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恨無
(蘇州市職業(yè)大學(xué) 管理學(xué)院,江蘇 蘇州 215104)
書畫裝潢,各個朝代都有鮮明的時代特色,至遲在唐代,格式與款式已有一定的規(guī)范與要求。兩宋宣和裝、紹興裝的裝潢格式已完全成熟定型。南宋時期,經(jīng)濟與文化中心進一步南移,包括書畫裝潢在內(nèi)的工藝也隨之遷移,與江南地區(qū)原有的技術(shù)融合,呈現(xiàn)出蓬勃發(fā)展的勢頭。元代時,杭州仍然是全國最重要的文化圈之一,大量的精英知識分子匯集于此。元代宮廷收藏品主要是在杭州等地進行較大規(guī)模的裝潢,潘天壽在《中國繪畫史》中指出:“大德四年(1300)藏于秘書監(jiān)之畫,選其佳者馳往杭州,命裱工王芝以古玉象牙為軸,以鸞鵲木錦天碧綾為裝潢,并精制漆匣藏于秘書庫,計有畫幅六百四十六件?!盵1]61以古玉象牙為軸,以鸞鵲木錦、天碧綾裱飾,精制漆匣貯藏,基本繼承了前代的裝潢格式。相比宋元,明清兩代的書畫裝潢形式有了較大的變化,其中,蘇州裱式乃至工藝文化對明尤其是清代的書畫裝潢有著重要影響。
明代宮廷不甚重視書畫,皇帝經(jīng)常把書畫賞賜給臣下,或作為俸祿典質(zhì),這樣,很多前代名跡便流落到民間,促進了私人收藏的發(fā)展。明代中后期,江南地區(qū)的書畫收藏呈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與收藏密切聯(lián)系的書畫裝潢也日益精良,逐漸形成地域特色明顯的蘇州裝潢式。①關(guān)于蘇裱,筆者已有專文進行較詳細闡述,見朱棟霖主編《蘇州文藝評論·2008》中張恨無《論蘇裱》,可互為參看。
與前代的宮廷裝潢不同,文人審美觀影響下的裝潢樣式在明代江南地區(qū)占主導(dǎo)地位,其形成離不開文人審美意識的參與。明周嘉胄《裝潢志》“手卷”條云:
每見宋裝名卷,皆紙邊,至今未脫。今用絹折邊,不數(shù)年便脫,切深恨之。古人凡事期必永傳,今人取一時之華,茍且從事,而畫主及裝者俱不體認,遂迷古法。余裝卷以金粟箋用白芨糊折邊,永不脫,極雅致。白芨止可用之于邊。覆紙選上等連四,料潔而厚者,椎過則更堅緊質(zhì)重。包首通后必長托,用長案接連幀之。如卷太長,則先裱前半,壓定俟干,再裱后半。必以通長無接縫為妙,砑令極光。卷貼與卷心桿用料不多,必用檀香。卷貼兩頭刻略凹,須以容包首折邊之痕,視之一平可愛。帶襻用金銀撒花舊錦帶、舊玉簽。種種精飾,才一入手,不待展賞,其潔致璀璨先已爽心目矣。綾錦包袱,袱用匣或檀或楠或漆,隨書畫之品而軒輊之。[2]74-75
手卷裝潢極費心力,對于折邊、覆紙、包首、接縫、天桿、絳帶、玉簽、包袱等工序與材料,周氏有自己的一套做法,主張繼承古法,不可茍且從事,力求至善至美,成為藝術(shù)欣賞的有機組成部分,這與當(dāng)時上層文人的要求與興趣一致。
清代周二學(xué)云:
橫卷引首及隔水,用宣德小云鸞綾。 池用白宋箋、藏經(jīng)箋或宣德鏡面箋。如宋元金花粉箋,雖工麗,卻不入品。邊用精薄藏經(jīng)箋,闊止三分。其法以箋裁七分條,兩頭斜剪,再斜接一分粘畫背,余對折緊貼卷邊際,則邊狹而有力,不但能護畫,且無套邊酥脫之患。矮卷用如前白綾鑲高,然后接藏經(jīng)箋,次用細密綿薄院絹作邊?;蛉酒l黃,或縹色,亦如前邊法。復(fù)背忌健厚,止用精漫涇縣連四一層。卷首用真宋錦及宋繡,然不易得,即勝國高手翻鴻、龜紋、粟地等錦,亦精麗。軸用白玉、西碧為上,犀角制精者,間用之以備。一種須縮入平卷,才便展舒,勿仿古矗出卷外。古玉簽雖佳,但歷久則簽痕透入畫里,為害不小,不如用舊織錦帶作縛,寧寬無緊。冊頁用宣德紙挖嵌,或細密縹白二色絹,忌綾裱。幀若扁闊,必仿古推篷式,不可對折。面用真宋錦為上,次則豆瓣楠或香楠作胎,黑漆退光,貴平方,勿委棱角。面簽用藏經(jīng)箋或白宋箋,隨作篆、隸、真、行書標題,不得鐫刻。[3]162-163
