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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豫讓在《淮南子》、《史記》、《戰(zhàn)國策》中的形象差異

2014-04-09 01:09余杭程水龍
淮南師范學院學報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智伯戰(zhàn)國策劉安

余杭,程水龍

(溫州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溫州 325035)

論豫讓在《淮南子》、《史記》、《戰(zhàn)國策》中的形象差異

余杭,程水龍

(溫州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溫州 325035)

《淮南子》、《史記》、《戰(zhàn)國策》三部著述中都有豫讓為智伯報仇一事的描述,卻各有旨趣。在對三者描述文字的細微差異進行比較分析后,筆者發(fā)現(xiàn)作者或編者所處時代背景、個人身世遭遇對三部著作有著深刻的影響,才使得豫讓這個刺客形象蘊藏著迥異的情愫。從中又揭示出史學著述或諸子著作如文學一般,也蘊藏著編著者的運思構(gòu)想與其思想情感的復雜因素。

豫讓;《淮南子》;《史記》;《戰(zhàn)國策》

豫讓,戰(zhàn)國時晉國人,出身俠士之家,祖上畢萬、畢陽都是晉國家喻戶曉的俠士。作為俠士家族的一員,豫讓的行事風范與后世對其人生評判不無關(guān)聯(lián)。在現(xiàn)存文獻中,《呂氏春秋》、《淮南子》、《史記》、《戰(zhàn)國策》、《說苑》和《麗澤論說集録》等著作中都有記載,相較而言,《淮南子》、《史記》、《戰(zhàn)國策》三書中描述豫讓的文字為多。并且《淮南子》中的文字材料有很多取自《史記》和《戰(zhàn)國策》,這在尊師程水龍先生的文章:《〈淮南子>引〈戰(zhàn)國策>用意之深析》中詳細地論述了,故此文不加贅述。這里僅以此三書為例,試論異同。然而三者同中有異,這些微異之處潛藏著怎樣的運思構(gòu)想?包蘊著何種情懷?筆者不揣孤陋試作探究,敬請方家指教!

一、豫讓離開范中行氏而臣事智伯行為的描述文字

關(guān)于豫讓離開范中行氏而臣事智伯一事,《淮南子》卷九“主術(shù)訓”曰:“昔者豫讓中行文子之臣。智伯伐中行氏,并吞其地,豫讓背其主而臣智伯?!雹訇悘V忠:《淮南子斠詮》,合肥:黃山書社,2008年。豫讓原為晉大夫中行穆子之子荀寅的臣子,在智伯伐中行氏之后改事智伯。關(guān)于此事,劉安用“背”、“臣”這兩個動詞描述,明顯帶有貶斥意味,將其行為定性為背叛。臣主間的微妙關(guān)系是身處那個時代背景之下的劉安極為關(guān)注的,此處名言“豫讓背其主”,一“主”字意在強調(diào)臣下對主上當保持忠心。

對豫讓該行為,《史記》卷八十六曰:“豫讓者,晉人也,故嘗事范中行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寵之?!雹谒抉R遷撰,裴骃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jié)正義:《史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此處,司馬遷對豫讓未表露明顯的評判,用“無所知名”來概括豫讓離開范中行氏的原因。這一“名”字雖不同于劉安的批判指責,可還是顯現(xiàn)太史公另一衡定標準,“名”有名聲之意,若說戰(zhàn)國時刺客不重名聲,則恐司馬遷不會贊成,因為在他看來,豫讓是因為“名”而去。

至于劉向整理的《戰(zhàn)國策》卷十八,則云:“晉畢陽之孫豫讓,始事范、中行氏而不說,去而就知伯,知伯寵之?!雹劭娢倪h,繆偉:《戰(zhàn)國策》,羅永蓮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戰(zhàn)國策》“知伯”,同“智伯”。)這里說豫讓因“不悅”而離開,可是對為何不悅卻只字未提?;蛟S劉向整理這段史料時以為俠士行蹤不定,隨性而往,“不悅”二字似乎更符合豫讓的身份與性格。

