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

雪夜火車站等候

“狹路相逢”一見定終身

2014年1月26日中午，鄭州上城醫(yī)院203病房。當(dāng)主治醫(yī)生何娜小心翼翼揭開一個女人臉上層層包裹的紗布時，病床旁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拿著玫瑰花的手，忍不住哆嗦起來，他的臉上滲出了密密的汗珠。病人臉上的紗布一層層被揭開，那個一直盯著她看的男人走過去，如同接過一件被精心包裹再小心打開的珍貴禮物，他眼眶濕潤，俯身輕輕擁抱女病人，輕聲細(xì)語地說：“小娟，手術(shù)非常成功，你正在逆生長呢！”

病床上的女子叫胡娟，現(xiàn)年31歲，男子是胡娟的丈夫朱俊偉，和胡娟同歲。夫妻倆都是河南駐馬店汝南縣人。1999年，在駐馬店一所重點高中讀高二的胡娟突然得知，母親被查出患有乳腺癌。17歲的她在悲傷之余，主動選擇輟學(xué)，然后南下廣州打工，賺錢為母親治病。很快，胡娟就憑借自己的刻苦和聰明，成為一家制作滑雪板公司的骨干。每月一發(fā)工資，胡娟留下300元生活費后，其余的都寄回家里給母親治病。值得欣慰的是，母親的病因為得到及時治療，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原本，胡娟高中時成績很優(yōu)秀，如果不輟學(xué)至少能上個二本，但她為了母親義無反顧地放棄了讀書機會。這樣一個懂事、孝順的女孩，成了村里很多人家想娶的兒媳婦。比如和她初中同班的朱俊偉的媽媽，就一心想把這個好姑娘變成自己的兒媳。

2001年12月，在江蘇徐州當(dāng)兵的朱俊偉回家探親，朱媽媽便托人去胡娟家提親。接到母親回家相親的電話，胡娟很不樂意，當(dāng)時的她年紀(jì)還小，何況也不想找老鄉(xiāng)談戀愛。當(dāng)母親說出對方名叫“朱俊偉”時，胡娟先是一驚，之后就一口回絕了。原來，朱俊偉和胡娟同學(xué)三年，但沒怎么說過話，她對朱俊偉印象很不好。朱俊偉那時成績很差，是個不折不扣的淘氣鬼。但是胡娟的拒絕，并沒有讓朱俊偉灰心，他托媒人再三登門提親，說好不容易休假回一次家，一定得見胡娟一面。

最后，胡媽媽只好撒謊說自己病情加重了，迫切想見女兒一面。胡娟一聽馬上請假，坐上了回家的火車。當(dāng)晚普降大雪，火車晚點了6個小時，一直到凌晨3點才抵達駐馬店。出了火車站，又冷又餓的胡娟準(zhǔn)備先到車站附近找個便宜的旅社睡個囫圇覺，等天亮了再坐汽車回家。剛到出站口，一個身穿軍大衣的小伙子突然躥到她面前，說：“胡娟！可把你等來了！坐這么長時間火車，餓壞了吧？冷不冷？”不等她說話，對方就把軍大衣脫下披到了她的身上。小伙子的手上，還提著一個裝著白粥和煎餅的保溫桶。見胡娟愣住了，小伙子提醒她：“我是朱俊偉，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朱俊偉。你好！”幾年不見，那個曾經(jīng)黑瘦黑瘦的搗蛋鬼變成了英姿颯爽的軍人。喝著他準(zhǔn)備的熱騰騰的粥，胡娟的心也熱了。原來，得知胡娟要回來，朱俊偉早就等在火車站了?；疖囃睃c6小時，他每隔一小時就去通宵營業(yè)的小吃店買一次粥和煎餅。

兩人一同回家的車上，朱俊偉問胡娟：“我初中時就喜歡你了，要不這次當(dāng)著雙方家人的面，干脆把終身大事給定了？”胡娟“撲哧”一聲笑了，戀愛的熱度迎面撲來。就這樣，胡娟回家退親不成，反而和朱俊偉談起了戀愛。她回家的那幾天，朱俊偉天天一大早就去她家，幫胡媽媽掃地、做飯，一個勁兒夸胡娟漂亮。胡娟笑著說：“你現(xiàn)在追我當(dāng)然這么說，等我嫁給你了，你就會嫌棄我了……”朱俊偉馬上嚷嚷：“叔叔、阿姨，你們給我作證啊，胡娟說要嫁給我了！”弄得胡娟哭笑不得。緣分就這樣妙不可言，這一次回家，讓胡娟堅定了和朱俊偉在一起的決心。

