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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夏臨風誰簪荷

2014-05-14 09:46:30橘文泠
飛魔幻A 2014年8期
關(guān)鍵詞:王妃豆子

橘文泠

(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隨著司儀的唱禮,蓮見叩首,起身,小心翼翼地執(zhí)行著每一個步驟,紅綢那一端不時傳來幾聲咳嗽,而四周的竊竊私語更是沒有斷過。

雖然鼓樂喧囂掩蓋了人們議論的內(nèi)容,但他們在說什么她一清二楚。

也怪不得他們要議論——想她蓮見雖然孤身過活,容貌卻是上乘,且好歹是個荷花坊的掌柜,卻不想竟落個給癆病鬼沖喜的下場。

對外只說她云州的姑母得了重癥,急需一大筆錢來醫(yī)病。

于是眾人都說是有錢能得顏如玉。

而至于真正的理由……

“喀喀!”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她的神思,微掀蓋頭向邊上一瞥,只見那夏云戈正掩口咳個不停,蒼白的臉上浮著不正常的紅暈。

人言這是癆病深重的樣子,都說夏府這一代的子息皆活不過二十三歲,看來又要應在夏云戈的身上了。

“唉……”

她放下蓋頭,輕嘆。

入夜,賓客們早已散去,經(jīng)過了白日的喧囂后,偌大的夏府竟好似比平日還寂靜了幾分。

久未有人踏足的廂房,開門后夾帶著潮濕與塵土的氣味立刻撲面而來。

開門人飛快地閃入屋內(nèi),又輕輕合上了門。

“我就說嘛,咱們沂州采蓮女里頭挑的蘇蓮見,怎么能來應這樣一門親事。”伴隨著幾分揶揄的說話聲,原本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出現(xiàn)了一點微光。

那人手捧螢珠,正靠著書架沖她笑。

“是你?”她很驚訝——

那是夏云戈,據(jù)說病得快死的夏府二少。

但是看他此刻活蹦亂跳的樣子,哪里有半點“要死”的樣子?

“你裝病?!”

他揚了揚眉,“那么你呢?夜半三更的……”他掃視了一下屋子,“到我大哥的房里來做什么?”

他的兄長云濟,夏府的長房嫡子,毫無疑問的繼承人。

可他的廂房卻破敗如此。

這也是當然的,她苦澀地想。

畢竟她那尚未及報償?shù)娜?,已?jīng)故去了三載有余。

(二)

四年前,她初到沂州,在夏府的蓮塘里做事,不想蓮塘的總管糾纏她,求愛不成之后又污她偷盜,虧得遇上夏云濟來視察產(chǎn)業(yè),瞧出破綻查明真相,這才還了她清白。

“難道你為了這個就嫁給我沖喜?”聽她述說往事,夏云戈忍不住插嘴,“這要說報恩也太超過了吧?”

她瞪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螢珠微光能不能照亮自己鄙視的表情。

“嫁給你不過是手段,我只是想進這夏府……我懷疑云濟不是病死的……”

她還記得當年,云濟生前最后的幾天,他是怎樣的愁眉深鎖。

可當時她什么也問不出來。

“后來我蒙云濟資助另起爐灶,這才有了后來的蓮濟花坊。他是我的恩人與友人,他忽然暴病而亡,我既存疑,那么不管多大代價都要查個水落石出?!?/p>

話是這么冠冕堂皇地說,當然她也知道自己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點。

幾近一生幸福。

這不是能夠為恩人或者友人便可付出的代價。

所以也無怪乎夏云戈另作他想了——

“你喜歡我大哥,是不是?”他半揣螢珠,面容便沒入黑暗,只余微帶調(diào)侃的語氣十分欠揍,“不過看來他并不知情……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個癡情人?!?/p>

不可否認他都說中了,她心里惱火卻又不敢輕舉妄動:“該說的我都說了,要怎樣,悉聽尊便。”

報官或者其他,她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只是可惜心中疑惑未解……

黑暗中,傳來夏云戈的輕笑。

“那好……”他說,不知為何語氣里有種讓她不寒而栗的意味,“那咱們倆就一同看看,到底是誰想讓我們夏家的子息都去應那二十三年的坎。”