上述三家均記載了豫讓離開中行氏轉(zhuǎn)事智伯的行為,對其動機各家判斷有異。他們的遣詞造句既是對豫讓的評判,也流露出編撰者人生心路歷程的不同意蘊。而關(guān)于主上與臣仆的關(guān)系,此處三家觀念大體一致,劉安有意突出“忠”,正如他后文所言,使豫讓背主的并不是“趨舍厚薄之勢異”,而是“人之恩澤使之然也”,“君臣之施者,相報之勢也。”①陳廣忠:《淮南子斠詮》,合肥:黃山書社,2008年。因而,司馬遷和劉向皆云智伯“寵之”,即智伯給了豫讓所需要的一種尊重與愛惜。

二、豫讓為智伯報仇的行為、心理的描述文字

三家對豫讓為智伯報仇的行為和心理的文字描述也有著詳略的差異,各有旨趣?!痘茨献印ぶ餍g(shù)訓》云:“豫讓欲報趙襄子,漆身為厲,吞炭變音,擿齒易貌?!彼挥煤啙嵉氖€字描述了豫讓為報仇而自殘的過程。這是一位忠臣對主上的最佳“忠”態(tài),即自殘甚至不惜一切去報其主。關(guān)于豫讓的心理,劉安在《淮南子》卷十一“齊俗訓”中用一段揣度性文字進行了陳述:“非不知樂家室、安妻子以偷生也,然而樂推誠行,必以死主,故不留也?!彼J為豫讓報主之心是極真摯的,不帶一絲功利,不茍安偷生,定要以死相報,關(guān)鍵仍是基于一個“忠”字。

司馬遷和劉向較之于劉安的簡略,則是對豫讓報仇的經(jīng)過進行了較為詳盡的描述。司馬遷所撰與劉向的整理相比較,《戰(zhàn)國策》描述更為精彩恰當,《戰(zhàn)國策》卷十八載:“豫讓遁逃山中,……乃變姓名為刑人,入宮涂廁,欲以刺襄子。……豫讓又漆身為厲,滅須去眉,自刑以變其容,為乞人而往乞。其妻不識曰:‘狀貌不似吾夫,其音何類吾夫之甚也!’又吞炭為啞,變其音?!雹诳娢倪h,繆偉:《戰(zhàn)國策》,羅永蓮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妒酚洝放c《戰(zhàn)國策》之間也存有差異,司馬遷在述說漆身為厲之后,沒有交代下一次自殘的原因,只是在豫讓兩次自殘之后,云“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③司馬遷撰,裴骃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jié)正義:《史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至于其友如何識別殘身者是豫讓,卻不得而知。

豫讓漆身是為改變外貌,變啞則為變其音色,撰寫者要表明這一次更勝上一次自殘的情理,就需要前后文的緊密銜接。而《戰(zhàn)國策》為了使得豫讓前后兩次的自殘,符合事理,情節(jié)緊湊,在“漆身為厲”之后,特意交代“其妻不識”其形,但還是識破豫讓的偽裝,那就是“其音何類吾夫之甚”,關(guān)于聲音這一環(huán)節(jié)的處理,《戰(zhàn)國策》明顯高過《史記》,因為有了這一環(huán)節(jié)的鋪設,豫讓隨后的“吞炭變音”則符合邏輯。

關(guān)于豫讓報仇的內(nèi)心世界描寫,《史記》、《戰(zhàn)國策》比《淮南子》要細膩得多。豫讓得知智伯被殺后,《史記》描寫了豫讓表決:“嗟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說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仇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痹プ寛蟪鹗菫殪`魂“不愧”,一則不愧于智伯,二則為知己之名。而當他兩次行刺失敗后,在回答趙襄子為何要刺殺之問時,說:“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眾人遇我,我故眾人報之。至于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彪S后又言:“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義?!毖詾樾穆?,豫讓為主報仇,在出于知遇之恩外,亦有為“名”而死的心理,作為死士、作為忠臣,怎樣去顯示一位俠士應有的名義,坦然而死,“雖死不恨”,這才是豫讓的心愿,趙襄子考慮到豫讓此時“名既成矣”,故而成全了豫讓美名。司馬遷的描述,字里行間都有很明確的對“名”的強調(diào)。

