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海
(黑龍江大學 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 150080)
論動詞隱喻意義的形式實現(xiàn)
——動詞多義性的集成描寫
彭玉海
(黑龍江大學 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 150080)
動詞隱喻意義的不同必然會在形式性能上反映出來。文章主要從題元的配價結構或題元形態(tài)—句法結構、題元次語義屬性、題元語義功能、副題元兼容擴展以及句法轉(zhuǎn)換條件等方面對動詞隱喻意義的相應形式機制展開分析和描寫,嘗試建立起俄語動詞隱喻的句法—語義界面觀。文章研究將為動詞隱喻意義找到新的語言學依據(jù)和佐證,也將有助于揭示動詞認知意義同句法語義、形式特征之間的密切關聯(lián)。
動詞隱喻意義;多義性;句法條件;句法—語義界面;集成描寫[1]
動詞隱喻產(chǎn)生的語義變化必然投射到形式層面,這構成動詞隱喻意義的形式機制,是形式-語義同構性在動詞認知隱喻中的獨特表現(xiàn)。動詞隱喻意義對應的形式內(nèi)容主要指句法方面的特征,包括句法分布和句法轉(zhuǎn)換兩大類形式特征,前者主要指題元的配價結構或題元形態(tài)-句法結構、題元次語義屬性、兼容共現(xiàn)性能等內(nèi)容,后者主要指句法同義轉(zhuǎn)換和逆向轉(zhuǎn)換特征。通過這些形式特征來觀察和描寫動詞喻義變化也是“語義決定句法,通過句法描寫語義”思想的實踐和運用,而這一思想同莫斯科語義學派(The Moscow Semantic School, MSS) “立足廣義形式句法特征,深入、實質(zhì)地描寫和分析語義現(xiàn)象”(aпpecян, 2005, 2009)的集成描寫理論方法不謀而合,因此,本文有關動詞喻義形式實現(xiàn)的研究是認知語義、句法語義與集成描寫理論的一種融合,有助于深入揭示動詞認知意義同句法語義和形式特征之間的密切關聯(lián),同時為詞匯多義語義衍生以及句法-語義界面理論找到新的語言學依據(jù)和佐證。
有關動詞隱喻義的形式句法機制,本文提出以下5方面內(nèi)容:第一,題元的配價結構或題元形態(tài)—句法結構性能。第二,題元次語義屬性或其語義次范疇特征。第三,題元語義功能或語義角色。第四,句法(副題元)兼容擴展。第五,句法轉(zhuǎn)換特征。這幾方面特征組構起集成描寫動詞語義的形式化機制,它可以刻畫、反映出動詞隱喻意義變化及與之相呼應的句法行為,即動詞隱喻意義的派生所相應生發(fā)的形式句法特征,這構成動詞認知意義同語法機制的一種深層關聯(lián)性,是對認知隱喻的語法思考,也是認知語義與句法語義的對接和同構。由于篇幅原因,以下只能對動詞隱喻意義相關的這5個形式實現(xiàn)條件做出簡要分析和勾勒。
(一)題元的配價結構
動詞題元的配價結構(вaлeнTocTнaя cTpyкTypa)或題元形態(tài)-句法結構性能是動詞語義事件的句法角色結構,即動詞概念語義結構在形式關系層面上的一種投射,它與題元結構有密切關系,所謂題元結構是指動詞等謂詞與表示相關情景參與者的題元構成的一個事件框架結構,“……是客觀事件或情景框架在謂詞或述體組配性能方面的一種反映,根據(jù)自己的深層語義,一個動詞性謂詞成素可以指派特定類型和數(shù)量的題元角色,這些為謂詞所必須的題元同它相結合所形成的一種關系就是題元構造。”(彭玉海,2009:38)而動詞配價結構在情景參與者構成方面同題元結構相對應,只是它還關注動詞題元的形態(tài)—句法方式,即題元在動詞句子中的形式特征。因此,動詞配價結構反映的是動詞句最為基本的形式、結構特點,這表現(xiàn)為動詞可以組配幾個配價、采用什么形態(tài)形式、占據(jù)句中什么句法位置等。動詞隱喻時它的這些組合特征可能發(fā)生一定變化,從而顯現(xiàn)出它同動詞基本意義在形式組合特征上的相應差別,因而,它是區(qū)分動詞不同意義的重要語法參數(shù)。
(二)題元次語義屬性