人言夏家子息活不過二十三歲,那還是自一年前夏云戈在外鄉(xiāng)染了“癆病”回來開始說起的。只因夏云濟過世時也是二十三歲,于是人云亦云,傳得跟真的似的。

殊不知他當日其實不是得病而是中毒,后來雖然救了回來,也逮到了下毒的人,卻因為那人被抓時即刻服毒自盡而沒能找到主使者。

當然夏家也不是沒有和人結(jié)過仇,可那次他的行程十分隱秘,所以他更懷疑主使是自家的內(nèi)鬼,于是便對外宣稱染病,自此深居簡出暗暗查訪。

“你居然扮癆病扮了一年……”

清晨,蓮見坐在窗邊,看著妝臺前夏云戈往自己臉上一層一層地抹粉涂胭脂,弄出個蒼白病態(tài)的樣子來,不由得感嘆他心志之堅韌。

而他的回答是回頭沖她一笑:“娘子,相公我這涂得美不美?”

一身雞皮疙瘩……

蓮見趕緊掉轉(zhuǎn)目光向窗外看去,遠遠地卻見有個素裝的麗人牽著一個小童過來,忽然那孩子掙脫了麗人的手,噔噔地快步小跑起來——

啪!也不知被什么絆倒,摔了個結(jié)實。

小娃子頓時大哭,引得夏云戈也過來看:“真難得,想是今個兒天氣好……”他抬眼望了望風和日麗的天,“連大嫂都出來逛園子?!?/p>

她聞言怔忡,這才知道那素裝的女子原來就是夏云濟的妻房。隱約記得是靈州名門之女,此刻再細細看去,果然是溫婉端麗,大家之風。

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而她既沉浸于自己的心緒,也就沒能覺察一旁的夏云戈望向那麗人的,是怎樣復雜的目光。

(三)

這一日,夏云戈安排的是與她一起拜見家里的各房長輩,本來成親沖喜是做做樣子,可他們決定聯(lián)手之后他便說要她與自己圓房——自然不是要占她便宜,只是要外人看著以為這次沖喜確有成效,夏家二少的身體大有起色……

這樣那個想要他死的人才會有所動作。

他說得有理,她便照做,一整天在長輩們面前,看夏云戈一邊假咳嗽還要一邊與自己眉來眼去裝恩愛。

幾個時辰的戲演下來,也真辛苦。

好不容易打道回府,往主屋的路上,她聽著他的咳嗽聲忍不住低聲說:“還演?”

“咳得嗓子癢了,停不住?!?/p>

撲哧一聲笑出來,她解開隨身的香囊,取了一顆自做的荷葉糖塞進他嘴里:“含著吧,聽得我都想咳了。”

夏云戈銜著糖,愣愣地眨了眨眼,方才含進嘴里。

她這才恍然自己的舉動是不是太輕佻了些。

“二叔,弟妹?!边@時卻見夏云濟的妻房依舊帶著孩子從假山后邊轉(zhuǎn)出來,那孩子見了夏云戈便撲過來:“二叔抱,抱……”

夏云戈往蓮見身后一退:“小豆子乖,二叔病了,不能抱你。”

她趕緊把孩子撈起來,然后走到那素裝麗人身前,微微屈膝:“嫂子在上,蓮見有禮了?!?/p>

麗人頷首,隨即將孩子接了過去,轉(zhuǎn)身就要走。

“凈瑜,”忽然夏云戈出了聲,“我聽說靈州那里來書要接你回去,是不是?”

蓮見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夫婿”,卻見他皺了皺眉繼續(xù)道:“你知道,你不用回去的,回去能有什么好?當初他們是怎么待你的?”

話到后來,他幾乎有些急切了。

可對方毫無回應,停留了片刻之后,便頭也不回地沿著另一條路走了。

夏云戈的表情頓時像吞了黃連,跟著便猛烈地咳嗽起來。

“又咳?”她詫異。

“糖水嗆著了!”

這實在是有些好笑——可她沒有笑,而是等著他終于止住了咳嗽,方才悠悠地說:

“我總算明白了?!?/p>

她終于明白了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為什么這么相信她一個外人呢?

