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寧
一位筆名叫莫言的人實踐了人生的“默言”,在孤獨與沉寂中證實了人生可能的廣闊與深邃。學會孤獨,正是普遍浮躁、喧鬧、急功近利的當代人最最缺乏的。正如莫言所坦言,健康生活其實應該很簡單,要“悠著點,慢著點”。
莫言就是這么享受著生活的:“一把紫砂壺,二兩明前茶。獨坐一斗閣,思緒到天涯”。他在山東高密的家不過只有一百多平方米,為了不影響一歲多的外孫女休息,他將臥房搬到了屋頂小閣樓,取名“一斗閣”,寫作睡覺都在這里頭,一方斗室非常狹窄,莫言卻甘之如飴。
莫言也是這么寫作的。他是迄今仍堅持用手寫作的作家之一。臺灣有學者稱這種寫作方式是“最后的恐龍”。莫言自認為代表作的《生死疲勞》,50萬字的初稿就是手寫的,僅43天就一氣呵成。但是他說,小說的構思和素材積累卻經(jīng)歷了幾十年沉寂的歲月。
曾是解放軍藝術學院默默無聞的學員莫言,每天晚上等大家都睡了,就搬來一張鐵腿小課桌,獨自在水房里,頂著一個60瓦的燈泡寫小說。驚動文壇的成名作《透明的紅蘿卜》就產生于此。
這種生活態(tài)度源自于莫言的成長經(jīng)歷。小學5年級他因“文革”輟學回家務農,因為家庭成分的原因,少年莫言一直遭受著排斥、侮辱和傷害,被饑餓、孤獨、恐懼所包圍。慢慢地,牛倌莫言享受到了孤寂的快樂。他從牛背上仰望藍天、白云、飛鳥,俯看青草、螞蚱、螞蟻,整個曠野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文史啟蒙也非常簡單,是一套5冊的《國學通史簡編》。當時莫言家徒四壁,這是他苦苦懇求母親,求來了5元錢,從急需用錢的鄰居手里買的。這套書被莫言從牛背上背到后來的部隊里,在孤寂與守望之中,不知他拜讀、領略了多少遍。
莫言的靈魂一直走在“極少有人去的地方”。他說自己能得獎是因為“對人性最純真的認識”。獲獎前一個月,他就將自己閉關,手機每天只開5分鐘。獲獎后,他稱自己以后依然“要到?jīng)]有路的地方走走”。
正是這種孤獨與沉寂給了莫言生活的渾厚與自信。2005年,莫言帶著一個記者代表團赴日本北海道訪問,備禮品時求名家的字未果且要價頗高,從此將莫言逼上了書法之路,他練就了用左手寫毛筆字的書法風格。
他在騰訊微博的微訪談中說:寫作過程就是一個快樂與痛苦交織的過程,寫作既是腦力也是體力的很大消耗,尤其是長篇小說,所以作家首先還是應該有個健康的體魄。
他認為人的健康可以分為“身體、心理、靈魂”三個層次,心理和靈魂的健康非常重要。
微訪談中,他說:我的獲獎確實會有些短期效應,但很快就會過去,因為文學創(chuàng)作不是運動,它是高度個體化的、個性化的勞動,作家應該安靜地思考、工作,任何熱鬧都是短暫的。
而與之相反的是,現(xiàn)代社會就像是一片喧囂的海,很多人都浮在上面,大家都在拼命地往前刨,根本靜不下來,慢不下來,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能夠做到潛下深海,享受著雖然孤獨、沉寂但卻更為廣闊、更為豐饒的空間和營養(yǎng)。
自稱“最喜歡吃土豆”的莫言在博客里寫道:“如今,食物的過剩使人們失去了吃的滋味,但當人們身處沙漠中時,就會明白水和食物比黃金鉆石更珍貴……人類對于財富、科技、權勢的貪欲,也讓生活喪失了許多情趣,并充滿了危機”,生活應該很簡單,要“悠著點,慢著點”,保持饑餓感,也許人們就會對生活的感受更敏銳,觸覺更鮮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