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福

1

什么樣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日子？就在我即將走向生命終結(jié)的時候，我的腦海里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

其實，這句話對我來說已沒有多大的意義了，幾分鐘后，我將離開人間，走向虛無縹緲的世界。生命的結(jié)束，就意味著所有的一切即將化為烏有，包括我為小麗藏下的300萬元。

永別了，這美好的生活，永別了，這令人留戀的人間！

“砰”的一聲槍響，我感覺身子一下子輕了起來，肉體頓時轟然倒在地上。殘留在腦海中的思維突然想起那句行尸走肉的成語，我想應(yīng)該是專門為我而定的。它恰如其分地告訴我，做為“人”的我，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于是，我跳出自己的肉體之外，站在一邊仔細端詳著自己。地上躺著一具極為惡心的肉欲體，這是我嗎？大腹便便，一肚子板油，一臉橫肉，臃腫的身體如同一堆臭肉，難怪拉我的那倆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我丟進事先挖好的大坑里。

我留戀地看了一會兒自己的身體，就馬上離開了。

我要去哪里，哪里才是我的歸宿？我不知道，只能隨著風(fēng)兒飄啊飄，飄到哪里就哪里了。

我首先飄回了家里，妻子正在收拾一些值錢的東西，有個男人正在幫助她。我知道了，這位同胞就是那位前赴后繼者，他取代了我，即將帶著妻子，去哪兒我就不知道了。

我管不了這些，也沒有能力管。我繼續(xù)向前飄，不知道飄了多久，我眼前突然一亮，因為眼前的路邊上的路碑刻著三個字：“逍遙鎮(zhèn)”。有意思，這地名太有意思了。逍遙自在的，想必是仙境極地，我想，這應(yīng)該是我要去的地方了。

順著大路飄進了逍遙鎮(zhèn)，卻感到饑餓難當(dāng)。我飄到路邊的一口山泉邊，喝了幾口山泉水。突然間，奇跡發(fā)生了：我發(fā)現(xiàn)我又復(fù)活了。首先是我自己是走在腳下的路上，再者是我的身體有了重量——不再是輕輕的飄緲的，前不久的虛無感覺已不復(fù)存在，只感覺到我走得很累很辛苦。就像一個干了幾天高強度體力勞動的人們一樣，失血的臉上沒有半點的活力，胸部有一個地方有個尚未愈合的小洞。對了，那是前些日子子彈穿過我胸部，留下的痕跡。

我猛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痛，這說明這一切都不是夢。

我梳理一下凌亂的思路，大概想了一下，我應(yīng)該走了三天了。這三天來，是否就是人世間所說的三年？這段期間來，我風(fēng)餐露宿，沒有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沒有喝過一口水?；盍怂氖嗄炅?，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饑餓，什么叫痛苦，什么叫一無所有，也知道了什么叫大難不死劫后重生。更重要的是，經(jīng)過這次劫難，我知道生命來之不易，會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是的，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找個人家，填飽肚子再說。既然我是人了，就必須按照人的正常生理需要生活著?？墒牵译m然知道這里是逍遙鎮(zhèn)，可我并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樣的鎮(zhèn)，況且我舉目無親，滿目生疏，會有人關(guān)心我，在乎我的存在嗎？

說是逍遙鎮(zhèn)，這邊的人們果然很是逍遙自在。從我身邊走過的人們，個個臉上帶著笑容。奇怪的是，逍遙鎮(zhèn)上的人都只有一只眼睛，就長在我們外人的兩眼中間，這是為什么？更重要的是，他們臉上的表情無憂無慮，心情怡然自得。

這是個好地方，就目前我的所見所聞，我知道這是個超然物外的人間福地。書本上讀過《桃花源記》，不過也就如此。此鎮(zhèn)不見大山，也沒有很高的樹木。房子矮小且都是平房，特別是動物，比如說豬呀狗呀雞呀，好像都比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小了很多。我來到鎮(zhèn)中心，有位老者看了我?guī)籽?，就和我打了個招呼。這位先生，你是來我們逍遙鎮(zhèn)的吧，歡迎你到來。那好，請到鎮(zhèn)長那報個名，以便按需分配。就是說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提供給你的，我們會盡量滿足你的。

按需分配，這邊實現(xiàn)了共產(chǎn)主義，才有這好事？我露出不信任的眼神，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就算我以前在那邊生活時，雖然我能呼風(fēng)喚雨，但我需要什么東西也不是樣樣都能滿足我的。

就說我收到別人送給我的錢財，也是我為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以此為交易，他們才會給我送錢。權(quán)錢交易，各取所需。如今我初來乍到，就有這等好事等著我？

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人人平等無貪無欲就是逍遙鎮(zhèn)的理念。老者看到我的不信任，拉著我走進鎮(zhèn)長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還不如說是普通民房。也就是木頭平房那種，和逍遙鎮(zhèn)上的房子沒什么兩樣，只是比較干凈而已。鎮(zhèn)長和其他人一樣，也是只有一只眼睛。你好，歡迎遠方來的朋友。鎮(zhèn)長嘿嘿一笑對我說。我們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來了都是朋友，不，都是主人，這也是緣分。但愿逍遙鎮(zhèn)是你的理想歸宿，希望你能習(xí)慣這里的生活。

