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讀寫,循序漸進,有機結合,自然是提高學生語文能力的不二法門。培育、提升學生學習語文的興趣和能力的方法多種多樣,利用好故事資源無疑可以事半功倍,原因在于故事具有新奇感、親和力、娛樂性、趣味性和教育性。對于開始正規(guī)學習語文的小學生來說,有效聽說讀寫故事,無疑是提高語文能力的快捷路徑,或者說,提高語文能力應該從講好一個故事開始。
當然,寫好一個故事,既需要豐富的生活經驗,還離不開深厚的寫作素養(yǎng)。因此,要求生活體驗和寫作技能皆相對匱乏的小學生寫出精彩絕倫的故事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聽得明白,讀得深入,如同獲得了打開故事之門的密鑰。遨游于故事的浩瀚海洋,神游于古今中外,博覽群書、多方吸納之后,自然而然就能成為滿腹故事之人。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獲取了豐富的故事資源,與人分享的欲望強烈,向他人講述故事便水到渠成。講故事不僅僅是復述,是加工、闡釋和演繹,還是進入寫故事階段的前奏。隨著年齡的增長,生活閱歷和生命體驗的增多,以及文學素養(yǎng)的不斷提高,寫出好故事自然指日可待。
要講好一個故事,必須做好這樣一些功課:什么是故事?故事有哪些特性?喜歡聽故事的心理動機是什么?講好故事必須具備哪些素養(yǎng)?
講故事,先要弄清楚什么是故事,故事具有哪些特性。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有了對故事本體的深入認識,才能自由出入故事內外,邁出講好故事至關重要的一步。
以前的、以往的、舊的即“故”。故事,就是已經發(fā)生的事?,F(xiàn)實生活中一個人經歷的某一件事,亦可成為故事。因為故事已經發(fā)生,在現(xiàn)實或當下時間維度上便不存在。也就是說,凡可講述的故事,必須已經完成,否則就無法講述下去。正在發(fā)生的只能說是事件,而不能稱之為故事。一個事件完成了,才有可能成為故事中的事件。所謂“正在發(fā)生的故事”,不過是講述者采取的一種欲擒故縱的講述策略。可見,不存在“新的”故事,所有的故事都是“舊的”,甚至是“陳年往事”。
故事大致有三類來源。一是傳奇——來自想象,現(xiàn)實生活中并不存在,比如《盤古王開天辟地》。故事情節(jié)神奇、詭譎,不追求細節(jié)真實。解決問題多借助于超自然的魔力,多表現(xiàn)人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無法滿足的真實的心理欲望。二是來自人們的現(xiàn)實生活,但高于生活——現(xiàn)實生活中確實發(fā)生過,并非是現(xiàn)實生活的復制,比如《狼來了》。三是來自歷史真實——歷史長河中確實發(fā)生過,比如《赤壁之戰(zhàn)》。不管故事源自哪里,大多具有一些共同特性。第一,重復性。故事雖層出不窮,不計其數(shù),但大多是重復的。俄國民俗理論家普羅普在《民間故事形態(tài)學》中指出,世界上所有的民間故事形態(tài)可歸納為31種?!吨袊耖g故事形態(tài)研究》把中國所有的民間故事歸納為50個類型。可見,所有的故事都是對某一故事形態(tài)的重復,或者說是某一故事形態(tài)的變體。第二,時間性。任何一個故事都具有一定的時間長度。故事情節(jié)必須在一定的時間長度中展開,故事之所以備受青睞,也可以說是人們以娛樂的心態(tài)打發(fā)時間,尋求身心放松。第三,認知性。故事是人們認識、理解事物的一種特殊方式。故事不同于科學的實證,多依賴于人們的生活歷練和經驗。故事拒絕科學實驗的刻板、嚴肅,而是以娛樂的心態(tài)自然而然或潛移默化地讓聽故事的人受到啟迪,洞悉個中深意。第四,大眾消費性。娛樂是故事的本質屬性,亦是其最具魅力的審美效應。一個具有娛樂特質的故事,無疑可以緩解人們的心理壓力。心理學上采用的閱讀療法,便是最好的例證。