答案就在凈瑜的身上。

夏云戈愛慕她——

他愛慕著兄長的妻子。

此是無望的執(zhí)迷,正如她對云濟所懷之思。

他們倆是如此相似,所以他才能一眼看穿她入府的真意,也才會在初見之時便如此信任她。

正所謂物以類聚。

“凈瑜是外室所生,她娘死后她便寄養(yǎng)在我家,直到十二歲才被接回靈州,后來我大哥聽聞她在家中過得不好,便執(zhí)意要娶她為妻……”

夜里,他對她述說起往事,看著燈下他陷入回憶中的神情,她忽然覺得三年來煎熬著自己的那種痛苦似乎減輕了一些。

原來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人,為不能實現(xiàn)的情意所苦。

原來這世上還有一個夏云戈。

所以她并非孤單。

(四)

互相了解,自然使得聯(lián)盟更為牢固。

然而扮恩愛夫妻一個多月,除了長輩們越發(fā)“關(guān)懷備至”整日要夏云戈“保重身體”之外,毫無收獲。

沒有任何有人想加害他的蛛絲馬跡。

“難道說那人收手了?”她想過這個可能,卻被夏云戈一口否決。

因為這一年來他謹小慎微著實躲過了幾次暗算,而如今娶了妻房,在旁人眼里有子息也不過是早晚的事,那黑幕中的人不可能不為所動。

但是眼前卻如此風平浪靜……

她心里不免焦躁。

而夏云戈也好不到哪里去,靈州那里又接連來了幾封信催促凈瑜,最后更索性派了個人來——

名為童競的男子是凈瑜娘家的管事,面目倒還端正,就是那冷冰冰的倨傲樣子討人嫌。

夏云戈親自見他,一邊假咳嗽一邊與之客套寒暄,她則在旁邊端茶遞水裝作照顧他。

“若是我兄長無后也就罷了,喀……喀喀……可我那侄兒還小,怎么離得開娘親?貴主的要求,喀喀,實在不近情理。”

夏云戈裝得半死不活,說起話來卻是滴水不漏,她心里好笑,卻是笑不出來——

不知是感了風寒或是睡少了,她早上起來便暈暈乎乎的。

耳聽夏云戈讓她去吩咐上茶點,她向門邊走過幾步,忽然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幸好是童競堪堪扶住了,她看著那人正要道聲謝,誰知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這下便真正是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只見床榻前圍了一大堆女眷。一旁夏云戈向她打手勢示意別出聲,然后一堆丫鬟下人上前來齊刷刷地叩頭,齊聲道:“恭喜二奶奶,賀喜二奶奶?!?/p>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稍后她才從長輩們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這大場面的起因——

她有了身孕?!

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一個黃花閨女去和誰有身孕啊?!

猛然理清這一點后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強撐著賠笑臉,好容易等一屋子閑雜人等都走干凈了,趕緊抓過夏云戈審問:“這什么餿主意?!”

“怎么說是餿主意呢?”他振振有詞,她有了孩子那就意味著他將要有個繼承人,所以無論是那幕后黑手是為了仇恨或者錢財謀害他與兄長,都絕對不會無動于衷。

“那家伙蟄伏得跟冬天的蛤蟆似的,要不你想個辦法讓他自己跳出來?!”

末了夏云戈恨恨地說。

而她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只好踹了他一腳出氣,心里惱恨卻又無可奈何,她便跑到花園里透透氣。

初夏時節(jié),一池蓮花未放,但蓮葉何田田的,月色下看來也是賞心悅目。

她在池塘邊坐了好一會兒,氣漸漸地消了,于是起身想要回去。

卻是冷不防,身后被人大力一推!

嘩!她都聽見了水聲,按說她以蓮為生熟識水性,卻架不住有人死命地將她往水下按,掙扎間攪混了池水,她也看不清到底是誰想要自己的命……

混賬夏云戈,我要被你害死了。

意識昏沉前,這是她最后想到的事。

(五)

“蓮見?蓮見!”

誰這般聒噪?好像是夏云戈……她猛地睜開眼,但見眼前果然是他,正要罵他怎么擾人清夢,卻又發(fā)現(xiàn)他臉色白得異樣——

“怎么大晚上的還涂粉,你這是要蒙誰?”她說著伸手去碰他的臉,驚覺自己聲音喑啞,隨后指尖觸到了他的臉頰,那冰冷的感覺瞬間透到心里。

她這才想起自己在池塘遇險,一下子坐起來檢視了一下自身,總算是沒有缺胳臂少腿,這才再看向夏云戈:“人抓到了?”

