隱瞞了事實。2008年9月,章啟華買了去北京的火車票又悄悄退掉,轉去沈陽。他還特地網(wǎng)購了一張北京的電話卡,用北京的號碼定期給母親打電話報平安。
到學校報到以后,章啟華暗地摸清了田新的院系宿舍。周偉利來學校說明情況,懇求學校給予田新生活上的幫助。學校開了愛心動員大會,動員同學每日輪流背著她上下課。章啟華也悄悄地報名參與了。
10月13日這天早上,戴著帽子的章啟華來到了田新的樓下焦急不安地等待著。怕被田新認出,看到她被同學攙扶著從樓梯上下來時,他慌忙低下了頭。
田新慢慢走近,一只手搭在了章啟華的肩膀上,悅耳的聲音飄來:“同學,謝謝你今天來背我。”章啟華努力鎮(zhèn)定下來,慢慢抬起了頭。田新的眼中充滿了驚慌訝異,最后都變成了憤怒。她使出全力推開章啟華:“怎么是你?!你不是去北京上大學了嗎?”
“我,我一直想和你說聲對不起,你的自行車氣門芯是我拔的,復習資料是我丟的,小流氓是我找的……我剛開始恨你,詛咒你出門被車撞,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出事了。我知道你在沈陽沒有親人,我放心不下,就改了志愿。是的,我恨過你,可是田新,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父母,我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嗎?請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照顧你,背著你去實現(xiàn)夢想,給我一次機會……”說到最后,眼淚已盈滿了章啟華的眼眶。
田新聽完,面無表情地說:“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看著田新被舍友攙扶遠去的背影,章啟華的心像被針扎般的痛。
可章啟華決心已定,他既然來了,就不能半途而廢。第二天,章啟華與來背田新上課的同學換了班。田新見又是他,冷冷地回絕。
接連一周,每天早晨,章啟華都守在田新的宿舍樓下。章啟華還利用空閑時間找到田新的舍友做思想工作。舍友們很感動,紛紛表示會支持。
母親識破謊言,那場仇恨與親情的較量
終于章啟華的真誠感動了田新,也感動了所有的師生。他除了每天背田新上下課外,還幫她提水打飯。章啟華還打了好幾份工,努力賺錢,一到周末,就背著田新做恢復治療。
2009年6月的一天,周偉利來沈陽出差,得知此事,當場氣得摔了一個茶杯——妹妹還在監(jiān)獄,不孝的女兒居然被仇人的兒子迷惑了!他打探到章啟華的宿舍,便怒氣沖沖地趕了去。章啟華正在吃泡面,看到周偉利一驚,但立馬笑臉相迎:“周叔叔,你怎么來了?快坐,我給你倒水。”
“你為什么勾搭我外甥女?若不是你那個做賊的父親,我妹妹怎么會坐牢?!”周偉利沖上前扯住章啟華的領子就是一頓暴打,直到周圍宿舍的人前來相勸才停止。眼鏡碎了,血順著鼻子淌出,章啟華眼前模糊一片。
被同學攙扶著的田新急忙推門進來??吹窖矍暗那榫?,她撲到章啟華的身上,雙手不停地擦拭著他臉上的血:“你沒事吧?快,快打電話送他去醫(yī)院!”
田新抱著舅舅的胳膊泣不成聲:“舅舅,我知道你恨他爸爸,可他沒有錯,他放棄去北京來這里照顧我,求求你原諒他?!迸赃叺耐瑢W紛紛勸說,周偉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周偉利離開后,田新守在醫(yī)院的床頭,望著章啟華青紫的眼眶,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讓你受苦了……”
到2010年9月,章啟華已經(jīng)整整背了田新兩年了,他的行為感動了很多人。這兩年中,為了隱瞞母親,章啟華從網(wǎng)上下載了北京那所高校校園的圖片,用自己的照片PS合成,然后委托在北京上大學的好友寄給母親,每周還用北京的電話卡向母親報平安。
這年國慶節(jié),章啟華沒有回家,因為有一位全國有名的骨科專家來沈陽某醫(yī)院坐診,章啟華凌晨就跑去排隊掛號。3日上午,章啟華背著田新看完了專家回宿舍,北京的手機號碼突然響了,是母親打來的。還沒等章啟華說話,母親趙美春便劈頭蓋臉一頓質(zhì)問:“你到底在哪?媽給你帶了家鄉(xiāng)特產(chǎn),你學習忙沒時間回家,媽來北京看你,可你們學校的老師說學校沒有你這個人啊!”
章啟華只好和盤托出,但他沒敢說自己是為了田新。電話那邊一陣沉默,然后便掛斷了。
10月5日,趙美春趕往沈陽。兒子究竟為什么放棄去北京念大學的機會來沈陽,她實在想不通。當晚9點半,趙美春來到章啟華的宿舍,質(zhì)問他。章啟華咬著嘴唇就是不說話,他怕母親知道后找田新的麻煩。
可趙美春早已在同學中打探出了緣由。她氣得渾身發(fā)抖:“你這個畜生??!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嗎?你對得起我嗎?那個狐貍精究竟給你灌了什么迷魂藥,讓你放棄大好前程?你想把媽給氣死??!”
