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日升，范大平

(1.婁底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湖南 婁底417000;2.湖南人文科技學(xué)院 學(xué)報編輯部，湖南 婁底417000)

曾國藩的祖父曾玉屏(1774―1849 年)，清太學(xué)生，中年改名星岡。曾玉屏出身于湘鄉(xiāng)荷葉塘一農(nóng)家，擁有100 多畝水田和多處山林、屋宇。自道光元年開始到以后的30 多年時間里，家道一直處順境，平安。曾玉屏少年時曾不務(wù)正業(yè)，游手好閑，不喜讀書;壯年后幡然悔悟，深刻反省，痛改前非，并深知讀書的重要。此后，星岡為人正直，熱心公益，孝親睦鄰，勤儉自持，重視家教，人們稱頌其是一個不同凡庸的鄉(xiāng)紳。曾星岡對子孫晚輩嚴肅異常，尤其是對后生晚輩家教極嚴，并且身體力行，這非常有助于子孫后輩的成長。曾星岡的言傳身教，對曾國藩及其家族后輩有著極大的影響。曾國藩一生對祖父的崇仰之情，遠遠超過對其父曾麟書。一個祖父對一個孫子的影響為什么如此之大?祖父曾星岡在孫子曾國藩心目中究竟有多大的份量?曾星岡又在哪些方面對曾氏家族后輩產(chǎn)生重要影響?本文試就這些問題作些探討。

一 曾國藩位高權(quán)重，卻認為自己遠不如祖父曾星岡

曾國藩(1811-1872)在中國近代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他研習(xí)經(jīng)世致用，文韜武略，官至一品，任兩江總督、直隸總督、武英殿大學(xué)士，封侯爵，謚文正，是晚清滿漢政權(quán)中權(quán)位最高的一位漢人，被稱為晚清中興第一名臣，被后世推崇為“千古完人”、“官場楷?！保傲⒐?、立言、立德三不朽”。并以其勤儉的一生、自律的一生、剛強的一生，著稱于近代史。

曾國藩作為一介書生奉朝廷之命，組建并指揮湘軍集團與太平軍作戰(zhàn)，歷經(jīng)14 年，最后終于取得勝利。他整肅政風(fēng)，倡導(dǎo)西學(xué)，創(chuàng)辦洋務(wù)，使大廈將傾的晚清王朝又茍延了60 年。他的事業(yè)軌跡有點接近于中國傳統(tǒng)儒學(xué)理念的完美模式，即在無任何依傍的背景下依靠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創(chuàng)立一個團隊，這個團隊做著當時社會最急需做的事情，并在做事業(yè)的過程中，歷盡千辛萬苦，雖屢遭挫折失敗，卻最后取得巨大的成功。然后又能清醒理智地擺脫成功之累，讓事業(yè)善始善終。

曾國藩是湖湘文化的集大成者，以儒學(xué)為源，一生踐行“孝悌忠信”，道德文章冠免一代，被清廷嘉贊為學(xué)有本源、器成遠大、忠誠體國、節(jié)勁凌霜。就連青年時代的毛澤東也說“愚于近人，獨服曾文正。觀其收拾洪楊一役，完美無缺，使以今人易其位，其能如彼之完滿乎?”［1］梁啟超在《曾文正公嘉言鈔》序言中說:“曾文正者，豈惟近代、蓋有史以來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豈惟我國、抑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然而文正并非有超群絕倫之天才，在并時諸賢杰中稱最純拙，其所遭值事會，亦終身在拂逆之中，然乃立德立功立言三并不朽，所成就震古鑠今而莫與京者，其一生得力在立場自拔于流俗。而因而知，而勉而行，歷百千艱阻而不挫屈，不求近效，銖積寸累。受之以虛，將之以勤，植之以剛，貞之以恒，帥之以誠，勇猛精進，堅苦卓絕。”［2］

曾國藩還具有咸(豐)同(治)期間湖南人的領(lǐng)袖風(fēng)范:“吾鄉(xiāng)數(shù)人均有簿名，尚在中年，正可圣可狂之際;惟當兢兢業(yè)業(yè)，互相箴規(guī)，不特不宜自是，并不宜于過于獎許，長朋友自是之心，彼此恒以過相砭，以善相養(yǎng)，千里同心，庶不終為小人之歸?！保?］21曾國藩不僅是封建社會的道德楷模和湘軍領(lǐng)袖，而且在學(xué)術(shù)研究上留下的著作特別多，涉及的面也十分廣泛，文名大盛。因此，他的“文名也為他招致海內(nèi)眾多學(xué)問優(yōu)長之士，一時幕府之盛，并世無雙?！保?］3還有人這樣說:幕府內(nèi)更有候補之官員，懷才之士子，凡法律、算學(xué)、天文、機器等等專門家，無不畢集，幾于舉全國之精華，匯集于此。