很多時候,動詞轉(zhuǎn)義時的隱喻意義取決于動詞主體、客體題元的語義特點,題元的次語義屬性(cyбкaTeгopиaльнoe ceмaнTичecкoe cвoйcTвo aкTaнTa)在動詞隱喻義的分析、描寫中發(fā)揮重要作用。而題元次語義屬性實際是指題元名詞的范疇化意義,或者是語法形式特征貼上了概括范疇語法意義的標簽,而不是語義性質(zhì)。之所以說它是形式性質(zhì)的手段,還因為它并不局限于某一個詞語,而適用于一類的動詞,具有語法類化的功能特點和類型化的概括范疇形式特性。因此,題元次語義屬性實際對應的是動詞題元名詞的語法性質(zhì),成為區(qū)分動詞不同意義的獨特形式手段。Helbig G(1984: 78)就曾明確地指出,“以次范疇語義特征標注主目語(argument)同動詞之間的語義協(xié)調(diào)性,等于是在描寫動詞的語義分布……但這種描寫本身不屬于語義價范疇,而屬句法范疇。它是語義價在句法價結構成分的語義規(guī)定性方面的反映”。而在N. Chomsky 的句法語義理論體系中,體詞性成分在動詞配價結構中的語義次范疇特征一向被看作句法特征,而不是語義特征(喬姆斯基,1986:152)。J. McCawley則主張把與此相關的“選擇限制”規(guī)則從“語義要素”中移植到“句法形式關系”系統(tǒng),充分肯定了配價次語義屬性作為形式規(guī)則的客觀必要性(轉(zhuǎn)自apyTюнoвa, 2005: 112)。題元的這些次語義屬性十分豐富,包括抽象—具體名詞,時間—空間,事件—事物,活物性—非活物性,意志活動—非意志活動性,目的—非目的性,內(nèi)部—外部屬性,整體—部分、可運作性—不可運作性、可讓渡性—不可讓渡性、同步—非同步性等。動詞隱喻意義衍生過程中,題元名詞的類型會有一定變化,次語義屬性自然也會隨之發(fā)生變化。
(三)題元語義功能
題元語義功能(ceмaнTичecкaя фyнкция aкTaнTa)是指題元在句子表示的情景事件中發(fā)揮的功能,它具體寓于情景角色、題元角色、語義角色或語義格,包括施事、受事、主體、客體、自事、主事、結果、與事、客事、系事、位事、終位等,是區(qū)分動詞不同隱喻意義的典型語法化的范疇語義特征,“題元框架(即題元角色結構——引注)不同常常是詞匯單位語義差別的標志。”(張家驊,2006:132)但應該看到的是,題元語義功能角色實際上會隨動詞或動詞詞義的不同而發(fā)生相應變化,因此,它的語法性會打折扣、低于題元名詞的次語義屬性,而考慮到語義角色在動詞意義區(qū)分性刻畫中的明顯作用,我們?nèi)砸暺錇閯釉~隱喻意義的形式實現(xiàn)手段,按照朱德熙(1985:15)的說法,“這種語義分布關系是一種‘隱性的語法關系’”。而之所以可以把題元語義角色納入動詞句法分布形式特征,一個重要的依據(jù)是,它在動詞題元的配價結構中本身并不能單獨執(zhí)行語義功能,并且它的語義輔助性質(zhì)須附著于句法題元,而且還需要在整個動詞結構的協(xié)配中才能得以體現(xiàn)。e. В. Пaдyчeвa(2002:396)將這樣的句法語義功能稱為“范疇性預設(即范疇性語法預設——引注)”,T. В. Бyлыгинa, c. a. Кpылoв(2002:257)則稱之為“分類性句法特征”。
(四)兼容共現(xiàn)性
動詞兼容共現(xiàn)屬性(coвмecTимocTь глaгoлa)是指動詞以題元之外的附加語成分、次要成分即副題元來擴展動詞句子的語法性能,動詞語義上的這些兼容共現(xiàn)成分即為兼容語,包括時間、處所、方式、程度、原因、結果、讓步、目的、條件等語言成分。兼容共現(xiàn)語是區(qū)分動詞不同隱喻意義重要而獨特的語法形式特征和“檢測語”,“沒有副題元成分語,動詞的隱喻意義難以實現(xiàn)”(杜桂枝,2003:4)。動詞隱喻意義的不同如果在前面幾方面形式規(guī)則中已有反映,那么,這種不同在兼容語方面會有進一步表現(xiàn),可以加深對動詞意義變化形式機制的認識,借助它可以更為細致地刻畫動詞喻義的形式實現(xiàn)內(nèi)容、形式條件:動詞發(fā)生意義變化,可用于擴充的副題元成分類型也會相應改變。進而言之,動詞可以擴充的非核心成分可稱之為“正面形式兼容語”,而動詞隱喻時無法兼容的次要語義成分則為“負面形式兼容語”,分析動詞是否能用某一(類)語義成分進行兼容擴充無疑增加了動詞形式上的限制,也使動詞隱喻意義的變化有了新的形式內(nèi)容觀察點、區(qū)分點,豐富了動詞語義分布分析的形式內(nèi)容。
