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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嘉定錢大昕有云：“古有儒、釋、道三教，自明以來，又多一教，曰小說。小說演義之書，未嘗自以為教也，而士大夫、農(nóng)、工、商、賈無不習(xí)聞之，以至兒童婦女不識字者，亦皆聞而如見之，是其教較之儒、釋、道而更廣也。釋、道猶勸人以善，小說專導(dǎo)人以惡。奸邪淫盜之事，儒、釋、道書所不忍斥言者，彼必盡相窮形，津津樂道，以殺人為好漢，以漁色為風(fēng)流，喪心病狂，無所忌憚。子弟之逸居無教者多矣，又有此等書以誘之，曷怪其近于禽獸乎？世人習(xí)而不察，輒怪刑獄之日繁，盜賊之日熾，豈知小說之中于人心風(fēng)俗者，已非一朝一夕之故也！有覺世牖民之責(zé)者，亟宜焚而棄之，勿使流播?！?/p>

錢大昕以小說為誨淫誨盜之書，認(rèn)為“子弟之逸居無教者”受其誘惑而“近于禽獸”，因此刑獄日繁，盜賊日熾，進(jìn)而主張嚴(yán)加禁毀，“焚而棄之，勿使流播”，此固本末倒置之論。但錢氏察覺到小說可以“盡相窮形，津津樂道”，富有吸引力，擁有廣泛的受眾，有宗教般的魔力，之于人心風(fēng)俗影響深巨，則不失其敏感深刻。小說“未嘗自以為教也”，名之曰“教”，在錢氏，無非顯言之，大言之，欲聳人聽聞，以引起當(dāng)?shù)勒吒叨戎匾?；但從文化層面理解，以小說與儒、釋、道抗衡，殊堪注意。錢大昕的時代，在他的家鄉(xiāng)江南地區(qū)，小說的生產(chǎn)、閱讀及其社會影響，已然成為一個突出的文化現(xiàn)象，并為區(qū)域文化構(gòu)成的重要部分，小說文化的存在，毋庸置疑。

一、明清江南小說生產(chǎn)與小說消費

小說作為一種文化商品，它的生產(chǎn)，包括了從編寫到出版的整個生產(chǎn)過程。作為文化商品的小說，這里主要指通俗小說。

明朝萬歷二十年(1592)之前，通俗小說的出版，其時間大體能夠確定者，僅寥寥數(shù)種：嘉靖元年北京司禮監(jiān)刊《三國志通俗演義》；嘉靖年間北京都察院刊《水滸傳》；嘉靖二、三十年間(1541～1551)錢塘洪楩刊《六十家小說》；嘉靖三十一年(1552)建陽楊氏刊熊大木撰《新刊大宋中興通俗演義》；嘉靖三十二年(1553)建陽楊氏刊熊大木撰《新刊參采史鑒唐書志傳通俗演義》；嘉靖年間建陽楊氏刊熊大木撰《南北宋兩傳演義》；隆慶三年(1569)四香高齋刊沈孟柈撰《錢塘漁隱濟(jì)顛禪師語錄》；萬歷十六年(1588)建陽楊氏刊熊大木撰《京本通俗演義按鑒全漢志傳》；萬歷十九年(1591)金陵楊氏刊佚名《新鍥龍興名世錄皇明開運(yùn)英武傳》。元末明初創(chuàng)作的《三國演義》、《水滸傳》除外，自嘉靖元年(1522)迄于萬歷十九年(1591)，凡69年時間，新編寫作品僅有7部，作者6位(錢塘2位，建陽1位，佚名1位)，刻印地域分布于建陽、錢塘、金陵三地。應(yīng)該說，這只是通俗小說生產(chǎn)的發(fā)軔期。

