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杰
(武漢大學 文學院,武漢430072)
以個人起伏跌宕之微觀人生,系一代興衰沉浮之宏觀歷史,是傳記價值之所在,而口述歷史更獨具第一手史料之特性。故星云口述自傳《百年佛緣》的出版,①引發(fā)了兩岸各界人士對星云法師傳道經(jīng)歷、弘法理念及百年歷史的廣泛關注。就該書的內(nèi)容、價值而言,值得挖掘者有三:
在《百年佛緣》之前,臺灣作家陸震廷、林清玄、符芝英及大陸學者鄧子美教授等人先后為星云大師作過傳,雖風格、側(cè)重點各有不同,但均力求真實還原星云法師弘法布道的佛緣經(jīng)歷,并將之與現(xiàn)當代佛教發(fā)展史相呼應。其后,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了星云第一部自傳《合掌人生》[1],該書敘事精簡凝練,僅340頁的篇幅就概括了星云法師對生命、對宗教、對歷史的理解和闡釋,但限于篇幅的緣故,未能充分展開,《百年佛緣》的出版則彌補了這一遺憾。
該書初版于2012年9月由臺灣國史館發(fā)行,次年三月由星云再次口述,經(jīng)佛光山弟子們記錄、增訂,合計一百一十篇。繁體版于2013年5月由佛光山出版社出版,簡體版于2013年10月由北京三聯(lián)書店出版。該書分《生活篇》、《社緣篇》、《文教篇》、《僧信篇》、《行佛篇》、《道場篇》、《新春告白》、《別冊》及《名家看〈百年佛緣〉》等九冊,共一百六十萬字,一千六百余張照片、四十八幅拉頁。該書敘事起自辛亥革命,將北伐、抗日、內(nèi)戰(zhàn)及兩岸破冰文化互動等歷史貫穿在個人經(jīng)歷之中。
史學泰斗陳垣先生曾論及:“中國佛教史籍,恒與列朝史事有關,不參稽而旁靠之,則每有窒礙難通之史跡?!盵2]陳先生指出,佛教史籍具有宗教和歷史的雙重屬性,《百年佛緣》的內(nèi)容即體現(xiàn)了這一點。臺灣國民黨榮譽主席吳伯雄在篇首的《推薦序》中將此書的特點歸納為十條,甚為周詳,重點關注的就是《百年佛緣》的歷史價值:“透過大師生動地宣講出來,可以了解近百年來,中華民族的歷史、中華民族的動態(tài)、中華民族的榮辱苦難。尤其歷史中的人物、場景,彷佛從書本里一個一個跳躍而出,令人有身歷其境之感?!迸_灣國史館館長呂芳上稱該書:“對于了解中國近百年來的佛教,尤其是戰(zhàn)后臺灣佛教發(fā)展,有許多前所未錄的原始資料,具有相當高的史料價值。”大陸學者錢文忠認為,“口述歷史之所以珍貴,在于它所提供的史料有血有肉、真切細致、豐滿鮮活?!栋倌攴鹁墶肪褪沁@樣一部口述歷史的典范之作?!?/p>
史料的價值,必須以真實為第一準則,《百年佛緣》的敘事即體現(xiàn)出對歷史敘事準則的尊重與自覺??谑稣呒罢碚邔τ谙嚓P史料極為謹慎,文中所涉及之事件、處所、人物,不避大小,或以文字詳其原委,或以照片、圖片輔為佐證,力求真實、嚴謹。因此該書緣起于星云大師應臺灣“國史館”的請邀,為見證百年歷史而作。星云在《百年佛緣》自序里談道:“2011年8月23日,行政院文建會在佛光山佛陀紀念館舉辦一場宗教界聯(lián)合慶祝民國百年的祈?;顒樱麨椤異叟c和平’,引發(fā)我想寫一些百年來的佛教,作為這個時代的見證。在此之前,國史館也希望我寫一部民國百年的記事,由于自己出生也晚,生于1927年(民國十六年)的我沒有趕上民國初年……我便在八十五歲,時值民國百年之際,以殘障老人之身,口述這部《百年佛緣》,作為民國百年的賀禮。”因有此立意,故該書亦盡可能詳盡地還原、再現(xiàn)與星云大師相關的歷史及各行業(yè)風云人物,將其87年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兩岸社會、宗教、文化等諸多方面的變遷也借此書一一呈現(xiàn)。