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陽
(南京工程學院 外國語學院,江蘇 南京 211100)
英漢主位結構及主位推進模式對比與英譯漢
——以《在亞當之前》漢譯本為例
相陽
(南京工程學院 外國語學院,江蘇 南京 211100)
系統(tǒng)功能語法關于句子主述位的劃分及主位推進模式的研究,對句子成分的功能分析及語篇分析具有重要意義。本文探討了英漢語主述位特點和主述位推進模式的異同,對英譯漢過程中漢語譯文的句子結構、排列順序及語篇連貫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對廖美珍的譯作《在亞當之前》及原文進行了對比分析,以期為漢英翻譯提供一定借鑒意義。
主位結構 主位推進模式 對比分析 漢英翻譯
近年來,篇章語言學的研究方興未艾,語篇隨之成為翻譯研究和翻譯實踐的焦點?!爸魑弧弊鳛橐粋€在語篇背景下對小句結構進行描述的重要概念,被廣泛地應用到語篇翻譯研究中。
主位概念由馬泰休斯(V.Mathesius)于1947年首次提出,韓禮德(Halliday)和湯姆森(Thompson)繼而對其進行了發(fā)展。他們認為在小句中,作為信息起點的主位占主要地位,述位圍繞主位逐步展開;主位位于句首,既可能是功能性的,又可能是結構性的,它與句子的話題重合時,發(fā)揮起點和話題的作用,但它僅是句子的開端,而不是句子的主語或話題;述位一般指話語的未知信息,是對主位的陳述,主位和述位構成主位結構,其基本單位是小句?!爸魑唤Y構是一個重要的結構性語篇特征和語篇的結構性銜接手段之一”[1]。
國內學者徐盛桓最早就主述位和英漢翻譯問題進行了探討,認為“主位、述位的理論有助于更精確地理解原文,指導翻譯實踐”[2]。楊信彰從主位角度探討了英漢翻譯中的意義等值問題,認為如果漢語譯文中出現主位錯位,則破壞了原文的信息結構,影響了意義傳遞的效度。劉士聰、余東提出了以主述位作為翻譯單位對原文進行分析和轉換。王桂珍在比較主語、主題和主位的基礎上,詳細討論了漢語句子主題的英譯,認為應根據英語的句法結構來選定句子的主語及語序。李運興描寫了發(fā)生在小句主位上的語際轉換現象。
由于英漢語在思維方式和句子結構上存在差異,在英譯漢過程中,譯者應對主述位及主位推進模式這些作為系統(tǒng)功能語法對小句描述的主要概念加以充分考量。只有充分把握其異同,才能真正做到準確、流暢、連貫地進行兩種語言的轉換。本文將通過對《在亞當之前》英語原文及其漢語譯文主述位的排列及主位推進模式的對比分析來討論英漢翻譯。
1.對等的主位結構
英漢兩種語言都有ISVO的核心句型,即句子主語常與主位出現位置重合,此時的IS充當主語,VO充當謂語[3]。IS可看做主位,VO可看做述位。另外,作為核心句型的衍生,SVP句型,即主系表結構也存在于英漢兩種語言中。同時,主述位所代表的語言信息在句中的排列方式一般是由已知信息到未知信息,由已知信息引出未知信息。因此在英漢翻譯過程中,譯者可依照原文主述位功能決定的句型和主述位代表的信息排列順序進行語言的轉換。如:
I must iterate that I have this thought in the midst of my dreaming,and I take as an evidence of the merging of my two personalities,as evidence of a point of contact between the two disassociated parts of me.我必須重復說明,我是在夢中產生這一念頭的,因此我把這看做是我的兩重人格合并的證據,作為我的兩個分裂的部分之間接觸點的證據。
在原文中,“I”是主位,也是句子的主語,主位和主語重合。在對應的漢語中,“我”是句子的主位,同時是句子的主語,主位和主語重合。原文述位部分為 “must iterate that...”,“take as...”,漢語譯文中的述位為“必須重復說明……”、“把這看做……”,顯然與原文對應。從主位、述位所代表的信息來看,主位表已知信息,述位表未知信息,信息排列順序為從已知到未知,由已知推出未知。譯文與原文主位結構的一致,保證了原作中主觀情感的傳達效果,同時譯文讀者能感受到原作主人翁的無奈心情,譯文與原文在意義與功能上幾無出入。又如:
His hipswere thin;andthelegs,leanandhairy,werecrooked and stringy-muscled.他的臀部沒有什么肉,腿部精瘦,毛烘烘的,雖然彎曲,但肌肉強健。
該句是典型的SVP句型,原文中的“his hips”,“the legs”是主位兼主語,相應的,在譯文中,“他的臀部”、“腿部”同時充當主位和主語,原句的述位“were thin”,“l(fā)ean and hairy...”也被譯者處理為述位。主位“his hips”,“the legs”,是句子的已知信息,述位部分“were thin”,“l(fā)ean and hairy...”,是句子的新信息,在原文和譯文中,均以由已知到未知的順序排列??梢娫谟⒆g漢過程中,對這種遵循了兩種語言主、述位句子功能及信息排列特點的結構,可實現自然的對應翻譯。
2.非對等的主位結構
在英語中,主位通常就是主語,即主語主位,述位就是謂語,主述位的關系對應主謂語間施動者和動作的關系。在漢語中,把主述位當做話題和說明看待,比較適合[3]。小句主述位與其主謂語的位置會出現不對應的情況,此時,原文和譯文中不存在同一的句型模式,且主位不一定表達已知信息,述位不一定表達未知信息。如:
