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鋤頭開花

2013-12-29 00:00:00秦超
安徽文學(xué) 2013年4期

那時,我和駝背二舅并排坐在田間的小路上,陽光很好,照著人暖烘烘的,有一種酒后微醉的感覺。

那時,野菊花恣意瘋長,把整條小路染白了,空氣中飄蕩著若有若無的清香。

那時,我們身后還有幾片沒有收割的稻田,雖然看不見沉甸甸的谷穗,風(fēng)還是把喧囂的稻浪聲傳入我的雙耳里,一波一波,豐收在即。

兩把鋤頭扎在田間的泥土里,在那個深秋的午后,我們要翻整這塊已經(jīng)收割過的稻田,好趕在寒露前把油菜的種子撒下去。在我的眼里,鋤頭是最神奇的農(nóng)具了,它像神筆馬良的畫筆,總能在空如白紙的土地上畫出絢麗的圖畫,就如眼前的空地,來年一定是遍地黃花——大片金黃燦爛的油菜花。

駝背二舅手里握著一把松散的泥土,渾濁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兩把鋤頭,他說:地好肥,鋤頭在地里擺長了,也會開花哩!我想象不出鋤頭開花的樣子,我想的是二舅這兩年背駝得太厲害了,終有一天,他再也背不動那把沉重的株木鋤頭了。

二舅是我們家族最后一位農(nóng)民,他的背以前也是直的,在田地里勞作40多年,漸漸就被鋤頭壓彎了。本來他也許可以不當(dāng)農(nóng)民的,我的母親常說他命真苦。

上世紀(jì)60年代初的農(nóng)村,鄉(xiāng)親們每天只有一個念頭——怎樣填飽肚子。外祖父雖然有一份在供銷社的工作,但也供養(yǎng)不了3個孩子讀書了。一天晚上,他把孩子們召集在桌邊,桌上擺著3個紙團,桌邊靠著一把新做的株木鋤頭,他說:你們抓鬮吧,有一個鬮是要到生產(chǎn)隊做田的,抓到就不能再上學(xué)了。

幾個孩子懵住了,圍著那幾個紙團遲遲不敢動手,我的母親年齡最小,搶先抓了,湊巧抓到了做田的鬮,她哇地就哭了,眼淚、鼻涕流得滿面都是。

后來,二舅從她手里搶過那個鬮,說:妹妹是女娃,才上初一,大哥大老遠在縣城上高中,成績又好,還是我來吧。那時二舅在初三成績名列前茅,但外祖父只能狠心了。在我懂事后,年邁的外祖父還經(jīng)常在我面前嘆息不止,說這輩子最對不住二舅。

二舅背上那把又重又實的株木鋤頭,每天天不亮到生產(chǎn)隊做田掙工分,彎腰撅屁股地鋤田挖地,累得像只皮猴,幾天下來雙手都磨出了血泡,晚上回來,他燒紅了細鐵針,就著油燈小心挑破血泡,再用熱的毛巾捂上。第二天還要繼續(xù)下田鋤地,血泡處磨爛了,鉆心地疼,血跡、汗跡把白色的鋤頭把子染成黢黑的了。

這還不算什么,二舅最難受的是看著學(xué)生們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最怕聽見的是學(xué)校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母親幾個晚上都聽見二舅躲在被子里低聲哭泣,外祖父把床板敲得咚咚響,大喝一聲“哪來的老鼠!”,哭聲就沒有了。

生產(chǎn)隊的農(nóng)活太多太重,很多經(jīng)驗是要慢慢領(lǐng)會的,比方說同樣是鋤地,老把式們鋤頭都舉得很矮,這樣既節(jié)省體力、鋤地又快。二舅卻舉得挺高,一會兒就累得不行,別人卻遠遠趕到前面去了。天快黑了,農(nóng)民們完成任務(wù)紛紛回家,二舅還剩下幾塊地沒有鋤完,生產(chǎn)隊長曹巴子從鼻孔里哼了幾下,說:什么時候鋤好地,你再回去!

