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芒
我十七年沒有去過祖墳了?;蛟S是這二十幾年中,沒有經(jīng)受過太過深刻的生離死別,唯獨可數(shù)的是十七年前二叔的離去,偏偏與他之間幾乎沒有清晰的線索或回憶可以接續(xù)。也因此,少不更事的年紀,除過依依不舍外再難尋覓什么,而這僅有的一絲微弱牽絆,也經(jīng)不住時間的磨耗,很快就換來了遺忘。
那天父親打來電話,讓我趁周末回趟老家,要去理理祖墳。其實也不過是象征性地鋤草填土,但我深知它的重要性。一晃十七年過去了,這十七年中,我從未想起過那處掩埋著親人的墳地,而我也離開故鄉(xiāng)十四年了。每次回鄉(xiāng)探親只是完成一項必需的功課,回去過了,然后離開。過早的離開讓我難以構(gòu)筑起堅實的故鄉(xiāng)情結(jié),隨著父親遷移后一年,我考上了縣城的中學(xué),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個新的故鄉(xiāng),往后的幾年,隨著學(xué)業(yè)和工作變換了幾個地方,始終在漂浮。
故鄉(xiāng)不僅不易接納沾染了城市氣息的我,也不易接納尋根溯源的我。十八歲后斷了根的回族少年,在離開家鄉(xiāng)后,突然為吃的犯愁了,也正是這當(dāng)頭一棒,讓我猛地扎入了尋根溯源的河流中。這中間的轉(zhuǎn)變,連父母親人也感覺到突兀,甚至有點不適應(yīng)。我那回族人聚居的土地上的人們,一只腳踏進清真寺,另一只腳則生硬地站在門外,喪葬嫁娶離不開阿訇,卻也僅限于此。誦經(jīng)的阿訇,齋拜的老人,生活的群眾——很清晰的標(biāo)簽。于是,我變得另類而難以被理解,他們害怕我因此與社會格格不入——我在變異了的傳統(tǒng)中艱難喘息。
母親帶著我趕到墳地時,父親他們已將墳塋打理得差不多了。之前父親說:“你回來一趟,認認墳地,也認認墳中的先人?!眽灥乩飵资鶋?,在稀疏的小雨后,更顯得幽靜。墳地四周的田里,莊稼長勢旺盛,有一條石砌的矮墻隔開了墳地與莊稼地,順著矮墻栽了一排樹,已經(jīng)長成了大樹。爺爺、父親、三叔、四叔迎著我咧開了嘴角,父親帶著我辨認了睡土于此的先人。我從包里拿出準(zhǔn)備好的棍子香,點了一把,順著每座墳插上了一根,面朝西方,誦念了會的幾段索勒兒。本來已經(jīng)扛起鋤頭準(zhǔn)備回家的長輩們停住了,他們當(dāng)然暗暗吃驚——在這塊土地上,會誦讀《古蘭經(jīng)》的年輕人沒有幾人。唯一一次我真切地覺得我的親人們——墳中的先行者們在聆聽我的聲音,或者說,我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父親他們這一次沒有表示異議,他們隨著我捧起手做了都哇?;丶液螅譃橥鋈伺e意了爾麥里,雖然短促而簡單,但依然讓人欣慰。
這一次,連同那些“另類”之處,我完全被家人接納了。
與死亡和墳?zāi)沟纳羁滔啾龋瑯?biāo)簽并不重要。
我當(dāng)然沒有想到,我會突兀地到了江南。
