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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除戒備

2014-05-30 10:48達(dá)娜·卡梅倫
譯林 2014年6期
關(guān)鍵詞:威斯汀厄爾布朗

達(dá)娜·卡梅倫

安娜·霍伊特在索思沃克旅館的小房間里住了兩天后就離開了。盡管已是寒冬,海面上波濤洶涌,一些乘客從未離開過自己的船艙,但她在旅途中一天也沒有生過病。現(xiàn)在讓她心生不安的倒不是那封夾在《圣經(jīng)》里的信,而是透過玻璃窗上冰凍的霧氣看到的倫敦城迷蒙的輪廓。海邊帶著咸味的污泥讓她滑得站不穩(wěn)腳,這樣的處境比在波士頓碼頭更讓她心煩意亂。她已經(jīng)跑出去兩次了,終于找到一位運貨的馬車夫愿意帶她及行李。當(dāng)她第三次讓那位車夫重復(fù)價錢時,車夫莫名其妙地咒罵起來,最后她終于聽明白了,他雖然說的是英語,但是帶著她從未聽過的濃重威爾士口音。安娜蜷縮在座位上,在寒冷1月的冷雨中可憐地打著哆嗦。車夫一邊驅(qū)趕馬匹在昏暗中行進(jìn),一邊自言自語地抱怨著。

陸地上的最后一英里使她幾近崩潰。安娜一走進(jìn)房間就反鎖上門,然后顫抖著坐到床上,感覺自己渺小而孤獨。她蜷縮在那里,甚至不想伸手去碰一碰店主放在桌子上的餐盤,好像離開屬于自己的床,走過地板是非常遙遠(yuǎn),非常危險的。

然而,獨自待了一段時間之后,不僅是因為無聊,也因為意識到自己來此的使命,她漸漸清醒過來。她想起那封蓋有紅色蠟印的信可是代表著一小筆財富呢。雖然安娜還不知道一封信能帶來什么好消息,但是這個可怕的東西也可能會帶來機遇。

兩個月前,也就是1745年11月,奧利弗·布朗先生的代理人亞當(dāng)·西弗邀請她來這個鄉(xiāng)村住宅。當(dāng)西弗面帶微笑拿出邀請函時,安娜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己的顫抖。西弗的牙齒就像他的品德一樣,破敗而丑陋,但是在努力偽裝時,他能表現(xiàn)得像一個好人。在安娜面前,西弗一直在偽裝,她為此倒是心生感激。他是一個危險男人的惡名并非謠傳。她無法想象為什么他的雇主,影響力非凡的布朗先生想要見她,而且為什么他自己不來她住的旅館。

安娜的胃已經(jīng)開始攪動起來,她在等候布朗先生承諾接她的馬車。在離開“皇后的懷抱”餐館的時候,她就像是從貝殼里走出來的維納斯,華麗的衣著和僵硬的表情形成了巨大反差。她想逃跑。她不想離開熱鬧的北部,在那里每個人都認(rèn)識她。安娜的身體在新衣服里繃得緊緊的,在馬車上她假裝平靜,像是去趕赴一場對自己進(jìn)行的審判。

在波士頓郊外幾英里的梅德福村,她看見了布朗先生的家:這是一棟兩層半的建筑,能夠俯瞰花園、果園和田野的五扇玻璃窗對稱分布在漂亮的外墻中。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安娜的信心又升了起來。房子的大小和華麗讓她心情愉悅。她的賬戶上將有一筆可觀的財富,作為一個生意場上的誠實女人,她幾乎可以平等地和布朗會面,如果她見到他時不感到害怕的話。

當(dāng)布朗將她迎進(jìn)客廳時,她的信心得到了進(jìn)一步的提高。布朗先生是一個身材肥胖、衣著華麗的小個子男人,他的客廳里陳列著先輩們留下的遺物——甚至也許就是他自己家庭的財產(chǎn)。櫥柜里的銀盤和中國青花瓷熠熠生輝。墻壁涂抹光潔并刷上了油漆,上面掛著一些嚴(yán)肅的肖像畫。

安娜在一張鋪著精美白色桌布的桌子旁坐下來,心滿意足地長呼了一口氣。也許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也許一切都會很好。

“很高興見到你,霍伊特女士。”布朗在一把時髦的椅子上坐下來,倒了杯酒。椅子太精致,倒不是很適合他肥胖的身軀。

“你知道倫敦嗎?”

安娜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酒杯。石榴酒已經(jīng)到了玻璃杯的邊緣,但并沒有溢出來。在所有她曾想到的話題中——她最近的寡居生活和那個當(dāng)?shù)貝汗鞯南А獋惗厥亲畈豢赡艹霈F(xiàn)的一個。倫敦就像月球一樣遙不可及。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玻璃杯,好像很喜歡這個杯子,“我從沒去過倫敦,先生?!?/p>

“我想送你去那里?!?/p>

她被這句話驚得目瞪口呆,一臉迷惑地抬起頭,“為什么,布朗先生?”