上述言行心理的描述,《戰(zhàn)國策》與《史記》略同,但在一些細微之處,《戰(zhàn)國策》又有自己的特色,如趙襄子為成全豫讓最后的要求答應刺衣時,《史記》云:“豫讓拔劍三躍而擊之,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薄稇?zhàn)國策》云:“豫讓拔劍三躍,呼天擊之曰:‘而可以報知伯矣?!庇谩昂籼臁倍謥砻鑼懺プ尩慕^唱,極為精彩,很好地凸顯豫讓內(nèi)心的糾結(jié)之情。

三、豫讓報仇結(jié)果的評述文字

《淮南子》卷十一“齊俗訓”,說世俗之人“以功成為賢,以勝患為智,以遭難為愚,以死節(jié)為戇”④同①。,而劉安則認為他們只是各自實現(xiàn)了自己的終極目標罷了。豫讓不留戀家庭、妻小,以實際行動為主獻身,展示了自己的一種信仰,并不是為了名利。豫讓之所以與前賢們一樣,不同于世俗,則是“趨舍相非,嗜欲相反,而各樂其務”,“故所趨各異,而皆得所便”,那么在劉安眼里,豫讓以死報主,理所應當。而且,《淮南子·道應訓》中又通過魏文侯之口,表達了自己的觀點。當魏文侯在聽了大夫蹇重強國君應掌握大道、有沒有豫讓那樣的臣子不重要的言論后,說:“無管仲、鮑叔以為臣,故有豫讓之功?!眲步璐吮磉_了自己的另一見解,作為國君更應選用賢良,不可一味苛求豫讓那樣的忠臣之士?!吨餍g(shù)訓》直言:“君不能賞無功之臣,臣亦不能死無德之君。君德不下流于民而欲用之,如鞭蹏馬矣,是猶不待雨而求熟稼,必不可之數(shù)也。”

司馬遷與劉安觀點稍異,他在《史記》卷八十六的結(jié)尾云:“自曹沫至荊軻五人,此其義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豈妄也哉!”①司馬遷撰,裴骃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jié)正義:《史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在司馬遷看來,做為臣下只要最終“名垂后世”,就是不枉生,其自殘行為也不為妄。而劉向在整理《戰(zhàn)國策》時,于豫讓自殺之后,繼續(xù)云“死之日,趙國之士聞之,皆為涕泣”②繆文遠,繆偉,羅永蓮譯注:《戰(zhàn)國策》,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借趙國之士的涕泣,表露了自己的憐憫之心,也從側(cè)面贊賞了豫讓之“義”舉。而且據(jù)《說苑》襄子“乃自置車庫中,水漿毋入口者三日,以禮豫讓”③劉向撰,趙善詒疏證:《說苑疏證》,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5年。。

四、三家文字描述不同的深層原因

“文學是人學”,文學作品的題材是人,而且是有血有肉的人,是處在各種各樣復雜的社會關(guān)系中的人。作為史學著作、百家著述,著者或編者在關(guān)于故事主人翁的描述上常常帶有個人人生境遇的感慨,往往蘊藏著自己思想情感的復雜因素?!痘茨献印贰ⅰ妒酚洝?、《戰(zhàn)國策》的著編者也如是。

劉安、司馬遷和劉向三人志不得伸而彼此命運迥異,這對各自著述的編撰有著深刻影響?;茨贤鮿搽m是漢高祖劉邦之孫,但身世坎坷,身負兩代冤屈:其祖母趙姬因趙相“貫高等謀反柏人事發(fā)覺”而受牽連入獄,于獄中生下劉安之父劉長后自殺;其父劉長在漢文帝繼位后,“自以為最親,驕蹇,數(shù)不奉法”,椎辟陽侯,最終在文帝六年以謀反罪被廢徙蜀,途中絕食而死。其后文帝“追尊淮南王為厲王”,其子皆封侯,劉安最長,襲封淮南王。兩代人都屈死,劉安心中的積怨可想而知。漢景帝時,吳楚七國之亂,“淮南王欲發(fā)兵應之”,但淮南相“不聽王而聽漢”。然劉安仍不忘兩代冤屈,“時欲釁逆,未有因也”,聽信武安侯私言“非大王當立者誰”,后更因郎中雷被與太子劉遷比劍之事激發(fā)了劉安謀反之心,但密謀被淮南相、其孫劉建及辟陽侯孫審卿揭發(fā),終導致“淮南王安自剄殺。王后荼、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劉安謀反一事是一步步升級的,由剛開始的對兩代冤屈的積忿,到對朝廷安排淮南相監(jiān)督封國事務的不滿,再到朝廷要問罪太子的不安而欲謀反。