此處介紹了橫卷、冊頁形式的裱法。對材料、花紋、質(zhì)地、顏色及邊、 池、復(fù)背、卷首、軸頭、別簽、封面等部位詳加說明,不厭其煩。此時的裝潢部位用紙、用綾、用錦的花紋以及鑲邊、軸用平頭的操作手法與宋元時代已大不相同,體現(xiàn)出獨有的特色,其裝潢審美觀可明顯見出是來自晚明。
對如何裝潢冊頁,周嘉胄《裝潢志》“冊葉”條又云:
前人上品書畫冊葉,即絹本,一皆紙挖紙鑲。今庸劣之跡,多以重絹,外折邊,內(nèi)挖嵌。至松江穢跡,又奢以白綾,外加沉香絹邊,內(nèi)里藍線,逾巧逾俗。俗病難醫(yī),愿我同志,恪遵古式,而黜今陋。但里紙層層用連四,勝外用綾絹十倍。樸于外而堅于內(nèi),此古人用意處。冊以厚實為勝,大者紙十層,小者亦必六七層。裁折之條,后同《碑帖》。[2]83
這里,周氏再次發(fā)出“恪遵古式”的呼吁。不過,一些如松江裱法白綾加沉香絹邊的做法,可能針對不同的用途與民眾,并不能一概否定。明代江南地區(qū)的裝潢方式,可謂庸俗取巧與精致巧工并存。
周二學(xué)《賞延素心錄》云:
裱用宣德小云鸞綾。天地以好墨染絕黑,或淡月白二垂帶,不必泥古,墨界雙線,舊裱亦竟有不用者。上下及兩邊宜用白,大畫狹邊,小畫闊邊。如上嵌金黃綾條,旁用沉香皮條邊等,古人取以題識。鄙意劇跡審定,未宜疥字,此式不必效之。短幀尺幅,必用仿宋院白細絹獨幅挖嵌。其上下隔水,須就畫定尺寸,不得因齋閣之高卑,意為增減,更不得妄加 池。軸首用綿薄落花流水舊錦為佳,次則半熟細密縹絹最熨貼。擫竹即狹畫必釘紫銅四紐,貫金黃絲繩。縛用舊織錦帶。軸身用杉木,規(guī)圓刳空。軸頭覓官、哥、定窯及青花白地宣磁,與舊做紫白檀、象牙、烏犀、黃楊制極精樸者用之。凡軸頭必方鑿入枘,卷舒才不松脫,不可過壯,尤忌纖長。[3]158-159
對立軸品式的描述條分縷析,可謂無以復(fù)加矣。
文震亨《長物志》記載了明代蘇州地區(qū)的裝潢格式:
上下天地須用皂綾、龍鳳、云鶴等樣,不可用團花及蔥白、月白二色。二垂帶用白綾,闊一寸許。烏絲粗界畫二條。玉池白綾亦用前花樣。書畫小者須挖嵌,用淡月白畫絹,上嵌金黃綾條,闊半寸許,蓋宣和裱法,用以題識,旁用沉香皮條邊;大者四面用白綾,或單用皮條邊亦可。參書有舊人題跋,不宜剪削,無題跋則斷不可用。畫卷有高頭者不須嵌,不則亦以細畫絹挖嵌。引首須用宋經(jīng)箋、白宋箋及宋、元金花箋,或高麗繭紙、日本畫紙俱可。大幅上引首五寸,下引首四寸;小全幅上引首四寸,下引首三寸。上裱除擫竹外,凈二尺;下褾除軸凈一尺五寸。橫卷長二尺者,引首闊五寸,前褾闊一尺。余俱以是為率。[4]
以古式為參照,立軸天地頭顏色深重,隔水、驚燕用淺色,再加烏絲粗界畫,深淺相間,使幅面既莊重又活絡(luò)。冊頁用挖嵌法,絹用淡月白色,旁用沉香皮條邊,簽條用半寸寬的金黃色綾。橫卷引首用宋經(jīng)箋、白宋箋、宋元金花箋,或高麗繭紙、日本畫紙。對舊人題跋,則采取保留的作法。
表1 明代江南地區(qū)裝潢格式簡表