盡管曾國藩地位顯赫，名動神州。但是，曾國藩卻說他的“祖父是一個有大智人才，只因生不逢時，而未獲大用的英雄豪杰。到了晚年，他(曾國藩)已建立了大功勛，封侯拜相，仍認為自己遠不如祖父。”［3］我們從曾國藩的家書、家訓(xùn)、日記中看到，曾國藩經(jīng)常提到星岡公，說他治家的那一套完全來源于祖父，并常常自愧不如其祖父。他常常以星岡公的話為準則、綱領(lǐng)，“一切以星岡公為法”，告誡后輩“吾家代代皆有世德明訓(xùn)，惟星岡公之教尤應(yīng)謹守牢記。”在曾國藩看來，星岡公所說的話具有絕對權(quán)威，不可動搖，“祖父之教，不可一日忘之”，后輩務(wù)必“(牢)記星岡公之遺訓(xùn)”，“恪守星岡公之繩墨”。

曾星岡在曾國藩心目中形象高大，地位崇高。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曾國藩從家鄉(xiāng)起程赴京前，早侍祖父于階前請教，曰:此次進京，求公教訓(xùn)。由此可見，曾國藩對祖父非常恭敬、謙卑，其態(tài)度非常人可比。曾國藩對于祖父終身敬服，以為楷模，“日日有常，不改此度”。曾星岡的言行不僅對青少年曾國藩品性的形成有很大的影響，即使在他高官厚祿以后，星岡公的言談舉止依然在曾國藩的日常生活、為人處世、待人接物中被當作準則、楷模，并嚴格要求他的兄弟后輩效法星岡公言行，“我家世世守之，永為家訓(xùn)”。就是他和曾國荃兄弟倆同日被清廷封爵，曾國藩也認為是星岡公等祖輩積德蔭庇所至。

二 曾星岡的言行對曾國藩及其家族后輩的影響

曾國藩一再稱他的治家之道是從他的祖父星岡公那里學(xué)來的。在曾國藩的家書、家訓(xùn)和日記中，我們看到曾國藩經(jīng)常用曾星岡的話語告誡教育子弟，有為人處世的，有當官做事的，有養(yǎng)生保健的，等等。筆者認為，曾星岡平生對曾國藩及其家族后輩影響最大的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為人處世，二是治家齊家。

(一)傳承曾星岡的為人處世理念

為人方面，在現(xiàn)實生活中，父輩的為人處世、待人接物和言談舉止是晚輩最好的老師。一個人青少年時代所處的環(huán)境，對人一生的走向相當重要，尤其是至親的言傳身教，能起到不可替代的潛移默化的作用。曾星岡常說:人待人，無價之寶。從這句話中，我們可以體會到，一個人不能獨善其身，一個家庭也不能獨善其家。人與人的關(guān)系，息息相關(guān)，人若秉仁厚之心，則會善待他人;善待他人者，他人也將善待之。倘若人人都能如此，則會達到人群和悅、社會和諧。假如不能與親族鄰里和睦相處，則必然間隙而至，社會不安。

曾星岡注意鄰里和睦為地方所稱頌，對曾國藩及其后輩的影響、啟示、教育是很深刻的。咸豐九年十月十八日，曾國藩對澄侯四弟說:我祖星岡公，第一有功于祖宗及后嗣，有功于房族及鄉(xiāng)黨者，在講求禮儀、講求慶節(jié)。曾國藩他們也親眼看到:凡是親戚鄰里到家來，星岡公無不恭敬款待;有急待的，必定設(shè)法周濟;有爭吵的，必定幫助排解;有喜事的，必定前往祝賀;有疾病的，必定慰問;有喪事的，必定吊唁。曾國藩在道光二十一年(1841 年)四月十七日的一封信中說:“祖父平時積德累仁，救難救急，孫所知者，已難指數(shù)?！菜耸譄o策、計無復(fù)之者，將祖父善于調(diào)停、旋乾轉(zhuǎn)坤，無不立即解危?！保?］曾國藩曾在追憶曾家的這一傳統(tǒng)時對曾紀澤說:“戒富貴之家不可不敬遠親而慢近鄰也。我家初移富坨，不可輕慢近鄰，酒飯宜松，禮貌宜恭，……除不管閑事、不幫官司外，有可行方便之處，亦無吝也。”［5］曾國藩的話啟示后人，謙虛者，和氣對人，善讓人也。它體現(xiàn)的是一個人的修養(yǎng)和品德，一種博大的胸襟。謙讓并不是膽小懦弱，而是人生的一種智慧。一個人不管生活在何種時代，在生活、工作和學(xué)習(xí)中必須學(xué)會謙讓，只有懂得謙讓才能贏得別人的信賴和支持，從而為事業(yè)的成功打下基礎(chǔ)。

