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曉

半閑人生有滋味（外一篇）

●王 曉

小不點說她對吃很有研究，做菜有兩下子，我不太相信。十八拳高，廚房的大顛勺能拿得起嗎？

我的工作狀況和內(nèi)心渴望常常讓我有分裂感，工作不會讓你閑，生活節(jié)奏希望慢。我常?；孟胗袥]有半閑的狀態(tài)，我沒尋到的，同學(xué)中早有聰慧者抵達(dá)了。

同學(xué)20年聚會，變化最大的，要數(shù)“半閑居”主人，當(dāng)年的小不點。20年時光，小不點依然是小不點，小小個子，超級短發(fā)，紅框眼鏡，卡哇伊風(fēng)格，往你面前一站，熱情撲面。

她經(jīng)營著“半閑居”酒樓，兩層四個包間。這天酒樓不做外面生意，包場接待同學(xué)。人到中年，同學(xué)中大多數(shù)人守著安逸的小日子滑行，尤其女同學(xué)，像小不點這樣跳出來搏一把的獨一個。

投資40多萬元，開了這個酒樓。裝潢很潮，很雅，這不難。難的是廚房干凈整潔，井井有條。小不點說她對吃很有研究，做菜有兩下子，我不太相信。十八拳高，廚房的大顛勺能拿得起嗎？剛剛還有女同學(xué)說，20年前，什么菜不會，如今在家是大廚。誰不是呢？連我這三腳貓廚藝，都被推到廚霸位置上了。女知識分子對自個廚藝認(rèn)知有偏差的，信不得。

菜一道接一道上，我對小不點的崇拜一分分加深。

鹽熗燒瓜，里下河人晚上喝粥搭的小菜。瓜是田埂上長的，一條足有小孩胳膊粗，洗凈快刀在砧板上劈劈啪啪切片，放幾顆鹽，滴兩滴油就好。小不點家的鹽熗燒瓜顯然在鄉(xiāng)民原創(chuàng)的基礎(chǔ)上做了改良，瓜大，片薄，切口鮮。蒜頭切片，綠意叢中點點瑩白，無油花，清清爽爽如面清體秀的少女，誘人。

興化魚圓在外地名聲很響，我居住的小城，幾乎南北東西各大農(nóng)貿(mào)市場都有現(xiàn)場加工興化魚圓的。我們那通常把魚圓和各種蝦丸、肉丸混雜一鍋燒，面目不清。小不點家的魚圓湯，絕對驚艷，船型的白瓷器內(nèi)，顆顆魚圓浮在清白的湯水里，一撮香菜漾開來，大道至簡，賞心悅目。搛個魚圓嘗嘗，茸茸的，細(xì)細(xì)的，味道可口。在小不點建議下再舀勺湯喝，真是個鮮。小不點聲明，是魚的天然鮮，她家的菜是不加味精的。

一尺左右的長條盤里，三指寬的帶魚，頭尾俱全，一腰兩半，清蒸，嘗嘗味道，與平常帶魚不同，更嫩，更鮮。原來是前一天晚上網(wǎng)上下單，今天早上從浙江舟山保鮮運過來的，不是我們平時購買的冰凍帶魚。菜要好吃，食材新鮮是基礎(chǔ)。我這才相信小不點對吃的講究不一般。

最溫馨的一道菜，肉圓外裹糯米，油鍋煎炸而成。這道菜讓我想起母親的味道，我母親做菜很好吃，鄉(xiāng)間紅白喜事，鄰居喊她站鍋呢。這道炸糯米圓子，母親做的深得我喜愛，去高郵求學(xué)，每次放假，母親都要做這個給我吃，臨走還要帶些。在小不點的“半閑居”，我終于又聞到母親的氣息，味道很正，可以抓在手里當(dāng)點心吃。

還有拌涼粉、西紅柿汁泡魚片、清蒸昂刺……每道都是家常菜，品相、味道極好。那涼粉幾近透明，被旁邊的丫頭一人包了，她以前從不吃涼粉的。魚片里的西紅柿汁酸酸甜甜很開胃，絕對獨創(chuàng)，我這“好吃精”在別處從未見過。昂刺有筷子長，金黃明亮，一看就是野生的，胡椒面撒了一層，咸菜星星點點，香氣四溢。