“我認(rèn)為你對我來說有價值,如果你愿意去的話。一次旅行可以幫助你從丈夫被謀殺的悲傷中走出來……”

“我丈夫遇到了意外,在碼頭上喝醉了。”她說,如同在背書。

他沒有在意,繼續(xù)道:“而且也能讓你從隨后胡克·米勒令人困惑的消失中走出來?!?/p>

她頓時覺得下巴僵硬起來,“米勒關(guān)我什么事?他想買下我的旅館,而我拒絕了。”

胡克·米勒消失了,她想,我干掉了胡克·米勒。

“實際上,”布朗娓娓道來,“有人看見他最后是去了你那里,后來就沒有人見過他。”

她聳了聳肩,心底波瀾起伏。

“下次再不要這么干了,我手下的人會保守這個秘密,他就在這兒。”布朗沖西弗點點頭,“他看見你將胡克的尸體拖進(jìn)了廚房并將其肢解。我希望你是出于仇恨才這么做的?!?/p>

安娜什么也沒說,即使想說也說不出來。她注意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她將玻璃杯放在嘴唇上以使它穩(wěn)定下來。西弗站在布朗的椅子后面觀察著她。她隨意地喝著酒,好像那酒有益健康而且甜如蜂蜜似的。

“因為這些……悲劇……還有接踵而來的你父親的病倒和去世,所以我想幫助你?!辈祭收f,身體前傾著,“如果你不想去,我會閃到一邊,直到你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險境為止。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行?!?/p>

“在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之前,我一直活得好好的。為什么派我去?”她猛地抬起頭,看向西弗,“你為什么不派他去呢?你可供驅(qū)遣的人多著呢。”

“我可以派西弗去,但倫敦有許多人知道他?!辈祭首隽藗€鬼臉,“你看看他:他拒絕戴上我為他準(zhǔn)備的精美的假牙。不,一個工匠需要各種工具,每個工具都適用在它的特殊工作上?!?/p>

布朗輕敲著手指,“顯然,我可以用我所知道的事情強迫你,但是你今天能赴約實在是太有趣了。你還能保持鎮(zhèn)靜,即使現(xiàn)在也能。你真是讓人稱奇?!?/p>

安娜快要不能呼吸了,“你在對我進(jìn)行卑鄙的暗示和恐嚇——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信還是不信,”他說,“快點決定,因為速度是最重要的。我準(zhǔn)備讓你乘坐的船下周就要出發(fā)了?!?/p>

他太自以為是了,安娜感覺四周的墻壁在向她逼近。不過,她已故的丈夫教過她如何掩飾自己的感情并謹(jǐn)慎地說話?!安祭氏壬?,我為什么要為了你去倫敦?”

“沒什么原因,就是為了感激我。獲得我的友情。好好想想吧,霍伊特女士。”

他自以為可以如此輕易地操控她,讓她什么都不考慮就放棄手頭的活而照他的意思去做,這個想法冷不防地刺激了她。一種極度的憤怒幾乎要將她吞噬。

他安排了曲子,我就必須跳舞,因為他可以讓許多事情曝光。

她將目光從布朗用來開酒瓶的小刀上移開,酒瓶上有他自己的封裝標(biāo)簽,毫無疑問,這是來自他酒窖的私人藏酒。在另一張桌子上,蓋著土耳其手工毛毯的一只銀質(zhì)茶壺及其配套的茶具引起了她的注意。

安娜吃驚地意識到,相比而言,她所熱愛的家黑暗而粗陋。盡管她一直在竭力保護(hù)自己的旅館,但旅館的安全現(xiàn)在看來只是一個假象。

布朗的聲譽一點也沒有降低,她想。那些傳言——他的財富是通過海上掠奪、奴役和走私積累的,法官們因為他在法庭的表現(xiàn)而舉棋不定,政客們在緊張地窺視著他的行為舉止——很猖獗。

他可以讓法律和當(dāng)?shù)貝汗鱾冞h(yuǎn)離我,他已經(jīng)有所行動。他甚至可能放了我。

她又呷了一口酒,抬眼看向布朗,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上仍帶溫和之色,“也許我該去?!?/p>

“聽你這么說我很高興。”

“我的任務(wù)是什么?”

他略作停頓,“我在事業(yè)上有一個競爭對手,那人名叫愛德華·厄爾。他不可理喻,而且他的行為有毀掉我的危險。他的繼承人對我的事業(yè)倒是不會造成這么大的妨礙?!?/p>

安娜皺起眉頭,這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你想讓我怎樣除掉他?”

“我只是想讓你和他混熟,掌握他的軟肋所在?!?/p>

“沒別的?”

布朗表現(xiàn)出了不耐煩的壞脾氣的征兆,“想辦法接近他,觀察他,告訴我怎樣利用他的弱點來對付他,而且必須要快。春季議會召開之前,讓我們雙方都感興趣的議案會出爐,而在那一地區(qū)我的影響力還不能和他抗衡。到達(dá)目的地后,你有三周時間寄一份報告給我的船長,必須做到?!?/p>

真是個奇怪的要求,她想,他肯定有一些更適合去觀察厄爾的手下。不過,她很滿意做這件事的回報。

“我,哎呀,不能去?!彼h(huán)顧著房間,“我的生意不能沒人打理,否則我會挨餓的?!?/p>

他微笑著,向西弗做了一個手勢,西弗遞給他幾張紙、一枚封好的信箋和一只錢包。

“如果你能找到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來幫你照看幾個月的生意,我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p>

安娜回到家的時候,她的裙子下面內(nèi)衣的口袋里裝著布朗送的沉甸甸的錢包,信則小心地疊好放在鞋子里。安娜檢查了“皇后的懷抱”旅館的普通客房,將入住指南交給了女招待,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在書桌邊坐下來,開始研究她的《圣經(jīng)》。

到達(dá)倫敦后,在接下來的那周的每一天,安娜都給自己定下一個新目的地來克服恐懼。倫敦的巨大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想象,這里豐富多彩——而又紙醉金迷——里面充斥著70萬個形形色色的人。糟糕的道路上擠滿了各種各樣的車輛,使得步行都充滿了危險。她曾雇了一輛豪華馬車,豪華馬車競爭激烈而且價格不菲,但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付錢給一個非常粗野的船夫,渡河之后再開始步行。那么多人為求生計吆喝發(fā)出的刺耳噪音讓人恐怖。每個地區(qū)都像是一個千奇百怪的村莊——這個更具時尚氣息,下一個則完全淹沒在熙熙攘攘的商業(yè)浪潮中,另一個則是秩序井然的溫馨之地,如此等等。她對圣保羅教堂的宏偉贊嘆不已,但當(dāng)看見塔樓動物園和尋歡作樂者用小狗來激怒獅子時,她意識到倫敦人是多么喜歡觀賞一場精彩的廝殺。她知道了哪些咖啡屋是經(jīng)常為藝術(shù)家、商人和外國人光顧的,而哪家旅館對新來者是最好的。

