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泰
(廣州市番禺區(qū)象賢中學,廣州 511483)
筆者曾為高力士平反一事發(fā)表過三篇論文[1-3],而本文是第四篇,故又以“為高力士平反之四”命名之。
《舊唐書》和《新唐書》的高力士本傳有迥然不同的記述:
《舊唐書》云:“自宇文融已下,用權相噬,以紊朝綱,皆力士之由?!保?]
《新唐書》卻改此句云:“議者頗恨宇文融以來權利相賊,階天下之禍,(高力士)雖有補益,弗相除云?!保?]
所謂的“宇文融以來”,是指宇文融入相的開元十七年(729)以后,自那以后,奸世們朝廷上“用權相噬,以紊朝綱”,正直之士只容身保位,無復直言。故宇文融入相可以看作是朝廷由清明轉為昏暗的轉折點。
如按《舊唐書》,高力士當負奸臣“紊朝綱”之主要責任。但如按《新唐書》,高力士非但不用負這責任,對朝廷卻是有“補益”的,是衛(wèi)護朝綱之賢臣,只可惜“弗”能“相除”奸臣“紊朝綱”之責任而已。二書對高力士的評價一正一反,迥然不同。
究竟哪部書的記述正確?高力士是“紊朝綱”還是護朝綱的臣子?為此,我們有必要回顧一下高力士與奸臣們的斗爭。
宇文融,京兆人,出身官僚家庭。其雖明辨有吏干,對唐朝的經濟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但其搞經濟的目的,很大程度是斂百姓之財“以侈上心”,致“百姓愁恐”[6]。而且,其開了以財“侈上心”來取寵的壞頭,即“其后言利得幸者踵相躡,皆本于融云”[6],如宇文融之后善“積蓄”的牛仙客、善“括戶”的王鉷、善“漕運”的韋堅、善“聚貨”的楊慎矜和楊國忠,皆以這種手法取寵,致玄宗誤以為天下的錢財用不完,走上追求奢侈生活之路。這局面的形成,實“本于(宇文)融”[6]。
另外,宇文融又和李林甫友善,提攜李林甫,從李那里沾染了獻媚邀寵、玩弄權術、陷害賢臣的品行。故《舊唐書》把宇文融歸于“開元幸人”之列,認為其是“奸佞之輩”[6]。
而高力士與宇文融的斗爭則較多。
開元十四年夏,宇文融構陷張說,形勢對張說頗為不利。張說兄張光救弟心切,“詣朝堂割耳稱冤”[7],但耳是割了,張說還是不能脫險。這時,高力士站出來反對宇文融,他先向玄宗客觀分析張說的功勞,使玄宗“憐之”[8],然后,又幫張說帶《謝問表》[9],以此進一步加深玄宗的憐憫之情。最后,張只是受到輕罰,“但罷說中書令,余如故”[8]。這種判罰明顯不合宇文融的心意,于是“(宇文)融等恐(張)說復用為己患,又密奏毀之”[6]。但這依然未能置張說于死地,只是“詔說致仕,仍令在家修史”[7]。宇文融的計劃遂落空。
除此之外,宇文融還陷害李祎,而高力士在此事上亦與他斗爭,并使之罷相。
李祎是玄宗朝最有作為的李唐宗室之一,其曾祖是唐太宗,其父親兄弟四人早年因事被流放嶺南,其間有二人曾與高力士的家族嶺南馮氏集團聯(lián)姻,而李祎父親亦極可能與高力士家族聯(lián)姻,故高力士實是李祎的堂舅父(也是玄宗的堂舅父)。由于李祎在嶺南出生,童年在嶺南,故與高力士可能在童年就相識。詳見拙作《論嶺南馮氏集團與唐太宗孫的聯(lián)姻》[10]。
景龍四年(710),李祎“為德、蔡、衢等州刺史。開元后,累轉蜀、濮等州刺史。政號清嚴,人吏畏而服之。漸見委任,入為光祿卿,遷將作大匠”[11]。開元十五年(727)“拜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朔方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兼攝御史大夫。尋遷禮部尚書,仍充朔方軍節(jié)度使”[11]。十七年3月,李祎率河西、隴右大軍冒死深入,一舉攻破了吐蕃石堡城,“自是河、隴諸軍游弈拓地千余里”[11]。
這時,宇文融就擔心李祎憑軍功得到玄宗的賞識,影響自己的地位,就安排“諷侍御史李宙劾奏之”。但李祎通過“高力士自歸”,先一日揭穿了宇的陰謀?!耙钊眨嫱ㄗ?,帝怒,罷融為汝州刺史”[6],結束其政治生涯。
開元十七年,高力士斗敗宇文融后,張說得以東山再起,“復拜(張)尚書左丞相、集賢院學士,尋代源乾曜為尚書左丞相”[7]。而李祎亦得以繼續(xù)為國家作貢獻,開元十九年,大破討奚及契丹,“擒其酋長”[11]。自此以后,終玄宗朝,北方都沒有大的邊患。