他搖了搖頭:“我去時那人逃走了……幸好,若晚去一步……”話到這里就說不下去了,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他那慘白的臉色竟是嚇的。

于是想罵他沒用的那些話,就都咽了回去。

還知道擔心她,總算他有點良心……

她心里念著,想著想著又后怕起來,又怨恨那黑幕中的人真正是狡獪如狐,她都差點沒了命還是沒能將他揪出來。

但至少,的確是有那么個人不是嗎?

是真的有那么一個人,不惜殺生,也要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忽然想到:“既然那個人是以為我有了身孕于是連我都不放過,那小豆子與大嫂豈不也身在險境?”

夏云戈臉色微變,流露出的卻是愧色:“大嫂那里我自安排了人?!?/p>

她愣了一下,不說話了。

是了,凈瑜那里,夏云戈又怎么會不在意?自己真是多慮。

她自嘲地笑了笑,卻不知為何,覺得嘴里泛起一股苦澀的味道。

誰也不缺人在意,只除了她……

卻見夏云戈忽然獻寶一般拿出一個卷軸來:“真生氣了?行,是我考量不周。這是我在大哥房里找見的,這會兒借花獻佛,只當是向你賠罪好不好?”

那畫卷展開,繪的是迎風搖曳的芙蕖,旁邊題著字:

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贈蓮見。

她怔怔地看著畫:“二少這……又是何必。”

“要的?!彼麑嬛赜志砥鹑M她手里,然后看了她片刻,似乎是在尋找預料中的欣喜。末了他說,“這世上有情人的心意,都該被人仔細看顧珍惜。我只想你知道,并非沒有人在意著你?!?/p>

太溫存的言語,是心里情深似海的人才說得出來的。

一時間她如鯁在喉,也再不忍心戳破他——當她好哄嗎?這分明不是云濟的筆跡,他也從來只呼她小蘇,更不用說這幅荷花……

只不過是她當初央求云濟為她養(yǎng)育的一個新種畫的一個樣子,方便她刻印了送到各處府邸里求生意的。

真是個傻子,作假也不知道要做得像一點。

心里苦笑。

她想她應該要生氣的,因為這混賬的夏云戈又來騙她;也應該要害怕的,因為不多會兒前她差點就溺死在池塘里;又或者應該傷心……云濟,從未有想過要給她什么特別的念想。

可是她又明明白白地意識到自己既不生氣,也不害怕,更不傷心。

她知道這都是因為夏云戈的緣故。

因為他這樣賠小心,因為他做了假來哄她高興,因為他為著她遇險嚇成了一臉慘白。

因為他多少有點在意她……

不、不可!

她驟然驚覺。

不可心動。

她曾經(jīng)愛過一個人,那個人的心里是另一個女子。

無望之思令她痛苦了多少年?

那么此時此刻,豈能因為這一念的溫柔,再對另一個人動心?

更何況眼前人也愛著那個女子。

還有比這更愚蠢可笑的重蹈覆轍嗎?

于是在心里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面子上她卻只是淺淺一笑,裝作羞澀的樣子收了畫卷,卻又聽夏云戈嘆了口氣——

“大哥能遇上你這樣一個人,也算沒白來了人世一遭。”

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他,他卻已起身走開,拿起案上一個完成了一半的魯班鎖又雕鑿起來。

“做這個干嗎?”看這玩具精巧別致,她忍不住問道。

“給小豆子做的,他與我親,可惜我裝病不能多與他親近?!毕脑聘晔稚喜煌#粗胳`動,想起外頭人都傳他有一雙巧極了的手,會造精致玩意。

世傳他曾替平江王妃打造過一支名叫蝶戀花的簪子,上頭的蝴蝶栩栩如生,水晶所造的雙翅薄如蟬翼,奪天之巧。

而如今,他這萬般的巧思卻也只能都藏起,留著給小孩造玩具了。

真可恨。

她心里說,卻不知是恨那黑幕中的主使,還是恨到了此刻仍得他這般眷顧的……

那對母子。

(六)

然而不知是在池塘邊受了驚嚇或者別的原因,之后一連十幾天府中風平浪靜的,別說兇手,連野貓都沒有一只。

只是苦了蓮見——有身孕可不好裝,天天要應付旁人的關(guān)切不說,還三天兩頭有什么補藥補品端上來,不喝都不行。

“再過幾個月該顯身段的時候這招就玩不成了?!边@天捏著鼻子吞下叔奶奶送的燕窩,她心情越發(fā)惡劣,正好看到夏云戈在一旁發(fā)呆,忍不住抱怨,“到時候你還有什么法子?”