劉安代表的地方王權(quán)和朝廷代表的皇權(quán)之間始終處于如箭在弦,滿弦欲發(fā)的緊張狀態(tài)。在皇帝對自己處處戒備的情況下又不敢聲張,滿腹怨恨只有述諸筆端,組織門客著書?!俺酰踩氤?,獻所作《內(nèi)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④班固撰,唐顏師古注:《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這從一個側(cè)面說明漢武帝很關(guān)注這位淮南王。劉安的曲折身世和尷尬處境對他主持編纂《淮南子》有深刻影響。作為皇親貴族的他,有治國的宏才大略,卻不能過多干預朝政,必須避嫌?!痘茨献印纺┚怼耙浴逼疲骸凹o綱道德,經(jīng)緯人事”,“觀天地之象,通古今之變”。⑤陳廣忠:《淮南子斠詮》,合肥:黃山書社,2008年。就顯示了劉安治國理念和開闊胸襟,可其境遇與宏大抱負相抵觸,所以身為人臣要常常表示忠君之意,以期脫謀反之嫌,這在《淮南子》中顯露加多。

因此對于豫讓的行為劉安為何始終著眼于“忠”,就不難理解,也寄予了他對地方王權(quán)和中央皇權(quán)之間矛盾沖突的和解之愿。批判豫讓“背其主”,意在表明自己對漢朝統(tǒng)治者的忠心。當他轉(zhuǎn)而棄舊主投奔智伯,則是因為“人之恩澤使之然”,劉安如此描述也從側(cè)面提示漢皇帝應施恩與臣民,這才是維持一份忠心的關(guān)鍵。劉安對豫讓自殘報主的行為的描述,也可顯示他為社稷獻身的一腔熱血,死而后已。

劉安認為是不能用世俗的名利眼光來看待豫讓自始至終都不動搖和放棄為智伯報仇的信念。豫讓始終堅守忠心,體現(xiàn)的是“君臣之施者,相報之勢也”。這是在暗暗告誡漢武帝,不要將自己為朝廷效力看成是別有企圖,進而勸諫漢武帝當專心于政事,使能臣志士踵武相承,輔佐大業(yè),而非處處見疑,忠而被謗。君主須善于任用“管仲、鮑叔”這樣的賢臣,而非等到社稷傾危之時才求“豫讓”之類的忠臣義士。正如明代文學家方孝孺的名篇《豫讓論》所言:“茍遇知己,不能扶危為未亂之先,而乃捐軀殞命于既敗之后;釣名沽譽,眩世駭俗,由君子觀之,皆所不取也。”世亂而憂國憂民之忠臣出,身處盛世,忠心不當體現(xiàn)在為國死而后已,而是用智慧與能力為人主盡心盡力。然這兩類臣的角色轉(zhuǎn)換與主上相關(guān),君德澄明則臣下竭忠盡智,君德昏聵則臣下只能報主于國家既亡之后了。劉安的意思很明確,自己是賢臣或忠臣或反臣,關(guān)鍵就在于君德。這在對豫讓相關(guān)人物智伯一事的描述中有所體現(xiàn)。《淮南子·人間訓》里的一段文字中具體描述了智伯向韓趙魏三家求土地時三家的態(tài)度,其中重點敘述了魏宣子的態(tài)度和謀臣任登的建議,魏宣子“弗欲與之”,而任登認為“與之使喜,必將復求地于諸侯,諸侯必植耳。與天下同心而圖之,一心所得者,非直吾所亡也?!贝搜阅腿藢の?,如果智伯一味地向諸侯要土地,必然會構(gòu)怨于諸侯,到時群起而攻之,總好過去做第一個箭靶吧!眾所周知漢武帝劉徹即位之后,實施“推恩令”,大勢削弱地方諸侯王的勢力,想以此弱化地方王權(quán)而加強中央集權(quán)。劉安重點論述任登的話,首先申明自己不會當?shù)谝粋€“箭靶”,其次想告訴漢武帝劉徹:物極則反,過度的壓制可能反而起到相反的效果?!捌邍畞y”正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產(chǎn)生的。事出必有因,無風不起浪,只有在上者仁德,諸侯國才會歸服。以武力奪取不如以德行收服,不然只會導致“奪人而反為人所奪者”的局面。

