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周

一只螞蟻的魅力和一座田園風光的煤礦

出宿州，西北行百余里，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zhèn)，叫界溝鎮(zhèn)。距界溝鎮(zhèn)不遠有一座煤礦，也叫界溝。界溝礦是一座民營煤礦，年產原煤只有100多萬噸。這在21世紀的煤炭工業(yè)大格局中，與那些年產動輒過千萬噸甚至上億噸的大集團相比，簡直就是一只螞蟻擠進了大象群里。

螞蟻雖小，卻是公認的大力士，能扛動百倍于自身重量的物體。界溝礦雖小，但在宿州市乃至安徽省煤炭行業(yè)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它是安徽省機械化程度最高的私營煤礦，是建井投產五年來沒出過一起傷亡事故的安全型礦井，界溝礦所在的宿州煤電集團公司是宿州市上繳稅利大戶之一。不僅如此，界溝礦還是大學生、工程技術人員占比最高的民營企業(yè)。如果按職工比例來說，界溝礦本科生的密集度遠比一些國營大礦要高許多。如同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革命圣地延安吸引著眾多有志青年一樣，不僅周邊國營煤礦的一些工程技術人員改換門庭，丟掉鐵飯碗跑到了界溝礦，就連那些目光高遠的應屆大學畢業(yè)生也不遠千里，懷揣簡歷慕名而來，投奔到這座個體煤礦的門下。大學生當?shù)V工已經是奪人眼球的新聞了，大學生采煤班的勵志故事在中央電視臺播出后可謂家喻戶曉，但那是在響當當?shù)膰写笮兔禾科髽I(yè)啊。一座個體煤礦，為何也有如此大的魅力呢？

初春時節(jié)，我來到界溝。汽車在淮河平原的薄霧里靜靜地滑行，乍暖還寒天氣，村落人影稀疏，村莊間的田地也是灰蒙蒙一片。但是，當我踏進界溝礦區(qū)的時候，眼前著實一亮：外邊春意全無，這里已是綠意盎然了。青草茵茵，綠樹成行，花枝搖曳；湖光瀲滟，亭臺樓閣，倒映成趣。在大片大片的綠地上，排排噴灌的水汽里，竟然出現(xiàn)了一道七色彩虹。說界溝礦區(qū)是沙漠里的綠洲未免有些夸張，但這里的春天確乎要比外面來得早一些。若不是遠處巍峨聳立的井架和粗壯的儲煤筒倉標識著這是一座煤礦，恍惚間真還有一種進入到花團錦簇的公園里的幻覺呢。

兩個大學生不同的求職路和共同的擇業(yè)觀

在界溝礦，我見到了郜文海和段春雷。我此行的任務就是來采訪這兩位大學生的。其實說他們是大學生已經不準確了。段春雷，河南理工大學畢業(yè)，已經在界溝礦工作了近三年的時間。郜文海，畢業(yè)于中國礦業(yè)大學，來礦雖然晚一些，但也在界溝度過了一個完整的春夏秋冬。他們坐在我的對面，年輕的臉上洋溢著青春的氣息，交談中略顯幾分羞澀，但說起礦上的事情來，話語間透著親切。很明顯，他們已經將自己的身心融入到礦山，融入到了界溝，已經有了一種主人翁的感覺。