星云在序中說:“在緬懷佛教往事之際,心中也不免生起,佛教并不只有這百年,打從佛陀在菩提樹下發(fā)出‘人人皆有佛性’的宣告開始,人間就已經(jīng)有了佛教。這一部口述歷史,雖然在無窮無盡的時空里,只是大海的一漚,但希望能夠在久遠的生命長河里,留下些許的貢獻。本書乃為民國百年獻禮而成,由于年紀老邁,諸多往事不復記憶,許多人物僅述片爪鴻泥,但所記之事皆真實不差;而又更多仁者、好友的高風亮節(jié)、美好行誼,也非此小書能全部觸及。”佛光山書記室全體在《記錄者感言》中也強調(diào)這一點:“星云大師可說是一座真人圖書館,一部活歷史。由他口述的這套書,時間現(xiàn)場歷歷在目,古今人物栩栩如生,具有高度可讀性,更能打破一般人認為歷史書枯燥無味的刻板印象……星云大師說,這本書或許有文字上的不妥,或者一些人間事物的訛誤,但是在他心里,都是赤裸裸真實的告白,沒有一點虛情假意,一切都是本來面目?!?/p>
傳統(tǒng)的僧傳和禪宗燈錄類的書寫,往往由弟子及后人著述,或憶及片爪鴻泥,或鉤沉零散史料,一則有隔膜之感,二則往往存在一定的修辭。如流傳較廣、影響較大的《高僧傳》,清代孫星衍這樣評價:“慧皎《高僧傳》,《四庫全書》未及收……僧人事跡,率多文人粉飾,然六朝士夫,無所自存,遁入釋道,故多通品,辭理可觀,且足資考史,地方古跡亦可借證,實為有用之書?!薄栋倌攴鹁墶芬嗍怯尚窃拼髱煹姆鸸馍降茏佑涗洠畲蟮膮^(qū)別在于該書出于大師口述,因此避免了他人作傳的揣測與隔閡,所思所想、所經(jīng)所歷一一出于當事人之口,所以該書不但具有近現(xiàn)代佛教史的史料價值,還將成為研究星云本人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料,也必然引起文化界的回應。
清末民初,佛教亦面臨諸多時代要求。梁啟超曾預言了佛教將迎來宗教改革:“物質(zhì)文明爛熟,而精神上之饑餓益不勝其苦痛。佛教學者,蓋應于此時代要求之一良藥也。我國民性,對于此種學問,本有特長,前此所以能發(fā)達者在此,今后此特性必將復活。雖然,隋唐之佛教,非負印度之佛教,而今后復活之佛教,亦必非復隋唐之佛教。質(zhì)言之,則佛教上之宗教改革而已”[3]61?!叭碎g佛教”即應運而生。
“人間佛教”作為專有名詞首次出現(xiàn)于太虛和尚《怎樣來建設人間佛教》一文。該文是其作于1933年10月的講演稿,后刊于次年一月出版的《海潮音》第十五卷一號。該演講稿中,太虛開宗明義地提出人間佛教的意思:“乃是以佛教的道理來改良社會,使人類進步,把世界改善罷了。”然而因為時局及機緣不到,該理念并未能夠及時弘揚。其后有印順法師為之努力,講授《人間佛教》、《人性》、《人間佛教要略》,奠定了其人間佛教的基本理論框架。到了星云身上,“人間佛教”的理念才得以光大,走向全球化和現(xiàn)代化。
星云在《百年佛緣》中談到了他的人間佛教理念,也論及太虛對他的影響。他說:“二十歲那年,我踏出佛教學院的大門,身處局勢動蕩不安及佛教地位低落的年代里,眼見社會種種的危難,耳聞眾生痛苦的呼喊,我也像許多熱血澎湃的僧青年一樣,擁有滿腔改革佛教的抱負,有鑒于太虛的教產(chǎn)、教義、教理‘革命’,因為沒有自己的地盤,以致功敗垂成。所以我與同道們欣然接受南京華藏寺,并且訂定新生活規(guī)約,試圖藉此恢復叢林學團的道風,然而這豈是一個經(jīng)懺道場所能做到的,失敗自是在意料之中,這是我生平以來第一次的‘革命’?!盵4]盡管受太虛影響頗多,但星云大師的人間佛教,有其自己的鮮明特色?!缎窃颇J降娜碎g佛教》一書曾明確提出并闡釋了人間佛教的“星云模式”,其中引述了星云的話:“我對人間佛教的思想,其實是我本來的性格。在我未出家之前,我就有與人為善、從善如流、為人著想、給人歡喜、合群樂群、助人為樂、歡喜融合、同體共生的性格?!薄斑@種思想、理念,一有機會我就慢慢去實踐,并不是受那個人的影響,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性格?!盵5]
