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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時光

2014-04-29 00:44:03徐巖
當(dāng)代小說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黃先生小紅盲人

徐巖

1

杜芹的“紅飄帶盲人按摩會所”就坐落在靠甘河的清濱路上,香米大街筆直地伸向市中心的建設(shè)廣場,屬這座北方城市最安靜的街段。

會所的門廳是金屬框的,色澤跟黃金差不多,兩扇環(huán)形金屬框里面嵌著大塊半透明的落地玻璃,在陽光里往外面看,有些光芒四射的感覺。

房子是老舊的,二層,樓上樓下加在一塊兒也只有六十多平方米??勘眽μ幱幸唤啬举|(zhì)的旋轉(zhuǎn)式樓梯,兩指寬的樓板一律粉了紅色的油漆,被小艷擦得油光锃亮。小艷是會所里雇的按摩師。不是盲人,卻有些近視,戴副銀絲邊的玳瑁鏡。會所里還另外雇了一個叫小紅的按摩員,是個視力正常的女孩,有一點跟小艷一樣,都是從附近的鄉(xiāng)下鎮(zhèn)子來城里的。

房子是杜芹的一個姑媽借給她的,姑媽的兒子考上了研究生,去國外定居幾年后,掙到錢了,便把老兩口接了過去,房子便留給了杜芹,替他們看著。

姑媽之所以把房子交給杜芹看管和居住,用意極其明白,那就是相中了杜芹是個盲人,直系親屬不說,為人還好,平日里不大喜歡走動。

姑媽臨把鑰匙交給杜芹時說,家里的糧食你隨便吃,我們頂多也就在你表弟那兒住上個一年半載的。

可姑媽打去了國外之后,就兩個年頭沒有回來。姑媽給杜芹打來電話說,她和杜芹的姑夫都得了氣管炎,不適合北方的氣候了。房子暫時還得由杜芹來幫著照管,并說好在杜芹也不急著成家。

杜芹沒辦法,只好接著在姑媽家住下去。

兩年的時間里,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姑媽家的生活起居,每天她都能準(zhǔn)確無誤地找到米面的位置,舀來淘米做飯;她也能夠做到在衛(wèi)生間的浴缸里放水洗澡,摸著樓梯的扶手上樓睡覺。

可這樣沒有陽光的生活也是孤單的,也讓杜芹感到膩歪了。她就利用上午的時間出去遛彎。憑借一根拐杖,沿清濱路朝建設(shè)廣場的方向走,走出去五十米或者四十米,往往是要摸到一棵齊腰粗的大槐樹才折過頭來往回走。她出去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是沒什么事情做,她就在心里想當(dāng)散步了,當(dāng)去看遠處的建設(shè)廣場了。

沿途數(shù)著店鋪,猜那些商家的招牌,那些店鋪和招牌她是知道的,是她原來安埠小區(qū)的鄰居馬小梅帶她閑溜達時講給她聽的。

杜芹的眼睛并不是先天性失明的,而是在她念完了小學(xué)之后,突然地害了一次眼疾,救治無效才成為盲人的。那時候她整夜的睡不著覺,以淚洗面,后來淚腺都干了,她也就認(rèn)命了,棄了學(xué)呆在家里,摸著曾經(jīng)讀過的書本回味她上學(xué)的時光。

在她散步的時候,杜芹的手杖當(dāng)當(dāng)?shù)厍脫羧诵械赖乃嗦访?,像是跟熟人說話一樣,這幾乎成了她每天晚上閉了店之后的必修課。

其實,杜芹用姑媽的房子開盲人按摩診所,也是出于偶然的一個機會,那就是她在替姑媽看房子時遇到了她的一個小學(xué)同學(xué)范克懷。當(dāng)時,范克懷正從杜芹的迎面走過來,他左臂夾了一個小黑皮兜子,右手的兩根指頭間夾了半截?zé)燁^。范克懷不知道杜芹緣何變成了一個盲人。杜芹得了病后,便半年多沒上學(xué)了,后來失明后跟著便輟學(xué)了。范克懷還以為杜芹轉(zhuǎn)學(xué)了呢,十幾年之后竟在這條街上遇見了。

范克懷是先注意上了杜芹手里那條拐杖,后來才盯著杜芹那張好看的臉瞧的。這一瞧,就讓范克懷大吃了一驚。他便在心里想,這迎面走過來的漂亮的女盲人怎么像他的一個小學(xué)同學(xué)???待范克懷仔細看過了之后,他就在心里斷定這個女盲人就是他的小學(xué)同學(xué)杜芹,兩個人曾經(jīng)同桌過一個學(xué)期呢。

范克懷便甩掉了手里的煙頭,奔上前去緊緊地抓住了杜芹的左手。

后來,兩個人都喜出望外地說學(xué)生時的事情,再后來,范克懷拽著杜芹的手要找家小酒館,好好敘敘舊,結(jié)果是在杜芹的堅持下去了她姑媽的房子,由杜芹主灶做了兩盤菜,兩人吃了頓飯。

范克懷在吃飯的時候,打量著杜芹的房子說,這房子既臨街又寬敞,干嗎不把它利用起來呢,閑著也是閑著啊。

杜芹說能干啥呢?