當(dāng)對這座城市熟悉以后,安娜開始觀察更加上層的社交圈,它的風(fēng)格和行為準(zhǔn)則,以及那些最可能接觸到厄爾的人。在橫渡大西洋的那些日子里,有一個問題曾使她發(fā)狂:一個人要怎樣才能見到愛德華·厄爾?在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之后,她知道了那些最好旅館的名字,于是搬進(jìn)一家位于泰晤士河北岸的旅館,在倫敦城的最西邊,但她并沒有將在索思沃克靠近石橋的房間退掉。

在這家精致的小旅館安頓下來之后,她知道了在哪里能仔細(xì)觀察到上流社會的紳士和太太們。她知道她不可能從上層打入厄爾的交際圈,但是也不會從太底層去進(jìn)入。她有點失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著舒適而普通——既不太奢華也不顯寒酸——就像當(dāng)?shù)仄胀▼D女的穿著一樣。波士頓并不比倫敦落伍太多,但是,一件漂亮的禮服是不夠的。

每時每刻,安娜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她被人監(jiān)視著——有人跟蹤她。只要一有跟蹤,她的皮膚就會緊縮起來,她會快速返回旅館房間。

每天夜里,她都仔細(xì)翻閱報紙,搜尋所有有關(guān)厄爾及其社交圈的文字,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十足的公眾人物,對待享樂和自己的事業(yè)都很投入。上床之前,她也會重讀一遍布朗給她的紅蠟封口的信箋,他還留有一份副本:

“賈斯蒂斯·哈考特先生:你必須向‘皇后的懷抱旅館的安娜·霍伊特女士問訊關(guān)于羅伯特·米勒被謀殺一事,兇手名叫胡克?!?/p>

一天,一個年輕人來問路,安娜很高興自己能為他指明方向。

安娜知道那是個外地生意人交換信息的地方,她沖動地說道:“也許你愿意送我去那里?”她摸著他的手,觀察著他的臉色,“我基本確信我能判斷出你的聲音,難道你不也是從新英格蘭來的嗎?”

“我來自紐約,女士。能護(hù)送你去是我的榮幸?!彼耐茸龀隽艘粋€優(yōu)雅的姿勢,然后將胳膊遞給了她,“說實話,能聽到熟悉的口音真好。倫敦真是一個骯臟的迷宮,一座名副其實的巴別塔?!?/p>

她溫和地微笑著,“也許,你更喜歡鄉(xiāng)村?”

“看到與家鄉(xiāng)相似的地方和友好的面孔,我就會想家。等我的船起航的時候,我會謝天謝地的。”

這讓安娜想起了“必須成功”,從現(xiàn)在到離開還有兩個星期,關(guān)于厄爾的信還是沒有動筆。

她趕走了那個想法。“我們到了。”她大聲宣布。

“謝謝你,太太。在這個擁擠不堪的地方我總是找不到方向?!?/p>

他遞給她咖啡,然后將她介紹給他的朋友們,他們都是美國商人。很快,安娜成了關(guān)注的焦點。他們和她的那些漁夫和水手沒什么不同,她偽裝成很高興的樣子,絲毫沒有流露出自己的厭倦情緒,讓他們在她面前炫耀有關(guān)做生意和政治的談話。她差點睡著了,他們沒完沒了地抽煙,讓她幾近窒息,但當(dāng)他們提到她知道的名字時她清醒了。那些都是和厄爾交往甚密的人。

最后,在讓人振奮的咖啡的作用下,一個人問到了她來倫敦的目的。為了讓自己和他們的故事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安娜迅速編造了一個要向厄爾先生索取賠款的丈夫,而現(xiàn)在,她成了一個寡婦,她要為自己索要那筆錢。

“我真希望我有更好的消息帶給你,霍伊特女士?!币粋€骨瘦如柴的男人說,“厄爾先生曾是我所有希望的源泉,然而最近,他也是我所有沮喪的原因。他已經(jīng)拒絕我去他家拜訪,而且不看我的信了。一次,我的一個熟人尼古拉斯為我安排了一次引見,我擔(dān)心他會因為那次幫忙而遭殃。厄爾先生不僅在生意場上冷酷無情,而且對那些使他不高興的人也很殘忍?!彼L飲了一口咖啡,“我受到了粗魯?shù)慕哟?,我打算下周就回家,因為倫敦吞噬了我的資金。”

安娜說:“也許你可以將我介紹給這位朋友?如果通過自己的努力而有所獲益我非常高興。”

他看了她一眼,“我敢肯定尼古拉斯見到你會很高興。”他說。

離開那里之后,安娜在外面徘徊到很晚,邊走邊思考。突然,安娜感覺自己被人推進(jìn)了一條小巷,緊接著另一個男人繼續(xù)推壓著她,將她的頭撞向石墻。

“交出錢來,”他說,“現(xiàn)在?!?/p>

她氣極了,用手掌摑著那個搶劫者,她不會被嚇倒的。這時,第一個男人出現(xiàn)在他同伙的身邊,她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一把刀劃破了她的肩膀,安娜尖叫起來。其中的一個竊賊不見了,她聽到小巷深處的打斗聲。持刀的男子也扭頭跑了,她自由了。

先是一陣腐爛的牙齒的惡臭,接著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快跑,女士?!?/p>

安娜落荒而逃??吹铰灭^時,她放慢了腳步,胸衣下的剔骨讓她呼吸困難。

是西弗救了她。安娜知道她在經(jīng)受考驗。如果她的任務(wù)失敗了,她肯定會被殺死,就像西弗準(zhǔn)備殺死那兩個搶包賊一樣。

那天晚上,安娜清點著用布朗先生的信用證提取的錢款。她研究了離開英國的船只信息,權(quán)衡著自己的各種選擇——帶著錢逃跑,放棄自己的家,或者聽從布朗的安排——她開始求助于那本《圣經(jīng)》?!妒ソ?jīng)》正翻開到圣路加那一頁。書上說愷撒的歸愷撒,上帝的歸上帝。

第二天早上,安娜起得比平時晚。檢查過肩膀之后——傷口還在痛,但已開始愈合——她走下樓梯,旅館老板和她打著招呼。

“啊,這兒還有一位外國女士!”