故事的內核在于情節(jié),故事本身不過是表層,故事和情節(jié)之間既唇齒相依又相互獨立。不能將故事簡單等同于情節(jié),而情節(jié)無一例外在講述故事。故事事實上是一個抽象的集合概念,再冗長的故事都可以簡單歸納成一個高度濃縮的句子,比如,《西游記》中眾多詭譎的故事可概述為“唐僧師徒四人一行去西天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最終取得真經修成正果”。情節(jié)則不能縮略,必須盡可能全面展示,否則就無法生成具有因果邏輯關系的情節(jié)。情節(jié)就是有意義的一系列行動過程。一個事件產生了,由此推演出另一事件,構成一個動作系列。事件與時間之間形成了因果邏輯關系,或者說前一事件的發(fā)生決定后一事件的發(fā)生。事件構成系列過程中的環(huán)節(jié),一旦哪個脫落了,系列過程就難以繼續(xù)發(fā)生,就不完整了,講故事的人講到這里只能止步不前。福斯特在《小說面面觀》中說,“國王死了,不久王后也死去”,便是故事;而“國王死了,不久王后也因傷心而死”,則是情節(jié)。總之,但凡能成為故事情節(jié)的任何一個事件都是有價值的,甚至不可或缺。情節(jié)是促成故事跌宕的要素,成為“情節(jié)設計大師”是成為講故事高手的必要素養(yǎng)。
除情節(jié)外,細節(jié)亦是故事的重要部件。細節(jié)即細小的環(huán)節(jié)或情節(jié),或為瑣碎而不重要的小節(jié)。細節(jié)描寫要求真實、生動,并服從主題思想的表達。一個眼神,一個手上的小動作,一句看似波瀾不驚的話,就有可能是一個傳神的細節(jié),就能燭照人物的內心世界。在一個扣人心弦、引人入勝的故事中,往往最讓讀者久久難忘的恰好是那些看上去不起眼的細節(jié)。比如,《三國演義》第九十五回“馬謖拒諫失街亭”講述了馬謖的三次“笑曰”:一笑孔明“多心”,二笑王平“真女子之見”,三笑司馬懿“彼若有命,不來圍山”,這個細節(jié)將馬謖狂妄自大、麻痹輕敵的性格暴露無遺?!度辶滞馐贰分v述的著名吝嗇鬼嚴貢生的故事,大多數(shù)讀者肯定能記住他臨終前手上的那個動作。他怎么都不咽氣,伸出手比畫著“2”。原來,他發(fā)現(xiàn)屋子里燃著兩根燈芯,當剪掉一根后,他立即就斷了氣。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最容易打動我們的恰好是那些微小的細節(jié),比如,無助時的一個擁抱或一聲安慰。故事中細節(jié)的魅力,亦如是。
精選好故事,是講好故事的前提。故事即或來源于現(xiàn)實生活,但真正能讓人們興味盎然、津津樂道的,必然是出乎意料的。如果故事本身與人們的現(xiàn)實生活高度統(tǒng)一,注定是平庸的,聽者索然寡味昏昏欲睡。沒有新奇感和沖擊力的故事注定短命。一句話,人們聽故事的原始心理動機在于滿足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尋求心理慰藉。有趣、可樂的故事能讓聽故事的人開懷大笑,能夠消解現(xiàn)實生活中的諸多不如意;讓人落淚甚至沉思移時的故事,自然彰顯了故事的教益價值。因此,趣味性和啟迪性應是選故事的兩大標桿,但無論是趣味性還是啟迪性,都離不開情節(jié)的跌宕起伏、引人入勝。