鎮(zhèn)長是位慈祥的老人，有五十多歲了吧，他坐在木凳子上和我打熱乎，大方得體地和我交談。

我大概了解一下，一切真如老者所說無誤。

鎮(zhèn)長又說了，也許你很奇怪為什么我們只有一只眼睛吧。據(jù)祖先留傳下來的說法，說是人只有一只眼睛單純，但不是缺心眼，而是少了一種貪欲，一只眼睛看世界，平靜、純樸，也沒有那么多的煩擾。

原來是這樣，聽了鎮(zhèn)長的解釋，我似乎得道了。

既然鎮(zhèn)長都這么說了，我也是主人，我想我首先得有個家庭，有個家庭得有個女人，這才像個家吧。于是，我把我的想法告訴鎮(zhèn)長，鎮(zhèn)長高興地說，這個好辦。每個到我們逍遙鎮(zhèn)來的人，我們都會先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家庭是男人努力工作的基本，所以，誰都得有一個家。過了一會兒，鎮(zhèn)長把我?guī)У揭粋€村落，指著一個女人對我說，就她怎樣？

我仔細觀察那個女人，她有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還算勻稱，只是皮膚有點黑。但是，逍遙鎮(zhèn)的人們幾乎都是這樣的皮膚。我也沒得選擇了，好在她面容姣好，還落落大方，我想，她應(yīng)該是個相夫教子的好女人。也許我會和她一起，組建起一個溫馨的家庭。然后和逍遙鎮(zhèn)上的人們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于是，我就聽從鎮(zhèn)長的話，要了這個女人。

2

我把女人帶回了鎮(zhèn)長為我安排的家，這是我在逍遙鎮(zhèn)生活的開端。鎮(zhèn)長給我分了三間平房——因為逍遙鎮(zhèn)沒有樓房，別人一家三口五口的，也都是三間平房。吃的是大米加紅薯，菜是普通的青菜，自己種的，肉則很少。據(jù)說每月鎮(zhèn)上會分兩次豬肉，每人一斤。

同時我也知道我的女人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她叫佳麗。不管怎么說，有了女人就有了家，我在逍遙鎮(zhèn)生活下來了。

說實在的，我對目前的生活很滿足，有了女人有了家，重要的是，我又有了生命，佳麗對我恩愛有加，也不在乎我之前是做什么的，我一時沉浸在幸福和滿足之中。

幾天后，那老者又到我家來，說是要上山砍柴。老者說，鎮(zhèn)上的人一起上工，一起休息，所得的東西一起分配，鎮(zhèn)長也只是掛個名，他一樣要參加勞動。老者又說，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我叫老平。

這回我才知道這老者叫老平，人和名字一樣，平平淡淡的，與世無爭，毫不起眼。我對逍遙鎮(zhèn)上的一些事情還沒有完全了解，還得再問問一些和我相關(guān)的問題。

你好老平，我們逍遙鎮(zhèn)沒有樓房嗎？我們每天都要上山砍柴嗎？另外，我們這里沒有電嗎？天天晚上點著松油燈，這不是很麻煩？我們?yōu)槭裁床话l(fā)電呢？為什么我們不蓋樓房，吃得好一點，做人就應(yīng)該享受，吃得好穿得好，要不，就和豬、狗一樣了。

我就是這樣，剛剛得來的飽暖平靜生活，讓我想起了以前的生活，也讓我對目前的生活有了非分之想。

老平睜大眼睛聽我問完這些，驚訝得半天合不上嘴。老平嘆了口氣對我說，我們這邊的人都很好啊，從來沒有誰討厭過這樣的生活。電，什么是電？我們不懂，也不想懂。蓋樓房，那得浪費很多木材，不劃算。反正這樣的生活很有意思，人人平等，沒有誰不愿意在這里生活的。

老平說完后加重語氣對我說，鎮(zhèn)長說了，人活著就要簡單一點，知足不辱，太復(fù)雜了，反而不是人要的生活。你剛來，我們不想知道你過去在哪兒生活，是過什么樣的生活。不過有一點你要注意，既然來了，就得遵循這邊的生活規(guī)則。如果哪天你違背了，那么，你會受到懲罰，就會重新回到你以前的生活中去。

我是回不去了。因為我在那邊是個死人，在那邊，我也是個已經(jīng)消失不復(fù)存在的人，沒有誰會記得我曾經(jīng)存在過。既然回不去，就得適應(yīng)這邊的生活，所以，我只好拿起砍刀，和他們上山砍柴去了。

這是個體力活兒，佳麗做得得心應(yīng)手，鎮(zhèn)長和老平也是那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沒有誰叫苦的?？澈玫牟窠y(tǒng)一放在廣場上曬太陽，干了以后平均分配。我真奇怪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村落，物質(zhì)匱乏，人們卻無欲無求，心安理得。

