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龍

每個人都是精神病

□秦德龍

汜城的街頭，又出現(xiàn)了尋人啟事。和往常一樣，是尋找精神病患者的。這次的尋人啟事，寫得很明白，失蹤者的精神病狀是愛吐舌頭，愛向人要煙吸。

夠了，有這兩個特征就夠了。社會學(xué)家史蒂文，扮作了俠客的模樣。他要順藤摸瓜，找到失蹤的精神病患者，從而揭開汜城神秘的面紗。史蒂文之所以對汜城感興趣，是因為汜城如同巨大的吸盤，時常有精神病患者在此消失。

史蒂文整日在街上轉(zhuǎn)悠，尋找那個“愛吐舌頭，愛向人要煙吸”的精神病患者?？墒?，轉(zhuǎn)悠了三天，一無所獲。從表面看，汜城是個很有秩序的城市，白天，幾乎看不到行人，撲入眼簾的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鱗次櫛比的樓群。

于是，史蒂文開始了夜間尋找。夜色中的汜城，如同一個盛大的夜總會。人們從各個角落里冒了出來，狂歌勁舞。在一處酒吧里，史蒂文看到了那個“愛吐舌頭，愛向人要煙吸”的精神病患者。

史蒂文對那家伙吐了吐舌頭，并給了他一根煙吸，當(dāng)即就把他變成了可以聊天的朋友：“說吧，你叫什么名字？”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名字，叫我大舌頭好了。”

“你為什么跑到汜城呢？”

“我喜歡這里?！?/p>

“喜歡這里的什么？”

“這里沒有人把我當(dāng)成精神病人。”

“為什么家鄉(xiāng)人說你有神經(jīng)?。俊?/p>

“他們才有精神病呢。告訴你，我家鄉(xiāng)的人，看誰都有精神病。除非你能證明自己沒有精神病?？墒?，怎么才能證明自己沒有精神病呢？我拿不出來證據(jù)。因此，在他們的眼里，我就成了精神病人。他們把我當(dāng)成了愛說廢話的精神病人，要把我送進(jìn)精神神病院。所以，我跑出來了?！?/p>

“哦，你說的是有病推定吧。你一定有人格缺陷，被人家抓了小辮子。比如，懷才不遇，或為某件小事糾纏不休什么的。也許，你在社會生活中過于偏執(zhí)了，或極度敏感了?！?/p>

“也未必，我只不過愛管閑事罷了。我們那里出了一個貪官，我當(dāng)面警告他，要他負(fù)法律責(zé)任?？伤宦犖业木?，反而要把我送進(jìn)精神病院。這個貪官對我的家人說，把我送進(jìn)精神病院，是為了我好，也是為社會做好事，免得我再跑出去危害社會。他甚至揚言說，要派人割掉我的舌頭！”

史蒂文笑了，又遞給“大舌頭”一支香煙，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之所以跑到汜城來，是聽說汜城沒有精神病院。果然，汜城和我家鄉(xiāng)不一樣，這里不會把任何人當(dāng)做精神病。當(dāng)然，如果有人指控誰是精神病，一定要在做鑒定之前，先推定這個人沒有精神病。你看，前提是不一樣的。就憑這一點，我喜歡這里?！?/p>

施工支洞洞挖采用手風(fēng)鉆鉆孔爆破開挖，2m3裝載機裝15t自卸車運至洞外棄渣場。主洞采用鉆爆法施工，出渣采用自卸汽車由工作面直接運至洞外棄渣場；物料及施工人員由汽車從洞外運至工作面。

“從外地跑過來的人，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喜歡這里的吧？”

“沒錯，汜城東邊是東店，西邊是西村，北邊是北市，南邊是南鎮(zhèn)。東兩南北這地方，都有所謂的精神病人?？墒牵褪沁@些所謂的精神病人，至了汜城，都成了快樂、幸福的健康人！”

“我明白了，讓我來虛構(gòu)一個假說吧。從前，汜城是一個不毛之地。有一天，從外地跑來一個所謂的精神病人。正是這個人，白手起家，在荒漠里建起了適宜精神病人生存的土壤和環(huán)境。后來，東西南北的精神病人，都開始往汜城跑了。跑到這里，就樂不思蜀了。就這樣，汜城成為精神病患者的家園?！?/p>

“正是這樣。歡迎您成為汜城快樂大家庭的一員！”

“開什么玩笑，我是個研究精神病的社會學(xué)者。”

“只要你是人，只要你表達(dá)喜怒哀樂，你就可能會被當(dāng)做精神病?！?/p>

“你說什么？人們也會把我當(dāng)做精神??？”

“你自己說嘛。如果你沒病，你會跑到汜城來嗎？凡是跑到汜城來的，就可能是精神病患者。”

“你真這么看？”

“不是我要這么看，是有人要這么看。你想想，你跑到汜城來了，汜城之外的人會怎么看？研究什么不行？非要研究精神??？研究精神病，肯定也是個精神病。不相信的話，你離開汜城，一定還會跑回來的?！?/p>

“我再說一遍，我是來尋找你的，我是個社會學(xué)者?！?/p>

“你自我感覺良好。我還是陪你到廣場去看看吧，到了那兒，你就有收獲了?！?/p>

在“大舌頭”的陪同下，史蒂文來到了汜城廣場。史蒂文看到，一群人正圍著電線桿，看上面的一張告示。什么告示呢？史蒂文上前一看，是一張新貼出的尋人啟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張尋人啟事是尋找史蒂文的。

“尋人啟事：社會學(xué)者史蒂文，因心理功能性障礙，俗稱精神病，走火入魔，誤入汜城?，F(xiàn)重金征集線索，發(fā)現(xiàn)史蒂文行蹤的。可撥打120120120120，以便將其送至汜城之外的任何一家精神病院就診?！?/p>

“大舌頭”問：“你還離開汜城嗎？”

“看來，我已上了賊船！”史蒂文說。

“歡迎您，尊敬的社會學(xué)者！”“大舌頭”伸手說：“請給我一支香煙?！?/p>

（原載《微型小說月報》2013年第11期 河南李金鋒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