星云在《百年佛緣》自序中談道:“有人問我,什么是人間佛教 ?佛陀出生在人間,修行在人間,成道在人間,弘法在人間,都是對人說的法,這不就是人間佛教嗎?因此,只要是佛說的、人要的、凈化的、善美的,凡有助于增進幸福人生的教法,都是人間佛教?!毙窃茻o時無處不忘弘揚人間佛教,早在《合掌人生》中,他就談到了這一點:“對于人間佛教的弘揚,我除了有《人間佛教系列》的各類書籍以外,在《人間佛教戒定慧》里,更把人間佛教的思想、理念,一一表露?!盵1]11在《百年佛緣》一書中,星云一以貫之地將這一理念滲透其中?!渡钇防镄窃圃谡劶八泥l(xiāng)土情、他的外婆、母親、他的衣食住行、他的老幼善緣、他與佛門親家的因緣、他的侍者、他的翻譯人員、醫(yī)療團隊等人時,皆有一種普世入世的關懷。不回避家庭、社會、國家和全人類,不回避責任,將人間佛教的理念處處滲透其中,如鹽化水。他講道:“人在世間上生活,民生問題最重要;所謂民生問題,就是衣食住行?!痹凇杜c佛菩薩感應記》中,他并沒有將宗教體驗說得玄而又玄,而是曉暢明白:
我倡導人間佛教,如同孔子所講不語怪力亂神,但是靈感在宗教里,確實是平常、稀松見慣的事?!仪谟谧x書,以智慧抉擇事物,智慧就是我的感應;我慈悲待人,別人也回報我友誼,慈悲就是我的感應。原來,感應不一定是向佛菩薩祈求,自己也可以創(chuàng)造自我的靈感。我也常想,我們的感應究竟在哪里?我?guī)椭鷦e人,別人也幫助我,我服務別人,別人也會為我服務,這種交流不就是感應嗎?所以,靈感是有因果的,你有善因好緣,怎么會沒有感應呢?
在《我與神明》篇中,星云談到佛教經(jīng)常遭受批評的“神佛不分”:“誠然,把神明當做一個信仰的終極目標并不究竟,佛陀才是眾生的導師;但是把神明當作朋友尊敬,則應該不為過,就好像佛教所謂‘人人是佛’,人佛不分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人有佛性,神當然也有佛性了。其實佛教是一個包容性很大的宗教,本意并不排斥神明,只要有歷史可考,對民間有益,發(fā)心護持正法的護法神,都會給予接納?!边@樣的包容、寬仁,取得了良好的收效。吳伯雄直言:“在我從政的生涯中,得益于大師的開示良多,讓我時時刻刻不忘記以人民為心,以大眾的需要為需要。我深信佛教具有安頓人心的力量,絕對可以輔助政治及世間一切知識之所不及。”天下遠見創(chuàng)辦人王力行稱自己是個“旁觀者”,但對星云 “打開心門,走入社會”,“開啟佛教開啟佛教教制、教育、教理改革的星云大師,用歡喜佛心牽引弟子、信眾,進入‘歡喜自在’的人生,無限感佩”。臺灣考試院考試委員趙麗云稱:“本書堪稱奇絕,直有‘隨眾生心、應所知量,隨業(yè)各得其解’的奇效,真的值得一讀再讀?!?/p>
梁啟超曾認為中國之佛教:“其必常為社會思想之重要成份,無可疑也。其益社會耶?害社會耶?則視新佛教徒能否出現(xiàn)而已?!盵3]151星云將佛教與人間社會融合,使佛教有益于人生、有益于社會。無論是否是佛教徒,都可以從中得到人生的啟迪,這也是人間佛教與世無隔之處。在1999年星云大師以“如何建設人間佛教”為議題,舉行了一場國際性學術會議,表明他對人間佛教的看法;同時他以佛教現(xiàn)代化為主題,作為改善佛教的準繩,強調(diào)佛教現(xiàn)代語言化、現(xiàn)代科技化、現(xiàn)代生活化、現(xiàn)代學?;?011年,星云發(fā)表文章指出:“所謂人間佛教,不是哪個地區(qū)、哪個個人的佛教;追本溯源,人間佛教就是佛陀之教,是佛陀專為人而說法的宗教。人間佛教重在對整個世間的教化……佛教也一定要與時代配合,要能給人歡喜,給人幸福,要對社會國家有所貢獻,如此才有存在的價值,否則一定遭到社會淘汰?!