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伐

自釣魚島爭端升溫以來，日本航空自衛(wèi)隊的F-15戰(zhàn)斗機表現(xiàn)得異常活躍，先是威脅中國正常巡邏的公務機，又是與美國空軍舉行對抗演習，訓練處置“突發(fā)事態(tài)”的能力，引起中國媒體和民間的高度關注。

在日本航自的各個基地中，哪些部隊和哪些人正在使用F-15戰(zhàn)斗機？那些裝備了F-15的基地究竟如何維持這款龐大而昂貴的空戰(zhàn)機器運轉？

什么是飛行隊？

航自體系內，直接使用戰(zhàn)機的基層單位被稱為“飛行隊”（相當于美國空軍中隊），歸屬于航空團（相當于美國空軍聯(lián)隊）管轄，比如監(jiān)視中國和朝鮮方向的福岡筑城基地的第8航空團，就下轄裝備F-15的第304飛行隊。

飛行隊根據(jù)職能不同細分為飛行班、總務班和維護小隊，由飛行隊隊長節(jié)制。飛行隊員額在80～100人之間，其中飛行員約30人，后勤人員約50人。幾乎所有飛行員都是飛行班成員，機械師則是維護小隊的成員，總務班則是負責補給和人事等工作的班組，飛行隊長自然由飛行員擔任，通常是中佐（中校）軍銜。

維護小隊成員也被稱為“機場維護員”，工作在停機坪、空軍基地的最前沿，直接負責飛機使用過程中的各項保障工作。需要強調的是，飛行隊維護小隊只是整個機場維護員團隊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維護員隸屬于航空團的維護補給群，例如負責管理和維護第304飛行隊的F-15機載武器和電子設備的就是筑城基地第8航空團的維護補給群裝備隊，負責添加燃料的是維護補給群的補給隊，當進行大規(guī)模戰(zhàn)機維護作業(yè)時，航空團維護補給群還得加派人手，畢竟更加專業(yè)化的維護作業(yè)只能由上級單位才能“搞定”。

F-15飛行員是這樣誕生的

那么，日本航自是如何打造出一名合格的F-15飛行員呢？根據(jù)現(xiàn)行的航自教育課程體系，飛行學員要先從T-7渦槳式初級教練機練起。他們大多在靜浜或防府北基地接受基礎駕駛培訓，再接受T-4噴氣式高級教練機的駕駛課程教育（前期在蘆屋基地，后期在浜松基地），學業(yè)合格后再到浜松基地接受F-15的模擬器駕駛訓練，通過后便進入新田原基地的飛行教育航空團第23飛行隊學習實機駕駛，自此學員算是自己駕駛F-15了。學習駕駛的同時，學員還要在航自第一技術學校學習名為“MTU”的課稗，以掌握F-15各系統(tǒng)的功能，還必須學完航自干部候補生學校的課程，最終取得少尉軍銜。

學員們在第23飛行隊取得F-15的駕駛資格后，會被安排到戰(zhàn)斗單位（TAC）的F-15飛行隊，在那早很快成為TR（備訓飛行員），可以參加面向OR（備戰(zhàn)飛行員）的訓練了。OR包括AR（警戒）和CR（戰(zhàn)斗），前者是指處置“對日本領空的侵犯”，也就是日本媒體常說的“緊急起飛攔截”。要取得AR資格，學員需經過半年的歷練。CR則包括各種類型的戰(zhàn)斗，需要進行多種訓練和演習，因此CR資格的取得是無法在一名飛行學員的培養(yǎng)周期內全部完成的。

飛行員一旦取得CR資格，會根據(jù)其技能水平，接受一年到一年半的ELP（長機訓練）培養(yǎng)，目的是取得雙機編隊長機（EL）資格。這和CIt資格一樣難，因為他身系僚機的安危，責任重大，受訓飛行員必須學會從警告射擊到與敵機空戰(zhàn)等不同模式中如何帶領僚機完成任務。

成為EL后再經過一年至一年半，F(xiàn)-15飛行員可申請進入FLP（四機編隊長機訓練）訓練階段，能在3～4架飛機中飛頭機的位置。FLP旨在提升飛行員對編隊全局掌控和指揮能力，水平就更不一般了。另外，四機編隊長機上面還有稱為“ML的多機編隊長機。當飛行員取得了FL乃至ML資格后，他就可以指導年輕飛行員了，在飛行隊中也能“呼風喚雨”。

日本是個很講長幼尊卑的國度，具體到航自飛行隊里面，新進的飛行員以及為取得各種資格而參加訓練的飛行員必須主動多飛幾個架次，以求積累經驗，而骨干的老飛行員因為要指導晚輩，也要承擔很多飛行任務，兩者之間就形成“徒弟與師傅”的親密關系。另外，除日常飛行訓練外，F(xiàn)-15飛行員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緊急起飛的戰(zhàn)備值班了，飛行員們要做好準備，一旦接到緊急起飛的命令，他們就要在五分鐘內起飛。