他不說話,仿佛沒聽見一樣,依舊發(fā)他的呆。

這副樣子還是為了凈瑜的緣故。早上那個童競又來了,措辭強硬得很,也不知道凈瑜的娘家打的什么主意,非要一個帶著孩子的守寡女兒回去。

而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只覺得心里的邪火不斷地往上冒,終是沒忍住冷笑了一聲:“還是說也不用找什么兇手了?凈瑜要是回去,你恨不得死了算了?!”

這話刻薄,夏云戈終于抬眼看了看她:“我死了,你替我守寡嗎?”

她沒忍住,一個茶杯砸了過去。

然后跳起身下樓去了。

大吼大叫的不許旁人跟著,她一路快步走著,等氣消了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不知怎么已經(jīng)走到了花園的僻靜處。

四周安靜得很,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雖然是大天白日的,她還是不禁有些心慌起來。

正想回轉(zhuǎn),忽然一旁的樹叢里傳來一陣輕響。

“什么人?!”她猛地退后,用自家最嚴厲的語氣喝道。

沒有人回答,樹叢里窸窸窣窣的聲響也停了。遲疑了片刻后她鼓起勇氣走上前去查看,卻冷不防傳來砰的一聲——

一團白影從樹叢里“彈”了出來,猛地撲到她身上。

“哇??!”先是被嚇了一跳,但她立刻就發(fā)現(xiàn)那是小豆子,頭上身上占滿了泥巴樹葉,正黏在她身上咯咯直笑。

“二嬸……二嬸抱……抱……”小鬼頭伸著白白胖胖的小手求抱抱,她頓時心都化了,徑直就把他抱了起來。

“小家伙,怎么自己跑到這里來,你娘……”夏府的下人真是看人下菜碟,就算云濟過世了,小豆子總還是長房的嫡子,竟然沒一個人跟著,出了什么事怎么辦?她一邊心里腹誹,一邊逗著小鬼頭,“搞得這么臟,讓二嬸看看,在泥地里刨了什么好……”

硬生生的,她停住了話頭,愣愣地看著孩子手里——

然后臉上的笑容,眼看著就不見了。

是夜月黑。

夏府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寧靜,不過不久前才出了蓮見落水的事,雖然對外宣稱她是自己失足的,但府里還是加派了夜里巡邏的人手,各處照明的燈火也增了一些。

然而今夜,后院偏門處的風燈不知怎么早早地熄滅了。

巡夜的人走后,只留下黑燈瞎火的院子,空無一人。

暗夜中,傳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

同時偏門也吱呀一聲打開,有人提著燈籠在那里等著,風中燈火明滅,只映出那人青衣長衫,卻看不見面目。

腳步聲慢慢向門邊靠近。

當另一個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燈籠照亮的范圍之內(nèi),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帶了怨恨的質(zhì)問:“凈瑜,你這是要去哪里?”

一瞬間,光明大放——

將那兩個正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給我拿下!”眼見童競立時擋在凈瑜身前,陰沉著臉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模樣。夏云戈當即下令,一眾家丁即刻便撲了上去,拳來腳往,童競雖然身手不錯,但終究猛虎難敵狼群,不多時便被拿下,五花大綁起來。

“住手!”見有人一腳踢在童競的胸口,方才被拉到一邊的凈瑜瘋了似的猛撲到童競身上,“此事與他無關(guān),是我逼他帶我走的。這府里頭活死人的日子我過夠了!夏云戈,就是你今天開祠堂要治死我,我也是這么說!”

圍觀者中傳出幾下吸氣聲——從來溫婉寡言的女子,竟也有這般瘋狂的一面。

也是,青春守寡……

更不用說還有這個童競……傻子才相信他是聽命行事那么簡單。

而在眾人或肅然或詭異的目光下,夏云戈沉吟了許久,隨后慢慢踱步到那兩人面前,俯身,對凈瑜說了一句話。

(七)

夏云戈的聲音太輕,除了近在咫尺的凈瑜和童競,旁人估計都聽不見他說的話。

但是蓮見在人群里盯著他微動的唇,卻能猜出他說的什么——

他問:“我只要你說,小豆子是不是大哥的孩子?”