范克懷吃完了一碗米飯后說,你可以開一家盲人按摩診所啊,能賺錢的。

范克懷還答應(yīng)把杜芹介紹給他熟識的一家按摩會所學(xué)手藝。

再后來,杜芹就在姑媽來電話時跟姑媽說了她想利用一樓開家按摩診所的事,沒想到竟得到了姑媽的同意。

之后她便歡天喜地地去學(xué)手藝了。

2

黃先生總是在周末的黃昏光景來杜芹的店里做按摩。

黃先生每次按完摩后都會給杜芹扔下三十塊錢,是三張紙幣,然后從按摩床上坐起來喝杯涼茶。杜芹一邊立在旁邊拿手撫平紙幣上卷曲了的角,一邊聽黃先生咕嘟嘟喝涼茶的聲音。杜芹是聽黃先生在店里接手機時稱自己叫黃家輝的,好像是個生意人。后來她便管黃家輝稱黃先生了。黃先生也沒反對,就任憑她叫著。

因為是周末,小艷跟小紅便早點回她們的出租屋里睡了。黃先生來時店里就只剩了杜芹一個人。黃先生的聲音沙啞,進了門只說一句話,走時再說一句,而兩句話都是三個字:按個摩。鎖好門。

杜芹在心里想,這個已經(jīng)在她店里光顧了三個多月的男人長得什么樣子呢?一定跟小艷她們說的那些男人一樣有氣質(zhì)吧。這話肯定錯不了,黃先生是個有錢的人,有錢的人就會有很好的事業(yè)或者有一份好工作。而有錢的人還儒雅,有修養(yǎng),從不刁難店里的服務(wù)人員。不像后街那個二強,來了就摟抱小紅,招惹得小紅咯咯直笑個不停。

杜芹在心里對黃先生的沉默和寡言少語是害怕的。

她覺得這樣話語金貴的人心中多半是裝有事情的。

至于是什么事情,她也說不準(zhǔn),她在給黃先生按摩時盡量做得細致些,注重手感的調(diào)理,生怕人家不滿意。她在給黃先生做按摩時是懷有敬畏心理的,她覺得這個話語少的男人讓她心生敬畏。

這只是她的一點小小的擔(dān)心,其實,更讓她擔(dān)心的卻是怕黃先生非禮她。

杜芹在給黃先生按摩手指的時候感覺到男人的手很結(jié)實,還有些粗糙,她就想男人是有力氣的,男人要是想對她這個沒有視力的女人使蠻勁做點什么,那是想擋也擋不住的。

杜芹的擔(dān)心,其實不是沒有道理的。

因為她是一個盲人啊,人家真要是對你做點什么不規(guī)矩的事,你也是沒有辦法的。你看不到人家的面孔,又撕扯不過人家,就是人家跑你也追不上啊。

可是在黃先生來她的會所按摩的三個多月時間里,黃先生始終沒有對她動手動腳過。這讓杜芹很是寬心的同時,還暗地里對黃先生有了一絲好感。她想這才是個好男人,才是君子呀。不像后街開摩托車修理鋪的那個二強,來了就對她們幾個女人動手動腳,不是在杜芹的屁股上摸一把,就是把給他按摩的小紅弄得直叫喚。雖說那個叫二強的男人每次按完摩走后,會多給她們?nèi)酉隆獜堝X,但杜芹也打心里不喜歡他,人和人是有得比的,拿二強跟人家黃先生比起來,不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嗎。

她在給黃先生按摩的時候,總是想跟黃先生搭個話,可黃先生卻不跟她搭話,總是悶葫蘆似的。杜芹便忍了不說,手指上卻使勻了勁,把自己學(xué)到的按摩手藝好好地用出來。

其實,黃先生也有跟她拉話的時候,那是一個下雨的黃昏天氣里,也是個周末,小紅跟小艷走了不到十分鐘,黃先生就來了。黃先生進屋就跟杜芹說,按個摩吧,這鬼天氣,咋就下這么大的雨。杜芹覺得黃先生今天光顧她的會所,心情是高興的,至少沒有受到壞天氣的影響。因為他話多了啊。杜芹便把椅子拉開,用毛巾撣了撣上面的浮灰,請黃先生坐下來。她給黃先生按肩的時候,黃先生竟先跟她說話了。黃先生說,你的店里就你一個人住嗎?黃先生的話讓杜芹嚇了一跳。杜芹想了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有時候是一個人住,有時候是兩三個人住呢。黃先生再沒問什么,只是在臨走時說,可能過一陣子我就不會再來按摩了。杜芹聽了黃先生的話后竟有些失落地問道,怎么就不來了呢?黃先生說,去很遠的地方做一筆生意。