薄傲嗄陙?,我所推動的佛教,是佛法與生活融和不二的人間佛教。人間佛教不是佛光山自創(chuàng),人間佛教的理念來自佛陀,因為佛陀出生在人間,修行在人間,成道在人間,度化眾生在人間,一切以人間為主。因此,佛陀本身就是人間佛陀,他所傳的就是人間佛教。”“人間佛教是人生需要的佛教。過去的佛教由于一些人士的誤導,較注重山林與出世的形式,現(xiàn)在的佛教則要從山林走入社會,從寺廟擴及家庭,把佛教落實人間,使生活美滿,家庭幸福,在精神上、心靈中、人際間都很和諧。”[6]
時隔數(shù)年,星云以自傳為媒介,以平和易曉的語言,將他的傳道經(jīng)歷、佛教理念通過《百年佛緣》一書娓娓道來,使閱者更容易領會人間佛教的教義?!皣ⅰ敝醒氪髮W認知神經(jīng)科學研究所所長洪蘭說:“直到我看了大師的《百年佛緣》才知道‘空’的意義:不是一般人所謂的空,佛教的空是‘有’的意思,茶杯空了,才能裝茶;房間空了,人才能進?。谎鄱巧嗫樟?,人才能存在,這是何等智慧的解說,讓人心悅誠服。”大陸學者錢文忠說:“讀《百年佛緣》能令你發(fā)菩提心,實現(xiàn)法喜充滿的人生;能讓你了解佛法的真諦,實現(xiàn)有意義的生命。它像是三千大千世界,能開展人的眼界和悟性,從中得到大自在的智慧,找到心靈的真正歸依處。”①百年佛緣官方網(wǎng)站:http://www.bainianfoyuan.com/New_111.html.
按佛光山書記室所總結的:“這部《百年佛緣》,與大師其他著作最大的不同,是大師將一己化作燈蕊,以一生的磨難點燃自身,去照亮這百年中的佛教人事物;以自己化為布幕,映照書中的每個生命、每一事例,曖曖含光,念念分明。”讀此書,有助于了解星云大師所弘揚的人間佛教理念。
以文學弘道,由來有之。星云尤為關注各種資源對佛教的宣傳,他本人亦創(chuàng)作了諸多詩歌、散文、小說等類型的作品。除了對文學的興趣外,這還源于他對文學功能的充分認識。在《百年佛緣》中,星云談到了自己所受的文學熏陶、文學創(chuàng)作的軌跡,以及文學創(chuàng)作觀念的轉(zhuǎn)變及原因。
在《我與文學的關系》一節(jié)中,星云提到他對文學的熱愛和創(chuàng)作歷程:“我這一生,除了與佛教的關系特別的殊勝,其它的學術文化,就要算我與文學的因緣最為深厚。因為我一生沒有進過學校,也沒有受過老師特殊的訓練,除了寺院的教育,讓我獲得佛學的一些知識以外,應該就是我個人喜歡閱讀文學的著作了。之所以啟蒙我喜歡文學,還是由于佛教的經(jīng)書比較深奧,讀起來不甚了解,而民間的文學小說不但看得懂,并且趣味橫生,所以我就這樣深深地愛上了文學?!痹跅妓滤x到了流落寺院的南京鄉(xiāng)村示范學校的大量藏書,到了1945年,星云來到焦山佛學院后,開始練習寫作,并陸續(xù)發(fā)表了《鈔票的話》、《平等下的犧牲者》、《一封無法投遞的信》、《勝利聲中應有的自覺》等文章和新詩,并主編《我的園地》、《怒濤月刊》,應邀擔任《新江蘇報》副刊《新思潮》、《徐報》副刊《霞光》編輯。星云赴臺后,還創(chuàng)作了《無聲息的歌唱》等作品。
修行與文學創(chuàng)作,是否存在矛盾?初始星云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時,受到了一些非議,一些教內(nèi)的同修認為他不務正業(yè)。星云認為,佛經(jīng)也具有文學性,文學和佛學并非矛盾的:“如《維摩詰經(jīng)》,兩萬多字的文體如新詩般優(yōu)美;如《華嚴經(jīng)》,敘述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就像《儒林外史》的故事一樣,重重疊疊、意境非凡;而《大寶積經(jīng)》,就像由許多的短篇小說結合而成,精簡扼要,特色鮮明;至于《百喻經(jīng)》,就如童話寓言的故事,涵義深遠,發(fā)人深省。佛教的禪宗語錄,像《景德傳燈錄》和《指月錄》等,不但富有文學的生活寫實,更富有哲學心性上的思維,胡適博士甚至說,禪宗語錄就是中國最早的白話文學?!敵跷野逊鸾?jīng)比喻成文學的著作,在佛教界里是很難獲得認同的,長老們認為我的話褻瀆了佛法,不應該用佛經(jīng)去遷就世俗,但從一個喜好文學者的心理來看,同樣是真善美的作品,為什么佛學就不能和文學結合呢?”[6]