What happened inside there was no way of telling,but it is fair to conclude that the two folks slipped through the connecting crevice into the other cave.洞內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無從知曉。但這個判斷應是合理的:這兩個人由洞內的裂縫溜到了另一個洞中。
在原文句中,主位(話題主位)“what happened inside there”,“to conclude that...”與主語是重合的;其漢語譯文中的主位“洞內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顯然不是句子的主語,而是賓語成分,主位與主語發(fā)生了分離。漢譯句子的主語是譯者添加的“我”,原文本中的無靈主語(同時是主位)在漢譯時轉化為了有靈主語,這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譯文更加通順,明白的同時保障了源語文本意義的傳達。再來看漢語譯文的另一個主語(同時是主位)“這個判斷”,雖未與主位分離,但比較其源語文本中的主位(小句的真正主語)“to conclude that”,其已經由一個動態(tài)過程變?yōu)榱遂o態(tài)概念,譯文更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
通過比較可以發(fā)現,英漢語主位在小句中實質是分別充當了“主語主位”和“主題主位”。英譯漢時要注意突出主題,將主謂結構轉化為“主題+敘述”或“話題+說明”的漢語表達方式。英漢兩種語言的差異,反映了東西方思維方式的差異,進而反映了哲學觀和文化心理的差異。傅雷曾指出“東方人與西方人的思想方式有基本分歧,我們重綜合、重歸納、重含蓄;西方人則重分析,細微曲折,挖掘唯恐不盡,描寫唯恐不周”。英語民族不僅重分析,而且十分重視思維的嚴密性,體現在語言上即是注重句子語法結構的嚴謹性,一句話一定要有一個主語,且主、謂須關系一致。相比之下,漢語常采用非施事主語性話題作為分句的起語,漢民族常從客體入手開始描寫[4]。在翻譯時要特別注意到這一點。
上文中研究的例子,主述位結構存在于單個小句中,這種變化相對孤立,沒有聯系和發(fā)展。孤立小句的翻譯,對譯文質量的影響和對其主述位研究的意義不及語篇大。在整個語篇的信息發(fā)展過程中,各句的主位與主位之間、述位與述位之間、該句的主位或述位與其他句的述位或主位之間按照一定的規(guī)律不斷聯系變化,這種動態(tài)的變化影響語篇的信息流程:已知的信息引發(fā)新信息,新的信息又不斷成為已知信息,并以此為出發(fā)點,再觸發(fā)另一個新信息,這種新舊信息按信息價值的等級動態(tài)推進,形成的信息流不斷發(fā)展推動語義內容的有序表達,這種聯系和變化就是主位推進模式[5]。它對英、漢語轉換的意義重大。
學界對于主述位推進方式的看法相近,即英語在主述位推進中,主要采用形合法(hypotaxis),即句子詞語、分句間用語言形式手段銜接起來表達語法意義和邏輯關系,注重顯性接應、句子形式及結構完整,以形顯義[6]。而漢語采用意合法(parataxis),即少用或不用銜接手段,句中的語法關系和邏輯關系通過詞語或分句的含義表達,注重隱性連貫、邏輯事理順序及功能意義[7]。國內學者徐盛恒、黃衍、黃國文、朱永生等人各自總結了幾種常見的主位推進類型,本篇把主位推進模式劃分為四類:主位同一型(平行型)、述位同一型(集中型)、直線延續(xù)型和交叉接應型。如果用大寫字母T表示主位,R表示述位,用阿拉伯數字表示層次,以上四種類型可以分別用公式來表示:(1)主位同一型(主位相同,述位不同)T1—R1→T2(=T1)—R2→Tn(=Tl)—Rn;(2)述位同一型(主位不同,述位相同)T1—R1→T2—R2(=Rl)→Tn—Rn(= Rl);(3)延續(xù)型(前一句的述位或述位的一部分成為后一句的主位)T1—Rl→T2(=R1)—R2→Tn(=Rn-1);(4)交叉型(前一句的主位是后一句的述位)Tl—Rl→T2—R2(=T1)→Tn—Rn(Tn-1)。
翻譯時,我們要注意各推進模式之間的差異及其在語篇銜接上的效果。下面仍以《在亞當之前》原著中的句子為例加以闡述。需要說明的是,根據《在亞當之前》原著中的句子特點,在此主要討論三種類型:
1.主位同一型
We were merely driven on by the danger we had escaped. Of our wanderings through the mountains I have only misty memories.We were in that bleak region many days,and we suffered much,especially from fear,it was all so new and strange. Also,wesufferedfromthecold,andlaterfromhunger.我們當時完全是由已經脫離的危險驅使著前進的。對于在山中的漫游我只有朦朧的記憶。我們在那片荒涼的地帶待了好幾天,吃了很多苦頭,特別痛苦的是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因為這兒的一切對我們來說都十分陌生。開始我們凍得難受,后來又餓得要死。
原文本中,除第二句(作者插敘)以“I”外,其他句子均以“we”為主位,采用主位同一型主位推進模式,保障了語篇的連貫;且所有的述位承載的意義均圍繞“we”這一同一的主位展開,不僅意義是連貫的,形式上也是統(tǒng)一的、銜接良好的。在中文譯本中,譯者基本保持了這一做法。然而,漢語畢竟是不是形合的語言,它講求意義的連貫,在語言形式上更加追求靈活和變化,因此,譯者采取了增詞、轉換等策略,并未一味追求對等而盲目地將主位統(tǒng)一譯為“我們”,同時將銜接手段同一地處理為代詞指稱。