那是黃先生跟她說話最多的一次。

3

范克懷送杜芹去他熟識的按摩會所學(xué)習(xí)那天,是開著輛車來的。

范克懷牽著杜芹的手出了門,徑直走到車門旁,親自打開車門把她扶到車?yán)锩嫒?。杜芹感到范克懷的手有些發(fā)熱,杜芹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樣牽著手的。她感覺到了自己的臉紅了一下。

那天初次跟她的這個小學(xué)同學(xué)范克懷相遇后,兩人在杜芹姑媽的家里吃了飯,她才知道范克懷高中畢業(yè)后去一座偏遠城市當(dāng)了兵,回來后被分到了一家車床廠工作,兩年前下了崗,現(xiàn)在是自己做服裝生意。范克懷跟她說,他經(jīng)營的服裝品種相當(dāng)齊全,有很多式樣的女款呢。杜芹想你就是經(jīng)營再多種女款的服裝,對我來說也是毫無用處的,你想想一個盲人,是穿什么樣衣服都看不到的。

那次范克懷還跟她說了他的婚事,老婆是一家醫(yī)院的護士,他下了崗后沒幾天就跟他離了,原因是她不能養(yǎng)活一個白吃飯的人。范克懷說其實主要原因并不是他下崗了,而是兩人感情基礎(chǔ)早就沒有了,三天不吵架,兩天不舒服。后來離了之后,范克懷才知道,那女人早就有心上人了,是同一個科室的醫(yī)生。

那天晚上,范克懷在臨走時又拉了一下杜芹的手。范克懷說杜芹我不是跟你說酒話,我真就不知道你變成了一個盲人,就沖咱倆同學(xué)的面上,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椭?,我頭拱地也上。

范克懷后來又在幾天里來了兩次,來看杜芹。范克懷一是跟她說替她找按摩會所學(xué)習(xí)的事情,二是給她帶來了兩件衣服。范克懷說是他經(jīng)銷的品牌,是春花牌的女裝,很適合她穿的。杜芹摸著面料有些光滑的衣服說一定很貴吧?范克懷說多少錢你就別管了,是我送你的,你只管穿就行。馬上你就要去學(xué)按摩了,沒幾件像樣的衣服哪成啊。范克懷告訴杜芹兩件衣服有一件是淺綠色的,另一件是水粉色的,問她先穿哪一件。杜芹則小聲地說,都是鮮艷的色澤啊,能穿得出去嗎?范克懷說你穿衣服是讓別人看的,有什么穿不出去的。范克懷的話讓杜芹大為感動了許久。

兩個人本來是同學(xué),又同桌過,就很有話說,一塊兒念書時那些陳年舊事就使兩人喋喋不休。范克懷跟杜芹說,他們前桌那個叫高娜的女生成了小有名氣的歌星,最起碼,在他們所在的省城里是大紅大紫過,可前兩年卻跟一個販木材的小男人結(jié)婚了。杜芹說就是那個很瘦的文娛委員嗎?她沒有結(jié)過婚嗎?范克懷說結(jié)了,男人是個軍官,沒幾年就離了。范克懷還跟杜芹說,他曾經(jīng)跟班里的趙永玫談過戀愛,兩人都親嘴了,可最終還是沒成,就是沒緣分呀。范克懷嘆息著說,那個趙永玫長得跟你一樣漂亮,嘴唇豐潤很性感,可偏偏她就有一個很封建迷信的母親,說我們倆的屬相不般配,說我屬虎她女兒屬牛。杜芹說只不過是兩個屬相嗎,又有什么相干?范克懷說,虎吃牛啊,就為這么一句話,就生生地把我們倆給掰開了。范克懷說我跟趙永玫都親嘴了,就差睡她身子了,真是來氣呀。

杜芹說人家趙永玫比我長得可好看多了,你凈瞎扯。

范克懷說你長得也不錯,就是現(xiàn)在眼睛看不見了,也好看。

杜芹說你瞎說得越來越厲害了,你這么說,是在欺負(fù)一個盲人呢。

范克懷便不再說了。

范克懷開著借來的一輛桑塔納轎車把杜芹送到了他熟識的那家按摩會所,掏一包好煙散給店老板吸,再說些好話,便把杜芹留下了。

讓杜芹感動的是,在她學(xué)習(xí)按摩的一個多月里,她的同學(xué)范克懷每天都會開著車來接她送她。杜芹便有些感動,她說這多麻煩???范克懷說老同學(xué)嗎,有什么麻煩的,何況你還雙目失明了。

一個半月后,杜芹便出徒了,每天在家里練習(xí)她的所學(xué)。當(dāng)然,范克懷便成了她的練習(xí)對象。范克懷也樂于做杜芹的陪練員,任憑杜芹綿軟的手指在他的身上按來撫去。