回家理墳后半個月,突然有了去杭州的機會。我趕上杭州最熱的時候,據(jù)說破了四十一度。我對氣候念念不忘,是因為這時恰逢齋月。在溫煦的昆明,封齋并不覺艱難,可到了杭州,突然被滾滾熱浪包裹著,呼吸也陣陣遲緩。等待我的,是封齋飯的難題。住下后,摸索著找到了鳳凰寺——我視它為杭州的標(biāo)識,一如宛嘎斯的廣州懷圣寺、普哈丁的揚州仙鶴寺以及并不熟知的三賢、四賢的泉州清凈寺。一座城市被濃縮成一座寺和一個墓園,片面且不合情理,這一切的冒失只因私人的情感。趕到鳳凰寺,接近黃昏了,院子里已經(jīng)人頭攢動。離開齋時間很近了,想抓緊時間好好體悟一下鳳凰寺的神韻,可是,于情于景都很難得償所愿。接著,是緊湊的開齋、禮拜,一晃九點多鐘,于是,趕著找回賓館。事實上,我根本不可能看明白鳳凰的姿態(tài),幾經(jīng)風(fēng)雨后,早已不是那般模樣了。先賢卜哈提亞爾的墓在哪里呢?不僅沒有找到鳳凰,也沒有得到一絲卜哈提亞爾的消息。
揣著一盒蓋飯回去,早上的封齋飯有了著落。我開始打量起這座城市,像極了曾經(jīng)生活過的桂林,一樣濕熱,一樣因吃飯發(fā)愁。本能驅(qū)使人選擇——逃離或者前進,必須迎接痛苦的糾纏,在為此煩躁不安的時間里,實屬一次自我認知的良機,感激又餓又饞的那些日子,激蕩了我死水般的生活。也許,尋根便是如此——它讓一切特別的和異樣的屬性變得有理有據(jù)。有理有據(jù)可以定心,卻也不易被理解。朋友說,真是與眾不同的生活方式,很令人敬佩,但真的理解不了。親人說,自然是不能忘本,但也不能太過執(zhí)著。朋友會輕松調(diào)侃般試圖瓦解防線,親人則沉重擔(dān)憂地試圖阻止一切“出格”的舉動。作為具體的個體,我不能不被他們影響,卻也不會真正被影響,糾結(jié)便是不可能放棄卻也難以避免誤解和傷害。如今想來,縱有千難萬阻,倘若真情真意地執(zhí)著行走,何嘗不是一種突破自我的契機呢?而如果跳過糾結(jié)、碰撞、煎熬、選擇的過程,獲得的是輕松寫意的生活狀態(tài),錯失的卻是痛苦的領(lǐng)悟。
半夜三點多,嚼著沒有熱氣的蓋飯,就著熱茶,悄無聲息地吃封齋飯,舉手投足擔(dān)心吵醒同宿的朋友。他的每一次翻身會讓我停住——即便他爽快地給予我支持,畢竟熟睡的人最厭煩聲響。早晨醒來的時候,我問他知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起來,他告訴我沒有感覺到什么,我沖他一笑,表示這樣最好了。剛到杭州的兩天,課程緊張,晚上九點半才能下課。七點多是開齋時間,正是晚課開始不久,無奈之下提前買了一個餅子湊數(shù)。下課后,已經(jīng)沒有了吃的想法,只好買上一盒蓋飯,迎接新的一天。
熬過前兩天緊湊的課程后,得到一個上午的喘息。租輛自行車,逛逛西湖。其實,我也不清楚想從西湖獲得什么,也許只是為了看看白娘子與許仙相遇的斷橋,看看那座壓著白娘子的雷峰塔。幾座小拱橋起伏后,離塔越來越近。高溫下蹬踏還是有些辛苦,況且在齋戒中禁飲水,停停歇歇,看看湖,乘乘涼,磨蹭到雷峰塔附近,得知自行車禁止入內(nèi),據(jù)說還要門票。我抬頭看了看它的氣派,遠遠地照了幾張相離開了。于是,目標(biāo)鎖定斷橋。我是憑著直覺在走的,心想大不了繞一個圈子總能找到吧。兜了個圈子后,有些疲乏了,衣衫已被汗粘住,嗓子有些冒煙,時間也緊張起來,只好一路問人,越來越逼近斷橋方向。
