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默貫徹無錢的生活方式：他們一家的衣服來自慈善機構(gòu)的贈予；住在教會的活動中心。以整理花園、修繕房屋及協(xié)辦公益活動抵房租、電話費和上網(wǎng)費；腳踏車是他的代步工具，長途則靠拼車或搭便車。

一定要追求經(jīng)濟成長，人類文明才能進步？一定要有錢，日子才過得下去？德國青年拉斐爾·費爾默不愿相信，他拒絕讓金錢主宰生命，雖身無分文，卻過著富足的日子，食、衣、住、行，樣樣不缺。他要以個人經(jīng)驗喚醒世人，假如地球的資源能以“全球化的觀點”公平地共享，如果金錢的重要性不被扭曲，汲汲營營或強取豪奪都變得多余，美債歐債怪獸都不會出現(xiàn)，人可以活得更幸福，地球可以更和諧。

費爾默把他的社會運動取名為Forward the（R）evolution，意思是以和平、永續(xù)的方式，加速革命，推動人類的進化，塑造一個公平、健康的社會，與地球和諧共生。關(guān)鍵字全是re開頭的，包括拒絕浪費（refuse）、修理代替丟棄（repair）、減少垃圾（reduce）、資源回收（recycle）、資源再利用（reuse）等。

●拒絕金錢主宰生活

150年前就實現(xiàn)工業(yè)化的德國屬于標準的富裕社會，根據(jù)聯(lián)合國的統(tǒng)計，德國約四成的食物是被丟棄的。其中有部分是過期的，而部分被迫下架，只因賣相不好、不夠生鮮誘人。許多過期的食物其實也不是真的壞掉，只是廠商加速代謝的障眼法。費爾默強調(diào)，他厭惡富裕社會的假性需求及浪費，因此決意抵制金錢。

在德國，即使到別人家院子里撿垃圾也屬盜竊行為，是犯法的。所以，剛開始的時候，費爾默得趁夜黑風高，到超市后院的垃圾桶展開搶救行動?！胺安粣盒模扉T酒肉臭才惡心，以鄰為壑才丟臉?！辟M爾默寫信給柏林各連鎖超市，宣導其“食物分享”的理念。后來，擁有30家分店的有機超市BioCompany首先響應，同意費爾默每星期兩次前去清理廢品。

回收的食物多得吃不完，過剩的全被放到一個名為“食物分享”的網(wǎng)絡上，供人自由取用。德國聯(lián)邦消費保護部今年3月公布的調(diào)查顯示，每名德國人每年平均浪費的食物多達82公斤。

“食”只是起點，費爾默貫徹無錢的生活方式：他們一家的衣服來自慈善機構(gòu)的贈予；住在教會的活動中心，以整理花園、修繕房屋及協(xié)辦公益活動抵房租、電話費和上網(wǎng)費；腳踏車是他的代步工具，長途則靠拼車或搭便車。“全德國有5000萬輛小客車，平均只坐1.3人，大家都求一己之便，塞車怪誰？”

費爾默家里最值錢的財產(chǎn)——電腦，是父母送的生日禮物，二手洗衣機是上eBay用粉刷墻壁的勞務換來的，連看牙醫(yī)、老婆生孩子前的產(chǎn)檢，也沒付過半分錢，他說他誠意說明原委，很幸運，碰到的人都樂意配合交換交易。

唯一的例外是接受國家每月184歐元的兒童福利金，給19個月大的愛女愛瑪買醫(yī)療保險，免得青少年保護局找麻煩。費爾默太太、29歲的妮維思和丈夫因理念接近而結(jié)合，但天氣惡劣時她也坐地鐵，偶爾也買巧克力解饞。西班牙籍的妮維思以抵制消費支持老公，每月平均只花40歐元。

費爾默認為：“價值本該是供需關(guān)系定義出來的，不是一成不變的，錢使得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變得多余，人際如何不疏離？”他只是想撥亂反正，回歸正常。

●取予未必完全對等

有人罵他們好吃懶做，沒錢行得通是因為“正?！鄙鐣闹危腥酥肛熕麄冏屝『⒊該靵淼氖澄?，不負責任。對這些質(zhì)疑，愛笑的費爾默心平氣和地解釋，文明人常忘了“取”和“予”不一定要在同一個時間發(fā)生，對象也不完全對等，譬如他雖接受甲的食物接濟，但幫乙修電腦、教丙西班牙文、替丁擦窗戶、每星期接受一到三個媒體訪問，忙得不可開交，絕非成天蹺著二郎腿的社會寄生蟲。他相信，人怕沒錢，是因為恐懼生活無以為繼：“如果我能證明沒錢一點都不可怕，人就可以活得更率性、自由了。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來做有意義的事?！彼麄兊男∨畠航】祷顫?，極少生病，可能正因為吃的是有機素食。

費爾默出身書香世家，家里從不缺錢。小時候讀私立小學，嫻熟掌握各種生活技能，12歲起打工賺零用錢；中學時，他以為有錢就可以解決社會不公，立志賺大錢；大學時相信從政才能解決問題，選讀政治系；大學即將畢業(yè)之際，和兩個好友前往墨西哥旅行，原本只是囊中羞澀，不得不精打細算，用最省錢的方法旅行，后來發(fā)現(xiàn)沒錢其實同樣能生存。他們2009年1月出發(fā)，搭過525輛便車，以打掃、煮飯的勞務換搭便船的機會，歷經(jīng)15個月，一行3人終于抵達目的地。

●人性之善無所不在

那次的旅行經(jīng)驗，讓他體會到人與人之間最真實的善意：“我一開始就表明沒錢，人家?guī)椭?，信任我，給我東西吃，讓我睡客廳，純粹出于人性之善，這種‘善’其實無所不在，但為什么只要牽涉到錢，傷害、欺騙就跟著出籠？”這層體會，成了他回國后貫徹“零錢”生活、一頭栽入社會運動的動力。

費爾默說他不想傳教，更非矯情嘲弄窮困的人，他只想以身作則，影響身旁的人，鼓舞他們在可能的范圍之內(nèi)盡一己之力。譬如他的父母，早就向麥當勞說不，并且吃素。費爾默的網(wǎng)頁上，列舉了許多“前輩”的壯舉——南非的阿丁3年不用錢了、美國的蘇艾羅12年、德國的海德瑪莉16年……鄰近的奧地利鄉(xiāng)下，也有一個令人鼓掌的絕佳例子：38歲的珊德拉帶著老公和3個小孩向500年都分解不了的塑料宣戰(zhàn)，誓言至少把自家變成一個零塑料的地方，3年多后連牙膏、牙刷、洗發(fā)精都已找到替代品。

樂觀的費爾默說，每個人奮斗的方式不同，但目標是一致的，“不要以為一小群有識公民的奉獻無法改變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