在語言風格和體裁的選擇上,星云坦誠自己受了胡適先生的啟發(fā):“尤其,我受胡適之先生最大的啟發(fā),就是他說的:‘寫文章就是表情達意,表情表得好,達意達得好,就是好文章;寫文章如說話,話怎么說,文章就怎么寫?!易x到此,幾乎廓然大悟。從此覺得寫文章如說話,不要雕琢、不用過多描寫,我把《作文描寫辭典》束之高閣,憑著自己的說話,表情達意,就是我寫文章的文學辭典了。但是,寫詩畢竟沒有寫文章那么直截了當,詩必須講究含蓄,講究意境,講究美感,我想想,我的性格還是與詩不合,所以從那以后,我就棄詩從文。盡管我在《無聲息的歌唱》中,寫有一篇詩序,在《釋迦牟尼佛傳》中寫過禮贊佛陀的新詩,后來還是慢慢的與詩作漸行漸遠了。我對于弘法與寫作的理念,一向主張要有文學的外衣、哲學的內(nèi)涵,因為文學要美,哲學尤其要有理,內(nèi)外相應,無論是長文還是短文,必然是好文章。胡適之先生說,《維摩詰經(jīng)》是世界上最長的白話詩,而《華嚴經(jīng)》、《大寶積經(jīng)》,都是長篇或短篇的小說,而我覺得,佛學就是文學和哲學的結合。希望今后的哲學理論,能用美麗的文學給它裝飾,才能成為有血有肉的讀物?!?/p>
通讀《百年佛緣》,正體現(xiàn)了星云用“文學外衣、哲學內(nèi)涵”來弘揚佛法的思想。“在他‘不墮悄然機’的弘化里,仔細觀察體會,仍看得見他思想體系的蛛絲馬跡。誠然如是‘文學為佛法之翼,佛法為文學之核’,星云以文教為根柢、佛法為基石,懷抱文學人的悲憫情懷,開顯佛陀的權時之教,可以說不論講經(jīng)說法、寫書論述,言談間、字句里,處處散發(fā)文學善美的馨香,詩書芬芳的氣質(zhì)?!保ā队涗浾吒醒浴罚┻@一語言風格也得到諸多認可。臺灣電視資深主播沈春華認為:“星云大師在傳統(tǒng)的佛教義理上做了更開闊積極的解釋,在弘法傳道的形式上,納入更多元活潑的藝文元素,讓已然壓力很大的現(xiàn)代人不要因為畏懼,而要欣然的親近佛法的真善美?!北睅煷蠼淌谟诘しQ:”今讀大師的《百年佛緣》,有平凡的生活,有不平凡的思想、事業(yè);讀別的書,要苦苦用心,讀《百年佛緣》如是享受。”
總之,《百年佛緣》的史料價值應得到充分的重視,其所弘揚的人間佛教理念也將因其優(yōu)美自然的講述而雅俗共賞。該書必將成為研究星云及近現(xiàn)代佛教史不能回避的一部著作。
[1]星云.合掌人生[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10.
[2]陳垣.中國佛教史籍概論[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5:1.
[3]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M].朱維錚,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0.
[4]星云.往事百語·老二哲學[M].北京:現(xiàn)代出版社,2008:223.
[5]滿義法師.星云模式的人間佛教[M].臺北:天下文化出版社,2005:13.
[6]星云.人間佛教的藍圖[J].普門學報,20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