萬歷二十年(1592)以后，迄于明朝滅亡，凡52年，去其重復(fù)，新刊小說約72種，小說生產(chǎn)進(jìn)入了一個迅速發(fā)展的時代。具體分析，萬歷、泰昌年間新刊小說約40種(建陽刊27種，金陵刊5種，蘇州刊4種，其他地區(qū)4種)。小說作者(或題評點者)，南直以南京、蘇州為主，約9位，編寫(或評釋)小說9部；江西約6位，編寫(或校正)小說8部；浙江約5位，編寫小說5部；福建3位，編寫小說6部；廣州1位，編寫小說1部；其他不詳?？紤]到其中江西、廣州等地作者可能為建陽書坊雇傭，并在建陽編寫小說，如此，建陽作者有11位。而南直與浙江作者總和約13位。據(jù)此可知，萬歷泰昌時期的通俗小說領(lǐng)域，江南與建陽雙峰并峙，皆為中心。天啟、崇禎兩朝，新刊小說約32種(杭州刊11種，蘇州刊11種，建陽刊5種，南京刊4種)，江南已經(jīng)明顯超越建陽，成為小說刻印中心。從作者來看，江南作家分布于蘇州、杭州、湖州、揚(yáng)州、南京，約17位，編寫小說24部；其他不詳。小說編寫隊伍，也已集中于江南，江南并成為通俗小說創(chuàng)作編寫中心。

據(jù)相關(guān)資料統(tǒng)計，明清刻印通俗小說者金陵約計34家，刻印小說91部，去其重復(fù)，刻印通俗小說約50馀種；蘇州約73家，刻印通俗小說作品226部，去其重復(fù)，約160馀種；杭州約計34家，刻印作品71部，去其重復(fù)，約60種；光緒年間，上海出版小說的書坊、書局、報館等如雨后春筍，粗略統(tǒng)計，約有180馀家。其中刻印出版小說在5種以上者，約30家。如陳大康《中國近代小說編年·前言》中說：“在近代小說的發(fā)展歷程中，上海占據(jù)了極為重要的地位，絕大部分作品都出自上海，上海的出版機(jī)構(gòu)以及刊載小說的期刊也最多，而當(dāng)時的重要作家基本上也都在此地區(qū)活動”。以小說作者及評點者而論，明清兩代，大體能夠判定江南作者(或在江南創(chuàng)作編寫小說者)約210位，其中明代約43位，清代約167位；小說評點家(或在江南評點小說者)約62位，其中明代20位，清代42位，呈現(xiàn)出群星璀璨之繁盛局面。

尤為重要的是，明清小說史上的創(chuàng)作和評點大家及其作品，小說版本史上諸多精刊名刊之本，均與江南存在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名著如《三國演義》，其作者羅貫中，或稱之為“杭人”、“錢塘人”，其籍貫未必杭州，卻與杭州關(guān)系密切，甚至有可能在此完成了小說創(chuàng)作。該書最早刊本嘉靖元年刻庸愚子(金華人蔣大器)序中透露，其最初正是在江南流傳。有學(xué)者推測，此本很可能即刊于江南特別是南京。該書刊本，如金陵周曰校萬卷樓《新刊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通俗演義》、蘇州綠蔭堂《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蘇州《鐘伯敬先生批評三國志》、金陵翼圣堂《李笠翁先生批閱三國志》、李漁序醉耕堂刊《四大奇書第一種》(毛評初刻本)，均為名刊，特別是毛綸、毛宗崗父子評本出版后，更成為該書最流行的一個定本。《水滸傳》之作者施耐庵，據(jù)載曾客居蘇州，為張士誠幕僚；其版本如杭州容與堂刊《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無錫葉晝評點)、蘇州袁無涯刊《新鐫李氏藏本忠義水滸傳》(袁無涯評點)均為名刊，崇禎十四年(1641)貫華堂刊蘇州金圣嘆評點刪定本《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出版，成為有清一代最風(fēng)行的本子?！段饔斡洝纷髡邊浅卸鳎现被窗踩?，曾讀書南京，其最早與最佳刊本，即萬歷二十年(1592)金陵世德堂刊《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記》；此外如袁于令題辭本《李卓吾先生批評西游記》、汪象旭刊《西游證道書》、金陵世德堂刊《西游真詮》，亦《西游記》重要版本?！督鹌棵贰纷髡咛m陵笑笑生是否南蘭陵人有待確證，但首先披露該書抄本消息者袁宏道，萬歷二十四年(1596)在吳縣縣令任上，其消息來源，則得之于松江華亭人董其昌；該書之首印本萬歷四十五年(1617)《新刻金瓶梅詞話》，一般認(rèn)為刻于蘇州；《新刻繡像批評原本金瓶梅》刻于杭州；張竹坡評刊《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為有清一代最流行的版本，其與南京、揚(yáng)州、蘇州關(guān)系甚密。蘇州馮夢龍編輯“三言”、編撰《新列國志》，其“三言”之原刊本：蘇州天許齋刊《古今小說》，金陵兼善堂刊《警世通言》，蘇州葉敬池刊《醒世恒言》，均出之于江南。湖州凌濛初編寫“兩拍”，其原刊本蘇州尚友堂刊《拍案驚奇》、《二刻拍案驚奇》均在江南。江南杭州陸人龍編寫《型世言》，杭州周楫編寫《西湖二集》，湖州董說編寫《西游補(bǔ)》，金華李漁在杭州編寫小說《無聲戲》、《十二樓》。文言小說巔峰之作《聊齋志異》的最早刻本，為杭州鮑廷博初刻青柯亭本?！缎咽酪鼍墏鳌贰皞髯晕淞?，取正白下”(東嶺學(xué)道人識語)，最早在江南流傳刻印。吳敬梓在南京創(chuàng)作《儒林外史》。《紅樓夢》作者曹雪芹，其“秦淮風(fēng)月”和“揚(yáng)州舊夢”的生活經(jīng)歷與體驗，為其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基礎(chǔ)。該書成一百二十回全帙，蘇州人程偉元居功甚偉。李汝珍《鏡花緣》初刻于蘇州。晚清“四大譴責(zé)小說”均首刊于上海。其例甚多，不勝枚舉。謂江南為通俗小說的生產(chǎn)中心，絕非虛譽(yù)。

