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琪
譚五昌:海子的精神知音
王 琪
譚五昌是近年來迅速崛起詩壇的一名青年批評家,以他多年來研究著名詩人海子詩歌為例,就能發(fā)現,他獨到的詩歌見解、大膽的評判意識與獨特的審美標準,令國內諸多詩人和詩評家為之贊嘆。
一直以為,搞文學評論是一個“有風險的職業(yè)”,在新傳媒迅猛發(fā)展,社會巨變、轉型的新時期,詩歌遭受的冷遇是前所未有的,而詩歌批評家能夠勇敢地站出來,為詩歌正名,替詩人說話,無疑值得推崇,令人尊重。無論是研究海子及某個詩人,還是關注整個詩壇現狀,作為詩壇批評新銳人物,使譚五昌評論本身就具有了特殊的意義。
王 琪:你好譚兄!難得通過這次訪談,和你聊一些關于詩歌方面的話題。你在詩歌批評方面已經很有建樹了,至今已出版詩歌類編著及詩學著作20余種,可謂成果豐富,影響廣泛。你是當代著名詩歌評論家,多年前就有“新銳批評家”之稱了,那你認為批評家在詩歌中處于一個什么位置?
譚五昌:首先謝謝你對我進行采訪!說起來我們是老朋友了,我們在詩歌方面的交往已有十多年時間,因此你才會對我的詩歌批評與研究工作有比較深入的了解。你提及的詩歌批評家在詩歌中的位置問題非常有意思,既道出了一般詩歌讀者心中普遍存在的疑問,也道出了詩人們心中普遍的關切,還提醒著詩歌評論家對自己進行價值定位的必要性,所以這個問題是非常重要的。在我看來,從一般意義而言,詩歌評論家在普通的詩歌讀者(非專業(yè)讀者)與詩人之間起著橋梁般的溝通作用,一個詩人的具體作品及該詩人的創(chuàng)作特色、藝術風格、文學史地位,只有經過那些夠格的與優(yōu)秀的詩歌評論家的到位解讀與闡釋工作,才能為廣大的普通詩歌讀者所理解、所認可。假如缺少詩歌評論家,普通讀者對具體詩人作品的閱讀過程與定位評價工作將變得比較困難。簡言之,好的詩歌評論家對普通讀者的詩歌閱讀行為,會產生一種理想化的思想引導與藝術啟蒙功能。另外,好的詩歌評論家還具備一種前瞻性的文學史眼光。他能對一些有天賦的或有開拓性貢獻的詩人進行及時敏銳的發(fā)現與大力扶持,提前預言其在當代文學史(詩歌史)上的獨特地位。
但必須客觀指出的是,當代詩歌批評家與當代詩人及當代詩歌讀者之間的關系存在某種具悖論意味的尷尬情形。一方面,某一位或某一批詩人的作品通常須經過詩歌批評家們的大力評介與宣傳,方可達到為大眾讀者普遍知曉且廣泛認可的境地,另一方面,詩歌批評家在當代詩歌場域卻又常常處于某種邊緣化的尷尬角色與境遇。具體說來,大眾讀者對當代詩歌批評家總體上并不怎么重視,也無認知與了解詩歌批評家的內在熱情。舉個例子,我經常參加各種大型詩歌活動,當主持人介紹某位具有明星效應的著名詩人(如舒婷或余光中)時,現場總是會響起非常熱烈的掌聲乃至尖叫驚呼聲,而介紹到某位著名詩歌評論家(如謝冕或吳思敬)時,現場響起的掌聲則明顯不那么熱烈,至少不會有人發(fā)出尖叫驚呼聲。這說明在大眾心目中,詩人的價值要遠遠高于詩歌評論家的價值,哪怕這位詩歌評論家的批評才華再怎么出色,在大眾那里似乎也是不可能得到多大認可度的。可見,優(yōu)秀的與杰出的詩人在大眾眼中光芒四射,而優(yōu)秀的與杰出的詩評家則相對光芒黯淡,幾乎湮沒無聞。這種情形對詩評家而言當然是不公平的,尤其是對一些一輩子將主要精力放在對某位著名詩人的追蹤性研究或對某個詩群流派予以長期研究的詩評家,更是一種價值低估。更值得指出的是,不少當代詩人對當代詩評家一方面似乎也受到大眾輿論的影響,對詩評家重視程度不夠,甚至對他們的批評文本常常頗有微詞,但另一方面,詩人們又很看重批評家的作用,內心里還是非常希望詩評家們能多為自己寫到位的評論文章,并對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進行高層級的文學史定位。這就是許多詩人對待詩評家的矛盾態(tài)度,由此也凸顯了當今詩人與詩評家之間的某種微妙關系。從這一點來看,詩評家的位置的確有其尷尬性。當然,真正優(yōu)秀的有內涵的詩人對優(yōu)秀的詩評家還是很尊重的,他深深懂得詩評家的價值。理想的狀態(tài)應該是,詩人與詩評家之間互相尊重,互相欣賞,良性互動,在張揚優(yōu)秀詩人價值的同時,也應彰顯詩評家的價值,二者之間價值平等,各有千秋。
王 琪:十多年前,我就曾讀過你寫下的《百年新詩的光榮與夢想》,這篇論文對“新體詩”的流變與發(fā)展進行了全景式的梳理與回顧,很多觀點頗有新意,現代手法的合理運用,與對古典詩歌的傳承,這之間最大的難度在哪里?