曾星岡樂善好施，濟人以急。曾星岡又經(jīng)常教育子孫:濟人需濟急時無，君子居下，則排一方之難;在上，則息萬物之器。他對周圍一些孤嫠衰疾無告者總是盡自己的力量所為，隨時排之，不無小補。曾國藩曾說:“先星岡公云濟人，須濟急時無。又云隨緣布施，專以目之所能觸為主，即孟子所稱乃仁術(shù)也?！保?］曾國藩將其祖父這一思想發(fā)揚光大。道光二十三年，曾國藩去四川擔(dān)任主考官，得到一筆數(shù)目不少的正當收入，就寄1000 兩銀子給家中，信中說明，此1000 兩銀子，600 兩為家中還債，另400 兩為饋贈親族之用。在說明銀子的用途后，曾國藩說:“孫所以汲汲饋贈者，蓋有二故。一則我家氣運太盛，不可不格外小心，以為持盈保泰之道。舊債盡清，則好處太全，恐盈極生虧;留債不清，則好中不足，亦處樂之法也。二則各親戚家皆貧，而年老者今不略為做助，則他日不知何如?！保?］39信中列舉幾家須幫助之理由后，他又說:“家中之債，今若不還，后尚可還。贈人之舉，今若不為，必后悔之?！保?］40信的結(jié)尾又說明(饋贈之事)此事請星岡公作主。曾國藩的這一做法，遭到了弟弟曾國潢、曾國荃的反對，并給曾國藩寫信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曾國藩于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給兩位弟弟又寫了一封長長的回信。信中列舉這些親族平時相處極好，關(guān)系融洽，時有往來，并說明必須饋贈的理由。信中有一段話說:“君子之處順境，兢兢焉常覺天之過厚于我，非果厚也，以為較之尤嗇者，而我固之厚矣。古人所謂境地須看不如我者，此之謂也?！保?］41

曾國藩比較全面系統(tǒng)地繼承了曾星岡關(guān)于怎樣做人的理念。對待家庭，主張孝悌;對待族人親戚，則主張敬愛。他自制格言:取人為善，與人為善;樂以終身，憂以終身。借以自勉且勉勵別人。如咸豐十年九月二十四日，曾國藩給沅、季二弟的信中將祖父的話轉(zhuǎn)述給兩位弟弟:“吾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進京散館，十月二十日早侍祖父星岡公于階前，請曰:‘此次進京，求公教訓(xùn)?！菍?‘爾的官是做不盡的，你的才是好的，但不可傲。滿招損，謙受益，爾若不傲，更好全了?！z訓(xùn)不遠，至今尚如耳提面命，今吾僅述此語告誡兩弟，總是除傲字為第一義?！保?］他強調(diào)以淡泊二字最好。淡，恬淡也;泊，安泊也。恬淡安泊，無他妄念也。

曾國藩不但對祖父的教導(dǎo)牢記在心，將其付諸實施于曾氏家族教育的行動中，就連曾星岡的儀表也成為曾國藩心中的模擬偶像。咸豐九年十月十四日，曾國藩在寫給曾紀澤的信中說:“余嘗細觀星岡公儀表絕人，全在一重字。余行路容止亦頗重厚，蓋取法于星岡公。爾之容止甚輕，是一大弊病，以后宜時時留心?！恢厥菭柹碇烫帲侍卣佌伣渲?。”［14］274受曾星岡的影響，曾國藩十分注重自己的言談舉止和待人處事，行為舉止十分沉穩(wěn):站立時，穩(wěn)穩(wěn)當當，站姿規(guī)規(guī)矩矩;看書時，全神貫注，目不斜視;聽人講話，畢恭畢敬，很有禮貌;說話時，語氣和緩，忠厚仁愛，待人接物表現(xiàn)得非常好。為此，他常常告誡兒子曾紀澤:容止要厚重、沉穩(wěn)，力戒輕佻。

