萼麗

婆婆25年的秘密

“翻身兒媳”有了法寶

2012年11月一天，楊立勇和母親一起去參加一個婚禮，新郎和楊立勇是同事，兩人的母親也都是同事。婚禮進行到熱鬧處，大家開始走動敬酒。楊立勇端著果汁，來到了母親所在的長輩桌?？僧?dāng)他看到母親臨座的老人時，剎那間臉色大變。這個人叫孫濤，他到死都不會忘記……

25年前，楊立勇只有14歲，母親張寧是小學(xué)教師，父親在地礦局工作，常年在野外作業(yè)，一年在家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1988年9月的一天下午，念初二的楊立勇因為肚子疼，請假回了家。然而，當(dāng)他用鑰匙打開房門時，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母親正赤身裸體和一個一絲不掛的男人躺在一起。那個男人，是母親的同事孫濤。

當(dāng)時的楊立勇對男女之事已大致了解，他二話沒說，沖進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就向正慌亂穿衣的孫濤砍去，母親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兒子，讓他走，都是媽媽的錯?！辈说侗荒赣H奪了下來。楊立勇又提起板凳狠命向?qū)O濤砸去……

孫濤任由楊立勇將其暴打一頓，倉皇離去。母親向楊立勇懺悔，由于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孫濤經(jīng)常來家里幫忙，兩人一來二去就越軌了。她哀求兒子不要告訴丈夫，楊立勇也不想家庭破裂，在母親的眼淚里，他要母親立下毒誓，從此和孫濤一刀兩斷。之后，母親痛改前非，楊立勇也保守承諾，從此沒有提過舊事，一段絕對隱私塵封在了歲月深處……

多年后，大學(xué)畢業(yè)成為工程師的楊立勇，與醫(yī)院的后勤科干事肖麗結(jié)了婚。2003年，兩人的兒子楠楠出生了。此時楊立勇的父母都退了休，在深圳幫女兒帶孩子，于是兩位老人分了工，父親繼續(xù)留在深圳，母親則回蘭州和楊立勇夫婦住在一起，負責(zé)帶楠楠。

肖麗剛結(jié)婚那陣，愛玩愛交際，婆媳倆為此經(jīng)常發(fā)生矛盾。每次，楊立勇都站在母親這邊。在丈夫的“壓制”下，肖麗對威嚴的婆婆不得不順從了。張寧養(yǎng)育楠楠非常盡心，生活教育都事無巨細，楠楠上小學(xué)后，各方面表現(xiàn)都很出色，也讓張寧很有成就感。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平靜幸福。

可當(dāng)楊立勇看到孫濤的瞬間，心頭卻起了一股無名火。自從出事后，孫濤便盡量避免和張寧母子接觸。那晚，孫濤臨時被調(diào)到了張寧身邊的位置上，由于多喝了點酒，他的話多了起來，還不時和張寧耳語幾句。楊立勇平時喝酒過敏，從不沾酒。因為心中氣惱，他也在熟人的規(guī)勸下喝上了。

晚上10點多，母子倆回到家?？吹锦笞淼恼煞颍惿鷼獾貑柶牌牛骸八趺春壬狭?？不要命了？”張寧嘀咕了句：“可能太高興了。趕緊給他吃點過敏藥?！逼牌呕胤块g了，肖麗翻開丈夫的衣領(lǐng)，發(fā)現(xiàn)他從脖子到肩膀都起了大片的紅斑，她十分心疼，一邊伺候丈夫吃藥，一邊責(zé)備他：“干嘛喝酒?。咳思医Y(jié)婚你高興什么??？”迷糊中，楊立勇破口大罵：“我高興？我恨不得抽死那個老東西。王八蛋，25年前我就應(yīng)該殺了他。”肖麗一聽，十分驚訝，在她的追問下，楊立勇在爛醉中第一次吐露了25年前的秘密。

第二天，楊立勇酒醒了，肖麗詭異地湊過來：“你媽的那個相好，到底是哪個？”楊立勇嚇住了，他這才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了。既然錯誤已犯，他為了防止妻子瞎說，就索性把當(dāng)年的事講述了一遍。他鄭重警告妻子：“我媽說改真改了，這事你知我知，你要是敢吐露半個字，我跟你沒完?！?/p>