之后的幾天,由杜芹出錢,范克懷找木匠師傅,把杜芹姑媽家的一樓裝飾成了兩個按摩的套間,打了黑皮按摩床。按摩會所裝飾完的那天晚上,杜芹給范克懷做了幾個好菜,又買了一瓶酒款待他。在范克懷的勸說下,杜芹也喝了一杯。杜芹不勝酒力,一玻璃杯的白酒便讓她頭暈?zāi)垦A恕7犊藨岩埠榷嗔司?,飯后便拉著杜芹的手說,按摩會所馬上就要開業(yè)了,今晚我就是你的第一個顧客,來試試你的手藝吧。

杜芹喝了酒,手指便有些不聽使喚,幾次都把范克懷按疼了。范克懷便借著酒勁抱住了杜芹的身子說,還是讓我來給你按吧,你的手怎么沒輕沒重的呢?杜芹便被范克懷翻轉(zhuǎn)身子壓在了下面。她知道范克懷要非禮她,就急得拿手推范克懷的身子,卻推不動,眼睛便濕了。在范克懷的手游蛇般地伸進她的胸衣里面抓在她的一只乳房上時,她便不動了。杜芹想,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好人的,也沒有人喜歡做徒勞工的,范克懷并不是平白無故地要幫她,而是在朝她要工錢呢。

杜芹一邊拿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褲帶,一邊將頭歪向了按摩床的一邊。

范克懷的手極不老實地在杜芹的兩只乳上來回?fù)崦艘粫汉?,就把手搭在了杜芹抓褲帶的手上,堅決而有力地將她的手掰開了。杜芹感到她的褲子被褪到了膝蓋處,隨后就是范克懷的身子重新壓到她的身上,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漫過她的全身。在范克懷在她的身體上用力撞擊了一段時間后,她竟有了一種輕微的快感。

十幾分鐘后,范可懷停了下來,他用手死死地抓著杜芹的一只乳說,你太美了杜芹,我要娶你的。然后,他就側(cè)過身子躺在了杜芹的身邊,緊緊地抱著她。

范克懷說,杜芹難道你一輩子都不想有一個男人陪著你嗎?

杜芹沒有說什么,而是靜靜地跟范克懷在那張按摩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直到范克懷起身走了之后,她才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后,走到門口去把門帶上。

杜芹轉(zhuǎn)身的時候,門又被打開了,從門縫里傳來范克懷輕飄飄的話語。

范克懷說,別忘了,明天我?guī)湍愎偷膬蓚€按摩員就來了,你得好好準(zhǔn)備一下。

4

小艷是按摩會所開業(yè)的前一天來的,敲門進來后便對杜芹說,是一個姓范的先生讓她來的。杜芹說先坐下歇會兒,桌子上有涼茶,是放了紅棗和冰糖的。

小艷告訴杜芹說,她家在市郊的洋橋鎮(zhèn)下家塘村,是學(xué)過按摩的。

杜芹說你在哪兒學(xué)的按摩?

小艷說三年前在深圳,因為母親病重而辭了工跑回來的,來你這里做只是圖個離家近便。

杜芹說你倒茶了沒有?小艷說沒倒,她不渴。杜芹說大熱的天,你自己倒一杯喝,喝完了好給我示范一下,試試你的手藝如何?

小艷便倒茶喝了幾口,然后給杜芹按了肩和背,手法倒是挺熟練和老到。杜芹便說試用期一個月,管兩頓飯每月加二百塊工錢,試用期滿了再加三百元,留下吧。

小艷說我能住你這里嗎,可以扣一點工錢頂宿費的。

杜芹說暫時不行,可能下午還能來一個女孩,你們倆就先租一個房子吧,我這是替姑媽看的房子,樓上閑著的房間里擱著姑媽的東西呢。

小艷問她說,姐你的眼睛不好,我留下來住不是能照顧你嗎?

杜芹說,眼睛不好,卻也習(xí)慣了,按摩間里是要保持清潔的,住人可不行。

小艷來了那天下午,小紅也來了,小紅的按摩手法就差得遠了,可杜芹還是留下了她。一來這女孩快言快語,二來可以跟著小艷學(xué)。俗話說有了師傅還愁不出徒弟嗎?杜芹便給小紅訂了三個月的實習(xí)期,這期間開一百伍十元工錢,管兩頓飯。

小艷跟小紅便兩人商量著在附近的巷子里合租了一間房子,來按摩會所干活了。小紅真是有些伶牙俐齒,說起什么話來無個遮攔。剛來那天,三個人吃晚飯時,小紅就問杜芹,那個在人材市場雇她的姓范的先生是你家我姐夫嗎?