(五)句法轉(zhuǎn)換特征
進一步講,動詞意義在以上4方面的句法分布形式特征上如果已經(jīng)顯示出差異,還可以在句法轉(zhuǎn)換(cинTaкcичecкaя Tpaнcфopмaция)特征方面對其作深入的區(qū)分性描寫,使動詞隱喻意義的形式實現(xiàn)機制得到更為徹底、細致的分析,動詞句子的不同轉(zhuǎn)換方式成為動詞隱喻意義形式體系的另一組成要素。
如果說以上4方面的內(nèi)容屬于動詞喻義變化的組合關系規(guī)定,那么,轉(zhuǎn)換形式特征則是其聚合方面的限制。我們認為,動詞喻義不同,對動詞句子進行替換的句構方式也不同、可供選擇的動詞句結構會有所不同。當然,動詞隱喻時,句子轉(zhuǎn)換特點、轉(zhuǎn)換形式本身的有與無、多與少,與動詞原有詞匯條件、語義和結構形式條件及其性質(zhì)等有一定關系,從而呈現(xiàn)出轉(zhuǎn)換特征同動詞喻義變化對應關系的多樣性。值得注意的是,隱喻意義下的動詞句子即使沒有特定轉(zhuǎn)換方式,也應該看成是動詞一種特殊的形式特征,可稱它為“零轉(zhuǎn)換形式”標記特征。
具體地講,這里所談的動詞轉(zhuǎn)換特征是純語法性質(zhì)特征,原則上沒有詞匯手段的參與,主要包括同義轉(zhuǎn)換(cинoнимичecкaя Tpaнcфopмaция)方式和逆向轉(zhuǎn)換(кoнвepcнaя Tpaнcфopмaция)方式。它是區(qū)分動詞不同隱喻義項的重要句法手段、方法,但語言研究中人們往往忽視了這一方法的運用。所謂同義性句法轉(zhuǎn)換是指題元名詞發(fā)生語法變化、動詞進行各種語法變形或借助參助詞來實現(xiàn)的句子轉(zhuǎn)換,也包括動詞句法派生詞、同詞根的動名詞、意義相近的同根動詞等參與形成的句子變化形式。例如:Мa(chǎn)Tь TpeвoжиTcя зa cынa.—Мa(chǎn)Tь в Tpeвoгe зa cынa.—Мa(chǎn)Tepи Tpeвoжнo зa cынa.—Мa(chǎn)Tь иcпыTaвaeT Tpeвoгy зa cынa.(母親為兒子擔心)而逆向轉(zhuǎn)換指動詞在發(fā)生主動、被動等結構轉(zhuǎn)換或者在參助詞參與的同時,通過題元換位來實現(xiàn)的句法轉(zhuǎn)換,此時題元的情景參與角色不變,但它在句中的形式句法功能發(fā)生變化,即“角色相同,功能相異”,形成“角色配位”(蔡暉,2009:39)。逆向轉(zhuǎn)換中,動詞表示的客觀情景(所指)前后同一,但表現(xiàn)情景的方式發(fā)生了一定變化,情景角色配位關系在句中發(fā)生對調(diào),這可能帶來情景透視域的不同,而角色位序變化可以是動詞左右翼題元的交換,也可能是動詞右翼雙客體題元之間的兌換,后者可稱之為“局部逆向轉(zhuǎn)換”,其視角的變化不如左右翼題元兌換那樣明顯(Пaдyчeвa, poзинa, 1993: 5-16;poзинa, 1994: 56-65)。前者例如:ПpoиcшecTвиe oшeлoмилo вceх.—Вce oшeлoмлeны пpoиcшecTвиeм.(事件震驚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被事件震驚)后者例如:oни пoгpyзили Toвap нa вaгoн.—oни пoгpyзили вaгoн Toвapoм.(他們把貨物裝到車皮上——他們往車皮裝貨物)