累了一天，我直不起腰來，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動了。要知道，長這么大，我從沒做過什么體力活兒。小時候，雖然家境不好，父母親都舍不得讓我勞累過度，一直供我上了大學(xué)。參加工作后，我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何時受過這樣的罪？佳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特地為我煲了一碗紅薯湯，說是可以讓我解解乏。我端起紅薯湯，卻沒有一點胃口。這哪里是人吃的東西??？

反正自從我來到逍遙鎮(zhèn)后，什么活兒都要干。因為這邊的人除了七八十歲的老人以外，沒有誰閑在家里的。

這苦日子要熬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望著逍遙鎮(zhèn)明朗的天空，我重重地嘆了一氣。

今天又得到地里干活兒去，我和一個年紀和我相仿的人一起挖紅薯，這人叫怡然。漸漸熟悉之后，怡然跟我說，我們這邊先前也來過幾個外人，沒有誰知道他們是從哪兒來的。但是，他們都沒有在這兒生活過一年的時間。原因是他們沒法適應(yīng)這邊的生活，所以，沒過多久他們又消失了。也沒有誰知道他們是怎樣消失的。我們向來不關(guān)心他們的去處，也不問他們的來歷，這是這里的規(guī)矩。其實逍遙鎮(zhèn)的生活很簡單，也很公平，沒有誰比較好誰比較差的。

我不解，是不是那些人都是和我一樣的人們？我不敢過問，也不想讓逍遙鎮(zhèn)的人們知道我的過去。我擔(dān)心他們一旦知道我的過去，肯定不會留下我的。于是，我告訴怡然，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跑到這兒來。在一次睡覺之后，一陣風(fēng)就把我刮到這兒來了。怡然笑笑說，沒關(guān)系，凡是來這兒的人們，自然有他們的理由，我們都不會刨根問底的。

緣分，一切都是緣分。怡然又說。

我站起身來向四周望望，希望能找到當(dāng)初來時的路口。但是，我很失望。逍遙鎮(zhèn)似乎是圓的，也好像是方的，從這邊到那邊，從那邊到這邊，每條路都是相同的，再往外面望去，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

得了，這一生就在這兒度過吧。我只好安慰自己。

休息時間到了，我和怡然到旁邊的小樹林里小便。由于吃的是稀飯紅薯湯，一泡尿正憋得很難受。解開褲子如打開了高壓水龍頭，沖得地上泥巴紛紛散開。就在我提起褲子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尿水沖開的地上，有幾塊金光閃閃的石頭，在那兒眨巴著眼睛看著我。

這是什么東西呢？由于好奇，我蹲下身來仔細觀察。突然，我大聲叫了起來：這是金子！

什么金子？在逍遙鎮(zhèn)的山上，這東西多得是，沒什么可奇怪的。怡然對我說，讓我不要大驚小怪。

金子你不懂嗎？我問怡然。

不懂，金子是什么東西，它有用嗎？

怡然反問我。

這可是好東西喲，在我們那邊，擁有這東西，就是擁有人人羨慕的財富。它象征著尊嚴，象征著擁有，象征著權(quán)力，象征著幸福。

我告訴怡然。擁有它，你就擁有了人世間的一切了。

你說得太有意思了，逍遙鎮(zhèn)沒人看上這東西。你要是要的話，也可以盡量拿走好了。

怡然笑著對我說。

我不敢在怡然面前失態(tài)，雖然此時此刻我的內(nèi)心深處發(fā)生了極大的震撼，也只能當(dāng)作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一樣，平靜地和他一起收工回家了。

一路上，我精神恍惚。

3

回到家里，我和佳麗說起小樹林里發(fā)現(xiàn)金子的事。佳麗像是聽著安徒生童話故事一樣，她同樣也不懂得什么是金子，金子到底有什么用處。

我告訴佳麗，金子可以換來幸福生活，金子可以讓人富裕，有了金子，你就可以擁有你想要擁有的一切。

你別管它是不是金子，也先別說金子有多好，反正這邊沒有誰在乎它。再說了，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是生命，沒有生命，再珍貴的東西也一無用處，你說是嗎？

看來怡然說的沒錯，逍遙鎮(zhèn)的人們幾乎和傻瓜同名，是笨蛋的代名詞。我想，逍遙鎮(zhèn)應(yīng)該叫傻瓜鎮(zhèn)，或者叫弱智鎮(zhèn)。因為他們不懂得用電，不蓋樓房，更不知道金子的價值。他們把大量的財富丟棄在地上，這是何等的傻瓜？不行，我是聰明人，我有智慧，我有思想，我也不同于逍遙鎮(zhèn)笨蛋的人們，我不能讓這些財富埋沒在這里。

于是，我告訴佳麗，我要把這些金子帶回家里。有了這些金子，將來的生活絕對與眾不同。

佳麗聽了我的話后大聲叫道，家里堆滿了大米和紅薯，還有從逍遙鎮(zhèn)上分來的柴草，哪有地方放那些石頭？你別做傻事了。佳麗把金子說成是石頭。

我們可以把金子放在床底下，這樣最安全了，又不占用其他地方。我對佳麗說。

你真是個可愛又有趣的傻子，哪有搬一些石頭放在家里的。反正我不管，要搬你自己搬去。佳麗說著就上床睡覺了。沒過多久，佳麗就發(fā)出了鼾聲。

我卻睡不著覺，放著那么多的金子在地上，卻沒人知道它的用處，真看不懂逍遙鎮(zhèn)的人們。我睜開眼睛數(shù)著屋頂上的木條，看著安然熟睡的佳麗，我翻身起床來，拿著鋤頭，提著一只麻袋，直接來到小樹林邊。