幾天后，胡娟要回廣州上班了，朱俊偉送她去火車站的路上，突然變戲法般從包里拿出一部手機。手機在當(dāng)時是很貴重的奢侈品，胡娟堅決不收，朱俊偉說：“我一刻也離不開你了，我送你手機，是想天天聽到你的聲音……”手機是朱俊偉用當(dāng)兵幾年積攢下來的錢買的，他自己都舍不得買。接下這份“情深意重”，胡娟在火車上流下了幸福的熱淚。

第二天，朱俊偉也回到了部隊。只要有空，他就去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給胡娟，兩顆年輕的心，就這樣一天天貼緊。2002年10月，朱俊偉從部隊退役，胡娟也請假回家和男友團聚。此時的胡娟，事業(yè)做得順風(fēng)順?biāo)?，剛被提拔為公司的一名管理人員。她本來想對朱俊偉說過幾年再結(jié)婚，然而見到久別的戀人后，她卻出奇地想當(dāng)新娘了。見男友遲遲不提結(jié)婚的事，胡娟忍不住說：“我們公司可有很多人追我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朱俊偉馬上下跪，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求婚：“反正這輩子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就從了你吧！”

2003年1月8日，20歲的胡娟和朱俊偉在老家舉行了婚禮。結(jié)婚后不久，胡娟懷孕了。懷孕5個月時，她放棄了廣州待遇優(yōu)厚的工作，回到老家靜候孩子的出生。為了陪伴妻子，朱俊偉在汝陽縣找了一份工作。11月13日，兒子朱浩出生。誰都沒想到，兒子降生的喜悅和幸福背后，一場可怕的災(zāi)禍正在等著這對年輕夫妻……

怪病突襲一夕忽老

愛情家庭從此再無自信

2004年初，胡娟的母親病情突然加重?？粗纯嗖豢暗哪赣H，胡娟心疼不已。朱俊偉看出了妻子的心事，他說服父母幫忙照看年幼的兒子，他和妻子前往廣州打工，為岳母掙醫(yī)藥費。2004年春節(jié)剛過，胡娟和朱俊偉來到廣州，夫妻雙雙應(yīng)聘到一家電子廠上班。之后，夫妻倆兒每天都加班到深夜，為了省錢，他們和另外一對夫妻合租了一套兩居室。日子雖然辛苦，但兩人始終相濡以沫。

上班不到一個月，胡娟突然感覺脖子發(fā)癢，一照鏡子，發(fā)現(xiàn)脖子又紅又腫。朱俊偉一開始覺得妻子是因為勞累過度引起的皮膚過敏，他要求胡娟好好休息幾天，夫妻倆兒都沒把這事放到心上。誰知沒過幾天，朱俊偉突然發(fā)現(xiàn)：妻子的面部皮膚松弛了許多，額頭和眼角還出現(xiàn)了一些小細(xì)紋。是吃了什么有毒的東西，還是使用了劣質(zhì)化妝品？朱俊偉忍不住問妻子。胡娟卻沒放在心上，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親愛的，不要太想兒子了，媽媽也會很快好起來的！”看到妻子這么淡定，朱俊偉覺得可能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在出租屋休息了一個星期后，胡娟去車間上班，沒想到有個工友問她：“你是誰呀？新來的嗎？”還有幾個工友，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胡娟躲進洗手間，發(fā)現(xiàn)鏡子里的自己有一張蒼老的臉，額頭上幾道深深的皺紋，嘴角的法令紋也很猙獰。這一切變化，讓胡娟忍不住嚎啕大哭，連假也沒請就跑回了出租屋。

朱俊偉帶著她去附近的醫(yī)院檢查，醫(y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給胡娟開了些治療皮膚炎癥的藥就讓她回去了。因為不想面對工友異樣的目光，朱俊偉讓妻子辭了工，讓她好好休息。但是，醫(yī)院的藥無濟于事，胡娟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原本光滑潔白的皮膚轉(zhuǎn)眼間就布滿了褶皺。與之伴隨的是，每過一天，胡娟似乎就要老幾歲。朱俊偉當(dāng)時月薪只有800塊錢，領(lǐng)到工資后，他當(dāng)即花了六百多塊錢給胡娟買了抗皺霜以及其他的一些高檔化妝品，但胡娟用了之后卻沒有任何效果。有人建議胡娟去大醫(yī)院檢查，但她想到動輒就要上萬元，就死活不肯去。盡管丈夫?qū)ψ约喊侔惆参亢腕w貼，胡娟的心卻也隨著容顏的衰老，一天天地在衰老和絕望。