《淮南子》一書中對豫讓、智伯、趙襄子之事多次提及,常常在文字表述中以“忠”字來詮釋豫讓的言行。然而淮南王劉安最終因謀反事發(fā)自殺身亡,后世關(guān)于淮南王謀反一事有很多爭議,或批判,或鳴不平,在此不作贅述。但我們知道,劉安編撰《淮南子》的方法是不同于《史記》和《戰(zhàn)國策》的。他是依雜家論述的方法,“事”、“理”并重,云:“總要舉凡,而語不剖判純樸,靡散大宗,則為人之惽惽然弗能知也,故多為之辭,博為之說。又恐人之離本就末也,故言道而不言事,則無以與世浮沉;言事而不言道,則無以與化游息。”他欲用大量歷史故事來充實其著述,豫讓、智伯、趙襄子及眾謀臣的形象就是他選取來論證自己的觀點,而非作為主體進行詳細論述,所以《淮南子》中關(guān)于豫讓的事散見于不同的篇章,且每次都是概要述說。

與劉安同處武帝朝代的司馬遷,卻因個人遭遇而與劉安著述呈現(xiàn)不同的價值取向。司馬遷創(chuàng)作《史記》與兩件事情息息相關(guān),其直接動機是父親司馬談的臨終托付。司馬談是武帝時期的太史令,司馬遷子承父業(yè),將墨筆書史實當做自己的使命。然而太史令在朝堂上的地位并不高,《報任安書》云:“文史星歷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yōu)畜之,流俗之所輕也?!雹侔喙套?唐顏師古注:《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史記·封禪書》禮有:“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太一……公卿言‘皇帝始郊見太一云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飧。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太史公、祠官寬舒等曰:‘神靈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一郊見?!雹谒抉R遷撰,裴骃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jié)正義:《史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梢娖渲饕氊熤皇菧贤ㄌ焐?,解釋陰陽災異,和祠官一起負責祭祀等事宜。盡管如此,他仍決心繼續(xù)父親著史的志愿,其父嘗云:“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所以《漢書·司馬遷傳》云其創(chuàng)作宗旨為:“仆竊不遜,近自托于無能之辭,網(wǎng)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p>

而《史記》中濃郁的悲劇情懷則是受李陵之禍帶來的災難影響。李陵于“天漢二年秋”與匈奴大戰(zhàn),兵敗后投降。當時朝中眾臣都說李陵有罪,唯獨司馬遷為李陵辯解,希望能幫他脫罪。因此惹怒武帝劉徹,“上以遷誣罔,欲沮貳師,為陵游說,下遷腐刑”。身體上受辱,使司馬遷心靈蒙受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和折磨。但為了完成父親的遺愿和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他忍辱負重,并將滿腔悲憤之情融入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其中有不得志的委屈,遭受奇恥大辱的憤慨,對有冤不能鳴的悲嘆和對武帝劉徹的專制的反抗。