我差點叫出聲來!沒有行到斷橋,卻撞見了先賢卜哈提亞爾的墓園,在南山路與清波街交叉口上,緊緊挨著西湖。事情就是這么巧妙,本以為要大費一番周折才能尋到——畢竟與宛嘎斯墓園、普哈丁墓園的大熱相比,這里冷門多了。因為不便洗小凈,不能念經(jīng)走墳,在圍欄邊探視一番后,做個都哇,說聲賽倆目,舉意再抽時間過來走墳。另選了一天傍晚,與新結(jié)識的朋友一起,完成了走墳的舉意。也許不應(yīng)該說找到這個地方很難,只不過我似乎容易將問題復(fù)雜化:試著向在杭州上學(xué)的穆斯林朋友打聽過,但說不清楚位置,連出租車司機也直搖頭,更不想打擾清真寺的伊瑪目。既然這樣,還得一番折騰。這一次的意外撞見仿佛是以實例向我證實:下一刻或許有驚喜。驚喜還因為丁鶴年——這位元朝穆斯林大詩人的墓就在路對面的西湖景區(qū)內(nèi),只不過對于西湖的游客而言,“西湖十景”都難以顧全,怎么會注意到他的存在,那是蘇東坡才能享有的待遇。對卜哈提亞爾知之甚少,即便記載也簡略而含混:“相傳卜哈提亞爾是一位阿拉伯名醫(yī),南宋時攜二高徒來華,居留杭州。他們用西域醫(yī)術(shù)為回、漢百姓治病,頗有名聲,受到百姓愛戴,歸真后葬于江蘇省杭州市古城邊?!保ā吨袊了固m百科全書》,丁云山)也有史料認為,此墓應(yīng)屬唐代建造。同樣含混的是鳳凰寺,明確的只是元朝時丁鶴年的曾祖阿老丁重修,始建于唐宋年間,若以古墓對應(yīng)古寺的情況類推的話,鳳凰寺由先賢卜哈提亞爾所建的可能性很大,先賢建寺扎根,歸真后留下墓園。
有時候并非刻意想做什么,但回過頭來看,仿佛也是避免不了的。鳳凰寺和先賢卜哈提亞爾墓是我心意已決的目的地,都如愿了。但南京和揚州是我不敢多想的,因為我對江南交通狀況的判斷實在是以云南的水準(zhǔn)來衡量的。在云南,昆明往返一趟西雙版納我也得花費兩天時間,因車速和班次有限。江南的高鐵、動車以其高速和多班次讓省與省、市與市的串聯(lián)變得簡單多了。為與好友相聚,告假一天,一起跑了趟紹興,當(dāng)然是直奔魯迅故居,見到了少年時代遐想連連的百草園和三味書屋,自然,多半是找不到先生的精神遺骸的。奔到紹興北站,再趕一程南京吧。很遺憾,車票緊張,較晚的點只能有去無回,便改道上海。外灘一溜達,急匆匆地去了離外灘最近的小桃園清真寺,又趕上了開齋時間,索了兩個饅頭和菜路上吃,一路奔回杭州。好一個“趕”字了得!這次一跑,也算是額外的旅行了,想來也不會再有機會。接著就有了轉(zhuǎn)機,課程調(diào)整了,本是兩個半天的休息被調(diào)整為一整天,那么,走一趟南京和揚州也就順理成章了。