趙美春隨即沖到了女生宿舍,找到了田新,不由分說給了她一個耳光。章啟華攔住她跪了下來:“媽,求求你,別鬧了!她有什么錯?不要再讓仇恨延續(xù)到我們了?!薄拔摇覜]有你這個不孝的兒子!”憤怒至極的趙美春當即昏了過去。
在醫(yī)院里,趙美春醒后,田新在同學的攙扶下向她深深地鞠了三個躬:“阿姨,對不起?!闭聠⑷A長跪不起,一旁來看望的同學紛紛說:“阿姨,原諒他們吧,他們沒有錯。”
趙美春眼中含淚,到后來終于妥協(xié)。
為了“妹妹”分手,當怨恨被愛感化之后
2011年9月迎新生晚會,章啟華以一首詩朗誦《父母恩,兄妹情》感動了無數(shù)新生,也感動了藝術系一個叫尚小麗的女孩。她聽過章啟華的故事,一直默默關注著他。那晚,尚小麗托同學給章啟華轉了一封信,約他周末出去玩。
章啟華輾轉難眠,那個尚小麗,他記得,藝術系的系花,沈陽本地的富家女。他從來沒想過她會喜歡上自己,不動心那是假的。
周末,章啟華準時赴約,兩人聊得很投機,隨后確定交往。直到傍晚回來后,章啟華才想起自己答應田新下午要陪她去圖書館的,連忙打電話向田新道歉。章啟華隱瞞了自己和尚小麗的交往,他怕田新分心??墒且坏┫萑霊偾椋蜁稚?,章啟華因為和尚小麗的約會,常會忘記田新。
他們的約會碰巧被田新的舍友撞見,田新知道后,氣得躲在衛(wèi)生間大哭了一場。難道是愛上了章啟華?田新問自己。她對章啟華并沒有心動的感覺,更多的是一種依戀。就好像一件珍貴的東西,原本只屬于你一個人,現(xiàn)在卻有另外的一個人來和你搶,內(nèi)心總是很不舒服。所以即便沒有事,田新也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占用章啟華的時間。這讓尚小麗很不高興。
11月21日,是尚小麗的生日。田新為了讓章啟華陪自己,故意沒蓋被子著了涼,發(fā)起了高燒,并讓舍友通知章啟華。
正和尚小麗吃飯的章啟華急忙趕往醫(yī)院。尚小麗跟在后面,很不高興。從醫(yī)院出來,尚小麗和章啟華大吵了一架。
12月18日,這天是周末,外面下著雪,章啟華背著田新去醫(yī)院做恢復治療。中途,他怕田新冷,將外套也披在了她的身上。回來后,章啟華發(fā)起了高燒。得知男友是為了田新而生病,尚小麗忍了很久的怒火終于壓不住了:“怎么又是她?!”
當晚,田新來診所探望。當章啟華輸液睡去后,尚小麗扶著田新來到了門口僻靜處:“我有話想和你談談。你喜歡他是嗎?”
田新?lián)u頭。“那你為什么要處處和我搶他的時間?你對他這是依戀,你知道嗎?他能守著你一輩子嗎?他現(xiàn)在有了女朋友了,請你給他一點自由好嗎?”
田新沒有說話,淚水卻早已在眼眶里打轉?;氐剿奚岷?,田新輾轉難眠,一個人想了很久,是的,他現(xiàn)在有了女朋友,她不應該再霸占著不放,是該給他自由了。
章啟華再約田新去醫(yī)院做恢復治療時,她總以各種理由婉拒。章啟華感覺她有意躲著自己,去問田新的室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章啟華找到尚小麗質(zhì)問:“你究竟和她說了什么?她現(xiàn)在處處躲著我?!鄙行←惡捅P托出,章啟華吼了她:“你為什么要說這些?”尚小麗也爆發(fā)了:“我說的有不對嗎?她是人,我也是人!我是你女朋友??!”
章啟華深深嘆了一口氣,沉默了很久,說:“小麗,我們分手吧?!?/p>
與尚小麗分手后,章啟華整天眉頭緊皺,悶悶不樂。田新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2012年4月20日,是田新22歲的生日,她給自己準備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她訂了一間包廂,分別約了章啟華和尚小麗。
晚上8點,當章啟華和尚小麗在包廂見面時,她一只手拉著章啟華,另一只手拉著尚小麗,將兩只手握到了一起:“從前是我太任性,從今往后,我不但有哥哥,還多了一個嫂子,你們不要再因為我吵架了,和好吧!”3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時,他們眼眶中都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2012年8月,田新在沈陽一家殘疾人學校找了一份老師的工作,章啟華和尚小麗也順利簽約了沈陽本地的企業(yè)。
2013年1月底,周萍出獄。2月28日,章啟華和尚小麗在沈陽一家酒店舉行了隆重的訂婚儀式,田新和周萍以妹妹和干媽的身份出席。當所有仇恨被愛感化后,章啟華緊緊握著她們的手,含淚無語……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