譚五昌:《百年新詩的光榮與夢想》這篇論文實際上是我為自己十多年前所編選的《中國新詩300首》所寫的序言,對百年中國新詩的發(fā)展歷程與美學潮流變遷做了宏觀性的描述與梳理。如你所言,這篇文章得到了謝冕、牛漢、羅門、洛夫等不少詩壇前輩及國內一批知名詩人與詩評家的普遍肯定與好評,首先要謝謝大家對本人的青睞與抬愛,現在自己回頭看這篇文章,還是可以明顯感受到一種年輕人特有的批評激情與敏銳認知,那時自己的確非常年輕,正值風華正茂,寫起文章來思維活躍,觀念解放,見解獨到,敢言人未嘗言,甚少顧忌。說實話,我對這篇詩歌評論還是頗為滿意的,它是我早期詩歌批評文章的代表作之一(但愿不要被讀者朋友們解讀為這是我的自戀態(tài)度,呵呵)。舉個例子,這幾年我每次見到臺灣著名詩人羅門先生,羅門都會提及我的《百年新詩的光榮與夢想》一文并大大表揚一番,夸獎這篇文章“寫得非常棒”,主要理由是我在該文中評論臺灣三位資深詩人余光中、洛夫與羅門本人時,對他們三位詩人不同的創(chuàng)作風格、藝術成就與文學史地位進行了細致的闡釋與評價。我的大致觀點是,余光中對古典詩學傳統(tǒng)的繼承最為充分,古典性有余而現代性不足;洛夫在古典詩學傳統(tǒng)與現代性審美趣味上達成了一種大致平衡;而羅門則是相對忽視古典傳統(tǒng)、最具現代性經驗特質的一位詩人,他們均贏得了自己應有的文學史地位。羅門深深認同我的觀點,這應是他激賞拙文《百年新詩的光榮與夢想》的主要原因。
現在回到你的問題,你的意思是說,當代詩人創(chuàng)作詩歌作品肯定要合理的應用現代手法,如何來實現對古典詩歌的傳承呢?這之間最大的難度在哪里?我認為,當下中國詩人的寫作處于全球化語境之中,他要呈現的首先肯定是當下經驗,但是他在處理與呈現這一經驗時,肯定有意無意的會關注表達的獨特性與有效性。假如他的表達與一位外國詩人的表達毫無區(qū)別,他的作品本身肯定處于非常尷尬的境地。這時候中國詩人的文化身份就顯得頗為重要了。作為一名當代中國詩人,他肯定對中國文化有一種認同,他也不可能徹底隔斷與中國詩歌傳統(tǒng)的聯(lián)系,無論出于自覺還是自發(fā),絕大多數當代中國詩人都會或多或少從中國傳統(tǒng)詩歌中尋找可以繼承的審美元素。不少當代中國詩人在民族意象、詩歌韻律、傳統(tǒng)表現技巧、東方哲學理念、古典審美情調與趣味的傳承方面做得頗為成功,像剛才提到的臺灣詩人余光中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大陸詩人舒婷也稱得上是一個典型例證。但是,更多的當代詩人在藝術創(chuàng)新與對古典詩歌的傳承之間常常處于一種糾結狀態(tài),因為他要表現的是當代生活與當下經驗,很難用古典的傳統(tǒng)的那套語言、意象與手法來加以有效呈現,這是一個結構性的矛盾,你所說的最大的難度就在這里。這個問題恐怕也只能在具體詩人的寫作實踐中逐步加以解決,當今許多詩人在創(chuàng)作中有意使用一些中國本土詞語、意象來呈現中國本土經驗,這實際就是對古典詩歌傳統(tǒng)的很好繼承了,比如洛夫在21世紀初用《漂木》來命名他的一首長詩,意圖表達他的漂泊經驗,東方色彩與韻味很足,中國讀者很有感觸,試想如果他用《漂流瓶》來命名之,那就沒有什么中國的味道了。
王 琪:波瀾壯闊的新文學運動對中國新詩的影響是非常深遠的,這一時期出現的郭沫若、聞一多、臧克家、徐志摩、戴望舒等一批杰出詩人成為新詩的主力,他們留下的大量詩歌充分顯示了各自獨特的藝術追求和精神特質,稱得上是對中國新詩的“集體貢獻”。已經跨入新世紀十多年了,為什么他們依然在文壇散發(fā)著無窮的魅力?