在安娜糾正他之前——她是一個英國女人——他問:“你可以和威斯汀夫人一起吃早餐嗎?”

“坐到我身邊來,別理他?!蹦莻€女士喊道,“倫敦讓人無法忍受?!备鶕?jù)口音,安娜聽出來了,那個女人來自布里斯托爾,因為經(jīng)常光顧“皇后的懷抱”旅館的水手們說話也是這種語調(diào)。

威斯汀夫人是厄普頓先生的“一位特殊朋友”,而厄普頓先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倫敦。安娜試圖掩飾自己在聽到那個女人絮絮叨叨時的興奮:厄普頓先生是愛德華·厄爾的一個非常親近的熟人。

威斯汀夫人喜歡說長道短,并以此顯示自己在各方面都比安娜優(yōu)越,因此安娜得從一大堆雜亂無章的廢話中篩選出每一條有用的信息。她強迫自己要耐心,不去考慮布朗的任務(wù)和西弗的存在。

“我聽說厄普頓先生是愛德華·厄爾的密友?!彼f,“愛德華·厄爾是怎樣一個人?”

“哦,他非常英俊,非常富有……”威斯汀夫人專注地研究著自己的燉雞。

“英俊和富有到別無他求了嗎?”

“你是這么想的吧,不是嗎?”她環(huán)顧四周后,俯下身體,低聲說,“對于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來說還不夠。如果不能讓某個人失去快樂的話他是不會快樂的?!?/p>

安娜也壓低了聲音,她的興趣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聽說厄爾先生非常好色?!?/p>

“也許是。他也很慷慨……對熟悉的人,我的意思是指,對女人們?!彼靡环N看待姐妹的眼神看著安娜,“你對他有興趣?!?/p>

安娜斷定真相就要出現(xiàn)了,“我看上去容易招惹壞人。”

威斯汀夫人為自己的形象在安娜的眼中變得高大而興奮。

“愛德華——厄爾先生,我的意思是——要舉辦一個聚會,一個星期后。和我們一起參加吧,不反對吧?”

“那太好了!謝謝你?!?/p>

這時,旅館的服務(wù)生輕輕地咳嗽了一下,遞給安娜一張紙條。安娜看完紙條后將它疊好,收了起來。

“他會在小客廳見你?!狈?wù)生說。

安娜點點頭。

威斯汀夫人說:“紙條和會面都要保密。在早餐時間。”

這個女人的話語暗藏玄機。安娜坐直了身體,“我和這位先生有生意要談。我不會在公開場合談生意的。”

威斯汀夫人聽到這些話縮回了身體,安娜意識到她嚇到這個女人了。她從不知道自己也能威懾別人,她發(fā)現(xiàn)這個信息很有用處。

威斯汀夫人用僵硬的聲音說:“我沒有惡意?!?/p>

“一絲惡意也沒有,我只希望保持清白,一個女人的名聲就是她的全部。”

威斯汀夫人的目光看向了別的地方,“當(dāng)然?!?/p>

客廳里的男人——穿著優(yōu)雅的鞋子,風(fēng)度翩翩——還沒有脫下禮帽和外衣。他的臉大部分被圍巾包住了,從外面看圍巾還有些潮濕。安娜看到了一雙灰色的眼睛,眼神里帶著機警,還有疲憊。

“是尼古拉斯先生嗎?”她禮節(jié)性地問道,他也禮節(jié)性地做了回答。他還是沒有脫下濕漉漉的外衣。

“我聽說你在和厄爾先生做生意,”他說,因為裹住圍巾聲音有點悶悶的,“我想勸阻你,如果我能做到的話。你不值得這么做,他會考慮這件事情的唯一理由可能就是可以滿足他太過邪惡的欲望?!?/p>

安娜握緊了手,“你不喜歡這個男人?!?/p>

圍巾后面?zhèn)鱽硪魂嚧笮β?,“如果可能,我愿在地獄見到他。”

他對厄爾的仇恨不是偽裝出來的,安娜能夠判斷出來。受到他的坦誠的鼓舞,她問道:“那如果我說我對和他見面不感興趣,只是想找出怎樣除掉他的辦法呢?”

那雙灰色的眼睛打量著她。過了一會兒,他說:“喊服務(wù)生過來點茶?!彼ど砻摰敉庖虏⑺砷_了圍巾。

她和尼古拉斯先生之間的交易談妥之后,安娜根據(jù)他的建議去找了一個裁縫。那個裁縫正在核查賬本,安娜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思鄉(xiāng)的情愫。她靜靜地打量著這個穿著縮小版的最流行款式時裝的侏儒,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幾乎喝醉了。

她說:“我要讓自己進(jìn)入一個等級分明的交際圈。這次是要去參加一個在愛德華·厄爾先生家舉辦的聚會。”

“如果厄爾先生能像對待他最近的定單一樣迅速付款就好了,”裁縫說,合上了賬本,“他的慷慨已經(jīng)失去了朋友的信任,他讓我一直等錢,直到我認(rèn)為再去索要報酬幾乎是一種恥辱為止。他的仆人們過得不錯,但都恨他;貧民區(qū)里到處都是他拋棄的女人和他們的私生子。他只愛他畏懼的人,即使是他們也得不到報酬。”

這個男人喝得太多了,安娜想,以至于他講話這么直截了當(dāng)?!拔視阮A(yù)支一部分錢給你,如果衣服是我需要的樣式,而且能及時做好的話,我付的錢會超過你的要價。你要讓我看起來和他們中穿戴最好的人一樣?!?/p>

他慢條斯理地微笑起來,“不行?!?/p>

她瞇起了眼睛,“你做不到?”