“放心吧，我是沒事找事的人嗎？”楊立勇得到了妻子的保證，這才稍稍心安了。

刻薄兒媳步步緊逼

悲涼婆婆尊嚴盡失

其實，楊立勇并不知道，此時的肖麗心理已失衡了。過去，因為丈夫的強硬態(tài)度，加上張寧照顧孩子，勞苦功高，肖麗從不敢在婆婆面前造次。但自從得知在丈夫嘴里圣潔高大的婆婆，有如此不堪的過往，她感覺深受愚弄：“這太能裝了。我出去和閨蜜逛街，她都數(shù)落我愛瘋，不顧家，自己卻做這種不干不凈的事兒。”

2012年底，楠楠換了數(shù)學(xué)老師，月考沒有考好，張寧很著急，打算每晚幫孫子補課。肖麗阻攔說：“媽，你那老一套的教學(xué)方法不適合了，而且你是教語文的，沒用。我已經(jīng)給楠楠報了一個奧數(shù)班?！睆垖幃?dāng)時就拉下臉來：“你把那個什么班趕緊退了，小學(xué)重在打基礎(chǔ)，不要去學(xué)什么奧數(shù)。”肖麗撇著嘴，頂撞婆婆：“你懂什么？楠楠將來要進最好的初中，都要考奧數(shù)?！睆垖幝犚妰合背鲅圆贿d，十分惱火，兩人吵了起來。

當(dāng)晚，張寧又向兒子重申自己的觀點。楊立勇把妻子喊到跟前：“教育孩子你是外行。聽媽的?！毙悰_著婆婆發(fā)起火來：“楠楠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他的學(xué)習(xí)問題以后由我來管。”張寧氣得臉色通紅：“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是吧？我告訴你，我教育的孩子永遠是最棒的?！睏盍⒂屡履赣H生氣，連忙呵斥了肖麗一頓，把母親勸回了房間。

肖麗一臉不屑：“裝什么裝，我還怕我兒子被帶壞了呢。逼急了，我把你老底掀了。”楊立勇一聽就來氣了：“說什么呢！”肖麗聲音更大了：“她自己什么貨色自己不知道？少在我面前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我不吃那一套了！”楊立勇一聽妻子要拿母親的舊事說事，聲音頓時小了：“你說過不提的，你想干嘛？”“不干嘛，我就想讓她有點自知之明，別再那么強勢！”妻子咄咄逼人，楊立勇痛恨自己酒后失言。怕妻子刻薄傷害母親，楊立勇也不敢再惹她了。遇到事，也不敢站在母親這邊，總是兩頭和稀泥。對此，肖麗十分得意。

2013年2月，新學(xué)期開始，肖麗給兒子買了一部手機。看到楠楠歡呼雀躍地上學(xué)去了，張寧數(shù)落起了在家休班的兒媳：“誰讓給孩子買手機的？有你這樣慣孩子的嗎？”

“手機一到學(xué)校就交給老師，我是為了聯(lián)系孩子方便，為安全考慮?！毙愓f完，又頂撞了婆婆一句，“我說了，楠楠的事兒你就別管了?！?/p>

那段時間，張寧早察覺到了兒媳的反常，她憋了一肚子的氣徹底爆發(fā)了：“我的孫子憑什么不要我管！你知道有的小學(xué)生拿著手機干什么嗎？上黃色網(wǎng)站看視頻。”肖麗更加不屑：“你怎么斷定楠楠會這樣，你安的什么心？”

張寧說不過兒媳，忍不住罵了起來：“我的孫子我說了算，否則你給我離開這個家。”肖麗越聽越荒唐，也越來越生氣，在她眼里，婆婆就是那種典型的滿口仁義道德，私下去茍且的典范，她大聲反唇相譏：“你當(dāng)年偷人，還有什么資格說我？！”張寧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你在說誰？”

話說出口，肖麗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她喃喃說著：“我不想說的，是你逼的……”從兒媳的表情里，張寧確信她已知曉了當(dāng)年的秘密，她臉色蒼白，突然啊地一聲痛哭了起來。肖麗嚇得躲進了臥室，過了好半天，她聽見婆婆給楊立勇打起了電話：“你真是我養(yǎng)的好兒子?！?/p>