正是有這諸多的情緒,所以司馬遷筆下的豫讓與劉安筆下的形象有較多差異。司馬遷因為自己抱負不能伸,名聲不能成;不能為李陵洗刷冤屈,殘敗的身軀給祖上蒙羞,不能給后代子孫添光,所以他筆下對“名”才會高度重視:豫讓因“無所知名”而離開范中行氏;為智伯報仇的動機是因為智伯“知己”,給了他符合身份的名。由于司馬遷自始至終對自己的殘敗之軀心懷芥蒂,所以他筆下的豫讓自殘程度明顯不像劉安那樣夸飾嚴重,而是有意對豫讓自殘行為進行淡化,這從《史記·呂后本紀》里僅用十字描寫呂后將戚夫人做成人彘的過程也可探知一二:“斷……手足,去眼,輝耳,飲暗藥”。他人生的后期唯希望《史記》能揚名后世,以彌補自己心靈上的這片空白。父司馬談臨終遺言是他念念不忘的,《太史公自序》載父言:“且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p>

而且,司馬遷為李陵辯爭就是為了給他正名,這也涉及到為名所困的戰(zhàn)國策士或俠士命運問題。關(guān)于豫讓從二主之事,司馬遷并沒有做出評價,這暗合了他認為李陵投降有自己的立場和苦衷,不能簡單將其定為不忠。在第二次復仇行動中豫讓友人感慨:“以子之才,委質(zhì)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近幸子,乃為所欲,顧不易邪?何必殘身苦形,欲以求報襄子,不亦難乎!”比《戰(zhàn)國策》多了一句“何必殘身苦形,欲以求報襄子,不亦難乎”,聯(lián)系到禍及自身的李陵事件,這兩句話似乎可以理解成為李陵抱冤,即降敵定有難言之隱?!拔|(zhì)而臣事”匈奴,或許是權(quán)宜之計,以待日后報國君之恩。但是現(xiàn)實是殘酷的,這樣的作法不但不能實行而且會被定作叛臣。司馬遷對此也無能為力,故而有后面豫讓的答復之語,揭示出其內(nèi)心的矛盾:雖然知道刺殺趙襄子很難,但還是要去做,只為了“愧天下后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而且“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眾人遇我,我故眾人報之。至于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①司馬遷撰,裴骃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jié)正義:《史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這正是為名所累者的處境:不遇時汲汲以求名,知遇后又為名所累,必須互為恩報,否則必被視為不忠。

這些地方也潛藏著太史公內(nèi)心的矛盾:雖然可以保全性命以待時機,但臣事二主還是不當有的行為。司馬遷所造明主趙襄子的形象則是漢武帝效仿的典范:在豫讓要行刺他的時候,賞識他的義“彼義人也,吾謹避之耳。且智伯亡無后,而其臣欲為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并且在豫讓二次行刺時滿足了他擊衣的愿望,成就了豫讓報主之心,同時豫讓也成就了趙襄子賢君之名。太史公希望劉徹也能如此賢明,不計臣子的過錯,而成就他們的名聲。但最終漢武帝并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史記》著成之后也只得“藏之名山”,只因其中有論及漢武帝的諸多專制之處,易招致更大災難。

劉向編撰《戰(zhàn)國策》是西漢末年,此時漢初的強盛一去不復返,朝廷宦官、外戚專權(quán),皇帝形同虛設,朝政腐敗,不再有漢武帝時加強中央集權(quán)的舉措。同為皇室宗親,劉向此時比武帝時的劉安要幸運得多,最壞的情形不過是不得重用,而不會像淮南王劉安那樣常常受到猜忌。實際上劉向有心匡扶漢室卻一再被排擠,在與宦官、外戚的一次次斗爭中,劉向為漢宗室竭盡忠誠的決心始終沒有改變過,不僅在思想上表現(xiàn)出和漢王朝同心,而且還將自己的進諫之言融入著作之中,如《列女傳》、《新序》、《說苑》。

《戰(zhàn)國策》是劉向整理的,其動機在《戰(zhàn)國策書錄》中說的很清楚。他認為造成戰(zhàn)國紛爭攻伐局面的原因是“眾賢輔國者既沒而禮義衰矣”,“君德淺薄”。主張德治,贊賞縱橫策士“皆高才秀士,度時君之所能行,出奇策異智,轉(zhuǎn)危為安,運亡為存,亦可喜,皆可觀”②嚴可均輯,任雪芳審定:《全漢文》(卷三十七),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年。。意在提醒雅好儒術(shù)的成帝對策士的權(quán)謀之術(shù)多加留意,以資現(xiàn)實政治之需。