郜文海說自己出生于淮安，說到淮安，他又格外加了一句，是周總理的故鄉(xiāng)。自豪之情溢于言表。高考那年，正值北京要舉辦奧運會，在全國招募志愿者，他就報考了北京的院校，為的就是能作一名奧運會志愿者。錄取通知書下來，他高分考入北京中國礦業(yè)大學，如愿以償?shù)貋淼搅吮本缭敢詢數(shù)貐⒓恿藠W運會全過程的志愿者行動。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歷經層層選拔，最終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工作雖然累一點兒，但經過奧運的洗禮，在將中國年輕的微笑展現(xiàn)給全世界的同時，他在精神面貌上也悄然發(fā)生了變化，更加陽剛和自信了。畢業(yè)后，他以突出的成績被總部設在北京的一家大型煤炭企業(yè)集團選中，這可是國家首屈一指的央企啊?？墒蔷驮谕瑢W們稱羨不已的時候，只干了半年的郜文海突然辭職了。問及原由，他說大企業(yè)固然好，管理規(guī)范，掙錢也多，但是企業(yè)太大了，大到了四平八穩(wěn)，大到了論資排輩，他總有一種有勁使不出的感覺。他學的是選煤工藝專業(yè)，結合實際撰寫了提高選煤質量的合理化建議，但石沉大海，幾個月過去也沒個結果。他失望了，他不想讓自己的青春和才智在這里一點點地耗掉。辭職后，郜文海在老師的一個選煤設計公司里做項目，搞設計。一年的時間，工作雖然充實，得到了鍛煉，但面對一線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和住房壓力，他又迷茫了。就在這個時候，他偶然從網上看到了界溝煤礦的招聘啟事。劉備有三顧茅廬誠請諸葛亮出山的佳話，他有三下宿州考察界溝煤礦的經歷。這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做事非常穩(wěn)重，一點兒也不毛躁。最后，他經過慎重考慮，決定將自己的根就扎在這塊土地上，人生嶄新的一頁就此打開。

段春雷是個農村孩子，他從小憧憬的是與大自然親密接觸、浪漫的野外作業(yè)的地質勘探，高考時他毅然報考了河南理工大學的地質專業(yè)。但是想象與現(xiàn)實總是有距離的，到了學校才知道他所學的地質專業(yè)更多的是與采礦相關的井下勘探和測量。既來之，則安之，他深知這一切來之不易。大學期間，他總是第一個到達教室，最后一個離開教室，如饑似渴地吸取著知識。由于表現(xiàn)出色，大二時他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同屆學生中第一批黨員。四年間，他多次獲得獎學金和被評為校級優(yōu)秀班干。畢業(yè)那年，他獲得河南理工大學優(yōu)秀畢業(yè)生榮譽稱號。在學校，他很早就開始跟隨老師從事科研、生產服務工作，沒有雙休日、沒有寒暑假，先后參與了全國礦產資源山東臨沂煤炭儲量核查項目，河南省登封地區(qū)地質填圖項目，參與了河南平頂山、山西晉城等礦井生產補充勘探設計及礦井防治水規(guī)劃等多種報告的撰寫，將平時書本上學到的理論知識很好地與生產實踐相結合，對礦井地質和防治水工作有了初步的認識。對于畢業(yè)之后的去向，很多大學生都存在好高騖遠的心態(tài)，但段春雷在這方面顯得比較成熟。他認為將來的工作單位是國企還是民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企業(yè)的管理理念、企業(yè)的發(fā)展前景和靈活的用人機制。正是基于這一想法，大四學期剛開始，他就來到了宿州煤電集團公司界溝礦，邊實習，邊工作，就開始掙礦上的工資了。段春雷覺得界溝煤礦巷道里的風似乎比國有煤礦巷道里的風更強勁，含氧量更高，也更有活力。

一套嚴細的用人制度和一個全新的施展才華的舞臺

宿州煤電集團公司是安徽省一個集高科技、采礦、能源、營銷、餐飲服務為一體的大型工貿企業(yè)集團，界溝礦是公司下屬的一個采煤礦井。“一流的待遇，一流的人才，一流的礦井”是宿州煤電乃至界溝礦長期發(fā)展的戰(zhàn)略目標，而“感情留人，待遇留人，制度留人”是這個民營企業(yè)的用人策略。近年來，他們與安徽理工大學、河南理工大學、河北理工大學、徐州礦業(yè)大學、宿州學院等院校簽訂了就業(yè)協(xié)議，先后招聘了30多名大學生，為他們落實優(yōu)秀人才待遇，提供良好的成長環(huán)境，促使他們安心工作，沒有后顧之憂。