應當強調(diào)的是,具體到某一動詞喻義的形式描寫中,以上所談的句法分布、轉(zhuǎn)換形式特征可能并不是每一項都會體現(xiàn)出來,或者說不是每種形式都會表現(xiàn)很充分。而總的說來,句法分布的形式變化要明顯一些,而轉(zhuǎn)換形式由于除了受詞匯語義特點影響外,還直接受制于動詞題元數(shù)量、形式變化能力等因素,比如,單題元或單配價和動詞形態(tài)-句法形式條件會直接制約逆向轉(zhuǎn)換形式的實現(xiàn),而動詞如果沒有相應形態(tài)形式(包括同詞根形式的各種動詞變化、動詞的同根名詞、副詞等派生詞、帶尾綴-cя的“態(tài)”形式變化、短尾形動詞變化形式等)和句法形式,則同義轉(zhuǎn)換和逆向轉(zhuǎn)換都會受到影響。這樣,動詞隱喻意義的變化中,可能一些形式特征表現(xiàn)較為分明,而另一些形式特征表現(xiàn)不是很突出甚至根本沒有反映(即出現(xiàn)“零形式”特征)。因此,動詞隱喻意義形式實現(xiàn)中并非每項內(nèi)容都面面俱到,而這一狀況正是語言實際的客觀反映。
進而言之,動詞隱喻意義的形式實現(xiàn)機制中,各種形式特征的區(qū)分、描寫具有層級性,“它們是分層級地交叉并用的”(彭玉海,2003:42),當動詞隱喻意義的形式差別在上一層級當中沒有得到實現(xiàn),則可以在下一個層次中或再下一層次中反映出來。而當義項之間的差別在上一層次形式刻畫中已經(jīng)顯示出來,那么,這一差異可以在接下來的其他形式特征中得到進一步區(qū)分,層級式地反映出動詞喻義不同在形式方面的區(qū)別。比如,俄語動詞oбнимaTь常用的意義為“擁抱”:Бaбyшкa oбнимaeT внyчкa.(奶奶擁抱小孫子)隱喻意義為“包圍、環(huán)抱、環(huán)繞”,表示的是事物的空間方位意義、關系事件意義:Гopы oбнимaюT гopoдoк(群山環(huán)抱城市); Tишинa oбнимaeT нac(我們周圍一片寂靜).它們在配價結構方面未能區(qū)分開來:均為雙題元結構,且主、客體題元的形態(tài)-句法形式分別都為一格形式的主語、四格形式的補語,但它們在題元次語義范疇層次顯示出了不同:本義時主、客體題元的次語義屬性均為表人名詞,而轉(zhuǎn)義時一般為事物名詞,而且主體還可以是抽象名詞(Tишинa)。進一步講,這種意義上的差異在題元語義功能角色方面又表現(xiàn)出不同特征:本義時主、客體題元的語義角色分別為“施事”(бaбyшкa)和“受事”(внyчeк),而轉(zhuǎn)義時變?yōu)椤爸魑皇隆?гopы)、“從位事”(гopoдoк),并且分別兼有“主系事”、“從系事”角色功能,形成“題元重合”。也可能只是“主系事”、“從系事”——這指主體為抽象名詞時的情況。深入下去,還會在兼容共現(xiàn)上顯示出區(qū)分:本義時可以兼容與人的行為意志活動有關的“工具”、“方式”語,隱喻時卻不能有這樣的形式擴展成分,換言之,“工具”、“方式”語成為隱喻義的負面形式兼容語。試對比:Бaбyшкa oбнимaeT внyчкa pyкaми—*Tишинa oбнимaeT нac pyкaми.此外,本義時動詞還可以用表示“動作著力點”的副題元進行擴展,而隱喻時卻不能:Бaбyшкa oбнимaeT внyчкa зa шeю.—*Tишинa oбнимaeT нac зa шeю.最后,該動詞的隱喻意義與本義在形式方面的不同還可以深入到句法轉(zhuǎn)換層次之中:雖然兩種意義條件下都沒有同義轉(zhuǎn)換形式,但本義時卻可以進行帶-cя動詞形式的逆向轉(zhuǎn)換,而隱喻時卻不能有這一轉(zhuǎn)換方式,試對比:Бaбyшкa oбнимaeT внyчкa.—Внyчeк oбнимaeTcя бaбyшкoй.但是:Tишинa oбнимaeT нac.—*Мы oбнимaeмcя Tишинoй.由此觀之,動詞意義的形式區(qū)分中,各層級并不是孤立的,而是通過協(xié)同作用形成一個有機形式系統(tǒng)和作用機制,而這就是動詞隱喻義的獨特形式裝置。
下面根據(jù)層級化形式描寫機制對俄語動詞隱喻意義的形式內(nèi)容展開實證研究。而由于篇幅限制,將只能以俄語動詞yйTи(離開,離去)為代表,并選取其14個喻義中的4個義項做集中分析和討論①,聊備闕疑。
(一) 動詞本義時的形式特征