明清江南不僅是小說商品的生產(chǎn)中心，亦為其消費中心。明人趙琦美《酉陽雜俎序》中說：“吳中纏市鬧處，輒有書籍列入檐蔀下，謂之書攤子，所鬻者悉小說、門事、唱本之類?！边@是在鬧市處擺設(shè)書攤，販賣大眾通俗讀物。胡應(yīng)麟云：“凡武林書肆，多在鎮(zhèn)海樓之外，及涌金門之內(nèi)，及弼教坊，及清河坊，皆四達(dá)衢也。省試則間徙于貢院前，花朝后數(shù)日則徙于天竺，大士誕辰也。上巳后月馀，則徙于岳墳，游人漸眾也?！遭盼镏校鏁睾喭鲋?，然不常有也?！贝四藫?jù)時節(jié)變化，在熱鬧處設(shè)攤，以便讀者。江南書賈不僅生產(chǎn)小說售賣，還從外地書商手中換取未刊之書銷售，如道光十八年(1838)江蘇按察使裕謙告諭中說：“訪聞蘇城坊肆，每將各種淫書翻刻市買，并與外來書賈私行兌換銷售，及鈔傳出賃，希圖射利?！边@充分反映出江南有著廣闊的消費市場。

江南小說消費中心的形成，與明代中期以后該區(qū)域社會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繁榮，消費能力的提升，商業(yè)化的加劇，大眾娛樂休閑文化思潮的崛起，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