界溝礦出臺了《員工外出培訓學習管理辦法》，建立本土化人才培養(yǎng)機制，為人才素質的提高和培養(yǎng)創(chuàng)作條件，以利于更好地選拔人才、培養(yǎng)人才、留住人才。同時，對現(xiàn)有人才資源進行挖掘和開發(fā)，加強培訓，合理使用，先后選送28名技術骨干前往中國礦大和其他大專院校學習深造，促使人盡其才、才盡其用，可持續(xù)發(fā)展。界溝礦還積極與政府有關部門聯(lián)系，做好工程技術人員的職稱評定工作，實現(xiàn)了與宿州市職稱評審委員會的對接，2013年界溝礦申報23名參評人員，其中九名工程技術人員通過了宿州市職稱辦的評審。界溝礦每年兩次對全體工程技術人員和干部進行綜合考核，根據(jù)考核結果，優(yōu)勝劣汰。近兩年來，從基層單位提拔了七名年輕的技術人員擔任副總工程師和礦級干部，使得工程技術人員隊伍更富有生機和活力。嚴細的用人制度和人才考核機制，確保了界溝礦科技人才的良性循環(huán)，建成了近300人的管理和工程技術人員隊伍，其中中高級技術人員198名，另有工人技師96名。

良好的管理模式，靈活的用人機制以及優(yōu)美的礦山環(huán)境，先進的機械設備，完善的生活設施，為逐步建立適應集團公司發(fā)展的科技人才隊伍創(chuàng)造了條件，各類人才找到了設計職業(yè)生涯、施展知識才華、體現(xiàn)自身價值的舞臺。他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要盡快把所學的知識轉化為實踐，把自己的青春和才華奉獻給礦山。

段春雷帶著問題到井下地質條件復雜、問題最多的地方，查找斷層的實際走向和落差，開展系統(tǒng)分析和技術攻關。他勤勤懇懇地鉆研產煤地質、防治水、儲量等方面的現(xiàn)場知識，經常加班加點，每月只休息一兩天是常事。每次下井，他總是堅持多跑點，多掌握現(xiàn)場第一手資料，上井后及時上圖，對出現(xiàn)的異?，F(xiàn)象及時分析，查找原因，總結規(guī)律，積累經驗。在井下東-10采區(qū)回風巷掘進遇斷層時，他重新查閱、核實各種地質資料，對巷道進行分析判斷，初步判定該處可能為一系列斷層，及時更改了施工線路，提高了掘進進度，節(jié)約了成本，保證了安全。一年來，段春雷經過學習和實踐，進一步提高了專業(yè)水平和解決現(xiàn)場問題的能力，很快成為界溝礦的技術骨干。2013年8月，他被界溝煤礦破格提拔為地測科副科長。

郜文海入礦以來，一心撲在工作上，按時、保質、保量地完成領導安排的各項工作，下班后也經常跑現(xiàn)場，加班延點做實驗，收集試驗數(shù)據(jù)，分析煤質變化情況，確保企業(yè)效益的最大化。他的出色表現(xiàn)受到公司各級領導的一致肯定。2013年3月，公司決定破格聘任郜文海擔任界溝礦選煤廠技術廠長。走馬上任的郜文海一邊堅持跟班帶班、指揮生產，一邊堅持干中學。他深知現(xiàn)場一旦出現(xiàn)機械設備問題，就會影響選煤生產，于是堅持每天緊盯維修現(xiàn)場，經常請教經驗豐富的老廠長，不斷向機修師傅學習。平時他犧牲很多休息時間，認真鉆研機械知識，查閱機械設備管理、安裝、檢修維護等方面的書籍，從書本中汲取知識，在實踐中充實才干。炎炎夏日，他每天一身灰一身汗地在廠房里摸爬滾打，細心整理選煤廠所有設備編號及型號，逐步完善選煤廠技術管理資料，加強了對全廠設備資料的掌握。幾個月下來，他理論聯(lián)系實際，在工作現(xiàn)場及時發(fā)現(xiàn)和解決了許多問題，提高了工作效率。他的出色表現(xiàn)，受到公司各級領導的一致肯定。