以上證明,《新唐書》記高力士對奸臣們“紊朝綱”的行為“有補益”是準確的,而《舊唐書》記奸臣們“紊朝綱”是“士力之由”則是錯誤的。
李林甫,是唐宗室,是玄宗朝宇文融以來著名奸臣,由宇文融提拔上來,其看家本領是口蜜腹劍,打壓賢臣。
史籍這樣評價:“李林甫為相,凡才望功業(yè)出己右及為上所厚、勢位將逼己者,必百計去之;尤忌文學之士,或陽與之善,啖以甘言而陰陷之。世謂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劍’?!保?2]例如盧絢和嚴挺之為玄宗所欣賞,李因此而嫉恨,假意關懷他倆,實則陷害他倆[12]。
不但如此,李林甫還專權,恐嚇諫官?!袄盍指τ稳酥饕暵牐詫4髾?,明召諸諫官謂曰:‘今明主在上,群臣將順之不暇,烏用多言!諸君不見立仗馬乎?食三品料,一鳴輒斥去,悔之何及!’”[13]而當有諫官不怕他恐嚇時,就被他貶黜。“補闕杜璡嘗上書言事,明日,黜為下邽令。自是諫爭路絕矣?!保?3]更有被杖殺的。天寶八年,“夏,四月,咸寧太守趙奉璋告李林甫罪二十余條;狀未達,林甫知之,諷御史逮捕,以為妖言,杖殺之?!保?4]
因此,《資治通鑒》特意在李林甫入相的開元二十四年云:“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無復直言?!保?3]
就在這李林甫權傾天下,無人敢直言的時候,高力士一反以往和姚崇、張說、張九齡等宰相協(xié)作的態(tài)度[2],直言批評李林甫“紊朝綱”等行為。
“始,李林甫、牛仙客知帝憚幸東都,而京師漕不給,乃以賦粟助漕,及用和糴法,數年,國用稍充。帝齋大同殿,力士侍,帝曰:‘我不出長安且十年,海內無事,朕將吐納導引,以天下事付林甫,若何?’力士對曰:‘天子順動,古制也。稅入有常,則人不告勞。今賦粟充漕,臣恐國無旬月蓄;和糴不止,則私藏竭,逐末者眾。又天下柄不可假人,威權既振,孰敢議者!’帝不悅?!保?]
又,在是否重用牛仙客一事上,高力士亦唱李林甫的反調。
牛仙客并非宰相之才,又“目不知書”[13],又沒主見,“百司諮決,無所處可,輒曰:‘如令式。’”[15]
而當初,朝廷在是否重用牛仙客的問題上,反復爭論。張九齡認為“尚書,古之納言,唐興以來,惟舊相及揚歷中外有德望者乃為之。仙客本河湟使典,今聚居清要,恐羞朝廷”。而李林甫卻對玄宗說:“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書!九齡書生,不達大體?!庇捎诶盍指Φ姆畛姓`導,“明日,(玄宗)復以仙客實封為言,九齡固執(zhí)如初。上怒,變色曰:‘事皆由卿邪?’”九齡還是堅持己見,認為“仙客邊隅小吏,目不知書,若大任之,恐不愜眾望’”。而“林甫退而言曰:‘茍有才識,何必辭學!天子用人,有何不可!’”[16]。
最后的結果是,開元二十四年11月,張九齡“罷知政事”,而牛入相。“時有監(jiān)察御史周子諒竊言于御史大夫李適之曰:‘牛仙客不才,濫登相位,大夫國之懿親,豈得坐觀其事?’適之遽奏子諒之言,上大怒,廷詰之,子諒辭窮,于朝堂決配流瀼州,行至藍田而死。”
又是在這無人敢直言的時候,高力士依然直言,唱李林甫的反調——“帝既用仙客,知時議不歸,乘間以問高力士,力士曰:‘仙客本胥史,非宰相器。’帝忿然曰:‘朕且用康厓!’(康厓是當時一位無才能的小吏)蓋恚言也。”[15]
而在立太子一事上,高力士和李林甫也長期斗爭。
先是,李林甫為立壽王為太子,先害死王皇后,接著扳倒支持太子的宰相張九齡,又害死太子李瑛[1],最后就多次勸玄宗立壽王為太子。但高力士卻向玄宗建議“推長而立”[13],使忠王被立為太子,粉碎了李林甫的美夢。之后,李林甫并不甘心,處處陷害新太子忠王,先扳倒太子妃韋氏家族,再扳倒太子妾杜氏家族,繼而又扳倒支持太子的將領王忠嗣等[1],至“擠陷誅夷數百家”[12]。但“幸”高力士處處與李林甫針鋒相對,“常保護(太子)于上前,故林甫終不能間也”[12]。
以上再次證明,《新唐書》記高力士對奸臣們“紊朝綱”的行為“有補益”是準確的,而《舊唐書》記奸臣們“紊朝綱”是“士力之由”則是錯誤的。
楊國忠是楊貴妃的族兄,從小放蕩不羈,后因得到四川富豪鮮于仲通和劍南節(jié)度使章仇兼瓊的資助,在長安憑助楊氏諸姐妹的關系,飛黃騰達,入朝為相。