“完全不是這么回事,”他說,加強了語氣,“如果我將你穿戴得像他們一樣,你穿著借來的漂亮衣服看上去會很可笑。技巧在于不要模仿比你好的人,也不要讓你看上去顯得鄉(xiāng)氣十足或是太過保守,而要……能吸引眼球。因此,你要充分了解時尚并讓它們成為你自己的東西。要與眾不同,你將用你的新穎來讓他們消除戒備,讓他們因此愛上你?!?/p>

安娜并沒有完全理解,但在環(huán)顧了這間漂亮的店鋪后,她決定信任他。她點了點頭,“如果你確定你能完成這個……”她拿出錢包,然后將金幣一枚一枚地碼放在柜臺上。

他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金幣,頃刻間就成了她的同謀,“我會讓你光彩奪目?!?/p>

談好了款式、用料、日期和價格后,安娜轉(zhuǎn)身欲走。突然間她被一個優(yōu)雅的洋娃娃吸引了,于是停下腳步。這個洋娃娃雖然恬靜,不會說話,也不會動,但是它演繹著時尚。安娜發(fā)覺洋娃娃身上散發(fā)的時尚魅力讓人贊嘆。

安娜現(xiàn)在有一個星期時間,而且只有一次機會去觀察厄爾。她給布朗的其他任何東西都是道聽途說,那些她知道的東西都會讓他失望。所以,她不敢那么做。坐在旅館房間里,她在權(quán)衡著布朗的失望,布朗的尾款,還有開往荷蘭的快船。即使她能設(shè)法坐船逃脫西弗的掌控——他已不再費盡心機地隱藏自己了——她知道自己絕不會放棄“皇后的懷抱”旅館。要么成功,要么就是被絞死。

聚會那天晚上,安娜將自己精心打扮了一下,隨后去見威斯汀夫人??吹桨材缺荒莻€裁縫裝扮一新的樣子后,威斯汀夫人坐直了身子,厄普頓先生也是如此。威斯汀夫人在做介紹的時候帶著羨慕強調(diào)了這一變化。

“我有一輛馬車,我很榮幸能在路上帶你瀏覽這座城市?!倍蚱疹D先生主動說道。

安娜發(fā)現(xiàn)在她接受厄普頓的邀請時威斯汀夫人生氣了。

夜晚比白天暴露的信息更多?;鹁嬲樟亮颂m諾拉格圓形大廳,那里有音樂和各種娛樂活動,但是安娜也注意到了妓院和外面的乞討者。她看見由穿著制服的男仆們駕駛的馬車排隊等候在瘋?cè)嗽和饷?,而他們的主人正在巡查房間,希望在那些可怕的關(guān)押人員身上找到樂趣。

厄普頓先生一直想著要給安娜留下更深的印象,他指著科拉姆育嬰堂說:“它建成還不到五年時間,是用捐款建造的,這些捐款來自我們這里最時髦的女士,最偉大的先生,而不是少數(shù)貴族。孩子們可以被放到那里,否則他們會在街上餓死。”

安娜想起了那個裁縫所說的愛德華的私生子。“他們最好能節(jié)約點開銷,否則其他人都要遭殃。如果‘偉大的男人和貴族能在一開始就夾住屁股的話就好了?!彼患偎妓鞯卣f。

威斯汀夫人對安娜的這些胡話毫不在乎,厄普頓先生則低下了頭。安娜想要用一個玩笑來緩和剛才的話,“不過,那只是在波士頓的情形?!?/p>

接著,安娜看到了厄爾的家,一個真正用新砂巖建成的建筑,還有一個小花園,周圍用鐵柵欄圍了起來。威斯汀夫人將安娜帶到了一邊。

“雖然厄爾先生可以很隨和,但他對社會地位高度敏感。在原始野蠻的美洲你也許是長公主,但這對他不意味著任何東西?!?/p>

安娜逼著自己點頭表示同意。

“我的意思是,我建議你不要對他表現(xiàn)出同樣的熟悉程度,就像在馬車?yán)锬銓Χ蚱疹D先生表現(xiàn)的那樣。”

安娜再次點了點頭,但是現(xiàn)在,她感到眼花繚亂。厄爾家的室內(nèi)由于燭光受到金銀器具和鏡子的反射而更顯燈火輝煌,她看到:20英寸高的古典風(fēng)格的天花板,還有貼著手工繪制的中國畫和石膏裝飾的墻壁??腿藗兇┲哔F亮澤的絲綢和天鵝絨衣服,從頭到腳都金光閃閃:女人們頭戴珠寶飾品,男人們在金絲、銀絲刺繡和鑲邊的映襯下華麗奪目,就算是他們適腳的鞋子也有著銀質(zhì)的搭扣。室內(nèi)還有雕花家具,大理石地板上鋪著地毯,它奢華之極讓安娜幾乎無法相信。如果倫敦已經(jīng)向她展示了城市粗野的輪廓,那這里就是另外一個世界。安娜試圖用語言來描述它,但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匯。