一個富有個性的老板和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

郜文海到界溝三探虛實，讓他下定決心留下來的是第二次由界溝返回北京的火車上，他竟然被邀和老板同坐一趟列車。老板，就是國營企業(yè)的董事長或是總經理，在界溝礦和宿州煤電公司，更多的時候被叫作老板，這多多少少還能看出些私企的影子，但也透著幾分親切。聽說前來應聘的大學生要回北京，老板正好也要去北京辦事，就約了小郜一同上路，還給買了車票。這在國有企業(yè)是不可能的，讓這個小伙子受寵若驚，但也傳達出老板求賢若渴的迫切心情。一路上，老板滔滔不絕，講了宿州煤電和界溝礦的發(fā)展前景，講了人才對于企業(yè)的重要性，講了人生的哲理和才華的施展，講了平臺的搭建和機遇的把握。老板拍著小郜的肩膀說，民企有民企的優(yōu)勢，至少沒有國企那么多條條框框，你有能力，我就用你。我就是給年輕人搭建發(fā)展平臺的。

這個老板就是李士杰。

李士杰，有篇文章這樣評介他：“李士杰的人生履歷集實業(yè)家、官員、書法家于一身，且能將這三種基本不太相干的身份均做得很到位，當代社會不能說絕無僅有，恐怕也是鳳毛麟角?！蔽矣∠笾械睦钍拷苷救缢?，坐如鐘，說話擲地有聲，頗有幾分軍人氣質。后來得知他17歲入伍，參加過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我印象中的李士杰頗有幾分藝術家的氣質。他自幼喜愛書法藝術，據(jù)說他最愛寫丈二匹宣的巨幅狂草，我覺得這倒是符合他不受拘束、灑脫豪放的性情。我印象中的李士杰言談舉止透著文人情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書法家里企業(yè)做得最大的，但我感覺到他是企業(yè)家里最癡迷藝術的。他投資數(shù)億元在合肥打造“中國書法大廈”，成為迄今為止全國惟一取得冠名權的國家級書法藝術綜合創(chuàng)作基地。他連續(xù)數(shù)年支助全國煤炭行業(yè)惟一的一份名叫《陽光》的文學雜志，不要一分回報。作為宿州人，他更是為家鄉(xiāng)建設和文化發(fā)展慷慨解囊，獻計獻策，受到地方政府和民眾的一致好評。

李士杰治理企業(yè)也如同他的書法，包含激情，博采眾長，刪繁就簡，舒展流暢。他吸收了國營煤炭企業(yè)的管理經驗，但也摒棄了那些陳規(guī)陋習?！耙涣鞔觯涣魅瞬?，一流礦井”，“感情留人，待遇留人，制度留人”正是李士杰提出來的，而且認認真真體現(xiàn)在工作的細節(jié)之中。待人、接物、從藝、做事都講一個“真”字和一個“誠”字，做人是這樣，辦企業(yè)也是這樣。是李士杰的真誠打動了前來應聘的莘莘學子和周邊國營煤礦的工程技術人員，大家為他的豪爽、大氣、情感充沛、心胸博大所折服，許多人都直言不諱地說就是沖著李士杰來的。

李士杰是宿州煤電公司和界溝礦的一棵梧桐樹，這是一個十分貼切的比喻。梧桐實在是極普通的樹種，它婉約不如垂柳，偉岸不比松柏，挺拔不比白楊，但卻和傳說中的鳳凰結下了不解之緣。李士杰是一棵真誠正直的梧桐樹，也是一棵煥發(fā)著藝術才情的梧桐樹。他伸展軀干，搭建平臺，甘愿新時代的青年才俊們猶如一只只神奇的鳳凰落在他的枝頭，站在他的肩上，成就一番更大的事業(yè)，創(chuàng)造出更加輝煌的成就。

（本文選用了采訪單位提供的相關資料，在此誠致謝意?。?/p>

夏 周： 本名劉俊。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協(xié)副主席。著有報告文學自選集《黃土地，黑土地》、中短篇小說集《雪花，靜靜地飄》。獲獎作品有：短篇小說《常三旦退休》《歸》，中篇小說《畸變》，報告文學《當代夸父》《黃土地，黑土地》《賀蘭山詠嘆》等?，F(xiàn)供職于中國煤礦文化宣傳基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