二、明清江南戲曲曲藝中的小說故事傳播

古代小說作品，是古代戲曲據(jù)以改編的重要素材領(lǐng)域。在戲劇藝術(shù)十分繁榮的明清江南，劇作家們據(jù)小說以編寫劇本，取得了突出的成績。以白話小說之被改編為例，如紀(jì)振倫據(jù)《三國志演義》編寫傳奇《七勝記》(以下凡傳奇者不另注)；許自昌據(jù)《水滸傳》編寫《水滸記》；汪廷訥據(jù)《七國春秋平話前集》編寫《七國記》；凌濛初據(jù)《水滸傳》編寫《宋公明鬧元宵》雜??；傅一臣據(jù)“兩拍”有關(guān)作品編寫《鈿盒奇姻》、《蟾蜍佳偶》、《死生冤報》、《人鬼夫妻》、《義妾存孤》、《賢翁激婿》、《錯調(diào)合璧》、《智賺還珠》、《沒頭疑案》、《賣情扎囤》、《買笑局金》雜?。簧颦Z據(jù)“兩拍”編寫《博笑記》之《巫舉人癡心得妾》、《賣臉客擒妖得婦》，據(jù)《幻影》編寫《惡少年誤鬻妻室》，據(jù)《水滸傳》編寫《義俠記》；沈自晉據(jù)《醒世恒言》編寫《望湖亭》，據(jù)《水滸傳》編寫《翠屏山》；謝國、陳一球各據(jù)《警世通言》編寫《蝴蝶夢》；李素甫據(jù)《水滸傳》編寫《元宵鬧》；鄒玉卿據(jù)《三國志演義》編寫《青虹嘯》，據(jù)《拍案驚奇》編寫《雙螭璧》；范文若據(jù)《古今小說》編寫《鴛鴦棒》；張琦據(jù)《禪真逸史》編寫《靈犀錦》；路迪據(jù)《醒世恒言》編寫《鴛鴦絳》；許恒據(jù)《醒世恒言》編寫《二奇緣》；夏基等據(jù)《二刻拍案驚奇》編寫《撮盒圓》；范希哲據(jù)《三國志演義》編寫《補(bǔ)天記》，據(jù)《水滸傳》編寫《偷甲記》，據(jù)《載花船》編寫《鴛鴦帕》，據(jù)《逢人笑》編寫《雙錘記》；曹寅據(jù)《三國志演義》編寫《續(xù)琵琶》；南山逸史據(jù)《三國志演義》編寫雜劇《中郎女》，據(jù)《古今小說》編寫雜劇《翠鈿緣》，據(jù)《醒世恒言》編寫雜劇《長公妹》；邱園據(jù)《水滸傳》編寫《虎囊彈》；史集之據(jù)《水滸傳》編寫《清風(fēng)寨》；張大復(fù)據(jù)《西游記》編寫《釣魚船》、《芭蕉井》，據(jù)《古今小說》編寫《金剛風(fēng)》，據(jù)《錢塘湖隱濟(jì)顛禪師語錄》編寫《醉菩提》；張照據(jù)《西游記》編寫《升平寶筏》；劉百章?lián)斗馍裱萘x》編寫《摘星樓》及雜劇《翻天印》，據(jù)《說唐演義》編寫《瓦崗寨》；鄭小白據(jù)《金瓶梅詞話》及《水滸傳》編寫《金瓶梅》；李玉據(jù)《古今小說》編寫《太平錢》，據(jù)《警世通言》編寫《人獸關(guān)》，據(jù)《警世通言》編寫《風(fēng)云會》，據(jù)《醒世恒言》編寫《占花魁》，據(jù)《醒世恒言》編寫《眉山秀》，據(jù)《隋史遺文》編寫《麒麟閣》；朱素臣據(jù)《醒世恒言》編寫《十五貫》；徐石麒據(jù)《古今小說》編寫雜劇《大轉(zhuǎn)輪》，據(jù)《警世通言》編寫雜劇《買花錢》，據(jù)《玉嬌梨》編寫《珊瑚鞭》；李漁將個人小說四種分別改編為傳奇；沈君謨據(jù)《人中畫》編寫《風(fēng)流配》；夏秉衡據(jù)《警世通言》編寫《八寶箱》，據(jù)《金云翹傳》編寫《雙翠圓》；黃圖珌據(jù)《警世通言》編寫《雷峰塔》；畢魏據(jù)《警世通言》編寫《三報恩》；董達(dá)章?lián)缎咽篮阊浴肪帉憽杜脗b》；李斗據(jù)《金瓶梅詞話》編寫《奇酸記》；謝宗錫據(jù)《拍案驚奇》編寫《玉樓春》；葉稚斐據(jù)《殘?zhí)莆宕费萘x》編寫《英雄概》，據(jù)《金云翹傳》編寫《琥珀匙》；陳二白據(jù)李漁《無聲戲》編寫《雙冠誥》，據(jù)《人中畫》編寫《稱人心》；周稚廉據(jù)《無聲戲》編寫《元寶媒》；劉熙堂據(jù)《紅樓夢》編寫《游仙夢》；萬榮恩據(jù)《紅樓夢》編寫《醒石緣》；吳蘭征據(jù)《紅樓夢》編寫《絳蘅秋》；石蘊(yùn)玉據(jù)《紅樓夢》編寫《紅樓夢》；陳鐘麟據(jù)《紅樓夢》編寫《紅樓夢傳奇》；徐子冀據(jù)《紅樓夢》編寫《鴛鴦劍》；嚴(yán)保庸據(jù)《紅樓夢》編寫《紅樓新曲》；李應(yīng)桂據(jù)《好逑傳》編寫《小河洲》，據(jù)《春柳鶯》編寫《梅花詩》；高奕據(jù)《好逑傳》編寫《雙奇?zhèn)b》；汪柱據(jù)《人中畫》編寫《詩扇記》；張瀾據(jù)《載花船》編寫《萬花臺》；石琰據(jù)《錦香亭》編寫《錦香亭》，據(jù)《二度梅全傳》編寫《兩度梅》；周書據(jù)《情夢柝》編寫《魚水緣》；朱夰據(jù)《平山冷燕》編寫《玉尺樓》；顧彩據(jù)《平妖傳》編寫《如意冊》；周淦據(jù)《薛仁貴征東》編寫《定天山》；石子斐據(jù)《楊家將演義》編寫《正昭陽》。