2004年的一天早上，趁朱俊偉上班后，胡娟將多日來積攢下來的安眠藥，一口氣吃了下去……第二天中午，當(dāng)胡娟醒來時，她已經(jīng)躺在了當(dāng)?shù)匾患裔t(yī)院，一旁是焦灼不安的丈夫。原來朱俊偉當(dāng)天忘了帶手機，請了半小時假回出租屋，發(fā)現(xiàn)妻子昏迷不醒，馬上撥打了120?？吹狡拮有褋?，朱俊偉終于松了一口氣。胡娟忍不住淚流滿面，使勁捶打丈夫：“你為什么要救我？你這個傻子……”朱俊偉流著淚說：“我們說好的，要一起白頭偕老。答應(yīng)我，為了孩子，為了母親，你要活下去！我會一直陪著你，不離不棄！”胡娟沒有再說什么，看著丈夫的堅定目光，她決定以后好好聽丈夫的話。

endprint

出院后，朱俊偉帶著從昔日戰(zhàn)友那里借來的5000塊錢，和胡娟去廣州人民醫(yī)院檢查。醫(yī)院專家在為胡娟做了全身檢查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身體各項器官均正常，身體其他部位的皮膚也與常人無異，只是脖子以上部位發(fā)生了嚴(yán)重早衰。最終確診胡娟患上了一種名為“獲得性皮膚松弛癥”，這種病在全球有記載的病例只有十幾例。病因無法查明，至今也沒有完整的治療方案，也就是說，這病無藥可醫(yī)。

從醫(yī)院檢查回來后，胡娟的心情再次跌至低谷，一連幾天呆坐在出租屋里，不吃飯、不說話，看著兒子的照片默默流淚?？粗^望透頂?shù)钠拮樱炜ビX得重燃她對生活的信心最為重要。2004年8月，他帶著胡娟回到了老家。兒子看到胡娟時，怯生生地叫她“奶奶”，胡娟伸出的雙手馬上就縮了回來。朱俊偉在一旁說：“為了孩子，咱們好好治病好嗎？要好好治病，咱就得調(diào)整心態(tài)！當(dāng)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行嗎？”胡娟含淚點頭。但是，連廣州的大醫(yī)院都說這病沒法治療，而胡娟的容顏一天天衰老下去，不到一年時間，這個22歲的女人就變成了7旬老太太。怎么辦？路在何方？一想到妻子，朱俊偉心如刀割。

夫妻情深返老還童

愛是催生奇跡的秘方

值得欣慰的是，回到老家，看到母親身體奇跡般地好轉(zhuǎn)，兒子從最初的躲避到很快開心地叫著她“媽媽”，善良的鄉(xiāng)親們也從不會像躲怪物一樣地避開她，胡娟終于一天天走出了心理陰影。

2005年夏天，胡娟主動提出要外出打工，朱俊偉再次帶著她前往深圳。因為曾經(jīng)在滑雪板公司工作過，正好有一家中美合資的滑雪板公司在招聘。在朱俊偉的鼓勵下，胡娟前去應(yīng)聘。招聘主管看到她的樣貌后，以為胡娟身份證造假，拒絕她進入考場。等在門外的朱俊偉牽著她的手去了人事部，告訴他們，妻子的年齡沒有造假，容貌看起來很老的她其實有一顆年輕的心，而且還曾在一家滑雪板公司做到過中層。最終，這家公司錄用了胡娟。3年后，胡娟再次做到了中層職位。曾經(jīng)對她敬而遠之的同事，如今都成了胡娟的朋友，無論年紀(jì)大小，大家都親切地叫她“小娟”。

2009年9月，被乳腺癌折磨多年的母親去世，胡娟悲痛欲絕。哪知剛剛處理完母親的后事，婆婆猶豫著對她說：“小娟，這么多年，俊偉對你們家也算仁至義盡了。他還年輕，你能不能……”其實，即使婆婆不說，胡娟也打算和朱俊偉離婚。她曾想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給他，哪想到結(jié)婚一年后自己就變成了“老太太”，母親離世后，她不需要沒命地掙錢了，也該放朱俊偉一條生路了。沒想到“離婚”剛說出口，朱俊偉破天荒地大發(fā)雷霆：“再提離婚我跟你急！”說完朱俊偉找到母親：“媽，您說過小娟是最漂亮最懂事的兒媳，我們很相愛，這輩子我不會離開她。希望您也能像愛護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她，好嗎？”朱媽媽一想，也是啊，兒子兒媳這么恩愛，怎么能拆散他們呢，再苦再難，一家人團結(jié)在一起總有辦法的！于是，從那以后她再也不提離婚的事了。