借著松油燈一照，滿地的金疙瘩正閃閃發(fā)光。我仔細分辨著石頭和金子，撿到一個就丟進麻袋里。

沒過多久，我的麻袋里就裝了半袋了。

我用手提了一下，太重了，如果我不停下來，我根本無法把金子背回家去。于是，背著半袋的金子，我步履艱難地走回家去。

回到家里，天已大亮，佳麗起來做早餐了。她看到我一副狼狽相，竟笑出了眼淚。

說你是傻子你不相信，竟背著這些石頭回到家里。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們家將來會被這些石頭塞滿的。

為什么？小樹林那邊的金子并不多，哪會塞滿？我不解。

佳麗又笑了，后山上更多，那天你去砍柴，沒有發(fā)現(xiàn)嗎？

我是沒有發(fā)現(xiàn)后山上也有，當(dāng)然，有更好。我可以在別人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把這些財寶擁為己有。不管怎么說，老天讓我獲得了第二次生命，又賜予我這么多財富，難道不是要讓我發(fā)財致富飛黃騰達與眾不同嗎？

正當(dāng)我被逍遙鎮(zhèn)的金子沖昏了頭腦的時候，卻忽略了一條至關(guān)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如何把這些金子運送出逍遙鎮(zhèn)去。

于是，我想到了怡然和老平，按說，他們也是我的好朋友了。既然之前有人來過逍遙鎮(zhèn)，又有人離開逍遙鎮(zhèn)。那么可以肯定地說，這里一定有一條通往外面的路。這條路老平和怡然一定知道，只是他們與世無爭，安于現(xiàn)狀，否則，這些金子哪有我的份兒？如果有他們的幫助，為我指明一條通往外面的路，我一定有辦法把這些東西運到那邊去的。因為我有辦法來到這兒，也就一定有辦法從這兒走出去。因為我是聰明人，不是逍遙鎮(zhèn)上那些傻瓜。

要想讓怡然和老平幫我運送金子，就必須讓他們知道金子的好處。最起碼要啟蒙他們，讓他們知道外面精彩的世界，知道金子對于人們是何等地重要。

想到這兒，我就讓佳麗到鎮(zhèn)上買了點紅薯酒，熱情款待怡然和老平。一開始，怡然和老平不愿意讓我破費，經(jīng)過我的再三說明，說是為了報答他們在逍遙鎮(zhèn)期間對我的幫忙，他們才愿意到我家來。

席間，我再三強調(diào)他們倆對我的幫助，告訴他們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一旦有了好處，我是不會忘記他們的。

老平說這沒什么，逍遙鎮(zhèn)的人們都是以能夠幫助別人為榮的。況且你是新來的，更需要我們的幫助。另外，我們這邊的人對別人的付出是應(yīng)該的，不需要別人給予回報。

怡然也告訴我，逍遙鎮(zhèn)雖然地方不大，卻民風(fēng)淳樸，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你說這樣的民風(fēng)還要回報嗎？

這方法也使不通，看來他們都是榆木腦袋，得下一番苦心開導(dǎo)他們。關(guān)鍵是沒有他們，這些金子我沒辦法出手。

于是，我對他們頻頻勸酒。我的想法是，酒后吐真言！只要他們多喝幾杯，話一多，沒準就能把秘密告訴我的。

4

果然不假，怡然比較年輕，三杯酒下肚，話就多了起來。

怡然說，要說路，這世界上的路是相通的，哪能沒有路。只是沒有經(jīng)過鎮(zhèn)長同意，隨便向外人透露逍遙鎮(zhèn)的秘密，那是會遭到報應(yīng)的。逍遙鎮(zhèn)乃是平靜世界，與世無爭，知足是鎮(zhèn)上人們的唯一向往。這里沒有貪欲，沒有欺詐，沒有不滿，沒有奸穢。所以你所說的金子，沒有誰會感興趣的。要不，他們也不會丟在地上，沒人看得上它們。

老平接著說，我們不太相信你所說的話，這世上還有比生命更珍貴的東西。所以，我們看不上那些石頭。也沒有誰動了什么邪念，因為老人們說過，那樣會不得善終。

聽了他們的話，我無言以對。看來，我得告訴他們，還有比這樣的生活更令人神往的地方，那就是文明世界。

我告訴他們，如果有一種生活方式能讓你們大開眼界，你們還會認為這里的生活很知足嗎？

他們都不相信還有什么生活能勝過逍遙鎮(zhèn)的生活。于是，我又循循善誘，告訴他們外面更精彩的生活。

我首先說女人。

在那邊，女人是男人的附屬物，也是男人成功與否的表現(xiàn)。你們逍遙鎮(zhèn)的男人都只有一個女人，也就是說男人不能和老婆之外的第二個女人接觸。我們那邊就不同，只要你擁有地位，擁有錢財，也就是說只要你有本事，你就可以擁有兩個以上的女人，明的暗的都行。這也是男人幸福生活的一部分。你們想想看，天天守著一個女人，就好像我們逍遙鎮(zhèn)一日三餐不變的大米紅薯湯，能吃不膩嘛。我就不相信，如果哪天在你們面前擺上一桌好菜，什么豬肉、雞肉、鴨肉等等，你們還會圍著大米紅薯湯不放？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在那邊就有9個女人。