小紅的話一下子就把杜芹問愣住了,好半天她才點點頭,說算是吧。

小紅說,你家姐夫那人好,跟我講妥了之后,還管了我一頓面條吃。

杜芹想這個范克懷在外面卻是窮大方。

小艷相比之下卻顯得少言寡語,雖說是戴了副近視鏡,做活卻認(rèn)真,很讓客人滿意。兩個鄉(xiāng)下來的女孩像兩只小燕子似的在她的會所里飛來飛去,使得她每天的日子倒充實起來。

杜芹問過后來的小紅,來按摩會所之前,做過什么工作,可小紅說啥也沒做過,只是在家里幫爹娘割豬草來著。

杜芹便說,那你在我這干活得麻利點,要盡快地學(xué)手藝。

生意竟沒有想到的紅火起來。

杜芹基本上不做活計,來按摩的顧客小艷和小紅就打發(fā)了。小紅的手藝據(jù)說學(xué)得也挺快,沒幾天便能頂活了。杜芹每天只是坐在門前的那張軟沙發(fā)上想像著兩個女孩干活,把顧客迎來送往,然后再把賺得的鈔票塞到她手里,跟她說做了幾個單。也有親自點杜芹做按摩的,往往點她的人會直言不諱地說,盲人按摩才是真正的手藝。顧客的話會說得杜芹臉紅一下,但她并不生氣,人家沒有說錯啊,她確確實實的是一個盲人,而且人家來會所里按摩有可能真的就是沖著盲人這兩個字來的呢,她便面帶微笑地親自給人家按。

對于杜芹來說,她最為固定的一個顧客那就是經(jīng)常在周末的晚上來消費的黃先生了。從黃先生的口音里能夠聽出他的年紀(jì),至少是四十多歲,是個生意人,以前干過粗活,這是她在給人家按手的時候,所感覺到的。

有一陣子她突然想知道這個黃先生是個什么模樣的男人了,就跟小艷說你們這個周末晚上就多留一會兒,幫我看看一個姓黃的顧客他長得啥樣子。小艷跟小紅便留下來,等著黃先生來,可夜深了也沒有來。杜芹便說,你們倆住店里吧,外面黑透了吧?然后她又自言自語地說,咋就沒來呢?從沒有過的啊,難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嗎?

小艷跟小紅不留下來的周末的晚上,那個黃先生就來了。

杜芹給他按摩,做完之后給他倒一杯涼茶,再收他錢送他走,黃先生臨出門時要說上一句三個字的話,鎖好門。黃先生說完之后,他的腳步便會踩著夜色而去,有時候有聲音,有時候沒有。

杜芹記得,有好幾個下大雨的晚上,黃先生都沒有中斷過來她的會所按摩。

杜芹曾小心翼翼地問過黃先生說,按得還可以嗎?

黃先生說,還可以,竟然也是三個字。

5

范克懷始終也沒有跟杜芹確立那種戀愛關(guān)系。

杜芹自從那次失了身之后,倒是不拒絕范克懷要她的身體了。

范克懷在破了她身子之后的第二天,來會所看她時說,沒想到杜芹你還是個處女。范克懷的話像針一樣刺了杜芹一下,她感覺到心疼了一下。她隱約記得這個占了她身子的男人,曾經(jīng)是跟她一桌的短頭發(fā)小眼睛的瘦削的男孩。借過她的鉛筆刀管她討過糖吃。而如今卻管她討身子來了,卻成了她黑暗的枯燥的世界中的一個方面。是苦澀還是溫暖她說不清楚,讓她知曉的是這個叫范克懷的男人,她昔日的一個小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站在了她的身邊,成了她暫時的依靠,是在或多或少地幫助她。

范克懷很迷戀她的身體。

有幾次竟在她店里留下來過夜。

范克懷會跟她一起做晚飯,給她夾菜,替她洗碗。飯后還會燒一壺?zé)崴趟隣C燙腳,再將她抱上床去。然后一次比一次兇猛地要她,有時候竟把她的下身弄疼了,也不停下來。杜芹便問范克懷說,你用這么大的勁,是不是又把我的身體弄破了?上次可是流了血的。范克懷便說,哪有的事,第一次是流血了,但那流的可是處女的血,現(xiàn)在怎么會呢?

范克懷做夠了便將她擁在懷里說,我好不好小芹?

杜芹便轉(zhuǎn)過身子說不好,你總是不停地欺負(fù)人。

范克懷便摸著她光滑的身子說,我好不好無所謂,你好就行,你裸體的樣子竟像睡美人一樣。

杜芹便問范克懷,你最近在做什么生意???

范克懷說,跑點服裝批發(fā)。

杜芹再問,要去鄉(xiāng)下跑嗎?

范克懷說是。

杜芹最后要問的話題是,你能娶我嗎?