而高力士對這位宰相是蠻多批評的。
天寶七載(748年),楊為討玄宗歡心,有意向玄宗顯示天下殷富,把各州縣庫存的糧食、布帛變賣,再買成輕貨送進京城,又把各地的丁租地稅變買布帛送到京城,存放在左藏國庫。然后,請玄宗去參觀,使玄宗“以國用豐衍,故視金帛如糞壤,賞賜貴寵之家,無有限極”[14]。
天寶十二載(753年),關中又發(fā)水災,人民饑腸轆轆。玄宗“憂水傷稼”,但“國忠取禾之善者獻之”,并說:“雨雖多,不害稼也?!狈鲲L太守站出來“言所部水災”,“國忠使御史推之。是歲,天下無敢言災者”[17]。
又在這無人敢直言之際,高力士又站出來痛陳楊國忠“紊朝綱”的行為。
“高力士侍側,上曰:‘淫雨不已,卿可盡言?!瘜υ?‘自陛下以權假宰相,賞罰無章,陰陽失度,臣何敢言!’上默然。”[17]
又,天寶十年(751年)至十三年間,楊國忠先后發(fā)兵攻打南詔,結果均大敗?!皸顕译[其敗,更以捷聞,益發(fā)中國兵討之,前后死者凡二十萬人,無敢言者?!保?7]
又是在這無人敢直言之際,高力士再次站出來痛陳楊國忠“紊朝綱”的行為?!吧蠂L謂高力士曰:‘朕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邊事付之諸將,夫復何憂!’力士對曰:‘臣聞云南數喪師,又邊將擁兵太盛,陛下將何以制之!臣恐一旦禍發(fā),不可復救,何謂無憂也!’上曰:‘卿勿言,朕徐思之?!保?7]
另外,在立太子一事上,由于楊國忠和李林甫是同一陣營的,故高力士和楊國忠亦長期斗爭,這斗爭在馬嵬驛中達到白熱化,高力士主謀了馬嵬事變,結束了楊家的政治生活。詳見拙作《三論楊貴妃入宮與高力士的關系——為高力士平反之三》[3]。
以上再次證明,《新唐書》記高力士對奸臣們“紊朝綱”的行為“有補益”是準確的,而《舊唐書》記奸臣們“紊朝綱”是“士力之由”則是錯誤的。
安祿山,出身于“營州柳城胡也”[19],“性巧黠”[20],“陽為愚不敏蓋其奸”[19]。
賄賂是其長,“歲獻俘虜、雜畜、奇禽、異獸、珍玩之物,不絕于路,郡縣疲于遞運”[12]。又,“使者往來,陰以賂中其嗜,一口更譽,玄宗始才之”。
開元二十八年,又“厚賂往來者,乞為好言,玄宗益信響之?!?/p>
天寶三年,“御史中丞張利貞為河北乎訪使,至平盧,祿山曲事利貞,乃至左右皆有賂。利貞入奏,盛稱祿山之美”[13]。
“十二載,玄宗使中官輔璆琳覘之,得其賄賂,盛言其忠”[20]。
雖然人人都“得其賄賂”而“盛稱祿山之美”,但高力士卻不這樣?!暗撋街l(fā)長安也,上令高力士餞之長樂坡,及還,上問:‘祿山慰意乎?’對曰:‘觀其意怏怏,必知欲命為相而中止故也。’”[17]
高的回答與那些受其賄賂而為其美言的話語是絕然不同,對玄宗認清安祿山反叛面目是有幫助的。
又,由于美言滿天飛,玄宗根本無法看清安祿山的面目,“采訪使張利貞常受其賂;數載之后,黜陟使席建侯又言其公直無私;裴寬受代,及李林甫順旨,并言其美。數公皆信臣,玄宗意益堅不搖矣?!保?0]“帝寵祿山益牢,群議不能軋”[19]。最后,“人言反者,玄宗必大怒,縛送與之”[20]。可見,玄宗被“美言”欺騙之深。
又是在無人敢直言之際,高力士又直言進諫,上文“邊將擁兵太盛”[17]即是諫玄宗不可讓安祿山龐然坐大。
由于高力士不美言安祿山,反對安祿山坐大,安祿山亦“惡”高力士,其入長安后,殺“高力士之黨”,“或以鐵揭其腦蓋,流血滿街”[19]。
玄宗倉皇逃離長安時,于延秋門悔恨交集,對高力士說:“卿往日之言,是今日之事?!保?1]唐玄宗的這一聲慨嘆,是高力士與安祿山長期斗爭的最好注腳。
以上再次證明,《新唐書》記高力士對奸臣們“紊朝綱”的行為“有補益”是準確的,而《舊唐書》記奸臣們“紊朝綱”是“士力之由”則是錯誤的。
李輔國,原是高力士的仆役,后入東宮侍太子李亨。馬嵬事變時,勸太子北趨朔方,至靈武即帝位。因擁戴有功,被委以重任。肅宗還長安后,其勢顯赫,就是頒發(fā)詔書這樣的事,亦要由他簽署方可施行。“宰相群臣欲不時見天子,皆因輔國以請,乃得可?!逼溆謧刹旃賳T活動,“置察事聽兒數十人,吏雖有秋豪過,無不得,得輒推訊”[22]。
代宗繼位后,“輔國等以定策功,愈跋扈,至謂帝曰:‘大家弟坐宮中,外事聽老奴處決?!保?2]
高力士與李輔國的斗爭,可謂水火不容。