譚五昌:新文學運動對中國新詩的影響的確非常深遠,事實上,是胡適的新詩創(chuàng)作拉開了新文學運動的大幕,由此可見新詩在新文學發(fā)展史上的重要作用。你所提到的郭沫若、聞一多、臧克家、徐志摩、戴望舒等人,稱得上是新詩史上的優(yōu)秀詩人乃至杰出詩人,具體說來,郭沫若詩歌中個性張揚的五四精神與自由形式的創(chuàng)造,聞一多詩歌中強烈的愛國精神與自覺的形式規(guī)范,臧克家詩歌中的底層關懷與草根意識,徐志摩詩歌中的浪漫情調與唯美形式、戴望舒詩歌中的傳統(tǒng)情調與現代手法的有機融合,大概就是你所指稱的這批現代詩人的獨特藝術追求和精神特質,是他們對中國新詩的“集體貢獻”。這批詩人在20世紀上半葉的詩壇上可謂叱咤風云,在21世紀的當下依然有其不容低估的影響力,但是否稱得上具有無窮魅力恐怕還有待考證。至少在我個人看來,那些優(yōu)秀與杰出的當代詩人在今天比前述那批現代詩人更具影響力,因為當代詩人筆下所呈現的當下經驗對今天的讀者而言比前輩詩人更具吸引力。我在北師大的課堂上曾長期給本科生與研究生們講授新詩,也到過國內數十所大學做過新詩方面的專題演講,我發(fā)現學生們普遍傾向于更喜歡聽我講解當代詩人的優(yōu)秀作品。比如學生們更有興趣聽我來講解食指、顧城、芒克、北島、舒婷、梁小斌、王小妮、任洪淵、吉狄馬加、翟永明、于堅、歐陽江河、王家新、李亞偉、西川、海子等當代詩人的詩歌及相關詩人故事。因為年輕人在這些優(yōu)秀與杰出的當代詩人的作品中能夠找到更多引起他們共鳴的人生經驗與審美趣味。
王 琪:研究海子的人很多,但我知道,你是較早系統(tǒng)研究海子的青年批評家。當年你從北京大學讀完碩士的畢業(yè)論文就是一篇《海子論》,這篇論文正式發(fā)表以后,引起了強烈反響,因為有些人不同意你的某些觀點,能談談當時的狀況和你對此所持的態(tài)度嗎?
譚五昌: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我完成了我的碩士論文《海子論》,如你所說,這篇論文后來在詩歌圈內逐漸廣為人知,并有幸獲得詩歌界諸多同行的認可與好評,從而為自己的研究生求學生涯畫上了一個比較圓滿的句號。在此說二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當初我的導師、著名學者與作家、北大中文系教授曹文軒先生大力支持我的選題,并在我的答辯會上對我的這篇論文流露欣賞之情。第二件事情是,我曾在一張報紙上讀到一位有才華、有個性的青年詩人的文章,他認為20世紀九十年代末只有兩篇詩學論文他看得上,一篇是詩人批評家臧棣的論文《后朦朧詩:作為一種寫作的詩歌》,還有一篇就是我的《海子論》。當然,也有極個別詩人不大同意我對海子詩歌及海子本人的研究與評價,并在公開場合發(fā)表了一些比較情緒化的貶低海子本人的意見,我對此的態(tài)度是不必較真,一笑置之,因為一些詩人尤其是年輕詩人在看待與評價優(yōu)秀與杰出的同行時內心總是有一股不服輸的心態(tài),寬容與智性的來看,這其實不是件壞事,它至少能夠大大激發(fā)該詩人的藝術創(chuàng)造欲望與能力。
王 琪:一直不太明白,你為什么如此關注海子?他對你學術之路影響很大?