月亮出來了,二舅還在空無一人的地里苦累著。他又累又餓,踉踉蹌蹌地背著鋤頭走到大河邊,坐在河埂上對著寬闊的大河放聲痛哭,把所有的委屈、苦悶和辛酸都匯聚到哭聲里??尥炅?,他舉起鋤頭,遠遠地扔進了大河,“嘭”的一響,河面上盛開出一朵冰冷而雪白的浪花。二舅決然地回頭,一路跑回家去。

那天晚上,二舅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晨天麻麻亮,田野里還飄著一層薄霧,二舅悄悄來到大河邊,跳進冰冷的河水,潛了十幾個猛子,才打撈上那把鋤頭。

不知道二舅是怎么挺過那段初為農(nóng)民的日子。

更為嚴峻的是,外祖父的工資和二舅辛苦掙來的工分、糧食不夠一家人吃了,大舅和母親眼看也要輟學(xué)回家做田了。那年春天,為了讓他們吃飽肚子繼續(xù)上學(xué),外祖父每晚帶著二舅到三里外的山邊開荒種地,二舅舉著沉重的鋤頭,高一下、低一下地開荒,半個月后才在一片荊棘亂石中辟出五分地,種上了紅薯。為了不讓兔子等野物糟蹋,外祖父在地邊搭一個窩棚,他晚上要做賬、照顧我的母親,看護紅薯地的責(zé)任就落在了二舅身上。

二舅白天到生產(chǎn)隊掙工分,晚上孤單單睡在窩棚里。

母親問二舅晚上怕不怕,他拍拍手中的株木鋤頭:傻丫頭,我有武器哩!

其實怎么能不怕?二舅那年十七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山上每晚都有不知名的鳥雀的叫聲,叫得人心驚膽戰(zhàn)。

在我們鄉(xiāng)下,還有“白大個子”的恐怖傳說,它全身雪白,身高幾十米,月光朦朧之夜,天上飄著白色的浮云,它就現(xiàn)身了,在月光下一步跨過大河,一步跨過丘陵,悄無聲息地來了!它不吃人,但喜好捉弄人,晚間行路的人遇見它,不被弄死也要被嚇?biāo)?。月夜,二舅躲在窩棚里,雙手死死握著那把鋤頭,牙齒直打顫,瞪大眼睛透過茅草的縫隙看著外面的紅薯地……

秋天雖然姍姍來遲,但有了二舅的堅守,紅薯還是豐收了,全家人終于吃飽肚子,度過了難關(guān)。

二舅為這個家庭作出的犧牲是巨大的,就像那把堅實耐用的株木鋤頭,幫著外祖父苦苦撐住搖搖欲墜的窩棚,兄妹們才完成了學(xué)業(yè),才有了以后的好日子。

幾年后,兄妹們參軍、招工,都跳出了農(nóng)門、成家立業(yè),而艱辛的農(nóng)耕日子,過早地壓駝了二舅的脊背,他的一張臉也曬成褐色,成為地道的農(nóng)民了。

二舅是最后一個成家的,在農(nóng)村30歲快要打光棍時,經(jīng)長輩撮合,娶了他姑媽家的女兒——她有點癲癇,身體不好。我的母親一直擔(dān)心他的兩個兒子,還好,大哥、小哥是健康的,但二舅媽幾年后就去世了,兩個兒子全是二舅慢慢拉扯大的。

母親心里對二舅滿是愧疚,只要節(jié)假日,她都買兩瓶酒,要我?guī)У洁l(xiāng)下的二舅家去,順便幫他做點農(nóng)活。我干不了粗重的體力活,往往只會添亂,二舅卻打心眼里高興。

當(dāng)了幾十年的農(nóng)民,二舅養(yǎng)成了與世無爭、逆來順受的性格,他少言寡語,很少笑,要笑也是木訥的笑,從牙縫里擠出“嘿嘿”兩聲,沒了!木訥得像那把不說話的鋤頭似的。在故鄉(xiāng),他的駝背是人們茶余飯后的笑料,有人說:駝子,你現(xiàn)在兩頭勾到一頭了,還沒鋤頭把子高,鋤什么地呀?二舅不應(yīng)聲,惹急了就罵:我鋤你娘的地哩!

小伢子們遠遠看見他就唱:

駝子駝,挑稻籮,稻籮高,砸到駝子的腰,稻籮矮,砸到駝子的拐(腳)。

二舅聽到了,也不會發(fā)脾氣。只有一次,我和他在田里干活,發(fā)現(xiàn)了一條蛇,我舉起鋤頭就要打,被他劈手奪下,二舅真是生氣了,大聲說:放了它,到底是一條命哩!

