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去
當那件奇怪的快遞被隨手扔進抽屜的時候,我正忙得焦頭爛額。
計算機專業(yè)畢業(yè)之后,我和高新開發(fā)區(qū)的一家軟件公司簽了五年的“賣身合約”。簽合同前,我給自己算了一筆賬,當地的房價每平方米均價8000元,埋頭苦干5年,再找家里支持一部分,我可以在當地貸款買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想想5年后即將在這個城市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我內心激動不已。
那時候,程序員開始被一些網友戲稱為“程序猿”,意為一種特殊的、可以從事程序開發(fā)的動物,看這個名字就知道我當時的生活有多“苦逼”了。訂單一到,所有人都要加班加點,抱被子睡工作椅是家常便飯,但是為了夢想中的房子,苦點累點也是值得的。
接到這件奇怪的快遞時,已經是我“程序猿”生活的第四年了??爝f是爸爸發(fā)來的,這是平生初次。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里面只有一張宣紙。宣紙上寫著:“兒子,請Look!”不中不洋,不俗不雅,這算是哪門子書法作品呀?
宣紙中間僅有一句“躲進小樓成一統”,這是當年魯迅受到迫害,決意離開是非之地,到一個小地方獨享安謐,自成一統。但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春節(jié)后,我突然得了帶狀皰疹,腰間疼癢難忍,醫(yī)生問我,你做什么工作,我答程序員,醫(yī)生說,難怪。
在回去的公交車上,我抻開就診單,上面寫著:勞累致免疫力低下,引發(fā)病毒感染。陽光透過車玻璃,反射在被我揉得皺巴巴的就診單上。我忽然想到了父親寄來的宣紙,想到了那句“躲進小樓成一統”。彼時,當地房價早已翻番,我的工資卻像地平線一樣亙古不變,拖著疲病的身軀,住著逼仄的出租屋,還要忍受著污濁的空氣,這樣值得嗎?我問自己。
不久后,我回到老家,“躲進”小城成一統,每天踩著腳踏車上下班,做著自己最愛的文字工作,院子里種著綠油油的小青菜,一切都是生機勃勃。
也許,平凡如你我,傾其一生,都不會經歷魯迅先生的那種遭遇,即便經歷,也不一定能學到先生那種面對困境時仍泰然處之的氣魄。但是,這種“躲”在喧鬧背后的處世態(tài)度,卻是惠及你我人生的圭臬——不傾羨浮華,不爭名奪利,只要一個小小的舞臺,就能活出綠油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