2.主位延續(xù)型
Now animals do not like mockery.To be laughed at makes them angry.And in such fashion our laughter affected Saber-Tooth.He turned with a roar and charged the bluff again.This was what we wanted.The fight had become a game,and...要知道,野獸是不喜歡人嘲弄的,受到嘲笑它們就會發(fā)怒。因此,我們的笑聲影響了劍齒。它吼叫一聲,又轉過身來,再次向峭壁沖擊,這一下正中了我們的下懷。與劍齒搏斗成了一種游戲,……
“do not like mockery”為原文本第一句的述位,其核心的承載意義的語言單位是“mockery”,接下來一句的主位“to be laughed at”,在該語篇的語境下可以等同上句的述位核心詞“mockery”,同樣的,第三句的主位“in such fashion”正是對第二句全句內容(主要來源于述位)的概括,其他各句均以此類推,形成了典型的主位延續(xù)型主位推進模式。漢語譯文幾乎對等地將此模式應用,而且此模式在漢語譯文中適應良好,語言流暢自然。無獨有偶,下面一例亦是如此:
But he carried something in his hand that I had never seen before.It was a bow and arrow.But at that time a bow and arrow had no meaning for me.但他手上拿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東西,是弓箭。但那時,弓箭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意義。
雖如何善芬在《英漢語言對比研究》一書中所說“英語篇章多為直線型結構,漢語篇章常采用螺旋形結構”[8],但以上例來看也不盡然,主位延續(xù)型主位推進模式在漢語語篇中的良好適應性正說明了這一點。
3.述位同一型
Then he returned to me,climbing into the fork and examining the arrow.He tried to pull it out,but one way the flesh resisted the barbed lead, the other way it resisted the feathered shaft.Also,it hurt grievously,and I stopped him.聽見喊聲,垂耳停下腳步,回過頭,又返回來,爬上樹杈,來到我身邊,細細查看我腿上的箭。他試著把箭拔出來。但是,從一邊拔吧,肌肉擋住了帶倒鉤的箭頭,從另一邊拔吧,肌肉又擋住了帶羽毛的箭桿。再說,拔起來痛得要命,于是我叫他別拔。
比較英、漢語主位推進模式可以發(fā)現,英語中句間連貫注重主位推進模式的運用,形式和意義的連貫并行。而在漢語中,作為銜接手段的主述位推進關系并不太明顯,句間連貫主要依靠語義的整合,句序較英語也更為靈活。
主位和述位作為語言表達和句子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是語言學研究的重點,它在句子里所發(fā)揮的功能和對語篇發(fā)展模式造成的影響對翻譯實踐活動中不同語言成分間的相互轉換也起到很大的作用[9]。通過上述例子的分析,我們更清楚地認識到了英漢語不同句子成分功能的異同,并分析了造成這些變化的原因所在。這將會幫助我們在從事翻譯活動時掌握這些規(guī)律,從而更準確、更地道、更熟練地進行兩種語言間的轉換,忠實地傳達原文意圖,神形兼?zhèn)涞剡M行翻譯。
[1]Halliday,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2nd Edition)[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ing Press,2000:334.
[2]徐盛桓.主位和述位[J].外語教學與研究,1982(1):8-9,3-4.
[3]王寅.主位、主體和話題的思辨—兼談英漢核心句型[J].外語研究,1999(3).
[4]趙元任.漢語口語語法[M].呂叔湘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
[5]楊自儉.英漢語比較與翻譯[M].上海:上海外語教學出版社,2000.
[6]Danes,F.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the Text[A],inF.Danes(ed.),Papers on 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C].The Hague:Mouton,1974:114,118-119.
[7]馬秉義.英語句子結構常式比較[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1999(2).
[8]何善芬.英漢語言對比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9]朱永生,嚴世清.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多維思考[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