范克懷便抱緊了她說,等攢足了錢就娶你。

然后,范克懷便將杜芹的手拉過來,撫在了他的家伙上,待撫弄得雄武起來之后,從杜芹的后面再一次地進入了她的身體。

杜芹便啊的一下子呻吟起來。

杜芹覺得范克懷不來的日子才是快樂的。

杜芹又有些依賴范克懷,她不愿回安埠街自己的家,那兩間擁擠的平房里面住著父母親和她的哥嫂及一個念書的弟弟。所以當(dāng)姑媽找她幫著看房子時她毫不猶豫地便答應(yīng)了。她太需要溫暖了,在她漫長的沒有光明的生活里,她幾乎都讓自己那顆心麻木了。所以當(dāng)范克懷偶然地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面時,她承認(rèn)這是上天在賜福給她。而男人和女人身體的接觸,也使她產(chǎn)生了一絲樂趣,原來生活還是有滋有味的。

二強姓魏,是后街民生路一家修車鋪的老板,經(jīng)常來杜芹的按摩會所做足底。

來了就點小紅給他做,粗門大嗓地吆喝,管杜芹叫小盲姐。喊完了就沖杜芹笑,二強的笑聲朗朗,沒有一點雜音。杜芹是看不到二強的笑容的,便說還叫三號嗎?二強說三號,三號的手法有力道。

三號是指小紅的服務(wù)號碼,小艷是2號,她自己則是1號。

杜芹便在心里說,有力道個球啊,是毛雀雀出窩,嫩手嫩腳呢。

二強剛來會所按摩時,也叫過杜芹的號,杜芹在給二強按腰的時候,二強的手便會不老實地突然伸進杜芹的衣襟里,擱著胸罩抓上一把。杜芹便火了,說魏福強你想欺負(fù)人咋的,小心我去派出所說你耍流氓。二強便立馬收了手,大聲笑著說,按摩按摩嗎,只按不摸有啥意思。老實了一會兒后,見杜芹火氣消了,便又把手撫在杜芹的屁股上說,累一腦瓜門子汗,按半天,也掙不了幾個錢,有個球意思,讓哥睡一回身子,給你兩張新嶄嶄的老頭票子。

杜芹便打掉二強的手說,想睡回家睡你老婆去呀,過了癮不說,還省了票子。

杜芹在沒開按摩會所時,是從來不說葷話的,開了會所后接觸的人多了,也就什么都聽到了,時間一久,自己也就跟著快樂嘴似的叨咕出來。

經(jīng)過那么一次交鋒之后,二強再來就不找杜芹了,而是叫小艷或者小紅,自然是叫小紅的時候多。二強的老婆是個小學(xué)老師,據(jù)說老實巴交的,整天除了工作之外便負(fù)責(zé)帶孩子。二強雇了兩三個人開修車鋪,很賺錢的,時間久了便不安分起來,到處尋花問柳。實在是因為手里有幾個破錢,才讓他膽子大起來的。

二強每次來杜芹的按摩會所,都要呆上兩個鐘頭,按摩抽煙喝啤酒,會所里是沒有啤酒可經(jīng)銷的,二強就掏票子讓小艷或小紅去外面的小賣店里買,一次兩瓶,冰鎮(zhèn)的雪花啤酒,從來不要什么下酒菜。小艷和小紅也樂意為他跑腿,因為十次有八次買啤酒剩下的零頭就歸了跑腿的人。

二強進了按摩間后,手便不老實了,他手腳麻利地抱住小紅的腰肢,說想死妹子了,兩人便咯咯地笑起來。

小紅便說不文明啊強哥。

二強說我的身份可是個修車的,整天鼓搗各種零配件,你要我怎么文明。

小紅便說這里又不是你的修車鋪子。

二強哈哈笑著說可這卻是修理你們這些女人的鋪子啊,說完他便會從一個臟乎乎的皮夾子里摸出一張帶偉人像的票子來,扔到旁邊的按摩床上,抓起啤酒瓶子喝上幾口。

啤酒沫子也順著瓶口流出來。

小紅便說你明天還來嗎?

二強吸燃一根雪茄煙后說,來啊,你要干嘛?

小紅就小了聲地說,你明天來就找小艷給你按吧。

二強說她可沒有你聽話。

小紅說誰按都是一樣,何況她的手法比我好呢。

二強走后,便到吃晌午飯的時間了,小艷會把做好的伙食飯拿出來,叫三個人吃。這頓飯是杜芹管的,米飯或饅頭,一個炒菜,加一小盤咸菜。米飯自己蒸,饅頭要到旁邊的小飯鋪里買回來。因為每天中午這頓飯都要小艷來做,杜芹便多給她加了五十塊工錢。

小艷和小紅兩個人都是心眼好使的人,她倆輪著班地給杜芹的飯碗里夾肉片。杜芹便說別總給我夾肉,你們多吃點補身子。

6

黃先生又是在一個下大雨的周末來光顧杜芹的按摩會所了。

黃先生打了一把舊傘推門進來后,外面的雨就瓢潑一般的大了。

杜芹感到黃先生的身上有一種陌生的氣味,似乎是水氣,又似乎是冰涼的潮氣。無休止的雨把這樣安靜的夜晚弄成了一個曖昧的場。杜芹拉開椅子先請黃先生坐下來,再把雙手撫在他潮濕的肩上,開始為他按摩。沒按幾下,黃先生的腰身就與她的手分開了,黃先生是彎下腰身接連打了兩個噴嚏,聲音很響,好像是被雨水淋著了,感染到了涼氣。杜芹也跟著就在黃先生的噴嚏里面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精的味道,那是種辛辣又模糊的怪味。