9個女人？怡然和老平驚訝得叫起來。

是的，一個是老婆，這和逍遙鎮(zhèn)的男人一樣，都有一個老婆。另外的女人就是我的情人了。對了，情人就是男人和女人保持著和夫妻一樣的男女關(guān)系，男人只要給女人一定的經(jīng)濟補償，她就會為你獻身，為你做一些老婆無法做到的事情。你們說，女人好不好？

那好，如果真能這樣，肯定很好，誰不想多幾個女人？

怡然和老平異口同聲地說。

我想，第一點我已經(jīng)攻破他們的心理防線了，再下來的話，我再從其他方面加以深刻論述，相信他們會有所動搖的。

我再次開導(dǎo)他們。沒錯，女人是寵物，也就是說好玩的東西。很久以前的先圣就告訴我們說“食、色，性也”，就是說性和吃飯是一樣的需要。但是，想要擁有這些好玩的東西，就得有本事。也就是說要有一定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就是財富。沒有財富，女人是不會跟著你的。

那么，財富從哪兒來呢？

是啊，那么多財富從哪兒來呢？

怡然和老平又問道。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們的主題。我繼續(xù)對他們說，其實財富就是金錢，金錢就是用這邊的金子就能換來的東西。

逍遙鎮(zhèn)的金子沒人認識，也沒有誰知道它的特別用處，所以，它就成了無人問津的無價之寶。既然是寶，又沒人認識，你們說，這對我們來說，是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但是，如果你們一直固守著逍遙鎮(zhèn)的陳規(guī)陋習(xí)，不懂得用它來改變自己的生活，改變自己的命運，那你們一生注定是平平淡淡，勞累辛苦，一事無成，更別說享受了。

好好想想吧朋友們，讓我們守著可以改變命運的財富，卻天天吃著大米紅薯湯，你們就不會感到難受，這是我們應(yīng)該過的日子嗎？

怡然心動了，從他那聚精會神的聆聽樣，我就猜測到幾分。老平也不安靜了，雙手一直相互交叉著?？上攵麄兌急晃伊芾毂M致的演講所感動，這也是我希望得到的效果。

怡然告訴我說，逍遙鎮(zhèn)除了鎮(zhèn)長以外，還有一個人知道通往外面的路。但是，這個人是個老頑固，想要從他嘴里得到有價值的東西，并不容易。不過，老平說他和他有點交情，如果讓他出面，他一定可以說服他。

這下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我馬上讓老平去找那個人，并特地交代他，按照我給他們講的生動事例講給他聽，相信他一定會動心的。

后來我才知道，這人就是鎮(zhèn)中的名望，叫吳用。

5

聽完老平的講述，吳用真的心動了。不過，他不敢親自出面，只能在我們準備好了金子的時候，他才偷偷帶我們出去。

這也不是難事，只要老吳答應(yīng)了，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佳麗看到我整天笑嘻嘻的，就問我為什么這么高興。我告訴她說，這是我習(xí)慣了逍遙鎮(zhèn)的生活后，才這么高興的。

佳麗說我說的也是，逍遙鎮(zhèn)還是適合你生存的好地方。

我說是的，我這一生哪也不去了，就在逍遙鎮(zhèn)和你生活一輩子。

佳麗和逍遙鎮(zhèn)上的人們，思想單純，頭腦簡單，我說什么她都相信。

就在我瞞上欺下準備到后山挖金子的時候，逍遙鎮(zhèn)發(fā)生了一起驚天動地的大事。

估計是老吳說漏了嘴，要不就是老平和怡然放出風(fēng)聲，逍遙鎮(zhèn)的人們一夜之間都知道了金子的好處。而且他們都知道什么是金子，逍遙鎮(zhèn)什么地方才有金子。這下可麻煩了，逍遙鎮(zhèn)有好幾千人，如果人人都奔著金子而去，那么，我想要得到的金子，豈不是癡心妄想？說不定我得來的金子沒過多久就會被他們哄搶而去。

