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小莫

【一】

公司規(guī)模擴大后，他就很少回家看望母親。想起來時，就打個電話，跟母親說上幾句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匆匆忙忙的。甚至有時候，母親話還沒說完，他就因為處理手頭上的事情，把電話掐斷了。

他不知道，電話那頭的母親，握著電話線的手僵著，然后微笑著搖頭，嘆了口氣。

那個夏天，他乘飛機回家辦事，正好回趟家看望母親?；氐郊乙矝]別的事，主要是陪母親看看電視，聊聊天。

第二天，母親說，咱倆去買雞蛋吧！

他一聽就笑了。在公司里，他是大經(jīng)理，有專門的秘書與司機。但他點點頭說，好。

【二】

隨母親出了門。母親說去某某超市。他問，附近不是有家超市嗎？母親眨眨眼，有些得意，說，某某超市的雞蛋便宜，一斤三塊二，附近的這家要三塊四。他咋了咋舌。

走到路邊，正準(zhǔn)備抬手打車，母親說，坐12路車吧。他問，為什么坐12路？母親說，12路車是超市的專用車，免費，坐別的公交車，還要花兩塊錢。他又笑了，說好。

坐上12路大客車，車上差不多都是些老頭老太太，跟母親很熟了，聽說他是陪母親買雞蛋的，都用暖暖的眼神看著他，好像他是大家的兒子。他的心里，也暖暖的。

買了10斤雞蛋，母親拉著他在超市里的休息椅坐著，說，我們在這里等一小時。他驚訝地說，一小時？母親點點頭說，下趟12路車回來，還得一小時。他覺得有股火苗在心里噌地躥起，但還是忍了，用耐性將火苗熄滅。

母親跟他東拉西扯，說起他上學(xué)時的一些事。一小時的時間，過得倒也不算太慢，終于坐上12路。下了車，他拎著雞蛋，噓出一口氣。母親看起來格外高興，扳著手指算，1斤雞蛋省兩毛錢，10斤雞蛋省兩塊錢，來回的車費，兩人省4塊錢，加起來共省下6塊錢。

他腦子里也迅速計算，從出門到現(xiàn)在，共用了4個小時，4小時的時間，在公司里，他可以創(chuàng)造出上萬元的價值。他在心里嘆了一下。

【三】

快到家時，走過一個水果攤，母親用6元錢買下一個大西瓜。

回到家，西瓜切開，露出鮮紅的瓜瓤。他早就渴了，拿起一塊，迫不及待地吃起來。西瓜甜極了，他吃得呼嚕呼嚕的，像小豬一樣。

好久沒有這樣痛快地吃水果了。一抬頭，母親正看著他，眼睛有些濕潤，臉上確是極大的滿足與疼愛。他的心，像琴弦被撥動了一下。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他怔怔地看著母親，將滿嘴西瓜咽下。那一刻，他忽然理解了母親。艱難時，母親靠著勤勞與節(jié)儉，供他上學(xué)，將他養(yǎng)大；富足時，勤儉作為母親的生活方式，依然能帶給她滿足與幸福。而現(xiàn)在，富足的他卻換不來時間陪母親說一會兒話，母親用這4個小時換來的，是與兒子共同相處的時光！

他慶幸今天終于耐住性子陪母親省下6元錢。這6元錢，跟自己在公司創(chuàng)造的上萬元相比，是等價的。因為，許多時候，時間與金錢就該為愛而存在。

（摘自《家庭之友·佳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