楊立勇慌忙趕回了家。張寧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來，肖麗則輕描淡寫給丈夫解釋：“話趕話弄急了我才說的，她怎么反應(yīng)就這么激烈？”楊立勇一聽就意識到了什么，他狠狠扇了妻子一個耳光：“你還想不想過日子！如果我媽有點啥事我饒不了你！”肖麗挨了打，再也不敢放肆了。

在楊立勇的哀求下，張寧終于打開了房門?？吹侥赣H流淚的臉，楊立勇十分心痛，他對母親懺悔了自己酒后失言的經(jīng)過。張寧抱著兒子痛哭失聲：“不怪你，都怪我當(dāng)年造的孽。”楊立勇越發(fā)心酸：“媽，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日子過得不舒心的?！?/p>

當(dāng)晚，楊立勇公然和妻子挑明：“你如果想好好過日子，就以后別再找事。否則，我們就離婚?！毙愐宦犈铝?，連忙對丈夫保證說：“以后再也不會了。但你媽也不能找我的事?！睏盍⒂聸]有再吭聲。婆媳相處本來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難題，自從妻子知道了那件事，她連個媽都沒叫過，開口閉口“你媽怎樣”。事到如此，他不求肖麗對母親多孝敬，只求母親不再受到傷害。

25年陰魂不散

誰是誰的心魔

這件事過去后，肖麗再也不敢公然提25年前的舊事了，但她顯然很享受這種“揚眉吐氣”的日子，只要逮住機會，就敲打敲打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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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5月的一天，肖麗聽到遠在深圳的公公給婆婆打來電話，婆婆不容置疑地說：“你急著回來干什么？你再在那邊呆兩年，文文還小，交給保姆怎么能放心呢？”肖麗回到臥室，對著丈夫發(fā)起了牢騷：“我說，你爸你媽兩地分居了一輩子，老了老了還一個南一個北，這是為什么？”

“能是為什么？為了楠楠，為了我姐姐的孩子?！睏盍⒂虏虏煌钙拮佑趾成溆罢f什么，頂了她了兩句。“我看不是。只怕這里面大有文章。”肖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楊立勇不想理她：“別找事。”

幾天后，肖麗又神秘地跟老公匯報：“別怪我沒提醒你。我今天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大問題。”見丈夫不理自己，肖麗繪聲繪色地講起她的見聞：“我中午就回來了。有個老頭來喊你媽一起去單位開什么退休教師會議。我猜就是那個孫濤。你媽不讓爸回蘭州，根本不是為了咱姐家的孩子，就是為了她自己方便?！睏盍⒂乱宦牱味細庹耍骸澳銊e血口噴人。我媽不是那種人?！薄澳銒尣皇悄姆N人？一日夫妻……”在楊立勇凌厲的眼神里，肖麗沒敢再說下去。

然而，幾天后一個周末的中午，楊立勇和肖麗外出回來，剛走到小區(qū)門口，就看見孫濤正和張寧一起往外走。原來，孫濤幾年前老伴去世了，也搬到了楊立勇所在的小區(qū)，跟女兒住在了一起。他閑著沒事，多半時間都呆在學(xué)校里。學(xué)校里有什么事兒，他耳朵不好，也不打電話，總是順路過來約著張寧一起去。

張寧見到兒子兒媳，有些不自然，連忙解釋說：“我們今天要到學(xué)校去報銷藥費?！毙惒碌侥蔷褪菍O濤，她曖昧地笑了笑，招呼也沒打就徑直走了。

晚上，肖麗又因為楠楠和婆婆起了爭執(zhí)。她沖著婆婆話里有話地說了起來：“你還是讓我爸從深圳回來吧。你最近怎么了？脾氣一點也不好，心不靜啊?！边@樣大不敬的話，顯然是在影射她和孫濤一起外出了，張寧氣得直發(fā)抖。