精選好了故事,接下來就需要對故事進行精細閱讀,深入了解故事的內涵,每一個情節(jié)、每一個細節(jié)應了然于心。只有熟悉,才不會緊張。熟悉到就像是自己寫的,或者說就像是自己經歷過的,故事就真正屬于自己,方能胸有成竹,為我所用。否則,就會被故事牽著鼻子走,甚至把講故事降格為背誦,一個好故事自然就被講壞了。根據故事表達的主題,確定講述的風格。純粹的娛樂故事,幽默或冷幽默為佳。震撼心靈的故事,應莊重、嚴肅,以事件為關鍵詞,對故事中的情節(jié)進行歸納,找出事件發(fā)生的線索。這樣既能深入、準確地把握故事內容,又能確保講述時詳略得當。比如,可以將《三打白骨精》的情節(jié)縮略為“白骨精三騙(一變村姑,二變老婦人,三變老公公)→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唐僧三攔孫悟空”。為了讓講述生動,還需要從故事中提煉出傳神的細節(jié),用細節(jié)刻畫人物的性格,讓人物栩栩如生。比如,唐僧誤以為孫悟空打死了好人,念二十遍緊箍咒懲罰孫悟空。孫悟空疼痛得生不如死,苦苦哀告。孫悟空大鬧天宮,被天神捉拿,哀告過嗎?被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哀告過嗎?被紅孩兒的三昧真火燒得暈死過去,哀告過嗎?三個這樣的細節(jié)對比,能夠烘托孫悟空撕心裂肺的痛,以及迫不得已的“哀告”。
進入故事講述現(xiàn)場,需要掌握一些技巧。直奔主題,不說諸如“我講得不好,請大家包涵”之類的客套話,以免既浪費時間,又消耗聽者的傾聽熱情。講,有別于說,切忌背稿子。聲音鏗鏘有力,抑揚頓挫,聲情并茂。目光堅定,主動與聽者進行目光交流,營造一種心理互動氛圍。設懸念,賣關子,抽絲剝繭,有條不紊,娓娓道來。根據故事情節(jié)的需要或急或緩,張弛有道。發(fā)現(xiàn)聽者情緒不高,不要慌張,更不能情緒受挫,注意調整語速語調,用飽滿的情緒去感染聽者。如果聽者情緒高漲,掌聲笑聲四起,一定不能得意忘形,切忌笑場。講故事不同于表演,以語言表達為主,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雖需相輔相成,但不能太夸張,否則會導致故事本身沒意思,倒是講故事的人很滑稽,那就本末倒置了。根據故事情節(jié)的推進,需要找到故事的節(jié)點,節(jié)點處可稍加停頓,營造出“且聽下回分解”的期待,旋即將故事導入下一個節(jié)點。最佳的故事節(jié)點是,開頭懸念突起,中間峰回路轉,結尾出乎意料。多用描述性語言,少用解釋性語言。描述性語言飽含細節(jié),形象、生動,而解釋性語言往往注重邏輯,會引導聽者推斷導致思維跑偏,不容易被掌控。比如,“因為她膽小,所以不敢走夜路”就不如“她打小膽子就小,根本不敢走夜路”的講述效果好。此外,最好別補敘,補敘會節(jié)外生枝,分散聽眾的注意力。不關痛癢的背景介紹,可以忽略。講故事用的是形象思維,不必追求自然科學要求的縝密;講述過程中,議論除非能畫龍點睛,否則都不能有;更不能說大道理、喊口號。語言要準確,盡量用口語,書面語雖然適合朗誦,但有礙講述的流暢、自然。一個人說話語病一大堆,肯定影響交流的效果。若思考深入,說得清楚,寫作自然就不再是難事。
一個善于發(fā)現(xiàn)、講述故事的人,一定是一個充滿智慧和富有趣味的人。善于發(fā)現(xiàn)故事,感受能力超乎尋常,為人處事皆具人情味。講故事能夠鍛煉邏輯思維、語言表達和人際交往能力,一個人語文能力的提升直接體現(xiàn)在這些綜合能力的強化上。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提高語文能力的“千里之行”,應始于講故事的“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