譚五昌:簡單說來,我最早看到海子的詩歌時,我從其中看到了自己心靈的影子,海子的純粹、孤獨、善良、對理想的赤誠、對愛情的熱望等精神品質深深觸動了我,我感覺自己是海子的精神知音,在很多瞬間,我甚至感覺海子的很多詩歌作品是我寫下的(據說不少熱愛海子詩歌的年輕詩人都有這種錯覺),當然我心中有這種感受,但筆下寫不出來,因為我還是沒有寫詩的天賦。從讀到海子的詩歌那一天起,我就開始關注海子了,等我進入北大中文系讀研究生后,我就花費不少時間與精力進行海子詩歌的解讀與研究工作,畢業(yè)時寫出了長篇論文《海子論》,被不少人視為很有前途的青年詩評家,從此我正式走上了詩歌批評的道路。
王 琪:前不久,也就是2014年清明之前,我無意中在一個朋友的微博上,看到你親自帶著海子的母親去北京的二炮醫(yī)院檢查身體,當時微博聲稱海子的母親身體健康,心情愉悅。看到這條消息,我非常感動,真有此事???
譚五昌:你看到的這個消息是真實的。今年4月3日,海子母親和海子二弟查曙明應我要求來到北京,我想與他們商量海子詩歌獎的有關事宜。他們來到北京后,我發(fā)現海子母親的一只手臂在老家摔傷了,至今還未痊愈,于是我在4月4日上午帶著海子母親去二炮醫(yī)院專門做了檢查,拍了片子,當時海子二弟和秦皇島女詩人趙永紅一起陪著老太太檢查身體,見老人家手臂無大礙,大家都很高興,老太太自己也心情大好。海子母親對我很好,把我當兒子一樣看待,我為她做這么一件事情合情合理,可以說不值一提。我覺得真正讓人感動的倒是女詩人梅爾,她聽說海子母親到北京了便專門過來看望她,先是塞給老人家一個裝錢的信封,聽說海子母親手臂受傷了又立刻打電話讓她的一個理療師朋友趕過來,讓他特意為海子母親受傷的手臂做了整整一個下午的理療。我認為這是真正讓人感動的愛心行為。
王 琪:2013年夏,在你的多方籌備和奔波下,征得海子家人同意后,由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星星》詩刊等單位聯(lián)合發(fā)起設立了“海子詩歌獎”,并于2014年3月在京揭曉。這個獎項的設立,是為了紀念“再也回不去的詩歌年代”,還是純粹是為了推出致力于詩歌創(chuàng)作的優(yōu)秀詩人?就目前來看,效果怎么樣?
譚五昌:你知道,海子詩歌及海子本人這些年一直呈現升溫狀態(tài),形成了一種值得研究的海子現象,許多詩界人士與普通讀者都自覺的在為海子做事,其中比較有詩學價值的活動,一個是秦皇島詩人趙永紅、張鶴云等人籌辦的海子詩歌藝術節(jié),另一個是由詩人斯琴夫、臥夫等策劃并籌辦的青海德令哈海子青年詩歌節(jié),以及由青海省宣傳部、青海海西州政府、海西州旅游局等單位發(fā)起建立的海子紀念館,就差設立一個“海子詩歌獎”了。于是我在去年上半年就萌生了設立“海子詩歌獎”的想法,這個想法首先得到了海子家人的一致支持,隨后又得到了我的同事張檸教授、張清華教授等人的首肯與支持。再隨后陸續(xù)得到了謝冕、梁平、燎原、樹才、耿占春、唐曉渡、李少君、閻安、周慶榮、瀟瀟、安琪、洪燭、南鷗、韓慶成等一大批詩人與詩評家的大力支持。
簡單說來,“海子詩歌獎”的設立,主要目的是為了推動海內外青年詩人的創(chuàng)作,弘揚純粹性、原創(chuàng)性、理想性的海子詩歌精神。目前有寒煙等五位優(yōu)秀詩人獲獎,在詩歌界反響良好,大家普遍認為這個結果非常理想。一句話,青年詩人的創(chuàng)作熱情被普遍調動起來了。
王 琪:對于海子詩歌的研究,你還有哪些新的打算?
