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進

一早起來，天剛亮，我戴著口罩，迎著霧霾急奔積水潭地鐵。京城的大街似乎還沒有醒過來似的，路上行人稀少，本想呼吸幾口早春的氣息，試著揭開口罩，立刻便被那刺鼻的土腥味嗆得難受，趕緊帶好口罩，就連地鐵車廂內(nèi)也充斥著刺鼻的土腥味。在京城生活了20年，除了“非典”那年偶爾地戴口罩外，基本上沒帶過口罩，這次持續(xù)數(shù)天的霧霾竟然沒有半點要散去的意思，似乎要我們帶著它一道去天津似的。

我在南站很快就和周建臨先生會面，在他買好京津城際高鐵車票后，我們幾乎沒有耽誤就上了和諧號。我與周先生天南海北、東扯西拉地海聊起來，話音未落就已經(jīng)出了天津站，竟然是霧霾依舊，周先生幽默地說：看來天子腳下的天津衛(wèi)的確沾了點“皇氣”，云遮霧罩??！

我們費了一點周折才趕到津南文化館，看到前來迎接我們的人，周先生說：“這是我老家的哥哥。”也就是周汝昌老前輩的侄子。我們彼此握手道謝之后隨同他走進了文化館大樓，首先迎接我們的是樓道里的一幅雅致的寫意花鳥畫。當我們走進海河柳雜志社編輯部時，眼前的場景顯得十分熱烈，但見會議室的長方桌旁各位賢達列坐其次，歡迎我們的到來。在我將“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印和“海河柳”印并抄錄周汝昌七絕“海河柳”行書作品一并贈與他們時，氣氛一下子推向了高潮，大家彼此談論我的書法篆刻，互相傳遞著撫摸把玩一陣。我和周先生與各位同仁相互合影留念后，執(zhí)行主編劉國華老先生提議請我進行“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館印交接儀式，我和劉老手捧大印合影留念?！逗：恿犯魑煌蕦ξ业淖毯蜁ńo予充分的肯定和贊譽令我頗為感動，對于譽美之詞受之有愧，全當是《海河柳》朋友的勉勵之語。

待《海河柳》人到齊后，劉先生發(fā)表講話，致歡迎辭。劉老先生的一番熱情洋溢講話之后，我作簡短講話，我說：這兩方印本來計劃春節(jié)前刻好，后因工作繁忙，便拖延至今方才完成，印石材料雖然不名貴，但印鈕和印文都是我親手鐫刻的?！爸苋瓴t樓夢學術館印”是一塊老性青田石，半成品，經(jīng)我自己設計加工成“權量”的鈕形，經(jīng)過仔細的拋光打磨后便有了光澤，造型莊重大方，適合作館藏印。今天能有幸為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篆刻印章也是我的榮幸，在此也要感謝周先生給了我這個機會。今天是2月25日，按照傳統(tǒng)農(nóng)歷年，現(xiàn)在還沒有出“正月”，今天來也算是走親訪友吧，希望今后能常聯(lián)系。之后，劉先生安排周貴麟先生陪同我們參觀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我們拐了幾個胡同來到了普明園，但見一干枯的荷塘，荷塘邊有柳樹、小亭子、樓閣假山，青竹相伴其間。雖然眼前早春的景致尤顯頹廢，但看見荷塘就讓我想起網(wǎng)上看到開館時的圖片，那場景充滿著詩情畫意，真乃是：柳樹輕輕舞綠絳，亭亭玉立著新綢。滿眼蓮花回映館，紅樓寫罷樂醄醄。

走進學術館，迎接我們的就是那位我們熟悉的紅學巨匠“周汝昌”，見他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彷佛我們來這里要聆聽大師講課，那神態(tài)、那眼神令人頓感敬畏。我見過周汝昌前輩的許多圖片，有意氣風發(fā)的眼神、智者凝思的眼神，還有老態(tài)龍鐘而不失“仙氣”的慧眼，而這種眼神，我未曾見過，但見他嘴唇緊閉，朝著遠方注目凝視，那眼神里似乎充滿了憐憫和憂憤；那目光具有穿越時空的能力，他老人家彷佛看到了香消玉殞的黛玉，看到了賈府的灰飛煙滅的場景，又彷佛在和曹雪芹先生對視無語淚盈眶，那叫一個憂國憂民憂天下的達者的目光。這尊銅像真是非常準確地抓住了周老前輩的神態(tài)特征。