清代周二學(xué)《一角編》著錄作者收藏的前代書畫精品,包括題字題詩、內(nèi)容和藝術(shù)風(fēng)格以及作品的裝潢格式,提供了江南尤其是蘇州地區(qū)的裝潢樣式[5]386–399,主要是明代樣式為主,極少量可能是清初的裝潢風(fēng)格。因其所記零散,茲列表1、表2加以整理。
表2 刻帖及書跡冊頁裝潢格式簡表
在此則之后有周二學(xué)跋語:
右寶晉冊,新安一巨姓托某轉(zhuǎn)售于余。余觀前后二拓,古澤古香,迸露楮墨。趙、文二跡復(fù)精神奕奕,遂罄數(shù)年硯田易之。原裝作橫卷,余按割紋乃是冊頁,因仍其舊法,用宣德紙裝潢,舊楠木面。[5]394-396
所記計有蘭亭二種,趙、文書蘭亭墨跡四個組成部分,提供了從材質(zhì)色彩以至規(guī)格款式、鈐印內(nèi)容及位置的諸多信息。畫心以紙質(zhì)為主,又分不同類別,裱褙用絹綾,立軸裱的基本色彩為白色,又配以軸頭的黃黑紫白等色,顯得爽朗潔凈。冊頁封面有用宣德紙,以黑、青等深色為主,或用香楠木制。[5]386–396立軸的裝潢材質(zhì)有白細絹、云鸞綾,軸頭有黃楊、象牙、玉、紫檀、烏犀木等。
通觀江南地區(qū)的裝潢,以素雅精致為主,能夠更好地突出畫心。明代之前,手卷雖有引首的名稱與部位,但不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指稱。現(xiàn)代意義上的引首,從明代才增添形成,多是題寫畫心的名稱或簡練評價,用金粟箋裱飾,顯得明麗可觀。明代有繼承宣和裝形式的窄邊,也有用綾或絹挖鑲寬邊。冊頁用紙挖鑲或鑲裱,裱成推篷裝或蝴蝶裝。明代的裝潢立軸增多,其形式有寬邊窄邊之分。窄邊為仿宣和裝,寬邊為明代形制,用米黃色寬邊綾圈,上下天地用深藍色花綾。有些還在立軸的畫心上端加裱一段紙,稱作“詩堂”,上面題寫與本幅有關(guān)的詩文與贊語。這些是明代典型的裝潢。[1]61–62
清代滿族皇家宮廷的審美觀與明代江南地區(qū)的文人大異其趣,追求厚重、華貴、繁縟的風(fēng)格。清代宮廷收藏品的裝潢,有其特殊的風(fēng)格面貌。康熙、乾隆時期,用料、技術(shù)、形式及色彩搭配各方面都較好。卷軸天頭多為淡青色綾,副隔水多為牙色綾,臨近畫心多為米色綾或絹,一般都鑲飾兩條驚燕,有的加有詩堂。綾紋圖案多為飛鶴,緊密清晰。天桿上的繩圈為定制,絳子是黃絲編成,縛帶為黃色板綾,軸頭用紫檀、紅木。手卷采用套邊裝法,邊的顏色較深,裱飾花紋多為海水江牙。清代宮廷裝潢新出現(xiàn)了黑地瓷青紙折扇、玻璃畫、大掛屏、貼落等形制,這在明朝以前是少見或沒有的。此外還出現(xiàn)了長達20多米或80多米的長卷繪畫,如《康熙南巡圖》(十二卷)、《康熙六旬萬壽圖》(二卷)、《乾隆南巡圖》(十二卷)以及《塞宴四事圖》、《萬樹園賜宴圖》等高頭巨幅的大畫,橫向展開時極為壯觀。晚明也出現(xiàn)過巨幛大軸的書法繪畫,但多是立軸形式,為縱向的延伸。清宮廷畫的包裝,用料也十分考究,裝潢精致、華美而富麗,具有皇家氣魄,這是其他時代無法比擬的。對乾隆內(nèi)府的書畫裝潢研究,傅東光先生作出了重要貢獻。對立軸裝潢,傅先生指出:“乾隆內(nèi)府的二色式、三色式立軸也有正鑲和挖鑲的區(qū)別,如金廷標的《嬰戲圖》軸為纏枝花綾裱,二色式正鑲;乾隆《御筆心經(jīng)并繪大士像》則是云鳳紋綾裱,三色式挖鑲。無論二色式還是三色式裝潢,天頭和隔水所用花綾一般相同,二色式立軸天地頭多為湖色,圈檔多為米色。三色式立軸上下均有正副隔水,天地頭與副隔水同為湖色,正隔水用米色。另有一種立軸以素白絹為圈檔,以花綾為天地頭和隔水,如三色挖鑲的汪承霈《九州如意圖》軸即以白絹為圈檔,湖色圍龍紋綾為天地頭,米色圍龍紋綾裱為隔水,與畫意搭配,淡潔素雅?!