凈瑜的臉色變了,下一刻她尖叫起來:“夏云戈,你少滿嘴胡說八道,縱我不守婦道是真,小豆子卻是你夏家的長房嫡孫,你想要借此除掉他獨吞家產(chǎn)是白日做夢!”

柔弱女子凄聲慘呼,當下就惹起一片竊竊私語。凈瑜這話倒也不是胡亂攀扯,須知夏云戈不過庶出,縱然此時執(zhí)掌家業(yè),將來小豆子長成后恐怕也是要交還的。

這個女子,真是很懂得言辭的奧妙。

她想……

真是不知廉恥到了極點!

心里的鄙夷惱恨幾乎要壓不住——別人不知就里,她可是一清二楚!要說夏云戈怎么查到他們要私奔的事,起頭還是在小豆子的身上。

那天花園里,她抱著天真討喜的小鬼頭,卻震驚地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那孩子的左手生著六指。

就和童競一樣。

她曾蒙童競扶過一把,當時便留意到他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有這樣一個缺陷,這是萬中無一的骨相,是以印象十分深刻。

而也因為稀有,所以令她懷疑起小豆子和童競的關(guān)系。

將自己的懷疑告訴夏云戈之后,他雖幾番掙扎,但終究還是派人去靈州秘密查訪,到底挖出凈瑜與童競的陳年秘事——早在凈瑜嫁入夏府之前兩人便已相好,只是瞞得緊,家里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她嫁到了夏家。而凈瑜嫁過來之后童競也借著跑生意的名義來過幾次沂州,其中一次來過后未久,凈瑜便宣稱有了身孕。

所以要說小豆子和童競毫無聯(lián)系,真是打死她也不信。

再想一想,三年前云濟去世時,正是小豆子誕而未久……

他那時哀傷,是不是覺察了什么?是不是意識到他深愛著的女人欺騙了他?

她恨恨地看著凈瑜。

可是此時此刻她沒有插手的立場,只能看夏云戈負著手看向一臉慘色的凈瑜,輕嘆:“既然他是我大哥的孩子,那就行了。來人,將這對狗男女關(guān)進地牢,我要把他們送回靈州,看看她那個書香門第的娘家要如何辦她!”

他說到后來已是聲色俱厲。凈瑜先是一顫,卻在與童競對視了一眼后目光堅定了起來。

“云戈?!逼铺旎?,凈瑜叫了他的名字。

她在一旁看著,心覺不妙。

“我都說了,童競他不過是聽命行事,一切都是我主張,你向來公平……放了他,好不好?”只見凈瑜哀傷著,婉言懇求,“云戈,你一向都最肯顧著我……”

“住口!”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幾乎是撲上去狠狠打了凈瑜一拳,被下人們拉開時她還在難以自禁地怒喊,“你給我住口!”

怎么能有人這般狠毒,這樣毫不在乎地利用和踐踏別人的情意?

怎么忍心這樣對待夏云戈?

而當她終于恢復了平靜和理智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已經(jīng)走了,凈瑜和童競,還有下人們和見證的三親六眷。

他們都走了,就好像剛才的鬧劇并未發(fā)生。

可夏云戈還在,坐在石凳上,桌上放著燈籠,照亮了他死氣沉沉的臉。

她想對他說些什么,卻又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于是轉(zhuǎn)身想走,好留下他獨自靜一靜。

“蓮見,別走?!?/p>

可他忽然這么說。

于是她便走不脫了。他向她招了招手,她便乖乖地走過去,伸出手任由他握著。

就算能傳達一點安慰之意也好——

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曾有的堅持多么愚蠢,當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為一個人動心的時候,是不該想那么多的。

哪怕是剎那的迷戀,如飛蛾撲火,那至少也是從心所選。

“至少……你還在。”

黑暗中,只聽夏云戈輕聲地,宛若嘆息般,這樣說。

(八)

然而,兩個月后蓮見終究離開了夏府。

這時凈瑜與童競雙雙自縊身亡的消息已從靈州傳來,夏云戈也出面向闔府上下說明了她嫁入夏府的前因后果,只是略去了小豆子的事,只說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凈瑜與童競的舊情方才順藤摸瓜……

當然假孕的事惹得一干長輩暴跳如雷,但畢竟因此拿到了毒害夏府子息的兇手,大家也就沒有太難為她。

唯一讓她耿耿于懷的,是夏云戈的態(tài)度。

她曾經(jīng)有那么一瞬,就是在他說幸好你還在的那一瞬間,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或許已不同于其他人。