譚五昌:目前為止,我出版了兩本海子詩歌編著,一本是《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海子詩歌精品》,是我對海子五十六首短詩的鑒賞導讀本;另一本是剛剛出版的《活在珍貴的人間——海子紀念集》,其中匯集了對海子的懷念文章、作品解讀和詩學評論,這兩本書都是由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而且責任編輯都是于奎潮先生,即詩人馬鈴薯兄弟。由于馬鈴薯兄弟有很高的審美品位,做書又精益求精,這兩本海子編著的印刷設計均堪稱品質一流,大大提升了我這兩本海子編著的傳播幅度。
關于海子研究,我打算在這兩年抽出時間來對海子全部作品進行深入研讀,然后撰寫出一部有水準的海子詩歌研究專著,海子家人也有這個意思,所以一方面我感到很榮幸,另一方面也很有壓力,不能讓海子家人感到失望。在此順便說一下,燎原、西川、陳超、朱大可、羅振亞、張清華、熊繼寧、西渡、榮光啟等詩評家、學者與詩人已寫出過很有分量的海子詩歌論著,我得向同行們學習,以提升自己的海子研究水平。最后還要強調一下,海子研究工作只是我整個當代詩歌研究工作的一個組成部分,并不是全部。
王 琪:據我所知,你當初是在江西讀了中師,又通過讀自考,進入北京大學攻讀文學碩士的,畢業(yè)分配至北京聯(lián)大后,于2001年9月再次返回北京大學攻讀中國當代文學方向博士學位,最后落腳北京師范大學。無論作為老兄還是老師,你都值得我們敬重和學習。
譚五昌:我的奮斗歷程就是一個寒門書生幸躍龍門的當代版故事。很多朋友已知道我的經歷了,在此我就不再贅述以作炫耀了。謝謝你對我的表揚。
王 琪:多少年過去了,你走出了家鄉(xiāng)小村,來到北京著名高校搞學問,這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但這一路非常不容易。對你的人生經歷,有何感慨?
譚五昌:我出生于井岡山區(qū)的一個小村莊,一個典型的農家子弟。通過自己的奮斗,終于實現了自己的人生愿望與夢想,來到北京生存與發(fā)展了。有人可能會羨慕我眼前的所謂風光,其實一路走來,經歷過多少艱難、辛酸、挫折,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正所謂長夜漫漫無人伴,人間知己最難求。我深切體會到,自己的每一份收獲是建立在自己加倍付出的汗水的基礎之上,偉大的事業(yè)要用一生的心血與痛苦去追求之。當然,在我的生命歷程中,我也收獲了許多珍貴的情誼,它們給了我心靈的溫暖與繼續(xù)前行的動力。
王 琪:記得2006年夏天,北京還在轟轟烈烈大搞建設,迎接2008奧運會舉辦之時,我們在京師園附近有個小型聚會,傍晚我要回賓館時打不到出租,你站在馬路上大聲地吼叫,結果吼來了一輛三輪車,把我順利送至車站,那情景真是令人動容,可以看出,譚兄的性格很開朗,平時和學生相處也這么隨和?
譚五昌:我都有些淡忘了,你現在這么一提醒,我在路邊大喊大叫著為朋友攔車又可以當做一個詩壇趣事了。事實上那時候我們小區(qū)還沒建設好,路上很少出租車,只有三輪車,噪音很大,我只能吼叫了,否則師傅聽不到就會耽誤你的事情。另外交代一下,我是江西井岡山人,我們那里的人說話普遍嗓門比較高,我遺傳了井岡山人的性格,性格比較熱情,說話聲音比較響亮。學生們普遍說我性格開朗、隨和,許多學生還說我是最有親和力的老師之一,我和他們相處融洽。
王 琪:不止一次聽你講過,你的教學任務和科研任務平時挺重,是不是很累?搞詩歌評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嗎?
譚五昌:我的教學任務和科研任務平時確實挺重,非常累,這是我許多同事的共同境況與感受。詩歌評論是我科研任務的一部分,由于我主要致力于詩歌批評與研究,所占比重就會大一些。
王 琪:工作之余,是不是也去打打球、跑跑步?做點與詩歌無關的事?
譚五昌:是的,我興趣比較廣泛,一個從事詩歌研究的人不能全部淹沒在詩歌當中,應該有自己豐富的日常生活。
王 琪:和你相處過的人都知道,你生活其實很簡單,那么你認為詩性的東西和生活有什么相互依附關系?
譚五昌:我的確是個簡單的人,崇尚簡單、透明、詩意的生活。日常生活其實也充滿了詩意,如果我們能長久保持一種好心情,能以超功利的審美心態(tài)打量我們周圍的一切事物,再普通的生活也透出或濃或淡的美好詩性氛圍。
王 琪:對自己目前搞詩歌評論還滿意嗎?作為“學院派”詩歌評論家,你眼里的真詩和真詩人是什么?
