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朗
A
我和江宇辰的緣分可深了,不僅同住一幢職工樓,父輩是同事,我們倆更是同一天在同一間產(chǎn)房里出生的,從小一起玩到大,被父母輪流放養(yǎng)。幼兒園里我們哥倆個成天形影不離,上小學(xué)后,父母也硬是找老師幫我們調(diào)到一個班里。
江宇辰常對我說:“邱子逸,我們是狼狽為奸十幾年的好兄弟,你以后出息了,可得記住你老哥呀!”他總是在我面前自稱“老哥”,其實聽我爸講,他比我晚出生幾個小時。但是在江宇辰面前,我一直心甘情愿地被他保護,老哥嘛,總得罩住小弟的。
危歡一家是我們上小學(xué)后搬來的,住在我家對門。她是個很可愛的小丫頭,白皮膚,紅臉蛋,還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我和江宇辰都非常喜歡她。年紀相仿的緣故,那個暑假,我們仨天天一起玩,一起寫功課,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最讓我們開心的是,開學(xué)后,危歡居然和我們同班。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仨這樣成天待在一起玩有什么不妥。那時候的天空好藍,陽光燦爛,我們整天在附近的小河邊玩耍,采擷野花為危歡編花環(huán),在草地上打滾,爬樹抓蟬,卷著褲腳下河網(wǎng)魚、撈河貝,就是下雨天,我們也能在田里玩泥巴玩得興高采烈……那時候,我們都曾以為可以這樣快樂的一起生活一輩子。
B
上初中后,我們仨還是和過往一樣天天待在一起。那時我們已經(jīng)不同班,但下課鈴一響,我們就會不約而同地聚在一起,跑到操場邊的樹蔭下聊天、逗樂。
可是有一天,班上的余軍嘲笑我說:“邱子逸,你怎么連泡妞也要帶上個伴?心虛嗎?要不改天換上我吧?!?/p>
“你說什么?”我惱怒地回應(yīng),最反感別人挑撥我和江宇辰的關(guān)系。
“本來就是呀,二男一女,有什么好事嗎?”他不依不饒,臉上盡是譏諷的笑。
“你混蛋!”我沖過去,一拳打在他臉上。
余軍個頭跟我差不多,但比我壯實。我才出了一拳,臉上卻接連挨了他兩下,連鼻子也出血了。我瘋了似地和他扭打在一起,但最后還是被他打得眼圈烏黑。被同學(xué)拉開后,余軍居然不屑地說:“膽小鬼,叫你的好兄弟一起來呀,那個危歡我追定了?!?/p>
放學(xué)時,江宇辰像過去一樣和危歡在校門口的樹蔭下等我??匆娢乙荒槀鄣爻鰜?,他急著跑過來問:“怎么啦?誰打的?”我低下頭,沒敢吭聲。危歡擔(dān)心地看著我,拉著我的手問:“子逸,你怎么和人打架啦?”
那時候的危歡已經(jīng)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個漂亮的大姑娘了??此钡乩∥业氖?,我倏地臉紅了,而心里卻莫名地愉悅起來。一個同學(xué)跟江宇辰耳語幾句后,他憤然地說:“走,找余軍去?!?/p>
“宇辰,別去啦,我們先送子逸回家。”危歡知道江宇辰要去找余軍算賬,打一架在所難免,所以打算攔住他。“都欺負到我們頭上啦,太囂張了!”江宇辰說。他把書包往我手里一塞,突然就跑了出去,原來他已經(jīng)看見余軍正大搖大擺地走出校門。
江宇辰?jīng)_上前,二話不說,一拳打在余軍腦袋上。余軍突然挨了一拳,憤憤大罵,待他看清打他的人是江宇辰時,冷哼了一聲:“果然是好兄弟,泡妞一起,打架也不落單?!?/p>
“閉上你的臭嘴,我們才沒你想的那么齷齪。”江宇辰說著話,手卻不停。余軍哪知道江宇辰的身手,沒幾下就掛了彩。可是江宇辰的下場卻比他更慘,他打余軍的過程被一個值班老師看見,容不得我們一句解釋,當(dāng)天下午江宇辰就被記過處分,還要負責(zé)賠償余軍的醫(yī)療費。
我很內(nèi)疚,江宇辰因為我又多背上一次處分,真怕他被學(xué)校開除。危歡也悶悶不樂了,當(dāng)她聽到同學(xué)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后,心里很難過。她找到我說:“子逸,男女同學(xué)間難道就不能有純潔的友誼嗎?”我低頭不語,為自己那天看見危歡時的慌亂臉紅。我感覺我真的很喜歡危歡,和她在一起總是特別興奮,總會在她面前把自己的優(yōu)點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C
升上初二時,我們的個頭似乎都在一夜間竄高了,我還注意到江宇辰凸起的喉結(jié)和嘴唇上細密的胡須,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我發(fā)現(xiàn)有幾次,江宇辰背著我一個人偷偷去找危歡。其實我也一樣,再去邀危歡玩時,我也不希望有江宇辰在身旁,總覺得有他在不舒服了。