頭天晚上就啟程了,找到凈覺寺的時候已是晚上十一點多,當(dāng)然,門是緊鎖著的。而我,穿越了幾百公里到達一個新的城市后,第一件事竟是尋找拉面館,吃了碗面,帶走一盒蓋飯。找了個旅館住下,早已是渾身的汗,洗個澡,已是凌晨一點多,只得趕緊睡覺。起來后洗了大凈,匆匆趕到凈覺寺。凈覺寺保留了傳統(tǒng)的庭院式建筑風(fēng)格,幾經(jīng)重修的清真寺規(guī)模已經(jīng)大大縮小,寺里遺留的古跡尚存一二,找到了記錄賽典赤·贍思丁七代孫賽哈智奉旨賞銀建寺的碑記,由凈覺寺可以說到鄭和、王岱輿、伍遵契、劉智(介廉)等人,鄭和曾奏請重建寺,后幾位則在寺里治學(xué)多年。南方而來的我,始終避不開賽典赤·贍思丁巴巴的身影,不管是賽哈智,還是鄭和,都是賽典赤巴巴的后裔。這個事實仿佛一針鎮(zhèn)靜劑,讓我從游客變?yōu)楣嗜恕_@種感覺在和寺里掃地的老人搭上話后更加強烈,老人沉靜溫和地答復(fù)我一些禮節(jié)性的詢問,沒有陌生感,一句賽倆目大概等同于認親戚了。
我的地圖里,南京最重要的便是介廉巴巴的墓地,這是“以儒詮經(jīng)”、“學(xué)貫四教”(儒、釋、道、伊)的集大成的伊斯蘭大學(xué)者。哲合忍耶道祖馬明心曾說過“介廉開花,我結(jié)果”的話;被稱為“馬善人”的哲合忍耶導(dǎo)師馬元章為其題寫過“道學(xué)先覺”的評價。墓地沒有人看護,也沒有上鎖的門,但也慶幸墓地的清凈未被打攪。誦經(jīng)祈禱,一如既往的儀式。心中積淀了很多話要傾吐,卻難以梳理,也許只是因為心存的愛念,不愿離去罷了——那就再待一會兒吧,雖然時間是那么地緊張。我繞遍墓園的每一個地方,起初漫無目的,但很快就明確了清理塑料袋、廢紙、零食包裝紙這件事,撿完后,望著更顯幽凈的墓園,一步步走遠。
介廉巴巴在《天方典禮》中說:“齋非僅止食止色也,務(wù)齋諸耳目身心。故齋之日,不起妄念,不動塵思,舉止唯敬,語默為恭。”我想至少那一刻我是做到了。母親一度因我封齋感到不安,瘦削的我讓她放心不下,她甚至將我的瘦弱歸咎于封齋,任我百般解釋也不愿聽?,F(xiàn)在想來,雖然也懂得齋戒在精神層面的要求,但實踐中并未悉心參悟過,至少在母親對此不安甚至生氣的時候,齋戒的我并未做到“語默為恭”,反而大肆爭辯,不歡而散。終歸是因為愛,誰又忍心所愛的人難過呢?母親如此,我亦如此。因此,母親即便不安,也漸漸接受了,我則漸漸學(xué)會了接納不同的聲音。隱約中,我還感覺到了一種變化——在愛的包圍中,我一天天改變著他們對世事的看法,也化解著他們的憂慮。在歲月的流逝中,人常常是無能為力的。一輩一輩傳承中丟失掉的精髓,逐漸累積后便成了今天的畸形——民族情緒高漲,但缺失了民族內(nèi)涵;傳承之鏈斷裂后的真空地帶中,生存的人們反倒不認識什么是源頭了。世事如此,我又能怪父輩爺輩們的疏忽嗎?孱弱的我和我的追逐或許曾讓他們感覺到蹩腳,但漸漸地,開始習(xí)以為常了。
百里趕主麻,未能如愿。由南京奔赴揚州的路途還是不可避免地延誤了,趕到仙鶴寺大殿門口,禮主麻的人剛出來,不免遺憾。與鳳凰寺一般,仙鶴寺已經(jīng)原貌不再,改修過的仙鶴寺因筑路被折斷了鶴尾,殘缺后已不易辨認。我緊鎖著眉頭端詳,愣是沒有看到仙鶴的影子。甬道中兩個拱門上方,張承志先生題詞“命系清潔,道秉正義”,并以“仙鶴舒尾振翅,汶水歸道揚波”為祈愿,祈盼汶水重流,仙鶴再展。在意的人不因其完整或殘缺而有所喜惡,物的壽歲實在比人要長久得多。茍延殘喘也罷,它畢竟幾朝不倒,它看著一代代人榮辱變遷,不動聲色。仙鶴寺的建造者普哈丁,一說是當(dāng)年穆罕默德派往中國四賢中的二賢;一說為穆罕默德的十六世后裔。