基于對朝政的憂戚,劉向希望皇上能夠重用有志之士,因而在對豫讓這一形象的塑造中融入了對帝王的勸誡主張,提出德治的途徑:君臣之“義”和維持君臣之“義”的方法。在《趙策》的《知伯從漢魏兵以攻趙》、《知伯帥趙韓魏而伐范中行氏》中介紹了豫讓同時期的兩位謀臣郗疵和知過。由于知伯不聽二人的諫言,剛愎自用,導致最終的失敗。但是漢成帝沉迷于趙氏姐妹的美色,此時朝政落于王氏外戚手中。劉向主張如果有忠心于漢室的謀臣拱衛(wèi)于皇帝左右,與漢室共存亡,就不會導致外戚專權(quán)的局面了。而且他還希望借智伯不聽諫導致滅亡的教訓來警醒漢成帝:不要沉醉女色,而應廣納諫言,收服賢才,振作起來,拯救國家于累卵之勢。

《趙策·晉畢陽之孫豫讓》重點詮釋的是“君臣之義”和如何維持君臣之義。豫讓離開范中行氏是因為他“不說”,從前后文內(nèi)容推測很可能是對自己所得的不滿,豫讓秉持的是“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理念,“知己”者是知道對方需要什么。范中行氏和豫讓的君臣之義之所以薄弱,是因為“以眾人遇臣,臣故眾人報之”;而智伯和豫讓的君臣之義如此篤厚,則是因為“知伯以國士遇臣,臣故國士報之”。并非劉安一“背”字可以言盡,所以劉向整理這段文字,想表達的是:國君要想得到賢士就要待他如“知己”,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樣,知道他的需求;要維持“君臣之義”就要給予賢臣“國士”待遇,這樣才能讓賢士為你盡忠。劉向塑造的趙襄子的明君形象也是為了給漢成帝立一個模范:他欣賞豫讓,某種意義上也是豫讓的知己,理解他的內(nèi)心需求,故讓他“擊衣”復仇?;蛟S劉向堅信,只要漢成帝能惜才、愛才,有志之士就能助其重振漢室。

綜上所述,對于同一事件,三部著述有著不同的描述,各有側(cè)重,旨趣有別。既帶有時代的烙印,又有著者、編者思想的影子。劉安、司馬遷、劉向的人生境遇不同,也賦予了豫讓不同的時代色彩、深邃的思想情感,使得豫讓這個刺客形象有著細微差異,并蘊藏著迥異的情愫。《淮南子》重在說理,而《史記》、《戰(zhàn)國策》則重在敘事?!妒酚洝泛汀稇?zhàn)國策》作為兩部內(nèi)容宏富的史料著述,對史料的剪裁、使用自然不同于《淮南子》?!痘茨献印芬罁?jù)論證觀點需要而輯取史事,篇幅或長或短,如描寫豫讓的文字比較零碎,散見于不同的篇章;而《史記》和《戰(zhàn)國策》出于筆錄史實的需要,常常將相關(guān)史料集中編撰。并且同為史學家,司馬遷在描述史實時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而劉向的整理則顯得客觀。

On the image difference of Yu Rang in Huainanzi,Shiji and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Scheme

YU Hang,CHENG Shuilong

We can find the description words about Yu Rang revenge for Zhi Bo in three works:Huainanzi,Shijiand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Scheme,but each has its strong point.Because the author or editor of three books has different era background,and personal experiences,so there are subtle differences in the depiction of Yu rang image text,the deep emotional imprinting make the assassin image of Yu Rang contains different feelings.It also reveals the historical works or works of philosophers contain complex thinking ideas and emotions of the editors,just the same as literature works.

Yu Rang;Huainanzi;Shiji;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Scheme

I206.2

A

1009-9530(2014)04-0058-06

2014-02-06

余杭(1990-),女,溫州大學人文學院研究生。程水龍,男,溫州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主要從事古文獻教學等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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