上元元年(760年)7月19日,李輔國以玄宗住興慶宮,地近民眾,與外人常有來往,擔心玄宗復取帝位,就矯旨率五百武士露刃擋玄宗之道,迫玄宗遷內宮,玄宗驚嚇,幾乎墜馬。高力士挺身而出,怒斥李輔國。李老羞成怒,罵力士“不解事!”并“斬一從者”。但高力士依然毫無懼色,特意代玄宗向士兵問好,巧妙化解將士反叛之心,遂使玄宗平安。事后,玄宗唏噓不已,“執(zhí)力士手曰:‘微將軍,朕且為兵死鬼?!保?2]。亦因此事,高被李輔國誣陷,流放巫州。
以上再次證明,《新唐書》記高力士對奸臣們“紊朝綱”的行為“有補益”是準確的,而《舊唐書》記奸臣們“紊朝綱”是“士力之由”則是錯誤的。
[1]周忠泰.十論高力士是忠臣又是功臣[J].重慶與世界:學術版,2012(3).
[2]周忠泰.六論高力士與賢臣的合作——為高力士平反之二[J].重慶與世界:學術版,2012(12).
[3]周忠泰.三論楊貴妃入宮與高力士的關系——為高力士平反之三[J].重慶與世界:學術版,2013(1).
[4](后晉)劉昫.舊唐書:卷一百八十四高力士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5](宋)歐陽修,宋祈.新唐書:卷二百零七高力士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6](宋)歐陽修、宋祈等.新唐書:卷一百三十四宇文融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7](后晉)劉昫.舊唐書:卷九十七張說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8](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二[M].北京:中華書局,1984.
[9](唐)張說.張燕公文集:卷十謝問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10]周忠泰.論嶺南馮氏集團與唐太宗孫的聯(lián)姻[J].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12(5).
[11](后晉)劉昫.舊唐書:卷八十太宗諸子[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2](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五[M]北京:中華書局,1984.
[13](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四[M].北京::中華書局,1984.
[14](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六[M].北京:中華書局,1984.
[15](宋)歐陽修,宋祈.新唐書:卷一百二十四牛仙客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6](后晉)劉昫.舊唐書:卷一百六李林甫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7](后晉)劉昫.舊唐書:卷一百三牛仙客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8](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七[M].北京:中華書局,1984.
[19](宋)歐陽修,宋祈.新唐書:卷二百二十五安祿山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0](后晉)劉昫.舊唐書:卷二百安祿山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1]郭湜.高力士外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22](宋)歐陽修,宋祈.新唐書:卷二百八李輔國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