各懷心事,我和江宇辰在一起時,交流少了。如果危歡也在,我們又會演戲似地找出各種話題,東拉西扯地在危歡面前表現(xiàn)自己。逗危歡開心,看她笑靨如花的樣子,心里樂滋滋的。危歡似乎也覺察到我和江宇辰的改變,每次看見我們在她面前搶著出風(fēng)頭時,她微皺著眉,眼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哀傷。
朋友間,如果心的距離拉開后,再怎么偽裝,相處起來還是“貌合神離”,更何況我和江宇辰,以前倆人好得同穿一條褲子,現(xiàn)在的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危歡也漸漸不再和我們一起同進同出了,或許長大后,她已經(jīng)明白“男女有別”。畢竟都是鄰居,我們仨還是時常會碰面,彼此也只是淡淡地打聲招呼就擦肩而過了。許多個無眠的夜晚,躺在床上,想著我們目前的情形,我心里就會悵惘起來,我不知道我們這都是怎么了?
初二下學(xué)期,我和江宇辰家先后搬走了,因為住得較遠的緣故,我一次也沒去過他家。在學(xué)校里,我們之間的交往也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都在刻意地疏遠彼此還是別的什么原因,我們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親密無間了。
江宇辰的成績越來越糟糕,打架卻越發(fā)厲害,聽他班上的同學(xué)講,他現(xiàn)在在班上就是個地道的小霸王,誰也不敢得罪他。聽別人說他的故事時,我卻有種完全陌生的感覺,那是在講江宇辰嗎?那個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江宇辰?
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我見過危歡幾次,每次都有個長得很帥的男生陪在她身邊。她似乎開朗多了,笑得神采飛揚。遠遠地看著她,我心里黯然若失。
我記得最后一次我們仨在一起的情形,那天為了討好她,我和江宇辰一直互相攻擊、排擠對方,危歡生氣地罵我們“狗咬狗,一嘴毛”,她很反感我們后來的行為。我寫給她的紙條,她當(dāng)場就撕成碎片,隨手一揚,那紙片雪花般撒滿了地。我也看見她拒絕了江宇辰送她的禮物。也就是那次后,她徹底不再和我們來往。
隨著搬家,我們之間仿佛一夜間就橫亙起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D
我的寫字桌上,一直擺放著一個藤質(zhì)相框,是十歲那年,在我和江宇辰一起過生日時危歡送的。江宇辰也有一個相同的相框,里面放著相同的照片,那是我們和危歡在一起的第一張合影,三個燦笑如花的少年站在金黃的油菜花田里緊緊偎依在一起。危歡總是站在中間,我和江宇辰一左一右緊挨著她。照片依舊,只是我們在行走的時光里已經(jīng)漸行漸遠了。
在學(xué)校里偶爾遇見江宇辰時,我們會久久對視,卻找不到語言,連簡單的一句“嗨!你好”都說不出口。但是當(dāng)他轉(zhuǎn)身而去時,我卻不經(jīng)意地瞥見了他眼中那抹稍縱即逝的黯淡眸光。他和我一樣也在懷念過去的那些快樂時光嗎?
當(dāng)聽到危歡被她的“男朋友”甩掉正在班上哭時,我第一時間沖到她班上,抓出那個男生狠狠地打了一拳。我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江宇辰也跑來了,他一上前,直接把那男生撂倒在地。他憤憤地指著那男生罵:“你敢欺負危歡?你不知道她有兩個保護神嗎?你當(dāng)我們吃素的不成?”
“住手!你們干嘛打人?”危歡哽咽說。
“誰讓這小子敢甩你?”江宇辰憤憤地說。
“我甩她?我們又沒在談朋友,只是同學(xué)……”那男生從地上爬起來時插了一句,“怪不得找我出氣來了。”
后來才知道危歡是看書看得太投入,為書中主人公的悲慘命運而哭的……我和江宇辰都鬧了個大紅臉,直怪那傳話的人搬弄是非。但還好,因為這次的事件,我和江宇辰又開始經(jīng)常待在一塊。
我們說好了,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能再像過去一樣用冷漠相對,我們是最好的兄弟,而危歡是最好的妹妹,我們仨的友誼一定要天長地久。
(編輯 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