每道都是精品，這是一桌食客的共同感受。盤盤清空，這是實證。從一菜一羹，一碗一碟，可以看出小不點對酒樓的管理能力。濃縮的都是精華，“小宇宙”爆發(fā)真嚇人。

舉手投足中，小不點儼然有老總的味道。她個頭雖小，卻在家中排行老大，把弟弟妹妹照顧得好好的，自己工作生活井井有條的，是典型的興化妹子，熱情、能干、體貼人，到哪都是大家的甜心。她這種個性，做什么都會很出色的。現(xiàn)如今她把自己的經(jīng)營管理才能發(fā)揮得淋漓盡致，酒樓在她手上舉重若輕，前臺后廚都有放心的人，關(guān)鍵時候把把關(guān)，除此之外清閑得很。我對小不點說：“我決定換偶像了，希拉里離我太遠(yuǎn)，到她家吃不到飯，現(xiàn)在我的偶像是你。”小可愛聽后笑成一朵花，仍和上學(xué)時一樣搓搓我的臉，關(guān)照我：“想我家的菜再來哦。”當(dāng)了老板，果真火眼金睛。

非成功轉(zhuǎn)型

天天穿著正兒八經(jīng)的職業(yè)套裙，出入辦公大樓，這么多年都習(xí)以為常。可是，今年夏天太熱了。大樓里的女人不少穿得很鮮艷涼爽起來，心向往之。

看到女星喬安娜-克魯帕（JoannaKrupa）在洛杉磯街頭穿的一款波西米亞風(fēng)格裙，當(dāng)即著迷，明亮的黃色，亮紅和熒光藍(lán)，還有紫白色相混合，即使心情再低落，穿一身這樣的裙子，也會被感染吧。

這么熱的天，我也要穿一條這樣的長裙，改變一下多年的著裝風(fēng)格。淘寶鼠標(biāo)點點的事，晚上下班回到家，就在網(wǎng)上逛商場。

現(xiàn)在的賣家不得了呢，個個都是詩人。就是碎花連衣裙嘛，偏偏說成花朵綻開的時尚世界，雪紡、吊帶、花朵、蕾絲，盡情綻放仙女般魅力。顧不得那么多，趕緊下手，繼續(xù)以往的購物習(xí)慣，一單三件。一款綿綢湖藍(lán)，推薦理由是最夯最飄逸，我準(zhǔn)備休假時去海邊穿；一款粗麻扎染，推薦理由最炫民族風(fēng)，這個合我脾性；還有一款雪紡碎花，推薦理由唯美浪漫，不浪漫的年紀(jì)才懂一點點浪漫。選的是江浙一帶的賣家，速度快啊，第一天下單，第二天就能收貨。顏色、式樣跟圖片還真相差無幾，摸在手上舒服，往身上一比劃亮麗，可是，我的身材已不是小姑娘了，肚大腰圓不纖細(xì)，裙子穿身上不是勒就是短。

趕緊上線咨詢賣家，穿不了，能不能換呢？賣家的熱情和氣溫不一致了，不好換，可幫你修改的，自家廠子做的。也可以，改改應(yīng)該好一些，自己貼郵費就貼吧，三件只收一件郵費，想想還是覺得劃算。速度依然很快。緊的腰圍放了些，寬松是寬松，纖細(xì)缺失了；短的加了一截，都是花花綠綠的，也看不出來。好歹都能穿出去。第二天上班就準(zhǔn)備秀秀最炫民族風(fēng)，一看，我的黑色皮鞋實在不搭這風(fēng)，怎么辦？繼續(xù)淘。一款新式韓版乳白涼鞋被我逮住，三百塊劃去一點沒感覺，不從自己身上掏現(xiàn)鈔，購物平添豪氣。鞋子到家，哪都好，就是鞋跟太重，估計是怕我的裙子太飄了，墜一墜。就這么著穿吧。第一天磨破了腳后跟，韓版鞋最終還是扔一邊去了，都制造流血事件了，哪個敢穿？

三條裙子已經(jīng)買下，不能當(dāng)睡裙穿吧？淘寶繼續(xù)下去，選了坡跟帆布涼鞋，拿回來一試穿，搭上波西米亞裙子，女兒說我很森很淑女，有點品位了。我這老糊涂一激動，第二天就穿去辦公室。哪曾想上級部門來調(diào)研，臨時通知全體人員參加辦公會議，眾位女同事短袖深色套裙，嚴(yán)謹(jǐn)干練，和會議氣氛很協(xié)調(diào)。而我姹紫嫣紅，披披灑灑，拖拖拉拉，帆布鞋露腳趾的，往日藏在皮鞋里的丹蔻啊一覽無余，剎時成了全場焦點，大老板指著我問哪個部門的，我?guī)捉鼤炟?，昨天我才向他匯報過工作的。會議期間，我的頭低著，臉上下了火，如坐針氈。這身行頭與我無緣了，衣柜冷宮又增加了新成員。

錢和時間就是這樣被糟蹋掉的，發(fā)誓不網(wǎng)購，否則就剁手。這狠到現(xiàn)在還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