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并非姓大名哥,領導吩咐得多了,便成了大哥。那時我們來自五湖四海,在央視附近的梅地亞中心長期駐會,只有大哥神龍見首不見尾,風雨無阻每晚必須回家。
后來,進入體制,開始團結奮進的新生活。我初來乍到,免不了受江湖上各條好漢接濟,這其中便有大哥。
話說大哥端的是仗義疏財揮金如土,更兼使槍弄棒吃拉彈唱。這哥們兒善解人意,又講義氣,無論頭圓頭方的在他這都會很投緣。與之相處久了,會經(jīng)常充滿幻想血脈賁張,幻想兄弟幾人戴頂范陽氈帽穿領皂布直掇,挎一口戒刀扛一桿丈八蛇矛,矛上挑個葫蘆,懷揣散碎銀兩行走江湖?;蛲蝗槐l(fā)世界大戰(zhàn),我們一起用無產階級的憤怒鐵拳砸碎帝國主義的枷鎖,等到全世界人類解放時,我們在歡騰的人海里熱情擁抱。當然幻想歸幻想,熱情擁抱這種事情只能發(fā)生在80分割全羊。
大哥是個具備濃郁屌絲氣質的高富帥,放著大奔不開,天天騎著一臺雅馬哈電驢穿行長安街,有次下雨,被人濺一身泥點子,一秒變屌絲。還有一次,發(fā)動機因下雨熄火,盡管他十分努力,蹬得那么上規(guī)模上檔次上質量上水平,車還是紋絲不動,于是他只能在細雨中以極艱難的步伐把愛車送回家。我心想,此人如此愛驢,必是張果老轉世。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同樣沒有無緣無故的屌絲。大哥常說到他以前在學校的各種風光,但那些風光在工作單位嚴重水土不服,現(xiàn)在工作不如意家庭不美滿,潛移默化自己就變成了屌絲。我曾準備用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等令人精神分裂的口號鼓勵他,但發(fā)現(xiàn)人生真的如大哥所說,早好晚不好晚好早不好,一直都好的死得早。
有段時間我和大哥以及默子,以珍惜和默子為數(shù)不多剩余時光為由,脫離單位大鍋飯體制開始自主覓食,不料享樂主義奢靡之風一發(fā)不可收拾,次數(shù)頻繁到大家都投以異樣目光,讓我懷疑是不是情節(jié)特別嚴重性質特別惡劣數(shù)額特別巨大,連黨中央都驚動了。后來發(fā)現(xiàn)我們總是把自己想得太過重要,大家異樣的目光不過是因為從沒見過吃豬下水生大蒜吃到樂此不疲的人而已。真正的驚動,是默子繼續(xù)堅如磐石,大哥卻是說走就走。
當然,大家還可以經(jīng)常在一些晴朗的夏夜在分割全羊見面,那樣就不會出現(xiàn)因為炭火熄滅面臨無肉可吃的尷尬局面,不會有一瓶啤酒就解散的灰暗戰(zhàn)績,那樣我們就都還記得,我們未曾老去,我們要一直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