杜芹想黃先生是喝了酒了,他可從來都不喝酒的啊。

待黃先生的肩膀頭重又靠回到椅背上,觸到她的手指時,杜芹說是不是著涼了?我去給你倒杯白開水吧。

杜芹在要轉(zhuǎn)身的時候,胳膊便被黃先生給抓住了。黃先生的手上是用了勁的,使她想掙都掙不開。黃先生壓低了嗓門說,不用了,就用你的身體給我暖暖吧。

接著,黃先生便把她的整個身子抱起來,放到了身后的按摩床上。

杜芹知道,這間屋子的門是關(guān)上的,門的右首靠北墻的地方還有一扇小門,那里有樓梯是通向二樓臥房的。

就在黃先生的手伸進她襯衣里面去時,杜芹說,抱我去樓上的臥室吧,那里會舒服些。

黃先生的手就停止了動作,半天之后,她覺到被黃先生重新抱起來,朝那扇小門處的樓梯走去。杜芹被抱著一級又一級地上樓,她聞到了男人身上的煙草味和迷蒙的酒氣。杜芹數(shù)著那一級級臺階,數(shù)到十三的時候,外面突然響了一個炸雷,那聲音像有人性似的刺穿她的耳廓,在她眼前閃了一道白光。她覺得黃先生的身子抖了一下,腿也跟著軟下來,最后跌坐在了樓梯上。杜芹便不知從哪里來了勇氣,身子暗中用了力,從男人的懷中掙脫出來,就勢滾下了樓梯。

先是劇痛,接著她便感到頭有微微的暈眩。

杜芹的左手在自己的額頭上摸到了血,粘糊糊的粘了她一手。

接著她便被也跟著下了樓的黃先生扯了起來,摟抱著摁到了樓下的那張按摩床上。

杜芹沒有掙扎,她知道自己是終究躲不過今天這一劫了。杜芹閉上了眼睛,等著遭受黃先生酒后的蹂躪。她想,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有偽裝的,即便她是個盲人,眼睛里看不見。屬于男人的關(guān)于欲望的箭鏃都是鋒利而無法遏制的。

黃先生的手粗糙而有力氣,在她的一雙乳房上狠狠地搓揉著,繼而,他有胡碴的臉也貼在了杜芹的胸前。男人的臉挨著杜芹的雙乳摩擦了一會兒后便停了下來,有冰涼的液體滴到了她的胸上,黃先生竟大聲地嗚嗚地哭起來。

杜芹便把手撫在了黃先生濕漉漉的頭發(fā)上,這會兒,她才知道黃先生來她店里時,是沒有打傘遮雨的。

足足有一袋煙的工夫之后,黃先生才從她胸前爬起身,把她也扶起來,還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襟。黃先生臨走時跟杜芹說,對不起妹妹,我心里有點難受,是喝多了,請你別介意。杜芹覺得黃先生在她的手里塞了幾張錢,便朝門口走去。

黃先生走到外屋打開房門時,竟然碰到了正要走進來的小艷。

小艷跟黃先生打招呼的話語是,您走嗎先生,歡迎下次光臨啊。

黃先生啊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之后,便是重重地關(guān)門聲。

小艷說雨太大了,小紅被二強叫去吃消夜了,說是不回出租屋住了,她一個人實在不敢住,才冒雨跑回來的。

杜芹覺得渾身竟沒有一點力氣了,她一動不動地在按摩床上坐了會兒,才起身來到外間屋,跟正在換濕衣服的小艷說,你今晚就跟姐去樓上的臥房里住吧。

小艷答應(yīng)著跟杜芹說,剛才那個男人挺兇的啊,是咱們店的新顧客吧?左臉上還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喲。

小艷說完了就盯著杜芹手上捏著的錢說,怎么他給您這么多錢啊芹姐?

杜芹捏錢的右手便動了一下說,多少啊?

小艷說是三張一百元的呀。

杜芹捏著錢的手便抖了一下,三張錢從她手指間滑落到了地板上。

小艷便彎腰撿起來,重新塞給杜芹說,是這個客人給的嗎?