在她看來,和這個奢華的住所相比,布朗先生的磚頭房子就是一個簡陋的倉房。對她來說,那些曾讓她覺得極其罕見而可愛的東西現(xiàn)在看來古怪而難看,帶著鄉(xiāng)野的粗俗。她不能再去想“皇后的懷抱”旅館了,旅館的天花板房梁低矮,還有她曾為之驕傲的兩把精致的椅子。

但這時,她想起了那位裁縫的建議。安娜不想讓自己表現(xiàn)得像另外一個人。她對這里不熟悉,所以她表現(xiàn)出一種安靜的神秘感并將這種神秘感演繹成一種誘惑。被引見后,她禮貌地感謝了厄爾先生,但是她沒有試圖開展進(jìn)一步交談。她讓自己看起來對厄普頓及其朋友們來說是容易相處的,他們對她沒有一絲反感。當(dāng)她在鏡子中看見自己時,她都沒有認(rèn)出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仙女一樣的尤物。她穿的那件藍(lán)綠色的絲質(zhì)外套在一片忸怩作態(tài)的奶油色的綢緞中脫穎而出。一個微小的羽毛的裝飾物——美洲的標(biāo)記物——閃閃發(fā)亮地綴在她的蕾絲帽子上,和她胸飾上的刺繡交相呼應(yīng)。她裙子的邊環(huán)很窄,可以讓她更容易、更優(yōu)雅地移動,也可以讓男人們靠得更近些。如果說其他女人的外衣上有花朵點綴的話,那么安娜本身就是一朵花。

厄普頓先生對安娜的關(guān)注使威斯汀夫人很不開心?!斑@位是第一次來倫敦的霍伊特女士。她正在游覽這座城市?!彼f,聲音很大,就在厄爾附近。然而對安娜的好奇心讓厄爾一點也不惱怒,這個女人的這種冷漠是他很少遇到的。他抓住了威斯汀夫人的話中線索,轉(zhuǎn)身走向安娜。

“你來倫敦時間不長?”

“僅有一個月?!彼f。

“讓我來為你展示這座城市能提供的所有東西?!?/p>

“你能這樣做真是太好了!厄普頓先生今天晚上已經(jīng)這樣做過了。”她對厄普頓先生微笑了一下,為看到厄爾的失望之色而暗自高興。

厄爾說:“厄普頓先生應(yīng)該多花點時間陪伴威斯汀夫人,她幾乎沒有時間離開那些娘們兒,而他也很少離開他老婆。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都對倉院很熟悉?!?/p>

厄普頓先生不經(jīng)意間聽到了這話,于是挽著威斯汀夫人的胳膊退了出去。安娜發(fā)現(xiàn)厄爾會毫無顧慮地公開一個男人的私生活并毀掉一個女人的聲譽,而他的朋友們還在大笑。

他們在取笑威斯汀夫人,可憐的威斯汀夫人并沒有做錯什么事,她想,他們制定游戲規(guī)則,但是即使你遵守這些規(guī)則,你也沒法在他們的游戲中幸存下來。

“她像污泥一樣普通,”厄爾宣稱,“而他已經(jīng)變得讓人乏味。我不會再邀請他了?!?/p>

他的貼身男仆平靜地說:“但你正把他的投資交給——”

厄爾皺起了眉頭,“夠了,總還有其他人?!?/p>

“但是——”

“布拉迪,誰是你的主人?你背了那么多賭債,而且都沒法付錢?!?/p>

厄爾準(zhǔn)備踢布拉迪,但他走了。其他的先生和女士們都對現(xiàn)場的壓抑氣氛交換著眼神。安娜明白了,厄爾的發(fā)怒也是一種娛樂。

她說:“但有傳言說你不付錢給你的裁縫,厄爾先生。還有你的酒商、你的肉商、你的櫥柜制造商、你的……”

這句話引起了眾人的哄笑。他們都沒有付錢,她想起來了。

厄爾盛氣凌人地擺了擺手,“啊,我每隔一段時間就給窮人錢。也許給的沒有他們想要的那么多……”

更多的笑聲接踵而來。厄爾說:“你膽子很大?!?/p>

安娜努力將這句話當(dāng)作一種贊美,她曲膝行了一禮,“那邊那個房間是做什么用的,我可以知道嗎?”

“讓我?guī)闳タ纯础!倍驙栒f。

當(dāng)安娜隨厄爾離開時,她能感覺到那些看著她的眼睛。他們身后的門剛一關(guān)上,厄爾就抓住了她的手。

安娜往后退了退,“厄爾先生,我想說一件事……”

他嘆了口氣,“我希望你不會用生意來煩我吧。你太可愛了?!?/p>

“我希望是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的生意。”

安娜能看出來他的興致在減退,她覺得自己的大膽已經(jīng)奏效了,“我是被派來偵察你的?!?/p>

“哦,是嗎?”他現(xiàn)在又來了興趣。

“波士頓的奧利弗·布朗先生不喜歡你。他派我來找到你的弱點?!?/p>

提到布朗時厄爾的臉部僵硬起來,“那你會告訴他什么?”

“你的弱點是追求美好的事物?!彼檬种钢块g,“你在感情上很脆弱,比如對我的性幻想??Х任莸膫餮哉f你在西蒂和威斯敏斯特,還有世界上所有的碼頭都有太多的熟人,而你沒有意識到,一個掌握信息的男人,他有利用這個信息的欲望?!?/p>

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后一條來自尼古拉斯先生的寶貴信息:“有一條:你的男仆,就是背負(fù)很多債務(wù)的那個人,曾經(jīng)是你的合伙人?!?/p>

“你真聰明,霍伊特女士?!倍驙柕哪槻勘砬槠胶拖聛?,安娜知道她推算得沒錯。他問:“你覺得倫敦怎么樣?”