動詞yйTи本義表示的是“人離開、走開、到……地方去、做……(事情)去”:yйTи нa paбoTy(去上班); yйTи к ним зa дoкTopoм(上他們那里請大夫).此時,它的形式條件在題元的配價結構、題元次語義特征、語義功能、副題元兼容擴展以及句法轉(zhuǎn)換的具體表現(xiàn)是:配價結構為N1 vf к...Np②, 主體題元N1為表人名詞,在事件中的功能角色為“準施事”,可以擴展的副題元主要有可選性的к...Np表示的“方向”、“處所”(從……)語和“目的”語,其次語義特征是事物名詞或抽象名詞——表示運動行為的方向時為事物名詞,表示動作目的時為抽象—事件名詞,而當有了抽象名詞表現(xiàn)的“目的”語時,“方向”語往往不能共現(xiàn)。此外,動詞任選性的兼容擴展語有“時間”語、“品評”語。而負面形式的兼容擴展語較多,包括“方式”、“程度”、“原因”、“結果”、“條件”、“讓步”語等。最后,借助近義同根動詞идTи可以進行獨特的同義轉(zhuǎn)換(идTи нa paбoTy),而由于動詞為不及物單題元動詞,純句法性質(zhì)的逆向轉(zhuǎn)換受到較大限制,動詞基本上無法進行相應的逆向變換,即為“零逆轉(zhuǎn)換形式”。
(二) 動詞隱喻義的形式變化、實現(xiàn)機制
1.“花掉、花光、花在……上、用在……上”:
例如:Вce дeньги yшли нa yплaTy дoлгoв(所有的錢都用去還債了).該隱喻義項中,動詞配價結構為N1 vf нaN4,主體題元次語義屬性由本義中的表人名詞變?yōu)槭挛锩~,并且其語義角色由施事變?yōu)槭苁?,再有本義中的“目的”兼容擴展語在此變成必有題元或配價成分,并且該成分一定程度上又兼含了“用途”意義,形成“配價合并”、“題元重合”現(xiàn)象,其次語義范疇特征由事物性變?yōu)槌橄笮曰颉懊}性”,即使是事物性內(nèi)容也要理解為事件命題性質(zhì)的內(nèi)容。進一步講,可以兼容的擴展性語義成分方面,原有的“方向”、“處所”兼容語乃至任選型的“時間”語、“品評”語在此都不再合適,變?yōu)樨撁嫘问郊嫒菡Z,而原本意義中的負面形式兼容語“方式”、“原因”、“條件”語成為正面形式的擴展成分,其他如“程度”、“結果”、“讓步”語仍不能進入該意義構式。句法轉(zhuǎn)換特征方面,可利用同根近義動詞идTи實現(xiàn)同義轉(zhuǎn)換,也可以借助小句結構方式Для Toгo, чToбы...實現(xiàn)本義時無法進行的同義轉(zhuǎn)換。另外,由于該動詞隱喻意義下動詞仍為不及物動詞,所以也很難進行逆向型轉(zhuǎn)換。
2.“回避、逃避、擺脫”:
例如:ПpoTивник yшёл oT пpямoгo oTвeTa(對方回避正面答復). 該隱喻義項中,動詞配價結構為N1 vf oT N2,增加了一個必有的間接客體題元,主體題元的次語義屬性仍為表人名詞,語義角色也為施事,而且新增客體題元的次語義屬性為事件—命題名詞,語義角色為“棄事”或“避事”(即規(guī)避的對象)、“誘因”,這已形成一定的不同。兼容擴展方面,本義時的“方向”、“處所”、“目的”兼容擴展語降格為負面形式成分,另外,原任選型的“品評”語也變化為負面兼容語,動詞本義中的負面形式兼容語“方式”、“條件”語成為可以接納的正面形式兼容成分,其他如“程度”、“原因”、“結果”、“讓步”語在動詞該義項中仍然是負面形式兼容成分。而句法轉(zhuǎn)換特征方面,由于該喻義包含較為嚴格的“規(guī)避……”語義成分,無法借助同根近義動詞идTи做同義轉(zhuǎn)換。同樣,受動詞組合條件和語義特征的限制,也無法實現(xiàn)逆向轉(zhuǎn)換。所以yйTи在此為“零轉(zhuǎn)換形式”。
3.“脫離、退出、放棄”:
例如:yйTи oT пoлиTики(退出政壇); yйTи нa пeнcию(退休).動詞yйTи在這一隱喻義項下,配價結構為N1 vf oT/c N2或N1 vf нa N4,也新增必有性的間接客體題元oT/c N2或нa N4,主體題元保留了“人”的次語義屬性,但其語義角色功能由施事變?yōu)椤爱斒隆?,就是說主體的意志活動中包含了一定的被動性因素。另外,新增客體題元的次語義屬性也為抽象名詞,但語義角色與上一喻義項不同,由“棄事”或“避事”變化為“源點”、“本位”(指oT/c N2)或“終位”、“新狀態(tài)”(指нa N4)。兼容擴展方面,動詞本義中可以兼容擴展的“方向”、“處所”、“目的”語以及任選型的“品評”語在此均變?yōu)樨撁婕嫒菡Z,動詞本義中的任選“時間”語(如yжe, пoToм等)是兼容語,“條件”語也同樣是該義項的兼容語,這幾點與上一喻義項大致相同。但不同的是,上一喻義項中的“方式”兼容語成為這里的負面形式兼容語,而那里的負面兼容語“原因”、“讓步”語成為該義項的正面形式兼容語,其他如“程度”、“結果”語在動詞該義項中仍是負面形式兼容成分。轉(zhuǎn)換特征方面,與上一喻義項相似,也不具備同義和可逆轉(zhuǎn)換形式特征。
4.“專心致志地做……、埋頭做……、沉浸于”:
例如:yйTи в нayкy(潛心鉆研科學); yйTи в paбoTy(埋頭工作).該隱喻義項中,動詞配價結構為N1 vf в N4,與動詞本義時的結構形式相比,新增必有性間接客體題元в N4,主體題元仍然為表人名詞,其語義角色施事的主觀意志性有所增強,表示有明確目的的心智活動行為者。另外,新增客體題元的次語義屬性也為命題、抽象名詞,但語義角色與第三喻義項又有所不同,由“源點”、“本位”或“終位”、“新狀態(tài)”變?yōu)椤埃}元)重合”的角色——兼含“對象”或“內(nèi)容”兩種語義關系成分。兼容擴展方面,動詞本義中可以兼容擴展的“方向”、“處所”、“目的”語變?yōu)樨撁婕嫒莩煞?,另外,“方式”、“結果”語也成為這里的負面形式兼容語,而“條件”、“原因”、“讓步”語同樣是該義項的兼容語,這些與第三喻義項相類似,但與其不同的是,“時間”語在這里成為負面兼容語,而那里的“品評”、“程度”兩種負面形式成分在此升格為正面形式兼容語。最后,該隱喻意義的轉(zhuǎn)換特征與第二、第三喻義項所不同的是,一般可以借助同根動詞вoйTи進行同義轉(zhuǎn)換,與此同時很難有可逆轉(zhuǎn)換這一句法實現(xiàn)方式。
通過以上實證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俄語動詞yйTи本義與喻義之間以及各喻義之間在形式句法性能上表現(xiàn)出不同的特征,這構成動詞隱喻語義內(nèi)容在形式層面上的投射——“動詞意義向句子結構的映射”(劉宇紅,2010:1),由此“產(chǎn)生兩個‘界’相接的‘面’”(潘文國,2012)。歸結起來,動詞yйTи喻義義項之間語義接近或差別小的其形式方面的共性就大,反過來講,語義差異大的義項所對應的形式差異也就相應越大。基于俄語動詞yйTи的語義特點和其語義分化特性、分化走向和格局,在上述幾方面的形式特征中,發(fā)生變化最大或者說表現(xiàn)最為積極的形式內(nèi)容是動詞的正面、負面形式兼容語,其次是動詞的題元次語義屬性和題元角色功能、動詞題元的配價結構,而同義轉(zhuǎn)換和逆向轉(zhuǎn)換方式表現(xiàn)相對要弱,這與該動詞的語義結構及隱喻意義特性不無關系。而應該看到,動詞轉(zhuǎn)換形式方面的局限性構成該動詞喻義形式思想的一個獨特界面特征。
綜上所述,“語義決定句法,通過句法描寫語義”這一理論原則不但可以運用于句法語義的研究,同樣也適用于認知語法問題的探討。動詞隱喻意義的背后有一整套屬于自己的形式表現(xiàn)手段、形式區(qū)分機制。我們提出了句法分布和句法轉(zhuǎn)換兩大類動詞隱喻意義的語法實現(xiàn)方式,前者包括題元的配價結構或題元形態(tài)-句法結構性能、題元次語義屬性或語義次范疇特征、題元語義功能或語義角色以及(副題元)兼容擴展,后者包括同義形式轉(zhuǎn)換及可逆形式轉(zhuǎn)換。動詞隱喻意義的區(qū)分性形式實現(xiàn)可能在以上5方面都有表現(xiàn),也可能只是在其中的某些方面有反映,而這都是動詞喻義的客觀句法方式。通過俄語動詞yйTи的相關實證分析也可以看出,它的各個隱喻意義在句法分布形式特征方面有同有異,而且其分布特征的區(qū)分是分層級的,在上一層級中沒能得到區(qū)分的隱喻意義可以在下一個層次中得到體現(xiàn)、在上一層次中已經(jīng)得到區(qū)分的喻義可以在下一層次中得到進一步區(qū)分,形成動詞喻義實現(xiàn)的獨特形式句法裝置。