隔著京杭大運河與它遙遙相望,沿墓園臺階而下,出了園門便是運河,這一場景實為海上絲綢之路的活標(biāo)本。離開仙鶴寺,我一路走到了普哈丁園。普哈丁墓園幽靜綠翠,古樸的亭子、灰白的墓石與幽綠的草葉相得益彰,除了普哈丁巴巴及其隨從,尚有元明清的一些穆斯林古墓,還有后人也為左寶貴立衣冠冢于此。與自家墓園的冷清相比,埋在這里的人沾了普哈丁巴巴的吉慶,多有人記掛。像我這般遠道而來者實屬不少,每一個進來的人,心中多少都有一些念舊或寄托著某種揮之不去的情愫。
至此,江南的坐標(biāo)大致完整了,若有遺憾,便是來不及看看鄭和墓。他是賽典赤·贍思丁的后裔,世人記下了他七下西洋的創(chuàng)舉,卻不知道東南亞伊斯蘭教傳播與他有莫大的關(guān)系,可惜數(shù)百年來,學(xué)界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點。三四年前,在云南晉寧的鄭和公園,我看到了馬哈只墓,感慨良多。有記載鄭和回鄉(xiāng)為父親馬哈只走墳,且推算時間正是齋月——不管走到哪里,故土睡著自己的親人,這便是割不斷的血脈了。
說也有趣,明清時期學(xué)者輩出,恰是云南和江南成就最高。金陵學(xué)派以王岱輿、伍遵契、劉智為代表,云南學(xué)派以馬注、馬復(fù)初、馬聯(lián)元為代表。馬注作為云南保山人,曾在南京游學(xué)講學(xué),或與明朝以南京為都有關(guān);鄭和則更為特別,雖為云南人,但一生的重要時刻幾乎是由南京見證的。兩人同為賽典赤·贍思丁后裔,他們連同其他眾回族脊梁,將賽典赤這一脈子孫傳遍全國。不僅是賽典赤一脈,本就難說清楚何為故鄉(xiāng),今為金陵人,先輩或自云南來;今住云南,先輩或由南京入。倘若不再眷戀,故鄉(xiāng)也就不復(fù)存在了。
是父親提到了南京,才讓我為之一振的。一切都沒有預(yù)兆,因為回來后我安靜得出奇,仿佛一切都沒有經(jīng)歷過一般。本只是一場茶余的閑談,卻扯到了我們這一支姓的來歷。父親說:家里有一本族譜,上面寫著我們的祖先是由南京柳樹灣來到云南的。一下子開朗了,江南的幾天,總有一種非此不可的牽引,一點一點去接近,或刻意或巧合,總而言之避讓不了,我推卻了其他的行程,不知不覺中獨來獨往,勾勒了一幅私人的地圖,在先祖生活過的土地上,留下了我的足跡和念想。
就這樣走了一程尋根路途。尋根自然不只是走一走、看一看,這個民族何以稱之為回族,為何傳承著獨特的文化,而我們又繼承了多少,失去了多少呢?
父親說:再過一段時間,農(nóng)忙就過去了,那時候,也該為墳中的親人立碑了。事實上這已經(jīng)不能再耽誤了,因為連爺爺也分不清其中兩座墳是誰的了。我想,今年實在有些幸運,回到闊別十七年的祖墳為親人誦念索勒兒,還闖進江南這片先祖的先祖?zhèn)兩钸^的地方,以靈魂直面靈魂。
離立碑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那時應(yīng)該開始落霜了,天黑后興許會圍著火塘說家常呢。
我在等待這個深秋的到來,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