譚五昌:我目前對自己的詩歌評論工作還比較滿意,主要是我喜歡這項工作,有不少朋友說我熱愛詩歌生活,我覺得是知音之論。作為一個詩評家,我眼里的真詩是它能以語言的天籟性與生動性、意象的妥帖性、情感的純粹性、哲思的深邃性深刻地感染我,而我理解的真詩人應該是對詩歌抱有虔誠、純粹、敬畏的態(tài)度,常懷一顆赤子之心,且對語言有一種天生的敏感與想象力,這兩個問題內涵很豐富,我在這里簡單作答了。
王 琪:你為什么如此熱衷詩歌評論?是面對詩壇,經常覺得有話要說,對嗎?
譚五昌:我前面說過,我熱衷詩歌評論主要是因為我喜歡為詩歌做工作,更具體一點說是我想努力在詩人與普通讀者之間搭起一座溝通的橋梁,同時對于詩歌與詩壇也是有話要說,前者是我借助詩人的作品抒發(fā)自己的感受,后者則是我通過評論的方式對詩壇明確宣傳自己的詩學主張。
王 琪:對于當前大學校園的詩歌現狀,你滿意嗎?比如首都的高校,你更有發(fā)言權,有什么建設性意見或建議?
譚五昌:我對當前大學校園的詩歌現狀總體上還不是特別滿意,以首都高校為例,現在基本上每所高校的校園詩歌氛圍不是那么濃郁,寫詩的大學生人數偏少,熱情也不是非常高漲,娛樂主義與實用主義思潮在青年群體中占據著優(yōu)勢地位。我建議每個高校的文學社平時組織固定的讀詩會,形成詩歌創(chuàng)作與交流的內部小氣候,同時,可以請一些對當代詩歌充滿熱情與價值認同的詩評家與詩人進行專題講座,充分調動學子們學習新詩與創(chuàng)作新詩的人文熱情。
王 琪:每個正在成長期、上升期的青年詩人,都希望聽到評論界的聲音,指責也好,鼓勵也好,總之要真實、客觀,你作為一名詩歌評論家,如何才能助推他們走得更遠一些呢?
譚五昌:對處于成長期的青年詩人而言,最好的方法是讓他能夠及時聽到詩評家對他中肯的評論意見,不一定都要聽到溢美之詞,批評意見也應虛心接受。不過對一個負責任的詩評家來說,他對青年詩人應抱有真誠的友好的批評態(tài)度,同時在此基礎上須對該青年詩人的創(chuàng)作優(yōu)勢與發(fā)展方向發(fā)表明確的指導性意見,這對青年詩人的幫助將是最具實質性的。
王 琪: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忙忙碌碌,為中國新詩做了不少事情,今年是馬年,請問你有什么詩歌計劃嗎?
譚五昌:呵呵,你最后一個問題還真的問得很及時。我現在向你簡單說說我馬年的一個大的詩歌計劃吧:就在年初,我聯(lián)合中國詩歌流派網執(zhí)行主編韓慶成先生發(fā)起一個21世紀中國現代詩群流派大展活動,意圖讓詩人們以集體亮相的方式呈現自己各自不同的群體流派藝術風貌與詩學主張,因為隨著21世紀多元化文化環(huán)境與格局的形成,詩歌寫作的多元化樣態(tài)與圈子化傾向日趨鮮明。本次現代詩群流派大展得到了國內外數以千計的廣大詩人與詩評家的熱情支持,大家認為這個大展將極大活躍當代詩歌創(chuàng)作與發(fā)展態(tài)勢,看來大家對這次詩群流派展示的意義達成了比較廣泛的共識。否則,我也不會浪費時間與精力去做一件無意義無價值的事情。當然,肯定會有一些詩人與詩評家對這次大規(guī)模的現代詩群流派大展有自己的不同看法,這是屬于合理的學術爭鳴,我們對此持有完全心平氣和的心態(tài)。
在擬定譚五昌為本期采訪對象之前,我就在暗自思量,如果他不是很忙,就一定會爽然應約本期訪談,而事實確實如此。他是一名優(yōu)秀的青年批評家,但其實更是位詩人。如果當初他沒有先接觸到詩歌,也不一定會有評論詩歌的想法。
時間證實一切。譚五昌在詩歌評論之路上不斷前行的探索精神,也必將證實一切。
責任編輯:
閻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