由上所列舉可知，被戲曲改編次數(shù)最多的小說，首先是一些深受大眾喜愛的名著，如《水滸傳》、《紅樓夢》、《三國志演義》、“三言兩拍”等；其次，世情題材如《無聲戲》、《十二樓》、《金瓶梅詞話》、《幻影》、《玉嬌梨》、《人中畫》、《金云翹傳》、《好逑傳》、《載花船》、《錦香亭》、《情夢柝》、《平山冷燕》、《紅樓夢》；歷史演義與英雄傳奇如《三國志演義》、《水滸傳》、《七國春秋平話前集》、《說唐演義》、《隋史遺文》、《殘?zhí)莆宕费萘x》、《薛仁貴征東》、《楊家將演義》、《二度梅全傳》；神魔題材如《平妖傳》、《西游記》、《錢塘湖隱濟(jì)顛禪師語錄》、《封神演義》、《禪真逸史》等，為劇作家所關(guān)注的焦點內(nèi)容。熱門題材是大眾藝術(shù)的必然選擇。將小說故事演之氍毹，反過來也擴(kuò)大了小說的影響，為小說開拓了市場，進(jìn)一步促進(jìn)了小說創(chuàng)作與出版的繁榮。

三、明清江南社會生活中的小說文化元素

晚明以后，江南小說消費之崛起與小說閱讀的流行，戲曲曲藝之多取材于小說故事，均反映出小說在江南社會的深入人心，豐富的小說元素成為江南社會生活的有機(jī)構(gòu)成部分，則進(jìn)一步昭示，明清江南小說文化通過對該地域人們思想觀念的滲透與潛移默化，所產(chǎn)生的深刻社會影響。

1．小說與游藝民俗

游藝民俗是流行于民間，為百姓喜聞樂見、自發(fā)參與，有著廣泛群眾基礎(chǔ)的文化娛樂活動，反映了最具有代表性意義的社會文化心理。江南游藝中的小說元素，表現(xiàn)了江南民眾對于小說文化的普遍認(rèn)同與接受。

清無錫人俞敦培《酒令叢鈔》卷二《四書貫水滸人名令》、《名賢故事令》、《尋唐僧令》分別以《水滸》、《三國》、《西游》人物故事為酒令，應(yīng)當(dāng)是在其家鄉(xiāng)江南一帶非常流行的娛樂游戲，而小說元素成為江南日常生活組成部分，足見其影響的廣度與深度。

2．小說與民俗信仰

3．小說與人物品鑒

從江南歸安韓敬造《東林點將錄》，到舒位撰《乾嘉詩壇點將錄》，目的不同，其以小說內(nèi)容品鑒現(xiàn)實人物的做法則一，此頗能說明小說在江南具體影響的演嬗進(jìn)程及其深入的程度。

4．小說與社會時尚

注

① [清]錢大昕《潛研堂文集》卷十七《正俗》，續(xù)修四庫全書影印清嘉慶十一年刻本。

② 陳大康《中國近代小說編年·前言》，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版，第7頁。

③ [明]郎瑛《七修類稿》卷二十三《辯證類》，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1998年版，第285頁。

⑤ [韓]金文京《三國演義的世界》，商務(wù)印書館2010年版，第180-181頁。

⑥ [唐]段成式《酉陽雜俎》，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293頁。

⑦ [明]胡應(yīng)麟《少室山房筆叢》卷四《經(jīng)籍會通四》，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年版，第42頁。

⑧ [清]余治《得一錄》卷十一之一，光緒乙酉寶善堂重刻本。

⑨ [明]葉盛《水東日記》卷二十一《小說戲文》，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⑩ [明]錢希言《桐薪》卷三《金統(tǒng)殘?zhí)朴洝?，明萬歷二十八年刊《松樞十九山》本。

*本文是江蘇省社會科學(xué)基金項目“江蘇明清小說創(chuàng)作與傳播研究”(項目編號：11ZWB007)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