(二)治家之道，一切以星岡公為法

曾星岡的治家之道，首先是治家貴嚴。曾國藩繼承和弘揚曾星岡的治家理念，不但在曾國藩的家書、家訓(xùn)及許多著述中都借用曾星岡的語言，而且在治家過程中不斷探索、總結(jié)、歸納，提煉出許多的治家格言，并加以條理化、系統(tǒng)化、理論化，豐富和發(fā)展了曾星岡的治家思想。這集中體現(xiàn)在他的治家“八字訣”、“八本”和“三不信”、“三致祥”思想中，并以此經(jīng)常教育子侄后輩。

咸豐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曾國藩在給澄侯四弟的信中是這樣寫的:“家中兄弟子侄，惟當記祖父之八個字，曰:‘考、寶、早、掃、書、蔬、魚、豬’，又謹記祖父之三不信，曰:‘不信地仙、不信醫(yī)藥、不信僧巫?！瓱o論世之治亂，家之貧富，但能守星岡公之八字與余之八本，總不失為上等人家?！保?］217咸豐十一年三月初四日，他在給澄、沅、季三位弟弟的信中又說:“余近年在外，勤謹和平，差免愆尤，惟軍事總無起色，自去冬至今，無日不在危機駭浪之中。所欲常常告誡諸弟與子侄者，惟星岡公之八字、三不信及余之八本、三致祥而已。八字曰:‘考、寶、早、掃、書、蔬、魚、豬’也。三不信曰:‘藥醫(yī)也、地仙也、僧巫也。’八本曰:‘讀古書以訓(xùn)詁為本，作詩文以聲調(diào)為本，事親以得歡心為本，養(yǎng)生以少惱怒為本，立身以不妄語為本，居家以不晏起為本，居官以不愛錢為本，行軍以不擾民為本。’三致祥曰:‘考致祥、勤致祥、恕致祥?！澮蜍娛氯瘴＃┫Σ粶y，又與諸弟重言以申明之。家中無論老少男婦，總以習(xí)勤勞為第一義，謙謹為第二義，勞則不佚，謙則不傲，萬善皆從此生?！保?］32他還在這封信里說，孝、勤、恕三者可以給自身、給家庭帶來吉祥?！靶菍裟甏?，純是一團和氣。獨對子孫諸侄，則嚴肅異常，遇佳時令節(jié)，尤為凜不可犯，益亦具一種收嗇之氣，不使家中歡樂過節(jié)，流于放肆也。”［8］

咸豐八年八月二十二日，曾國藩給澄侯、季洪兩弟去信，強調(diào)指出:“家中養(yǎng)魚、養(yǎng)豬、種竹、種蔬四事，皆不可息。一則上接祖父以來相承之家風(fēng)，二則望其外有一種生氣，登其庭有一種旺氣，雖多花幾個錢，多請幾個工，但用在此四字上，總是無妨。”［4］240在這封信中，他對子侄后輩提出嚴格要求:“后輩子侄總宜教之以禮，出門宜常走路，不可動用輿馬，長其驕情之氣。一次姑息，二次、三次姑息，以后驕慣難改，不可不慎。”［4］196同治五年十二月初六日曾國藩給澄弟去信，說:“家中要得興旺，全靠出賢子弟，若子弟不賢不才，雖多積銀、積錢、積谷、積衣、積書總是枉然。子弟之賢否，六分本于天生，四分由于家教。吾家代代皆有世德明訓(xùn)，惟星岡公之教尤應(yīng)謹守牢記，吾近將星岡公之家規(guī)編成八句，云:‘書蔬魚豬，考早掃寶;常說常行，八者都好;地命醫(yī)理，僧巫祈禱，留客久住，六者俱惱。’蓋星岡公于地、命、醫(yī)、僧、巫五項入進門便惱，即親友遠客久住亦惱。此八好六惱者，我家世世守之，永為家訓(xùn)，子孫雖愚，亦必略有范圍也?！保?］196

