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辰
摘要:唐人好詩,宋人喜詞,情和景穿梭于兩個朝代,卻仍有著不可分割的緊密關(guān)系。古代的文豪們寄托情感抱負于景物之中,巧妙地將其哀樂相反作用,鮮明強烈的反差藝術(shù)手法延續(xù)至今仍為廣泛借鑒。本文旨在簡單地對唐詩和宋詞抒情方式的情景反襯的方面進行探索,以體會兩者在情景關(guān)系間的共通之處。
關(guān)鍵詞:唐詩;宋詞;情景關(guān)系;反襯
一、詩詞中情和景的關(guān)系
明朝謝榛在《四溟詩話》中提到“景乃詩之媒,情乃詩之胚”,由此可見,情和景是詩歌、詞曲創(chuàng)作過程中必不可少的兩大要素。而中國古典詩歌最講究意境,也就是指客觀景物和主觀情思融合一致而形成的藝術(shù)境界,一般是由情景關(guān)系構(gòu)成,情為主,景為客,處理好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成為詩詞創(chuàng)造意境的關(guān)鍵。自古以來,或許是礙于時代、身份的限制,文人們都喜好借助外物來表達情思,通過萬事萬物酣暢淋漓地展現(xiàn)內(nèi)心世界。“一切情語皆景語”,源自于王國維先生的《人間詞話》之中,一句看似簡短的話,卻包含了情和景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相成相因的緊密聯(lián)系。如杜甫詩《春望》中的語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花鳥本為娛人之物,但因感時傷別,花也濺淚,鳥亦驚心,作者的情緒波動間接地從景物中催生體現(xiàn);境非獨謂景物也,感情,亦人心中之一境界。宋詞之中的“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一個“鬧”字則烘托出了后半段的浮生恨娛少,所謂喧囂歡樂都是別人的,詩人獨憂大抵也不過如此。情和景的交錯之間,喜怒哀樂無形地融入其中了。
二、唐詩、宋詞中的樂景與哀情
“景生情,情生景”,“哀樂之融,榮悴之迎,互藏其宅”(王夫之《夕堂永日緒論》),人們的定向思維中,美好的景物往往能帶來歡愉情緒,而在古人的許多創(chuàng)作中恰好是反其道而行之。著名的山水詩人王維就有一句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即客舍之外,天色正好,新長出的嫩柳條清新明麗,此番好景,作者應(yīng)該靜靜安享才好,但景與情似乎是一對矛盾體,緊接著的名句便是“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送元二使安西》),即送別故人的惆悵和對故人日后生活著落的憂慮,均溢于言表,轉(zhuǎn)變成絲絲哀愁在心頭縈繞。從此詩中足以見得“樂景”更能突出詩人的傷感,與樂景寫樂情的順勢思維截然不同,悲傷的情感反映在美好的事物里,于是人的情就愈顯得哀與愁了。
回看歷史上的一對“琴瑟甚和”的恩愛夫妻陸游和唐婉,在作品《釵頭鳳》中,詞的上片“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意即回憶往昔,兩人的甜蜜時光仿佛在昨天,美滿幸福的婚后生活和下片之詞“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形成鮮明的對照,被迫離異后兩人的凄楚心境有深切同感,在記憶中的場景“夫妻攜手共賞春色之下”,陸唐夫婦在分別之后的痛苦尤為凸顯,直讓人倍感嘆息。聯(lián)想起白居易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長恨歌》),唐玄宗和楊貴妃的忘年戀情又何嘗不是?青山綠水一片秀麗,可在缺少了楊貴妃陪伴的唐玄宗心中,除了孤寂悲傷,即便美景如斯,他也是什么都看不見了。
無論何時,文人寄托情感的方式總是以某種微妙的關(guān)系相聯(lián)通,所寫景物有時候從對立面的角度出發(fā)反襯作者的內(nèi)心,利用憂思愁苦的心情同良辰美景之間的矛盾,以樂寫哀,往往能達到意外的藝術(shù)效果,提升了詩詞的境界。
三、 唐詩、宋詞中的哀景與樂情
相比之下,以哀景寫樂情的手法似乎顯得更加特別,王夫之曾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反襯之中,哀樂情緒會有被夸張之后加倍放大的可能,更具有感染力?!拔逶绿焐窖瑹o花只有寒,笛中聞?wù)哿?,春色未曾看,曉?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塞下曲》),李白在這一詩中,前面三聯(lián)生動形象地刻畫出了塞外的艱苦環(huán)境,以及緊張的戰(zhàn)斗生活。哀景開篇,尾聯(lián)卻是以“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的滿腔豪情壯志收尾,前后對比與反襯,將士頑強、勇猛、斗志昂揚的情感極富煽動性地表達出來,使整篇情與景的表現(xiàn)淋漓盡致。
早在先秦時期,《詩經(jīng)·采薇》中便開過此類表達手法的先例。“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上半句是在以樂寫哀,下半句則是以哀寫樂。雨雪霏霏、冰天動地之時是征夫回歸到時候,天氣條件雖然惡劣,但滿懷期待等著歸來的親人內(nèi)心卻是充滿了希望之情,兩者強烈沖突,哀樂之情趣,才更加雋永深遠,耐人尋味。
只可惜,宋詞多為抒發(fā)愁思,哀情居多,以樂寫哀的作品甚少,以哀景寫樂情的就更加稀有。古時的文人,生活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懷才不遇,情場失意的大有人在,而借助于文學(xué)作品的表達,以逃離現(xiàn)實的反襯方式,很自然地處理好了情與景的矛盾與統(tǒng)一的關(guān)系。以哀景寫樂情的藝術(shù)性高于以哀景寫哀情的慣性表達,往往更能給人以強烈的新鮮感。
時代更迭,時空在發(fā)展中不斷變化,但不管如何,情與景的關(guān)系表達總不能分離,有言之“歲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fā)”,世間萬物承載了人的情感,即景被人為地賦予了新的內(nèi)涵和意義,情與景之間的反襯也因其充滿感染力的藝術(shù)效果而影響至今。唐詩、宋詞就其本體藝術(shù)表達而言雖有差別,但都能在情與景的反襯中迸發(fā)出燦爛的新意,景之描述深刻,情之表達濃厚,作品愈發(fā)具有魅力,讓后輩們敬仰和傳頌,影響到更多的領(lǐng)域,豐富了人們內(nèi)心及精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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