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源鴻
從小到大,對于圖書館的印象一直在變化著,小學到初中一直都是一間教室,高中多了幾層樓的閱覽室;路過縣里的區(qū)里的市里的單獨成樓的圖書館,但都還不曾進去參觀過;大學里的圖書館,從可以讓人迷路的書庫到雜志報刊琳瑯滿目的期刊閱覽室,更有占去大部分面積的自習室,才給人以震撼。大二那年去北京,特地去了趟國家圖書館,四合的樓院,空曠而人影稀疏,日光很好卻感覺不到燥熱,倍感清寂,是非常理想的閱讀環(huán)境。
與國圖只有一面之緣,然而最熟悉的自然還是武大的圖書館。武大的圖書館共有五個分館,文理學部、工學部、信息學部、醫(yī)學部四個校區(qū)各有一個分館。
作為一名工科生,我去的最多的自然是工學部的圖書館,其樓雖矮雖舊,但其蘊藏的資源之豐,可謂敗絮其外金絮其中。和文理學部的書庫一樣,保留著閱覽室(藏書庫)和自習室都是錯開交錯式的層樓結構,自習室只有五層,而書庫卻絕不止五層,因為書庫內(nèi)樓層較低矮,平均兩層自習室大約有三層書庫,而書庫又包含了樓層的轉角,密密麻麻的書架整齊地排過去,為了節(jié)省空間,靠近窗戶剩余的空間也側著排滿了書架,人立于其間,空間逼仄然而內(nèi)心充盈。
機緣巧合也是心血來潮,大二那年我曾在工圖做兼職一月有余,除了小賺了一筆血汗錢,也對圖書館有了另一番感覺。在圖書館里做兼職,無外乎打掃清潔整理書架上書下書。旁人可能會覺得最累的是打掃清潔,其實不然,經(jīng)過親身體驗,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最累的是上書下書。去的那一個月恰逢工具書庫大整理,所有的工具書下架重新編碼排序后再上架,工作量巨大。我其實只是參與了最后上書的環(huán)節(jié),那次下午三個小時做下來,大約從N序列上到了T序列(圖書都是按英文字母順序排好序依次擺放的),只擺滿了七八個書架。三輛手推車輪換,精裝厚實的工具書兩三本一捆,重量在七八斤左右,一下一下地安放到三層書架上,右手先軟,左手也跟著受不了,再過一陣腰也酸得不想再彎,一下午下來,我覺得是這些年做過的運動量最大的鍛煉了。
其實不單是上下工具書工作量大,就是普通的報刊雜志,把每月新到的期刊上到書架,把舊的換下來,再簡單擦拭一下書架,也差不多要用去一個上午的時間。雖然喜歡跟書打交道,但低頭(從一堆書中挑出對應位置序號的書)彎腰(擦洗書架底層)的事情做多了,也確實感到比較辛苦。不過幾次做下來,最大的收獲是基本能把各類雜志期刊擺放的位置記下來,也知道了一般同學不知道的秘密——每一層的擋板下都積存著當年其他期的雜志。
每周去兩三次,做滿八小時,其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做清潔。做清潔聽起來有些又臟又累的意思,但老師給我分配的大多是打掃書庫的任務。那些年代比較久遠的書庫,或者是舊籍新編重新裝訂安置的書架,用圖書館老師的話說就是專門給那幾個人(幾位年紀比較大的工科老教授,習慣于查找過去的參考資料)存的,一般很少有人進去。輪到做那里面的清潔時,拖地、擦書架,其實都很隨意,老師也不會刻意來監(jiān)督檢查。一個人在里面,把日光燈全打開,把排風扇也打開,在書的森林里,拖兩行地,用手指拂去書本上一日日積起來的時光的纖塵,在僅有的一兩個小窗口前駐足眺望,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的小椅子上休憩小坐。有時候會偷懶,帶進來一本書,靜靜地翻,混時間,草草拖地了事。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有一次被一位一向比較嚴厲的老先生撞見,掩飾不過,尷尬窘迫,那天的工作草草收場,而后,因為各類事務愈積愈多,空余時間無幾,再加上有些害怕見到老先生質問式的面容,于是就不得不辭了這份差事,原本是打算做一學期的。
在工圖做兼職那一個多月,也讓我重新認識了圖書管理工作。小時候被別人問到未來想從事什么職業(yè),圖書管理員也曾是我的選擇之一,我當時想的是,守著一座書庫,又比較清閑,想看什么書就看什么書,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何樂而不為?顯然那時的我對這個職業(yè)的憧憬只是想當然了,高考填志愿時才發(fā)現(xiàn),真還有圖書管理學這個專業(yè)。武大的圖書館管理機構就有辦公室、采編部、系統(tǒng)部、聲像部、信息服務中心、典藏部、各分館流通部門、各分館閱覽部、文理分館特藏部、教育部生命科學外國教材中心(面向全國高校生命科學專業(yè)服務)、學院資料室等十余個部門科室,管理著670多萬冊印刷型文獻、830多萬冊電子文獻,需要協(xié)調(diào)各方面的人力、財金、物質資源。
從事圖書管理工作的老師們整天待在圖書館里也有幾分疲倦,但他們有著各自的樂趣。年紀最大的那位老先生似乎每天都在期待那幾十份新報紙。年輕的女老師們則在門口的桌子上擺了幾盆花草,閑了就給它們澆水修枝。有一次不知道是誰搞怪,在花盆里面放了一只小烏龜,路過的同學發(fā)現(xiàn)了,一傳十十傳百,那天到四樓自習的同學就格外地多。
圖書館里從不缺乏各種見證,不僅見證了莘莘學子自強發(fā)奮的學習,更見證了某些人的友情,還見證了某些人的愛情。在工圖四樓的中文期刊閱覽室,經(jīng)常會看到一個穿著中山裝戴著報童帽的老先生,聽說出入這個圖書館已經(jīng)幾十年了。我有次看到他經(jīng)過一位同學身邊,那位同學似乎正在演算一道習題,可能老先生正巧比較拿手,還低下頭興致勃勃地跟那位同學討論(人少的時候是可以小聲講話的,只要其他人不介意)。圖書館里有的自習位已成了某些人的專座,有的人是有了追求的目標故意在對方來自習的時候坐在其對面或者旁邊,而有的男學霸和女學霸,則是不經(jīng)意間坐到一起,日久天長,于是就促成了一段圖書館佳話。
每每期末臨近,到圖書館自習的人數(shù)就會暴增,要想占到一個自習位,往往就得早起到圖書館排隊。但對于有些人來說,早起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于是不管是出于兄弟之情還是為了給心上人獻殷勤,總有一些人變著花樣跟圖書館的老師周旋,想方設法地占座。老師一般是按樓層巡邏清理只有書沒有人的空座,于是有的人摸到巡查時間規(guī)律后,就分樓層地占座打游擊,一層樓坐一會,待到老師確認此座有人后(一般只要看到有人坐過就算確認)便趕緊奔赴下一個陣地。
圖書館里的奇聞軼事也不少,在這冬天“屋寒”夏天“捂汗”的大學,到圖書館蹭空調(diào)睡覺者也不在少數(shù),更有甚者,睡至酣處,鼾聲也伴之而來,與此聲相比,那些突然響起的各類或深情或惡搞的手機鈴聲統(tǒng)統(tǒng)黯然失色自愧弗如。而我,與圖書館的可續(xù)之緣一時還斷不了。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