盵6]對立軸的天頭隔水圈檔用料、顏色搭配、鑲裱手法,闡述清晰明確,并以具體作品例證,更加深了了解。內(nèi)府立軸一色裱多為帝后像,較少,而以二色、三色鑲裱為多,所用湖色、米色較為淺淡。對立軸幅式的小處裱飾也很講究。驚燕多為貼實的素樸長條,下端方頭,少用民間式的云頭或尖頭。二色式裝潢驚燕的質(zhì)料和顏色多同圈檔,三色式驚燕的材料和顏色與副隔水相同。錦眉用得不多,主要用在御筆書畫上或者是有御容出現(xiàn)的作品,用綾而不用錦,圖案有云鳳紋、云龍紋、龍戲珠紋,或者素綾,顏色一律用明黃色。多用詩堂以備皇帝品題之用,少用局條和通天絹細邊。[6]
內(nèi)府手卷仿宣和式裝潢,天頭一般為淡青色花綾,隔水多為米色花綾?;y主要有明黃色云龍、云鳳、云鶴、云鸞紋和纏枝花綾,撞邊均為古銅色或米色紙,不用明代常見的絹邊。包首用五色織錦,品式繁復(fù),綺麗多姿,非??季?,簽條有古銅色紙質(zhì)、藍色平繡、藍色緙絲,縛帶多為落花流水圖案,軸頭質(zhì)地多于別子相配,基本上為平軸。手卷外包有織錦袱子,袱子外尚有硬木畫盒。[6]清代手卷有在引首與畫心之間,在畫心后、拖尾前鑲裱雙隔水的做法,呈現(xiàn)出與前代不同的特色。乾隆內(nèi)府的冊頁裝式也有許多創(chuàng)新。如黎明《仿金廷標孝經(jīng)圖》冊,外形扁闊,題簽居面板正中,表面是典型的推篷裝形式,打開冊頁則是左右翻看的蝴蝶裝。乾隆《御臨趙孟頫雜畫并書》冊、《御臨十七帖》冊,表面上看是絹挖鑲的蝴蝶裝形式,完全平鋪展開后則成為一個整幅的經(jīng)折裝,是兩種冊頁裝式的完美結(jié)合。冊頁裝潢的重要特點則在外包裝上,造型各異、用料考究、做工精致的各式畫盒。[6]
嘉慶(1796—1820)以后,國勢日衰,反映到工藝上來,立軸一部分軸頭不再用紫檀、紅木,天桿變粗,晚期更成為方形,顯得顢頇笨拙。絳子、縛帶和手卷帶不如之前緊密,裱綾也織得稀松,圖案比較模糊,除了飛鶴之外,出現(xiàn)了鳳的花紋圖案。手卷比康乾時期也顯得粗些,如清中葉以前裱工作法一般情況是卷子拖尾短,所以比較細,嘉道以后拖尾增長,卷子變粗。這些是區(qū)分清代宮廷前期與晚期裝潢格式的特點之一。
清代一些私人收藏家為求統(tǒng)一的視覺形式,往往請專人對藏品進行重裝,格式與用料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如清初梁清標,吳其貞《書畫記》云:“揚州有張黃美者,善于裱褙,后為梁清標家裝?!盵7]梁氏藏品,天地多用云鶴斜紋綾,米黃色細密絹圈,視本幅長短酌用副隔水,驚燕與副隔水或綾絹圈同色,包首用淡黃色絹,軸頭用紅木或紫檀制成。手卷則仿宣和式,隔水、天頭都用云鶴斜紋綾,包首選精良舊錦,白玉別子和軸心。經(jīng)過重裱的都有梁氏自己的題簽。晚清龐元濟的書畫,立軸用深藍色綾天地,淡青色絹圈,深米黃色副隔水,兩條驚燕與副隔水同色,包首用淺淡青色絹,用牛角或擦漆軸頭,或特制的磁軸頭,其上有“烏程龐氏珍藏”字樣。手卷多是大鑲轉(zhuǎn)邊,淡青絹邊,米黃色隔水,深天藍色綾天頭,各色錦包首,象牙或玉別子,象牙、玉或磁軸心。凡經(jīng)過龐氏重裱的書畫多有陸恢或自己的題簽。[1]63梁氏或龐氏等人具有雄厚的經(jīng)濟實力,可以按照自己的審美情趣對藏品進行裝潢,體現(xiàn)出系統(tǒng)化、標準化的特點。
清代鄒一桂《小山畫譜》“裱畫”云:
裝潢非筆墨家事,而俗手每敗壞筆墨,不可不慎。畫就即裱,恐顏色脫暈,必須時久。而帚法重輕,調(diào)糊厚薄,視紙絹之新舊為程度。小幅挖嵌為佳,書斗必須淺色。所鑲綾絹,非本色亦淺色。軸則花梨、紫檀、黃楊、漆角者為宜,玉石則太沉重。式尚古樸,勿事雕飾。絹畫則綾裱,紙畫或絹裱,即用紙裱,亦必綾邊。上下尺寸俱有一定,長短不得。古畫重裝,宜仍托底。珍賞之家,必延良工于室為之,恐一落鋪中,易去底紙,摹作贗本,則失卻元神也。裝后題簽,必善書者,篆隸更妙。賞鑒圖書,亦不可少。[8]
這是從文人的角度,對書畫裝潢提出的要求。
除了上述清代宮廷與文人書畫裝潢有很多創(chuàng)造外,民間書畫裝潢也頗為活躍,如工藝中增加砑光轉(zhuǎn)邊、加詩堂、加引首、加局條等,形式增加粉、蠟箋對聯(lián)、喜對、多景屏、鏡片、推篷冊頁、布褙黃絹裝潢水陸道場佛像等,樣式繁復(fù),滿足了各階層的口味與需求。比如集錦裝的情況,李漁《閑情偶寄》云:
十年之前,凡作圍屏及書畫卷軸者,止有中條、斗方及橫批三式。近年幻為合錦,使大小長短,以至零星小幅,皆可配合用之,亦可謂善變者矣。然此制一出,天下爭趨,所見皆然,轉(zhuǎn)盼又覺陳腐,反不若中條、斗方諸式,以多時不見為新矣,故體制更宜稍變。[9]
從清至現(xiàn)代,書畫的一般裝潢形式是,立軸鑲裱兩色繪絹圈(或綾圈)綾天地或是三色繪絹圈(或綾圈)綾天地加副隔水,驚燕顏色多與副隔水相同。兩色裱,驚燕顏色則和絹圈或綾圈相同。也有用窄邊仿宣和裝,也有用絹或綾整挖或鑲成一色。手卷有撞邊、套邊、和轉(zhuǎn)邊等形式,轉(zhuǎn)邊有寬窄之分。用藏經(jīng)紙撞邊裝潢的叫做仿宣和裝。手卷尾紙比前代加長了不少,可以減少因長久卷著,偶爾展視時受慣性影響而產(chǎn)生折痕或折裂。冊頁用絹或綾裝潢,反而最容易磨損畫面,不如用紙更能保護畫心。[1]62-63
[1]王以坤.古書畫鑒定法[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2]周嘉胄.裝潢志[M]∥杜秉莊,杜子熊.書畫裝裱技藝輯釋.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
[3]周二學(xué).賞延素心錄[M]∥杜秉莊,杜子熊.書畫裝裱技藝輯釋.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
[4]文震亨.長物志:“裝褫定式”[M]∥杜秉莊,杜子熊.書畫裝裱技藝輯釋.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312.
[5]周二學(xué).一角編[M]∥杜秉莊,杜子熊.書畫裝裱技藝輯釋.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
[6]傅東光.乾隆內(nèi)府書畫裝潢初探[J].故宮博物院院刊,2005(2):111-140,160-161.
[7]吳其貞.書畫記[M].北京: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4:511。
[8]盧輔圣.中國書畫全書:第14冊[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2:717.
[9]李漁.閑情偶寄[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6:3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