不行，這還得了。我原想讓怡然和老平知道就好，卻節(jié)外生枝多了個吳用。吳用知道也罷，這下全鎮(zhèn)的人都知道了，這金子還有什么秘密可言？

我一定要親自去找一下吳用，讓他別把幸福通道再告訴第二個人，否則的話，我苦心經(jīng)營的發(fā)財夢，就會成了黃粱美夢。

我找到吳用時，他正在后山上找金子。后山上人可多了，滿山遍野的都是逍遙鎮(zhèn)上的人們。不用說，他們都是沖著金子來的。

吳用看到了我，熱情洋溢地告訴我，他也有半麻袋的金子了。他要我出去后幫他處理這些金子。

我先答應(yīng)他說沒問題。但是，我又提醒他：老吳，目前這么多人知道了金子的用處，也知道逍遙鎮(zhèn)哪些地方有金子，這對我們來說，是天大的障礙。你想想，逍遙鎮(zhèn)不可能人人都走到外面去，人人都去發(fā)財。這樣的話，我們再有錢，也沒什么意義了。

得趕緊想個辦法，要不人人都不干活兒，天天找金子去，鎮(zhèn)長是不會答應(yīng)的。一旦鎮(zhèn)長生氣，我們誰也別想離開這里。

吳用想了一會兒說，這都怪我，那天老平來找我，我們在交談中談到了金子，被我老婆聽到了。她是鎮(zhèn)長的妹妹，她認為如果逍遙鎮(zhèn)有金子，金子又可以變成財富，可以給人們帶來好處，那么，這些金子就是她們家的。因為她哥哥是逍遙鎮(zhèn)的鎮(zhèn)長。

我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如果不馬上制止這種可怕的行動，我的計劃就會泡湯，甚至于威脅到我的生命。

我告訴吳用，讓怡然和老平先去制止逍遙鎮(zhèn)上人們的瘋狂行為。

吳用找到了怡然和老平，沒想到他們也在后山上挖金子。后山被人們?nèi)サ袅艘粚悠?，到處都是裸露的黃土。

看來讓怡然和老平去制止這場金子爭奪戰(zhàn)，是不可能的了。思考再三，我決定采取以靜制動，坐山觀虎斗的策略。因為我沒有能力制止這場紛爭，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怕因為我的出現(xiàn)，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被逍遙鎮(zhèn)的人們視為眼中釘。要是引起眾怒的話，說不定會枉死在他們手中。

一想到這，我開始有點后怕。沒想到一直逍遙自在的逍遙鎮(zhèn)的人們，也無法抵御著金錢對他們的誘惑。

幾天后，逍遙鎮(zhèn)鎮(zhèn)長找到了我，對于他的到來，我也有幾分恐懼。

鎮(zhèn)長對我說，自從你來到我們逍遙鎮(zhèn)，鎮(zhèn)上從此不得安寧。逍遙鎮(zhèn)素來以平常心立足于世，我們無欲無求，無貪無邪?？墒?，你卻給我們帶來了災(zāi)難，說不定哪天逍遙鎮(zhèn)的人們，會因為貪婪，而毀滅了人性。

更重要的一點是，逍遙鎮(zhèn)上的人們開始丟下農(nóng)活兒，天天尋找金子。目前的糧食供應(yīng)已經(jīng)成了問題了，再這樣下去，逍遙鎮(zhèn)上的人們都得餓死。

所以我決定，明天晚上，我要帶你離開逍遙鎮(zhèn)，請你在明天晚上8點的時候，在家里等我。我會讓你沒有痛苦地離開這里的。

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得為我的人民著想。沒有你，逍遙鎮(zhèn)才有希望得到安寧。

要知道你野心未改，說什么我也不會讓你留在逍遙鎮(zhèn)的。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鎮(zhèn)長說完，生氣地離開了我。

鎮(zhèn)長走后，我感到世界末日的來臨。他要趕我走，我的一切將不復(fù)存在。怎么辦？

我不能坐以待斃，更重要的是，金子、財富，這一切對我太重要了。對了，找怡然去。

6

我找到怡然時，怡然已經(jīng)撿了幾麻袋的金子了。他正在為收拾這些金子而高興，一邊哼著歌兒，一邊把這些麻袋拖到床底下去。

我突然間想到一個很好的辦法，那是以夷制夷的好辦法。

等到怡然處理好金子，我就把他叫到門外。

怡然，我也是好心想幫你。可目前的情況讓我失去了一切信心，我就要離開你們了。

為什么？你想自己離開，不帶我們走了？

不，我不會這么沒良心。

那到底是為什么？

怡然又問，看得出，他也不想失去這個唯一能讓他發(fā)財?shù)暮脵C會。

我告訴怡然，老平早就眼饞著你這些金子，他說你挖到的金子是他的幾倍，他要我告訴你，讓你分一部分給他。他說如果你不答應(yīng)，他就要對你采取強硬的措施。

因為我們是朋友，我不得不把這個情況告訴你。

啊喲，這可是老平說的？這老不死的，人老了沒本事，還怪我挖的金子比他多？好啊，我倒想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對我采取措施。

看到怡然生氣，我進一步告訴他，其實老平挖的金子也不少。只是他這個人太貪心了，所以一直盯著你的金子不放。他還說要是在那邊，他連你的女人都敢睡，憑什么你老婆就比他老婆漂亮？再說了，沒過多久，他就是有錢人了，他說他從不把你放在眼里。