“非常適合我。如果不是家里還有事情等著我的話,我在這兒會非常快樂。”

“當(dāng)然了,你從一個閉塞的地方來到了世界上讓人心跳加快的地方。如果我把我的弱點列一張表給你怎么樣,你會把哪些傳遞給布朗先生?也許他會很高興,他會再把你派回來。像你這樣的女人對我也會有用處?!?/p>

安娜嘆了口氣,“如果不能……在家接待客人的話,我可能會發(fā)現(xiàn)生存難以為繼,這種狀況的出現(xiàn)和我在不在那里有關(guān)系。”

“你的意思是你經(jīng)營著某種商店或是酒吧,是嗎?你在鄉(xiāng)下棚屋里出售朗姆酒。”他注視著她,見她沒有反應(yīng),就搖了搖頭,“別擔(dān)心,霍伊特女士。在你的新生活中我會提供支持。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慷慨和我的喜好??紤]一下,我們還會見面,討論細(xì)節(jié)。布拉迪!”

他的男仆出現(xiàn)了,厄爾對男仆耳語了幾句。布拉迪走了,回來時拿著一個錢包,厄爾將錢包交給了安娜。

“這是你想要的象征性的一部分,如果你決定留下來的話?!?/p>

她垂下頭,借此掩飾自己的成功。

生意談成了,他將她帶到自己的馬車上。她伸出手,他吻了她的手。

“晚安,霍伊特女士?!?/p>

“謝謝你,厄爾先生。我希望我們能很快再見面?!彼隣N爛地微笑著。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后車夫吆喝著馬匹出發(fā)了。

在崎嶇的道路上,馬車不停地?fù)u來晃去,安娜緊緊抓住了坐墊。開始,她什么感覺也沒有,后來一絲驚恐閃現(xiàn)在腦海中,隨后又變成了其他感覺。她耳朵轟鳴,鼻子疼痛,好像是被打了一拳。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馬車在她的旅館外面停了下來。她沖車夫點頭告別,又讓睡眼迷離的服務(wù)生送瓶熱潘趣酒到房間來,接著她爬上樓梯,小心翼翼地拎著裙子。

一進(jìn)入房間,安娜就感覺難受起來,她的內(nèi)心痛苦地攪動著。當(dāng)酒送來時,她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而那杯熱酒也起了作用。

她大口地喝著酒,舌頭火辣辣的,她在想著布朗和厄爾:這些富人在縱欲墮落時毫無風(fēng)度可言。他們制定行為準(zhǔn)則和法規(guī)來奴役手下,那些下等人微不足道。他們除了錢什么也沒有,但由于自己出身卑微,雖然現(xiàn)在穿著精美的服裝而且舉止端莊,可對他們來說什么也不是。

最后一次,安娜數(shù)了數(shù)布朗為這樁買賣付的錢,又加上了厄爾錢包里的錢數(shù)。她可以坐布朗的船離開,但愿厄爾不會跟來。她可以背叛布朗,祈禱厄爾的保護(hù)做得足夠好?;蛘咚梢蕴用撍麄儍扇说目刂?,放棄“皇后的懷抱”旅館,到一個沒有人會問起胡克·米勒的地方過著安逸的生活。一份安逸的生活還不夠,它的安全性太低了。她知道她必須不斷地完善自己,否則她永遠(yuǎn)沒辦法在跟像布朗和厄爾這樣的人打交道的過程中活下來。

她打開了那本《圣經(jīng)》,開始閱讀里面的《列王紀(jì)下》。

過了一會兒,她作出了決定。她洗了把臉,并換上了一件簡單的絲質(zhì)長袍,其簡潔讓人著迷。她將一把極其鋒利的短刀放在口袋里,然后看了看鏡子。

她對鏡中的自己低聲說道:“我發(fā)誓消滅他們對我的控制。我發(fā)誓放棄對他們優(yōu)越地位的幻想。我拒絕聽從他們的指揮,這些指揮要求我在吹捧他們中謀生存?!?/p>

“我的意圖,”她對著鏡子說,“或者什么也不是。”

她讓服務(wù)生叫來了一輛馬車,在重返厄爾家之前她重新確定了自己的目的。隨后,她取下斗篷上的帽子,打開門,走進(jìn)已弄臟的雪中。那雙單薄的鞋已經(jīng)濕透了,但她因為內(nèi)心的冰冷而絲毫沒有感覺到外面的寒冷。

她輕輕地敲了敲門,門開了,她被放了進(jìn)去。在用手整理長發(fā)時,她聽到了帶著威士忌酒味的含糊不清的話語。

每個男人都一模一樣,她想到。

“我漂亮的同謀,”他說,“歡迎光臨?!?/p>

如果他沒有說話的話,她可能還能容忍一下。安娜鼓起勇氣,舉起了手。她解開喉嚨部位的長袍系結(jié),把頭扭向一邊,當(dāng)感覺到那件絲質(zhì)長袍從肩膀上滑落時,她想起了裁縫店里的那個洋娃娃。

幾天后,厄爾坐在自家的客廳里。“安娜寶貝,”他說,“我們上次見面以后過去很長時間了?!?/p>

安娜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紅了。

“按你的要求,我把剩下的仆人都趕走了。布拉迪是可以信任的,他會保守你的秘密?!彼麤_布拉迪做了一個手勢,讓布拉迪倒了兩杯酒。安娜接過其中一杯酒時垂下了雙眼。

厄爾讓布拉迪退了出去?!澳闶窃趺礇Q定的?我可不是那種站在一邊等候吩咐的人。”

“謝謝你,先生?!彼钠鹩職?,“我沒法接受你的條件?!?/p>

“做不到?你犯了一個大錯?!彼酒鹕恚庙懥艘粋€小鐘,“而且你還捉弄了我,沒有早點答復(fù)我。我會十分關(guān)心你的回家之旅的。街道上可能險象環(huán)生——”