離婚風(fēng)波雖然平息，但胡娟的心里并不好受。小時候跟自己親近的兒子，上小學(xué)后開始躲自己了。每次胡娟去接兒子，他都躲得遠遠的。一次兒子肯求她：“媽媽，你不要再去接我好嗎？同學(xué)們都說，你比我奶奶都老！”看著妻子躲在房間里嚎啕大哭，朱俊偉下定決心，一定要籌錢給妻子整容，讓她恢復(fù)昔日的容貌。

為了多掙點錢，朱俊偉報了一個廚師班學(xué)習(xí)廚藝。2011年初，朱俊偉被鄭州一家酒店錄取，每個月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后，他把妻子也接到了鄭州，四處打聽治療妻子的良方。2012年4月，胡娟再次當(dāng)媽媽了，這次她生下了一個健康、可愛的女兒。讓朱俊偉奇怪的是，生下女兒后，胡娟的容貌似乎沒有像原來那樣一天天衰老了。難道，命運開始眷顧苦命的妻子了嗎？

2013年3月初，朱俊偉打聽到鄭州上城醫(yī)院，可以使用世界最新前沿手術(shù)成功治療皮膚松弛癥。醫(yī)院皮膚科主任何娜告訴朱俊偉，胡娟的治療需要做一系列大手術(shù)，費用高達數(shù)十萬。朱俊偉的心再次跌入冰窟，他含淚向何娜說了自己和妻子這些年的經(jīng)歷，何娜聽完后，讓他留下了手機號。

在此后的幾天里，何娜把胡娟夫妻的故事講給醫(yī)院所有的人聽，大家無不動容。醫(yī)院為此開會研究，破例決定免費為胡娟做手術(shù)。3月中旬，醫(yī)院調(diào)集省內(nèi)外權(quán)威整形專家會診，為胡娟制定了完善的系列手術(shù)方案。當(dāng)何娜把這個消息打電話告訴給朱俊偉后，朱俊偉激動得痛哭失聲，他當(dāng)即帶著妻子來到醫(yī)院。院方經(jīng)過對胡娟進行全面身體檢查后，決定為她進行三期手術(shù)，分別完成瞼成形術(shù)、面頸部除皺術(shù)、眥成形術(shù)、頸部上提術(shù)和耳垂縮小術(shù)等。

2013年5月16日，醫(yī)院為胡娟做第一期手術(shù)。經(jīng)過10個小時的手術(shù)，胡娟的頭部被紗布全部包裹起來，住進了病房。5月27日，胡娟頭上的紗布被層層揭開，盡管看起來依然衰老，但她臉上的皺紋減少了許多，皮膚彈性和臉部立體感都增強了不少，看起來比手術(shù)前年輕了十幾歲，這讓胡娟和朱俊偉忍不住相擁而泣?？紤]到胡娟沒有工作，醫(yī)院向她發(fā)出了來醫(yī)院檔案管理室工作的邀請，這讓胡娟喜極而泣。原來，只要心依然年輕，依然相信愛和被愛著，你就會得到幸運的眷顧！

2014年1月15日上午，胡娟接受了二期面部整形手術(shù)。1月26日，朱俊偉一大早就來到醫(yī)院，等待妻子頭上紗布被揭開的那一刻。這次手術(shù)同樣十分成功，胡娟的面貌又年輕了許多，看起來就是四十多歲的樣子。當(dāng)朱俊偉揭開妻子紗布的那一瞬間，一邊哭一邊開玩笑：“真可怕呀，我在一天天老去，而你卻一天天變得年輕！這樣下去，我怎么配得上你！”胡娟笑了，雖然丈夫是在開玩笑，她聽著卻很開心。因為，醫(yī)院還將為她進行第三期手術(shù)，到那個時候，誰比誰老，還真說不準(zhǔn)呢。

2014年2月14日“情人節(jié)”，朱俊偉和胡娟在一家照相館補拍婚紗照時，接受了筆者的采訪。胡娟微笑著問身邊人：“你看我們般配嗎？”朱俊偉迅速搶話道：“這問題根本是多余，我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好不好！”時光是生活中最耐人尋味的東西，它既雕琢著人的面容，也在試探兩個人彼此之間的愛情。從這點出發(fā)，朱俊偉和胡娟無疑是最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祝福他們在今后的歲月無風(fēng)無雨，相伴到老！

編輯：莫言言 happywyli@163.com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