曾國藩為了將曾星岡的八字理念付諸行動，除自己以身作則做好表率外，還多次分別針對不同人員的不同表現(xiàn)一一寫信給其弟子，一個個進行灌輸。

咸豐九年十月二十四日，曾國藩在給曾紀澤的信中說:“我朝列圣相承，總是寅正即起，至今二百年不改。我家高曾祖考相傳早起，吾得見競希公星岡公皆未明即起，冬寒起坐約一個時辰，始見天亮。吾父竹亭公亦甫黎明即起，有事則不待黎明，每晚必起看一二次不等，此爾所及見者也。余近黎明即起，思有以紹先人之家風(fēng)。爾既冠授室，當以早起為第一先務(wù)，自力行之，亦率新婦力行之。”［4］386咸豐十年閏三月初四日，他又給曾紀澤寫了一封比較長的信，其中又談到了書、蔬、魚、豬四端，他是這樣寫的:“昔吾祖星岡公，最講治家之法，第一起早，第二打掃潔凈，第三誠修祭祀，第四善待親族鄰里。凡親族鄰里來家，無不恭敬款待，有急必周濟之，有訟必排解之，有喜必慶賀之，有疾必問，有喪必吊。此四事之外，于讀書、種菜等事尤為刻刻留心，故余近寫家信，常常提及書蔬魚豬四端者，蓋祖父相傳之定法也?！保?］416他告訴紀澤，鄉(xiāng)間早起之家，蔬菜茂盛之家，類多興旺。晏起無蔬之家，類多衰弱。曾國藩不但對自己的兒子教育甚嚴，不厭其煩地灌輸經(jīng)過他提煉的八字理念，對其侄兒也一樣進行教育。同治二年十二月十四日他給侄兒紀瑞去信，信中說:“吾家累世以來，孝弟勤儉，輔臣公以上，吾不及見，競希公、星岡公皆未明即起，競?cè)諢o片刻暇逸?！菍攲O入翰林之后，猶親自種菜收糞。吾父竹亭公之勤儉，則爾等所及見也。今家中境地雖漸寬裕，侄與諸昆弟切不可忘卻先世之艱難，有福不可享盡，有勢不可使盡?！保?］417在曾國藩與曾國荃同時封爵開府，門庭可謂極其旺盛之時，曾氏家族仍沒有忘記自己的老本行。曾星岡對竹亭公說:“寬一雖點翰林，我家乃靠作田為主，不可靠他吃飯?！保?］774這是多么深邃的目光。曾國藩將曾星岡的理念貫徹于治家全過程中，讓子孫保持耕讀之家本色，過常人儉樸勤奮的日子，不染官宦子弟的紈绔習(xí)氣，這是曾國藩教誡子侄輩的一個重要話題，他常常將這些話掛在嘴邊，不停地嘮叨著。曾國藩的如此治家既體現(xiàn)了他遠過庸常的眼光，也體現(xiàn)了他對子孫深厚永久的關(guān)愛。咸豐四年四月十四日，他給4 位老弟寫信時特別強調(diào):“吾家子侄半耕半讀，以守先人之舊，慎無存半點官氣。不許坐轎，不許喚人取水添茶等事。其拾柴收糞等事，須一一為之;插田蒔禾等事，亦時時學(xué)之。庶漸漸務(wù)本而不習(xí)于淫泆矣。至要，至要，千囑萬囑。”［3］195

至此，我們可以看出，對于治家之道，星岡公在曾國藩心中的位置可謂之高無上。曾星岡對曾氏家族影響深遠，曾國藩及其家族后輩一代一代傳承著曾星岡的為人處世和治家文化傳統(tǒng)。也正因為如此，曾國藩家族在近代以來人才輩出，光耀九州，成為近代以來家庭文化建設(shè)成功的典范。曾國藩家族的子弟及其后裔近300 人中，沒有1 個廢人，也沒有1 個紈绔子弟，有的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材，有的成為外交家、教育家、翻譯家、科學(xué)家、哲學(xué)家、文學(xué)家、藝術(shù)家。他們能成材成器，原因固然很多，但筆者認為，主要是因為星岡公、竹亭公以及曾國藩努力營造一個讓人群和悅、社會和諧、家庭和睦的安定有序的環(huán)境和進行良好的家教、嚴格的約束和管教到位。

［1］史林，遲云飛.曾國藩大傳:下［M］.北京:中國經(jīng)濟出版社出版，2001:862.

［2］唐浩明.唐浩明評點梁啟超輯曾國藩嘉言鈔:上［M］.長沙:岳麓書社，2007:1.

［3］唐浩明.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上［M］.長沙:岳麓書社，2002:7.

［4］李瀚章.曾國藩家書家訓(xùn)［M］.李鴻章，校.北京:中國攝影藝術(shù)出版社出版，2005:3.

［5］唐陵.中興名臣曾國藩［M］.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4:689.

［6］唐浩明.唐浩明評點曾國藩語錄:卷3［M］.長沙:岳麓書社，2008:267.

［7］唐浩明.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下［M］.長沙:岳麓書社，2002:3.

［8］唐浩明.唐浩明評點曾國藩語錄:卷2［M］.長沙:岳麓書社，2008: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