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質斌退休了,觀眾們留戀她那清爽穩(wěn)健的形象和鏗鏘悅耳的聲音。大家喜歡熒屏上的邢質斌,熒屏下的邢質斌又是什么樣子呢?我不禁想起和邢質斌幾十年來的交往經(jīng)歷。
1971年底,我從亦莊借調到南郊農(nóng)場文藝宣傳隊。在農(nóng)場宣傳組看到一個喜笑、活潑的姑娘。領導介紹說:這是管廣播的小邢。在以后的來往中,我一直稱她“小邢”。
小邢1967年高中畢業(yè),正逢“文化大革命”,下鄉(xiāng)插隊是唯一的出路。她的父親曾在鹿圈、大糧臺一帶(現(xiàn)屬亦莊開發(fā)區(qū))教書多年,在那里有許多學生和朋友。1968年,邢老師送大女兒質斌到南郊農(nóng)場鹿圈分場隆盛場村插隊。小邢在村里勞動了一段時間,被選調到分場任播音員。后來又調至南郊農(nóng)場宣傳組任干事,以播音為主要工作。
文宣隊一度駐在場部后院,我們和小邢在工作中多有配合,也常常一塊聊天。當時她二十二三歲,性格開朗,作風潑辣,說話直爽,沒有一般女孩子的矜持,很好接近。小邢愛開玩笑,別人也常和她開玩笑,她的人緣很好。
當時,基層播音員文化程度普遍比較低,也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培訓,播音時常常是陰陽頓挫不分,而且錯字連篇,鬧過不少笑話。小邢是高中生,愛學習,素質比較高,又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她的廣播字正腔圓,段落分明,停頓得當,富有感情。但小邢不滿足,“文革”期間無處向人請教,她就自己下功夫。她注意收聽中央臺播音,分析、品味人家的長處;她練習繞口令,提高發(fā)音水平。聽說人民藝術劇院的演員們到大白樓村體驗生活,她就提早做好錄音工作,登上自行車,騎十多里去向藝術家們求教。小邢孜孜不倦的學習精神深深感動了我國臺詞最好的話劇表演藝術家朱琳先生,她很耐心很認真地教了小邢好幾天,小邢受益匪淺。
大家都說小邢的播音好,可小邢并沒有絲毫的優(yōu)越感。cSoykDrWxF45Vci6P8y2E/71HJAVchXE4MF1+NNZgOI=有時有人夸小邢的播音清晰、動聽。小邢開玩笑說:“你就吹我吧,反正也不上稅?!彪S即又笑了,說:“這算什么呀,女播音員滿地都是,一撮一大筐?!?/p>
小邢對本職工作認真負責,對其他事情并不太在意,也不怎么靠近領導,對于領導干部的錯誤敢于批評。在場部工作的女孩子有好幾個,年齡都沒有小邢大,學歷也不如小邢,人家紛紛入黨、提干,小邢卻只是一個普通的宣傳員。
這一年,場部有一個上大學的名額,年輕人都很高興,可是農(nóng)場有關領導給了一位下屬工廠的青年。小邢對我說:“太不合理。我們一定得爭,不爭(蒸)饅頭爭口氣兒。”過了幾天,我看小邢沒有什么行動,就隨便問了問她,她說:“算了吧,不爭了,那人也不容易,我大了,該找對象嫁人了?!蔽艺f:“到大學不也可以找對象嗎?”小邢說:“工農(nóng)兵學員大多是初中畢業(yè)生,還多半是外地人,我才不找他們呢?!蔽艺f:“不是還有青年教師嗎?”“都什么年頭了,哪兒還有青年老師沒結婚?”“這里有合適的嗎?”她指了指南邊方向說:“七機部有?!睅讉€月后,小邢就結婚了,她的愛人樸贊宏是不遠處七機部首都機械廠的年輕大學畢業(yè)生。不久,我和兩個同事到他們的新房去看望,他們住在一個單間里,房子不大,收拾得很整潔。新郎是位英俊的朝鮮族小伙子。小邢的婚后生活很幸福。
小邢成了電視臺的正式播音員,她的年輕形象傳遍了大河上下,長城內外。她那帶有金屬質感的動聽聲音響徹了祖國大地,幾乎全國人民都知道電視臺有個邢質斌。而小邢仍然是小邢,她對老朋友、老同事、還是那么真摯、隨便、親切。我多次見她登著自行車來農(nóng)場探訪老同事,她還買了點心水果長途跋涉去曾經(jīng)插隊的隆成場村看望農(nóng)民朋友。
我的同院有個叫張誼的女孩,在山西農(nóng)村插隊,喜愛文學和朗誦,當時已借往縣城當廣播員。她是邢質斌的崇拜者。一年,張誼回京探親,向我提出想拜訪小邢。我在電話中和小邢講了此事,她很痛快地說:“不要讓她麻煩了,后天我休息,我去你們家看她?!眱商旌螅⌒瞎或T著自行車來到了我位于西直門的家里。她聽了張誼的朗誦和播音,肯定了張誼的優(yōu)點,也指出張誼的不足。她認為張誼的個人條件是很不錯的,如果是一個男孩很有希望到一家大臺工作,但女播音員機會少。她鼓勵張誼繼續(xù)努力。張誼后來調至西安當了話劇演員,幾年后輾轉回到北京。她很感謝邢質斌。
1996年暑假過后,北京師大附中舉行95周年校慶,我和小邢在母校不期而遇。小邢是名人,應邀下午在人民大會堂主持校慶紀念會,應該到貴賓室,可小邢卻來到校園里會見老同學。一群中年女士圍住了她,大家紛紛提著要求:幫助孩子上大學,幫助調動工作,幫助把愛人從外地調回來。有人還把寫好的材料遞到小邢手里。小邢答應著、解釋著,半個小時才擠出人群和我說話。我調侃道:“人怕出名豬怕壯,這么多問題你都能解決嗎?”她笑著說:“解決多少算多少,大家都不容易?!?/p>
第二年春,我們老同事在亦莊聚會。小邢開著新買的本田車,中途接上我們兩個沒車者,直達開發(fā)區(qū)的一家飯店。朋友們多年不見,大家都很親熱,無拘無束地海聊一氣。我們勸小邢是不是應該寫本書。小邢斷然拒絕說:“有什么可寫的,你們知道我的一切都很簡單,沒什么大成績,也沒有什么大挫折,沒有婚變,也沒有緋聞。寫出來也沒人看。”小邢的個人生活是很美滿的,愛人樸先生是位很優(yōu)秀的技術干部,己升任首都機械廠副廠長。他們的兒子樸寧畢業(yè)于中央財經(jīng)大學,在銀行工作,一家三口人其樂融融。小邢說:“現(xiàn)在是新時代、新風尚,不少人見了面不是問出國了嗎,旅游了嗎,而是問離了嗎?”大家哈哈大笑。小邢說:“可是我那位打都打不走?!毖哉Z中洋溢著快樂和幸福。小邢對夫君、對兒子充滿了自豪感。
如今,小邢退休了,她將過得更充實,更愉快。
編輯/麻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