厄爾咕噥著,后背夾得很緊,好像抽筋一樣。他向后退著,突然雙膝跪地,此時的尼古拉斯·布拉迪正將主人的頭發(fā)向后拽著,并將短刀插進(jìn)了對方的身體。

血呈弧線狀噴了出來。安娜看到這一幕驚呆了,血順著手繪的墻紙和大理石壁爐架向下流淌,紅色的鮮血和蒼白的黃色、白色形成了鮮明對比。那塊中國地毯,上面有一個名副其實的花園,隨著血液浸潤了它的纖維,永遠(yuǎn)地被毀了。

安娜一言不發(fā),從流淌的血液上退了回來:她的鞋是新的,而且有絲線刺繡。那塊地毯的毀壞實在是太可惜了。

當(dāng)布拉迪再次舉起手的時候,安娜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夠了,尼古拉斯。你寫好信了沒有?”

“日期是寫的兩天前。從那時起就沒人見過我。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經(jīng)走了,他們認(rèn)定我去忙別的差事了?!?/p>

“那你欠他的錢呢?”她用頭指著地板上厄爾的尸體說。

布拉迪生氣了,那雙灰色的眼睛變得陰沉起來,“現(xiàn)在能確定他毫無用處了嗎?”

安娜努力隱藏著自己的厭惡,“如果你希望人們相信你已經(jīng)償還了債務(wù),而且在兩天前就離開了這里,你就應(yīng)該留下錢和那封信?!?/p>

布拉迪先看向別處,然后從口袋里掏出厄爾給安娜的大部分錢?!澳闶菍Φ?。”她看著他把錢放進(jìn)一張桌子的抽屜里。他回來時,伸出了手,“我們剩下的錢呢?”

我們的錢。她交給他一包布朗的金幣,這些是用那張信用證換取的。“我們得抓緊時間?!?/p>

他將她拉到身邊,“我們太厲害了。”

“那么,我們好好利用這些錢吧。”她沒有阻止他吻她,不過她睜著眼睛,看見了墻上的血。她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一周內(nèi),我會在普利茅斯的羚羊號船上與你會面?!?/p>

“到那時世界就是我們的了?!?/p>

她點了點頭,“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一定要照我們的計劃行事?!?/p>

他吻了吻她的手,她把手抽了回來。時間不等人。

安娜收拾好行李后離開了西部旅館。在計算好自己已經(jīng)花費的錢以及必須為旅行預(yù)留的錢之后,她去裁縫那里支付了余款,并買了最后一件東西。

她對自己對金錢和時間的揮霍吃驚,她迅速折回索思沃克旅館的房間并反鎖上門。兩天前她就該離開這里,她想回家。她爬到床上,把腳縮回來放在身下,努力保持平靜,她要讓自己和這座可惡的城市保持距離。

第二天早晨,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她。她艱難地舒展著身體,心臟怦怦直跳,“不要打擾我?!?/p>

“你哥哥來了,帶著家鄉(xiāng)的緊要消息,夫人。”女服務(wù)員喊道。

她的兄弟們都住在離她父母不遠(yuǎn)的庫珀山地區(qū)。是布拉迪。她詛咒著這個被愛沖昏頭腦的傻瓜忘記了她的忠告。

“稍等?!彼贿呎f一邊穿戴整齊,那本《圣經(jīng)》就放在身旁。

“進(jìn)來?!?/p>

不是布拉迪。是亞當(dāng)·西弗。

“哥,”她邊說邊站起身,“出了什么事?”

女服務(wù)員心滿意足地走出去,隨手關(guān)上了門。

“你為布朗先生做了一件大事,”他說,“消息就是,厄爾死了。他的哥哥,和他一樣軟弱,愛德華死后,在國會下院,他更偏向擁護(hù)布朗了?!?/p>

“我從未碰過厄爾先生,西弗先生?!?/p>

“布朗先生可從沒有要求你去做這樣一件事情啊,霍伊特女士。”他的口氣有種溫和的責(zé)備。

“我知道厄爾是被一個報仇的仆人干掉的。布朗先生什么要求也沒有,我什么也沒做過?!?/p>

西弗坐了回去,“不過所有事情都干得非常漂亮。形勢對我們來說真是太好了,霍伊特女士?!?/p>

她低下頭,祈禱自己所作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敢肯定你已經(jīng)花光了給你的錢——用這么少的努力就造成了這么大的影響。布朗可不想被人說成是忘恩負(fù)義的人?!?/p>

“能帶給布朗先生這么好的消息我感到很高興?!?/p>

“你會為此拿到酬金的?!彼f給她一張整潔的白紙,是布朗先生開出的一張信用證,其數(shù)目之大讓她頭暈?zāi)垦!?/p>

安娜略顯麻木地笑了笑,拇指在黑色墨跡上游走。厄爾和布朗都是粗野的惡棍,她想。但是,她需要他們中的一個,而布朗至少付了錢。她想起了《列王紀(jì)下》里的箴言:支付你的債務(wù),之后才能生存。

他站起來,“你準(zhǔn)備動身了?”

她點點頭,“我真希望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到家了?!?/p>

“我有一輛馬車。收拾好你的東西。”西弗在門口停了下來,看著她,“那件裙子配你真是太美妙了。它真的能讓人消除戒備。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不是嗎,霍伊特女士?”

“我希望如此,西弗先生?!?/p>

安娜等待著,直到門關(guān)上,她聽到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她打開衣箱,看到了她最后一次買的東西,就是那個裁縫店里的金發(fā)洋娃娃,它是一個完美舉止和服飾的藝術(shù)品。她將那張紙藏在洋娃娃衣服的下面,然后傾斜著身體低聲說:

“不需要告訴亞當(dāng)·西弗,洋娃娃。我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為了布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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