當(dāng)了一輩子農(nóng)民,他對地里生長的活物都有別樣的感情。

城市化的進程真快,工廠、樓房像兒時傳說的“白大個子”一樣,跨過大河,推平丘陵,轟轟烈烈地來了!二舅家附近方圓十公里要建一個大型工業(yè)園區(qū),一塊塊肥沃的農(nóng)田漸漸被征用,他非常著急又束手無策。

我安慰他:拆遷搬到城里,您老還能享享清福哩!大哥、小哥不早就進城了嗎?二舅說:你是耍筆桿子的,我是耍鋤頭把子的,沒田沒地我喝西北風(fēng)去?

我真不知該怎么回答他。

終于,我們家族最后一位農(nóng)民也從田里洗腳上岸,搬進了城里的安置小區(qū)。搬家那天,二舅要把那把株木鋤頭帶上車,我們紛紛阻攔。以前我從沒見過他發(fā)那么大的脾氣,他說:這把鋤頭跟了我?guī)资?,救了我們一大家子人的命,不讓它去,我也不去了?/p>

二舅固執(zhí)地帶上鋤頭進城了。

城里人都忙著上班、掙錢,二舅想串門、找人說話都難,我家遠在外地,大哥、小哥也各自忙著自己的生意,難得去看他,只有他孤零零一人過日子。

二舅閑來悶得慌,想用那把鋤頭在小區(qū)的空地上掏出一個菜園地,正挖著,門衛(wèi)來了,說:老哥哥,不能動呀,你種了菜,我就下崗了。二舅只好作罷。

那些天,駝背的二舅總是扛著鋤頭,在街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成為縣城里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他好想找塊可以動土的地方,哪怕只有一小塊地也好啊。他看見一群人在公園里挖地種樹,連忙就加進去,揮起鋤頭干起來。有人馬上把他叫停了,二舅說我不要工錢還不行嗎?

不要工錢也不行,年齡大了,出了事情怎么辦!

二舅終于失望了,城市這么大,怎么就沒有他和鋤頭能干活的地方哩,他只好把它放在一樓的樓梯間里。

那年冬天非常寒冷,可憐的二舅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悄然離世。

辦完喪事不久,大哥、二哥就為二舅丟下的房產(chǎn)繼承權(quán)鬧翻了,兩人大打出手,還告上了法院,法院判決房產(chǎn)一人一半。后來,房子賣了,房款分了,兄弟兩家形同陌路。我的母親經(jīng)常嘆氣說:你的二舅為兄妹能情愿當(dāng)一輩子農(nóng)民,吃一輩子苦,你的大哥、二哥為了一套房子就能變成仇家,世道變了!人心變了!

去年清明我回老家祭祖,特地去看二舅最后住過的房子,它早已易主。我在門前站立好一會。

我下意識地在一樓陰暗潮濕的樓梯間里尋找,從雜物堆中發(fā)現(xiàn)了一把株木鋤頭。

沒錯,就是這把鋤頭,它徹底改變了二舅的人生,過早地結(jié)束了他的學(xué)生時代,過早地讓他背負起全家的重擔(dān),過早地讓他在艱辛的勞作中衰老。但它是那樣樸實、沉穩(wěn)和厚重,曾經(jīng)涂滿了主人的血汗、痛楚和希望,它和主人無數(shù)次的開墾土地,播下希望的種子,迎來一年年的豐收,換回了家人的學(xué)業(yè)甚至生命?,F(xiàn)在它離開了主人體溫和血汗的滋養(yǎng),也已經(jīng)朽爛了。

但在鋤頭的株木把上,長出了一小片褐色的木耳,像靈芝一樣,小巧而精致。

我想起二舅曾經(jīng)說過的話——鋤頭開花了!淚水奪眶而出。

這花開得真漂亮,她是二舅和鋤頭幾十年相依為命的結(jié)晶,更是他們平凡苦難生命的延續(xù)。

我小心地把她采剝下來,帶回家,用清水洗過,放在書桌上。只要一看見她,我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來自泥土的芬芳。

責(zé)任編輯 何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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