可那個令人痛苦的夜晚之后,夏云戈待她便只剩下恰到好處的禮貌恭敬,甚至可說是避忌的。

她不后悔那片刻的動心,卻不禁為自己曾有過那瞬間的妄念而愧疚——她不該因為他為深愛的人所傷,就覺得自己會有機會……那樣太殘酷了。

于是最終,決定離開。

此刻人立船頭,將欲遠行。

夏云戈來為她送行了,薄酒楊柳,他說雖然已經(jīng)簽了離緣書,但他們依然還是朋友——

好苦澀的兩字。

而她滿飲別離盞,臉上亦笑得無懈可擊。

“這是一點別禮,蓮見切勿推辭?!遍_船的前一刻,夏云戈遞過來一只錦盒。

打開,里面是精巧的銀簪,蓮花銀絲編成,迎風搖曳之姿栩栩如生。

“卻之不恭……那就多謝二少了?!?/p>

她低身福了一福,便示意艄公開船。

竹竿點開小舟,她看著碼頭越來越遠,終至難見。

此后,那錦盒便一直被她壓在箱底再也不曾拿出來過,就好像她再也不會提起夏云戈這個人,決意要斬斷此緣一般。

一年之后——

這天,她因為育出了一株紅白并蒂的芙蕖,得了平江王妃的召見。

王府中輝煌富麗,亭臺樓閣數(shù)不勝數(shù),她跟在引路人后面小心翼翼地踩著碎步前行,只恐做錯了什么失了禮數(shù)。

卻不防走過一個拐角時,兩個過路下人的閑談傳入耳中:

“聽說了沒?沂州夏家的那位二少爺過世了。”

“怎么會?!才多大年紀的一個人?!?/p>

“說是早年中了什么毒,用藥物壓制到如今,終究還是不成……”

晴天霹靂。

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引路人扶起她來一臉嗔怪:“姑娘小心些,這府里可不比別的地方?!?/p>

她賠笑,心里卻驚疑不定。

怎么會……他……

是說凈瑜一心想讓小豆子繼承家業(yè)而自己在背后把持,當年便指使人向他下毒,難道說那毒其實一直未解?他一直……

所以他才……

腦子里亂哄哄的,以至于她到了王妃跟前,被引路人掐了一下才想起來低身道福。

而行完了禮,抬起頭來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王妃鬢邊的簪子。

赤金打造的蝶戀花,那蝴蝶水晶為翼,仿佛隨時都會振翅飛去。

可是……

“蘇掌柜看的什么?”王妃覺察了她的目光,倒也不生氣,反而笑問。

“娘娘恕罪,民女只是見娘娘發(fā)間簪子精巧,世所罕見,堪配娘娘的貴氣,這才失了禮數(shù)。”

她也算是八面玲瓏的生意人了,心神雖亂說話還是圓融的。一席話說得平江王妃越發(fā)樂,半老徐娘,笑起來卻還有當年的風韻:“蘇掌柜倒是好眼力,此簪確實絕妙,只可惜制物之人不久前已經(jīng)亡故……”

她幾乎窒息了片刻。

“從此這世上,想再有勝過此物之巧的,恐怕難了?!?/p>

那倒也未必,她心道。

商者眼利,她一眼就看出來王妃發(fā)間的金簪雖然看著精致花巧,有些地方卻是仍有瑕疵——

還不及臨別時他送給她的那支簪子。

她苦笑出來。

都什么時候了,竟還惦記著與人攀比?

卻不想,王妃接著道——

“說起來,沂州夏家的那小子最是口甜舌滑。還記得當日本王妃問他,此物可是他最好之作,他嬉皮笑臉地說最好的自然是要留給心愛的女子,可如今……”

啪!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嚇了所有人一跳。

“蘇掌柜?”平江王妃驚疑地看著她。

而她也再顧不得禮數(shù),重重地一頓首,帶著哭音說告退,便捂著嘴掉頭跑了出去。

竟也沒人阻攔。

就這樣胡亂跑著,等她回過神來已是在一處荷塘邊。

時在盛夏,接天蓮葉,映日荷花,滿塘的芙蕖卻是看得她悲從中來。

而那溫存的話語,也已模糊得宛如夢中回音——這世上有情人的心意,都該被人仔細看顧珍惜……

只是如今,誰來憐他?誰還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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