杜芹點著頭說,他喝多了酒,可能是他給錯了,你替我收著吧,說不定明天要回來找的。

窗子外面又響了一個炸雷,嚇得杜芹的身子又哆嗦了一下。

7

這之后,黃先生再也沒來過杜芹的按摩店。

他既沒有來討要那給錯的三百塊錢,也沒有來按摩,足有兩個月的時間,黃先生失蹤了。杜芹想可能是自己把他得罪了,那天晚上如果要是沒有那個響雷,如果要是自己不借機從樓梯上滾下去,那便會是另外一種情形了。

杜芹再去街上散步的時候,心里總會想,那個黃先生會去了哪兒呢?他的臉上怎么就會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呢?她相信小艷的話,小艷不會看錯的,因為她跟黃先生是打過照面的。黃先生臉上的刀疤讓杜芹時常地想起自己的三哥,一奶同胞的三哥,他現(xiàn)在還蹲在外省的一所監(jiān)獄里,只因他跟人家打架動了刀子,出了命案。

范克懷倒是來得勤了些,三天兩頭地住在店里,但范克懷這段日子卻不怎么喜歡碰她的身體了。兩個人睡下時,杜芹有要求撫摸他時,多半時候會被他以做生意累為借口推掉。

杜芹便暗自生氣,心里想不用你不理我,等那個黃先生來了,如果是喝了酒再想要她,她就遂了他的心愿。

杜芹的這一背叛心理還只是剛剛生了個芽,那個黃先生就出事了。

小艷拿回來的一張城市晚報上有則消息牽涉到了他。小艷驚訝過后就把報紙念給杜芹聽,小艷說芹姐不得了啦,那個雨夜里給你三百塊錢的男人竟是這樁搶劫清濱路農(nóng)村信用社案的主犯。

杜芹說你不是胡說吧,小艷說胡說什么呀,上面都印了照片的。

之后,杜芹便從報上知道了案件的全過程,那個黃先生真的就叫黃家輝,河南商丘人,無職業(yè),有過搶劫作案的前科,在三天前的一個下大雨的夜晚,伙同一個同鄉(xiāng)一起持刀搶劫了離杜芹的按摩店不遠的清濱路農(nóng)村信用社,殺死更夫和一名值班人員,在外逃時被警方抓獲,另一名同伙因反抗被當(dāng)場擊斃。

杜芹的身子抖了一下,她覺得這事情怎么會是這個樣子,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小艷說真是人心隔肚皮,你說誰能夠看得出來他竟然是個殺人犯呢?

杜芹半天才說,你知道為了什么嗎?

小艷說好像是那個姓黃的男人的母親得了重病,急需用錢吧。

杜芹扯住小艷的胳膊說,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別什么都亂說,小心晦氣粘到咱們身上來。

杜芹將那張報紙團成團扔進垃圾簍里后,便拽著小艷上了街。

杜芹花一百多塊錢給小艷買了件襯衣,讓她自己選好顏色和樣式,由她來付錢,感動得小艷直喊小芹姐。

雨季過去時,已經(jīng)是九月了。

杜芹的按摩店生意已經(jīng)很冷清了,范克懷幾乎是不來店里找她了,偶爾會打個電話來說他忙著往下邊的鄉(xiāng)鎮(zhèn)批發(fā)服裝呢。

店里原來的那個按摩員小紅也有陣子沒來工作了,一個多月前是請假回了鄉(xiāng)下的,一走便再也沒有來。好在店里的生意不是忙,杜芹也就沒有再雇人。

一個周末的下午,店里來了兩個穿制服的男人說他們是清濱路派出所的警察,想帶她跟小艷去所里核實一件事情。杜芹說有什么事不能在店里說嗎,她走路不方便的。那個歲數(shù)大些的警察就說也行。便坐下來跟她說,他們剛剛抓了一個叫小紅的女孩子,在沂園賓館里伙同兩個男人賣淫嫖娼,她交待說曾經(jīng)在你的這個盲人按摩會所里也干過。

杜芹聽后驚得立刻張大了嘴巴說,怎么會呢?我天天呆在會所里的呀,我們做的都是那種正規(guī)的按摩。

那個歲數(shù)大的警察說,你是個盲人,有些事情你是看不見的。

被分開訊問的小艷這時被另一個警察帶回來了,那個警察說孫所長她全交待了,她跟那個小紅都曾做過幾回,她們的主謀是一個叫范克懷的男子。

杜芹的腦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她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好半天杜芹才問小艷說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小艷說是,一切都是姐夫范克懷策劃的,說你是個盲人,在盲人按摩會所里干這種事絕對保險,打一開始時就讓我們瞞著你。

杜芹狠狠地從牙縫中吐出一句話來,她說范克懷他不是你姐夫,他、他是一個畜生。

幾天后,杜芹的盲人按摩會所關(guān)了門,杜芹用一把鐵鎖鎖了門后,便回家了。她坐在自家平房后院的天井里看天,云彩依舊很淡地漂移著,大塊大塊地朝遠處去,可她卻看不見,但杜芹卻想象得到那些云彩是干凈的,她在心里想,自己要是能坐上去該多好,管它能走到哪兒呢!別停下來就好。

杜芹這么想的時候,她手里是攥著一根繩子的,她空洞的眼睛里竟擠出了兩小滴細細的淚水來。

責(zé)任編輯:劉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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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會(2016年5期)2016-03-01 21:4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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