注釋:
① 其他義項包括“消逝、失去、不存在”、“超過、趕過”、“偏離、脫離”、“移去、轉(zhuǎn)移”、“陷入、沉入、(腦袋等)埋進、藏進”、“裝得下、裝進去”、“溢出、冒出、(鍋等)漫出”、“延伸、伸向”、“(人體或植物某部分)長得特別大、光長……”以及“拋棄、丟下”。
② 模式N1 vf к...Np中的N表示名詞,其數(shù)字右下標表該名詞用的是第幾格,vf代表動詞,к為前置詞,к...泛指表方向、目的等意義的前置詞,N的右下標p表示與特定前置詞匹配的名詞某一間接格形式。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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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ormal Realization of verbal Metaphorical Meanings: An integral Description of verbal Polysemy
The differences of verbal metaphorical meanings can be manifested from their formal properties. The paper mainly analyses and describes the corresponding syntactic mechanism of verbal metaphorical meanings from the following perspectives: the actant’s valence structure or morpheme-syntax construction, actant’s subcategorical properties, actant’s semantic functions, circonstant’s compatible properties and transformation features, and tries to found a viewpoint about syntaxsemantics interface of Russian verbal metaphor. The study might find a new linguistic basis and evidence to the verbal metaphorical meaning and unveil the close relation of cognitive meanings to syntax-semantics and formal features.
verbal metaphorical meanings; polysemy; syntactical terms; syntax-semantics interface; integral description
H353
A
2095-4948(2014)01-0039-05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俄語動詞隱喻機制研究”(11bYY123)、教育部新世紀優(yōu)秀人才支持計劃項目“動詞多義性的集成描寫研究”(NCET-10-0152),黑龍江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學術創(chuàng)新團隊建設計劃“俄語語言學創(chuàng)新研究”( TD201201)的階段性成果。
彭玉海,男,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語義學、認知語言學、普通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