這回怡然再也沒法怡然自得了，他讓我在家坐一會兒，自己提著斧頭，沖出家門而去。

我坐在怡然家里喝茶，等候著怡然給我?guī)淼南ⅰ?/p>

沒過多久，逍遙鎮(zhèn)上就傳來了怡然殺死老平的消息。這是逍遙鎮(zhèn)有史以來第一次發(fā)生人命案。鎮(zhèn)長當(dāng)然不能袖手旁觀，他馬上號召全鎮(zhèn)人民，捉拿怡然。

可是，自從人們認識了金子，沒有利益的事情，誰也不會去干的。所以，盡管鎮(zhèn)長苦口婆心地叫喊，再也沒有誰像以前那樣響應(yīng)他的號召了。

一泡茶剛喝完，怡然就渾身是血回到家里了。

怡然告訴我說他殺死了老平，我說你太沖動了，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就出去，一點面子也不給我。這下可好了，沒有老平做幫手，今后我們怎么出去？

大哥你錯了，只要有吳用在，還怕找不到出口？這你就放心吧，我保證我們可以出去享受榮華富貴的。

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也只能期待吳用不會食言，要不，你我都會死在逍遙鎮(zhèn)上，更別想逃出去了。

我告訴怡然。

怡然不以為然，他告訴我說，吳用沒有我們，他自己出去也沒有用，因為他手上的金子并不多。目前逍遙鎮(zhèn)上不少人挖到了金子。這些人又出不了逍遙鎮(zhèn)，他們那么多金子干嗎用？

那是，要是這些金子都是我們的，那該多好。當(dāng)然，目前對我們最大的威脅是鎮(zhèn)長，如果沒了鎮(zhèn)長，逍遙鎮(zhèn)上再也沒人敢對我們說三道四的。你說是嗎？我對怡然說。

怡然想了一會兒對我說，要是滅掉了鎮(zhèn)長，我們不是可以為所欲為沒有后顧之憂了？

我說鎮(zhèn)長就是鎮(zhèn)長，他是逍遙鎮(zhèn)的權(quán)威和代表，逍遙鎮(zhèn)上誰敢對他不敬？別說瘋話了，鎮(zhèn)長是逍遙鎮(zhèn)的代言人，沒有誰能動得了他的。

我的話把怡然激怒了，他對我說，你看好了，老平我都敢殺，鎮(zhèn)長算什么東西？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看到怡然動真格了，我急忙攔截他的去路。怡然把我推倒在一邊，又提著斧頭沖出門去。

怡然這次出去，再也沒有回來，因為他再也回不來了。

事情的原因是這樣的，怡然找到鎮(zhèn)長，說是要興師問罪?？涉?zhèn)上的人們早就知道怡然是殺死老平的殺手，于是，人們自發(fā)組織起來，到處尋找怡然，剛好怡然自己送上門來，再于是，怡然就死在人們的刀下，死在鎮(zhèn)長的家里。

怡然死后，怡然老婆娘家是個大家族，他們自然是放不過鎮(zhèn)長的。不管怎么說，老平對不起怡然在先，怡然殺死老平在后，你鎮(zhèn)長不主持公道，自然是得不到人們擁護的。

怡然老婆馬上組織起家族成員，一群人向鎮(zhèn)長家里開去。

看到這么多人來圍攻鎮(zhèn)長，驚慌失措之下，鎮(zhèn)長老婆上吊自殺了。

鎮(zhèn)長老婆一死，圍繞在鎮(zhèn)長家里的人們，轟的一聲四散逃開了。沒有任何人保護的鎮(zhèn)長，哪是怡然老婆家族的對手。人們從鎮(zhèn)長的床底下找到了鎮(zhèn)長，萬般憤怒的人們，亂刀砍死了鎮(zhèn)長。

當(dāng)吳用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時，我也驚呆了。我告訴吳用，逍遙鎮(zhèn)的人們，是不是把我也當(dāng)成了敵人了？

不會的，好多人還等著我們帶著他們離開逍遙鎮(zhèn)，享受幸福生活呢。你不但不是他們的敵人，還是他們的福星呢。

吳用的話讓我的擔(dān)心成為多余的，既然如此，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于是，我決定進一步實施第二步計劃。

我告訴吳用，雖然逍遙鎮(zhèn)上的人們把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可你想過沒有，以后那么多人都有金子，金子就不值錢了，物以稀為貴，我們的日子能好到哪去？再者說了，如果大家都是有錢人，今后誰還會看得起我們？這樣的話，帶他們出去，我們的對手就多了，這不就是給我們自己挖了墳?zāi)?？我們能有好日子過嗎？

吳用想想也是，可是他說目前逍遙鎮(zhèn)上的人們，沒有誰沒有金子的，要是他們都不要那些金子，那該有多好？

這當(dāng)然好，可是，讓他們放棄金子，等于癡人說夢。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吳用的話讓我醍醐灌頂了，我對吳用說，是啊，為什么這些金子不是我們倆人的？要是所有的金子都是我們的話，今后我們就是人上人了，還有誰敢瞧不起我們？

再怎么說，這金子就應(yīng)該少數(shù)人擁有才好。因為寶貴財富從來都是少數(shù)人擁有的。

吳用沉思良久，就出去了。

7

當(dāng)我看到逍遙鎮(zhèn)上到處都是死人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下午了。