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陳列分為五個部分，分別以周先生的著作命名為“脂雪軒筆語”“蘭亭遺脈香”“紅樓奪目紅”“詩詞一寸心”“文采風流曹雪芹”，我們通過館內(nèi)展示的資料圖片，了解到先生所研究的學術范圍除紅學之外，還有詩詞、書法等等，學術淵博，令人叫絕。在看完所藏資料后，我對外界有關周老夫子的評價十分篤信——周汝昌作為百年來一代杰出的紅學巨匠和新紅學第一人是當之無愧的。我想，這樣的成就和榮譽不僅是屬于周家，更是我們國家的財富。紅學所包括的不僅僅是紅樓夢這部小說，他更是一部中國美學思想史、其中哲學、歷史學、文學、詩詞、中醫(yī)藥、建筑學、服飾設計等等無所不包。當然，我僅僅是個“紅樓門外人”，對于紅學，這里我不做評價。

能夠在周汝老家鄉(xiāng)天津咸水沽建立“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十分必要，也十分有價值。我想，為了推動一個地方乃至一個國家的文化要發(fā)展，我們后人要怎樣繼承和發(fā)揚光大？怎樣準確定位周老得學術價值和名人效應，就要看地方當局是站在什么角度看問題了，現(xiàn)在社會上對紅學學術價值的了解和相關知識的掌握十分匱乏，也因此對周的歷史定位容易產(chǎn)生模糊淡化的想法，甚至對周的學術地位表示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因此，有關當局要想利用好這張文化牌，主要的手段之一就是力排雜音堅定立場，借周之名來推廣它。畢竟，近百年來出一位文化巨匠十分不易，雖然這里不僅有周個人的稟賦和造化，還因為在周身上更多地承載了許多近現(xiàn)代的歷史風云和文化記憶，這也就是為什么周作為一名“新紅學”創(chuàng)始人的稱號的重要性。如果站在這樣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咸水沽的“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不僅小了些，而且面臨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因為，就這么一個小小的館舍，要怎么保護？要怎么傳播？如果僅僅是紀念周汝昌，他畢竟不是廟里的“神”，難免遭遇被后世遺忘被拆除的下場，如果把它擴建成一座樓呢？完全可以用“周汝昌”這張城市名片來舉辦各類文化講座、展覽等等，這樣不僅可以達到以商養(yǎng)館得目的，而且將周的名人效應融進到了城市文化品牌里了，這不僅有益于被歷史記住，而且他將和這座城市的發(fā)展密切聯(lián)系。他不僅僅是“周汝昌”，更是一種文化符號。值得慶幸的是，我們聽說咸水沽正在策劃要把學術館建成一棟樓，盼望這一天能夠早日來到。

細讀館藏資料，使我感動最深的地方就是，周老夫子對于紅學一輩子所研究的就是一個“真”字。他風華正茂之時，就立志要還原世人一個真實的《紅樓夢》。于是，在周汝老的主持下，和他的哥哥周祜昌合作校訂《紅樓夢》，同樣作為知名紅學家的周祜昌做了大量?？笨甲C工作，兄弟二人終于合著《石頭記鑒真》本和《石頭記會真》本。后來，被紅學界奉為權威的最接近真實的曹雪芹《紅樓夢》版本的就是這個《石頭記會真》本。我想，周老夫子不僅還原了較為客觀的《紅樓夢》，更還原的是一個知識分子求真務實的學術態(tài)度和文化良知。

參觀完“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后，可謂飽嘗精美文化食糧，能有機會在和津南人暢敘紅樓，痛飲人生不失為一大快事也，在告別雜志社全體同仁前，席間，在執(zhí)行主編劉老的關照下，我們喜出望外地收到了一道意想不到的文化美食，這道菜是津南文化館館長給我們清唱了一曲“別”調的京東大鼓，其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的曲調頓時吸引了我，細聽之下，其間的內(nèi)容樸實又充滿哲理，堪稱做人的行為準準則，比如“在工作上可別挑肥揀瘦，別計較個人的地位高低”等等，每句抬頭皆以“別”字為調，聽來很受啟發(fā)。

這次的津南行亦可謂圓了我這個“紅樓門外人”走進了“紅樓”的夢想，能以印章結緣津南“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是我的榮耀，因而有感吟詩：昔憶紅樓今入門，攜來信印館中存。海河浩蕩千年夢，但見周公一玉言。

和諧號將京津文化血肉相連，我衷心地期待“周汝昌紅樓夢學術館”和北京正在籌建中的“周汝昌紀念館”兩地相映生輝。在京津冀一體化的改革之東風的推動下，它們將我們中國的紅學推向世界，使我們那些逝去的歷史文化名人更加能夠發(fā)揮他們應有的光芒和影響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