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姝苗
聽到“慢熱”這個詞,就覺得是在說我。剛踏入社會,情商基本為零,約某人初見,在一個桌上吃飯,彼此介紹相識,酒過三巡乃至飯畢,仍然不把對方名字記住。隔日大街上偶遇,隱約覺得此人面熟,迎上去卻不知該如何稱呼。由此畏懼了赴宴和應(yīng)酬,怕這沒眼力見的毛病穿幫,被人怪罪。自我反省,是在與人交流的心理上設(shè)置了高墻,不愿意走近別人,也不想讓自己太快與人靠近。所以,周圍人,除非一而再、再而三經(jīng)過,才能夠漸漸被我熟識、接納。
將自己封閉得久了,人際交往便呈現(xiàn)不出清晰的脈絡(luò)。一如我不溫不火,行走在眼花繚亂的煙塵里。人生有多少風(fēng)景是該看的呢?我不愿率性游走,而是讓邁開的每一步都有安妥的足印,留下和暖的溫度。
喜歡簡約、輕靈、雅致地過活,于是將日常刪繁就簡,不以外物延展煩擾自己,保持眼凈心清。唯獨讀書不肯儉省,但凡經(jīng)典著作都是大部頭,磚塊一樣層層壓在案頭。為了不讓它們煩擾我的清凈,每次只取一部在側(cè),翻完一本過后,大概已是換了一季春秋。
寫作之余,喜讀美文。單位訂了十幾種報紙,我每天收發(fā),可惜來閱覽者不多,三五個月就堆得半人多高。我有個不雅的喜好,每每報紙上架前,幾乎要將副刊整版的散文和隨筆一睹為快,偶有一見傾心的文字,就用剪刀或刀片裁剪下來,貼在專用的筆記本里。
臨睡和空閑的時候,這些豆腐塊就成了陪伴我的知心朋友。眼睛碰到喜歡的詞句,就像遇見秀色可餐的佳肴,在字里行間反復(fù)流轉(zhuǎn)。忘情之時,朗朗輕誦,若兒子正在身旁,更樂得與他分享。在我看來,好文如知己,能將心靈深處的言語道白,拾撿漸去漸遠的時光;好文如風(fēng)車,在四季輪回里吟唱,洗涮沉抑已久的煩悶;好文如太陽,將金燦燦的溫暖遍布陰暗角落,翻新光陰積淀的舊夢。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fēng),以及冬天的落陽……在奔流的旅程中,我就這樣慢慢熬制光陰的故事,如同用腳板讀書的農(nóng)人,深深耕耘賴以生存的土壤。如果人生是一趟行程,可乘飛機,可坐火車,那么我定是選擇上船的那一個。我愿在歲月的長河里,駕著 乃作響的槳櫓,像康橋?qū)舻脑娙艘粯?,向青草更青處漫溯。博爾赫斯在《朋友之樹》中寫道:“有一種遠方的朋友,他們位于枝干的末端,有風(fēng)的時候,他們會在其他葉子中間若隱若現(xiàn)?!?/p>
歲月更迭,夏去秋來,葉子會悄悄離開,草木在凋零間重生。我們都是生命中的過客,既會在歷經(jīng)中留下一些印記,也會被時光帶走許多東西。生活改變了我們,舊日不再熟悉、不再狂熱、不再單純,甚至不再記得,但我堅信,只要懷抱初次的夢想,擁有本真的自我,就依然會擁抱溫暖的春天。
智者說:有人會帶走很多,也有人什么也不帶走。那就慢慢走吧,慢慢走,不要把你的靈魂丟下,只要用心付出,多少會有收獲,急什么呢?
(編輯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