吳用一走就是三天，這三天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三十年之久。我心驚膽戰(zhàn)度日如年，我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就走出家門。我想看看吳用到哪去了，他干什么去了。一來到街上，我發(fā)現(xiàn)街道兩邊都是死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這到底是發(fā)生什么大事了，雖然我早就知道逍遙鎮(zhèn)最終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可我還是為這發(fā)現(xiàn)感到觸目驚心了。畢竟這事發(fā)生得太恐怖了，由此可以想象出來的，人類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一旦利益發(fā)生了沖突，什么事情皆有可能發(fā)生。

我站在街道邊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卻恍如隔世。雖然這一切都是我期待已久的幸事，但我還是心有余悸。吳用目前在哪兒，他到底怎么了？

這是我目前最關(guān)心的事情。

我等了很久，終于等來了吳用。跟在吳用身邊的，還有三部牛車。我正奇怪吳用拉來那多牛車做什么，吳用則笑著對我說。

大哥，你看我?guī)裁磥砹耍?/p>

我走近牛車一看，車上裝的全是金子。整整三車，這么多的金子，難道說這是逍遙鎮(zhèn)上所有的金子了？

看到我的納悶，吳用告訴我說，他用一種逍遙鎮(zhèn)上早就禁止使用的毒草——斷魂草，泡在逍遙鎮(zhèn)唯一的水井里，讓全鎮(zhèn)上的人們吃了。結(jié)果逍遙鎮(zhèn)上的人們?nèi)妓拦饬?，那些金子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了。

哦，原來是這樣。

既然如此，逍遙鎮(zhèn)上再也沒有別人了，那就是我們離開逍遙鎮(zhèn)的最后時間了。我們發(fā)財了，到了那邊，我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處心積慮地貪污受賄，心驚膽戰(zhàn)地度過每一個日子了。

收集了逍遙鎮(zhèn)上所有的金子，我們準備出發(fā)了。

最后看一眼逍遙鎮(zhèn)，我和吳用一起，趕著牛車，向著未來的世界走去，因為那里有我們幸福的日子在等待著我們。

一路走來，心情特別舒暢。想象著以后的美好生活，渾身充滿著活力。幾天后，我又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來時的路碑，“逍遙鎮(zhèn)”三個大字依然如故地刻在那兒。

我對著那三個字鞠了一躬，并不時回頭看看它。出了逍遙鎮(zhèn)，我們馬上就要到這個真實的世界上來了。我很高興，吳用也很高興。小麗那小妖精不知道是否還記得我？那300萬她是否拿到手了？

我突然啞然失笑，有了這么多金子，比小麗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今后我還怕她纏著我不放呢。這么一想，再看看那三車金子，渾身就有了力量。

出逍遙鎮(zhèn)而來，我們一直向西走著。吳用說這就是我們走向文明的通道。也不知道我們走了多少路，真是饑渴難當(dāng)。我和吳用來到一條小河邊，想喝幾口河水再繼續(xù)趕路。

來到河邊，我發(fā)現(xiàn)河水很深。因為遠遠望去，河水是深藍色的。我突然計從心來，這不就是另一個機會？

就在吳用低下頭來喝水的時候，我突然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背上。這一腳用了我一生的吃奶力，力道準確，腳勁生猛，吳用躲閃不及，整個人撲通一聲掉到水里去了。

一開始吳用還在水中掙扎，并不時向我求救。但我好像是觀看別人的故事一樣，無動于衷。吳用算是徹底絕望了，在他臨近沉沒的那一刻，他使出最后一點力氣：你不得好死，你會得到報應(yīng)的……

我冷笑一聲，回過頭來繼續(xù)趕著牛車，向著幸福的方向前進著。因為吳用跟我說過，這就是通往外邊的唯一通道。

可是沒走多久，我發(fā)現(xiàn)我迷路了。雖然我拼命趕著牛車，可我發(fā)現(xiàn)走了很久以后還是回到原來的位置。這到底是怎么了？

更要命的是，那幾頭拉車的牛因為勞累過度，突然發(fā)瘋了。它們丟下牛車，到處亂竄，有的跳到水里被河水淹死，有的則逃得無影無蹤。

沒有了牛，如何把這些金子運出去？我只好自己推著牛車，艱難地向前走著。我想盡快離開這里，走到外面去。但畢竟是三部牛車，而且只有我一個人。推了那部再來推這部，沒過多久，我就筋疲力盡了。我再也走不動半步了。

看著滿滿三車的金子，我那個急啊，是沒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就在太陽要下山的時候，我終于累倒了，倒在路上，兩眼冒著金星。沒過多久，天色暗下來了。我的精神開始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何方了。

金子，我的金子，請不要離開我！黑暗中，我一直在喊叫著。

第二天早上，太陽出來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又是輕飄飄的，肉身已再次離開了我。我飄浮在空中，瞬間便不復(fù)存在了。

天空中，有顆大大的微塵在飄浮著，也許那就是我。

特約編輯梁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