雖然妻子的話，楊立勇也覺得很難聽，但他也認為母親做得不妥：既然兩人有過那樣的過去，就應(yīng)該像過去的二十幾年一樣，盡力避嫌。于是，幾天后，他特意找機會跟母親談了一次。沒想到，張寧十分悲憤，老年人的執(zhí)拗也上來了：“肖麗懷疑我也就算了，連你也認為我和孫濤之間還有什么？我二十多年前犯的錯，就該一輩子受折磨？”母親的態(tài)度，讓楊立勇十分為難。

2013年6月的一個周末，孫濤來約張寧去單位體檢。他們出門了，肖麗就毫不客氣地對楊立勇說：“看見沒，他都找上門來了！”楊立勇惱怒萬分。不用妻子多說，他一看見孫濤也十分生氣。他既怕妻子找茬，讓母親難過，更怕外面?zhèn)鞒鲲L(fēng)言風(fēng)語，讓母親和遠在深圳的父親受傷害。既然說服不了母親，他決定找孫濤談?wù)?，讓他主動避免與母親頻繁交往。

然而，當(dāng)楊立勇找到孫濤時，他卻一口回絕了：“當(dāng)年我和你母親是有錯，但這25年，我們清清白白。我們躲了半輩子，現(xiàn)在，我們老了，做普通朋友走動一下的權(quán)利，誰也別想剝奪。” 楊立勇越聽越惱火：25年前，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母親出軌留下一生污點。25年后，母親又因為他受到兒媳的羞辱。他就不該再出現(xiàn)在母親的生活里，更沒有權(quán)利在這里振振有詞。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不歡而散。此后，孫濤依舊不管不顧，只要單位有事，他就來約張寧一同前往。每每看到，肖麗總是添油加醋地挖苦婆婆一番。

就在楊立勇百般糾結(jié)時，2013年7月初的一天，楊立勇突然接到了父親的電話：“你媽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肖麗昨天打電話讓我快點回來。我一著急，高血壓犯了?！睏盍⒂乱宦牼图绷耍B忙安撫了父親一番。放下電話，楊立勇把所有的仇恨，矛盾的癥結(jié)，都歸結(jié)在了孫濤身上。就是這個陰魂不散的混蛋，害得他家雞犬不寧。難道他對母親依舊賊心不死？一想到這，楊立勇坐不住了。

7月16日晚上9點左右，楊立勇又聽見孫濤打電話約母親第二天去打門球，他心里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20分鐘后，他發(fā)短信把孫濤約了出去，劈頭蓋臉地說：“我鄭重警告你，離我母親遠點。否則，我25年前沒殺你，不見得現(xiàn)在不殺你！”楊立勇是想嚇唬一下孫濤，哪知他一點也不怕：“別動不動說要殺人，你以前不敢，現(xiàn)在依舊不敢。”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楊立勇，25年來的新仇舊恨，一股腦涌了上來。他一腳將孫濤踹倒在地，揪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的頭往一個水泥長椅上撞去。一下兩下三下，孫濤只發(fā)出幾聲悶哼，身子就癱軟了下去。直到這時，楊立勇才意識到出了人命，他強自鎮(zhèn)定，撥打110報警，隨后，被民警抓獲。

楊立勇的鋃鐺入獄，讓肖麗非常后悔。此時她才意識到，是她肆意拿婆婆那段本已塵封的隱私當(dāng)做制勝法寶，從而把丈夫推向了遷怒他人的偏狹絕路。至于楊立勇的父親，在兒子出事返回蘭州后，才知道了妻子25年前的那段過去。他十分震驚，并隨之返回了深圳。他沒有就妻子的過去表態(tài)，只說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和家人一起，為楊立勇的案件謀求輕判奔走。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除犯罪嫌疑人，其余為化名）

幸福提醒

其實，人的一生，誰能絕不犯錯？像張寧和孫濤一樣，知錯就該，原本值得原諒?？上В麄兎畔铝?，楊立勇卻從未放下過。肖麗拿過去的隱私說事，要奪得和婆婆的戰(zhàn)爭“主權(quán)”，這是愚蠢的，也是引發(fā)悲劇的原因之一，但楊立勇深埋了25年的芥蒂和仇恨，更是悲劇的根源。不管何時，面對過往，我們都要學(xué)會放下，不放，心魔則會一直糾纏，即使隱忍，但某一天爆發(fā)，就是無法挽回的悲劇。

編輯：成小晟 happycxc3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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