為推動訓練氣氛，航自還效仿美國空軍的慣例，每年都舉辦一屆戰(zhàn)斗技能競賽（簡稱“戰(zhàn)競”），有各部隊的不同機種參加。像F-15單位的戰(zhàn)競由航空總隊舉辦，歸入FI（攔截戰(zhàn)斗機）級別，每年就攔截和空戰(zhàn)技能進行競賽，原則上所有F-15飛行隊都要參加，駕駛假想敵戰(zhàn)機的就是飛行教導隊的教官。由于戰(zhàn)競的對抗非常激烈，特別是它象征著實力與榮譽，因此各飛行隊都會精選出飛行員和維護員“為尊嚴而戰(zhàn)”。有意思的是，各飛行隊大多會在比賽時對參賽戰(zhàn)機進行特別涂裝，以提高士氣，增強凝聚力。

F-15飛行員的一天是這樣度過

無論飛行員還是戰(zhàn)斗機，他們都需要“勞逸結合”，因此航自對F-15飛行隊的出勤計劃都想得非常周到。像小松基地的第6航空團下轄第303、306飛行隊，通過把兩個飛行隊的飛行時間錯開一些，就能高效地安排每天的作戰(zhàn)訓練了，比如一個飛行隊“早出”，另一個飛行隊就可以“晚出”，每周輪換一次。而具體到飛行隊的核心作戰(zhàn)部門——飛行班，里面都會設置A、B兩個飛行小組，每組有約10名飛行員，可以交替出勤。

一般來說，早出的飛行隊飛行員上班時間是早上6時許，6時30分全體集合，參加由飛行班長主持的任務布置會，內容包括早報告（MR）和任務簡報。按照航自的規(guī)矩，飛行員每次出勤都要有飛行前簡報和飛行后簡報，涉及訓練（執(zhí)勤）內容和編隊構成情況，參加哪個時間段的作訓，屆時執(zhí)行任務的機種是什么，如果是雙座機，究竟是坐前席還是后席，等等。開完布置會后，接著飛行員們要執(zhí)行當天三個時段的起飛訓練（條件是氣象良好），這些時段分別叫作“First”（8時30分起飛）、“See-ond”（11）時50分起飛）、“Third”（13時50分起飛）。另外每周會安排兩次夜間飛行訓練，它被定義為第四時段，但不叫“Fourth”，直接叫“Night”（夜訓）。在當天的飛行訓練中，素質過硬的飛行員最多能飛三個時段，包括夜間訓練。endprint

我們不妨以現(xiàn)在移駐沖繩那霸的航自第204飛行隊飛行員的一天作為解讀范本。

早晨上班時間，搭乘不同交通工具來的隊員們自覺排隊，一起坐上機場大巴。當飛行員們前往作戰(zhàn)室開任務布置會之際，維護員已經忙著對F-15進行基本檢查和整備。據(jù)退役自衛(wèi)隊員介紹，他們比飛行員還要提前一個多小時來到現(xiàn)場，完成機務檢查后還要清掃和檢查機庫前的停機坪，避免戰(zhàn)機滑行時發(fā)生異物吸入損傷（FOD）。清掃完畢后，大家還得沿著停機坪排起浩浩蕩蕩的隊伍，一邊低頭慢步，一邊撿起小石子等異物。別看這些東西不起眼，它們會在飛機起飛過程中起到可怕的破壞作用。

由于第204飛行隊今天的任務是“晚出”，所以早上的任務布置會安排在9時20分開始，飛行隊長、飛行班長、總務班長及以下10名飛行員參加。會議先進入MR程序，只見白色繪圖板上寫滿各種數(shù)據(jù)、簡圖和符號，相關人員通報了基地氣象隊發(fā)來的氣象、戰(zhàn)機狀態(tài)的相關報告，還傳達當天的行動計劃。最后班長和隊長做出指示，飛行員們認真記錄基地和訓練空情及備用機場的觀測數(shù)據(jù)和預報等。

9時40分，離飛行還有一個多小時，會議進入簡報階段。如果這次訓練的內容是空對空射擊，就要先安排好拖靶機飛行員，然后以飛行編隊為單位，各編隊對訓練中的細節(jié)進行推演。在現(xiàn)場，每個飛行員手邊都拿一張紙，即“任務卡片”，上面寫有必要的信息，飛行員一般把“任務卡片”夾在飛行服或抗荷服腿部的夾子上，帶入飛機座艙。

會議結束后，飛行員們隨即進入個人裝具室著裝，個人裝備包括抗荷服、浮力裝置、頭盔、氧氣面罩等。個人裝具室由三名軍曹（即軍士）管理，負責保養(yǎng)飛行員裝具、協(xié)助飛行員著裝、記錄裝備取用等。飛行員著裝時先穿戴好抗荷服，再帶上浮力裝置，頭盔和氧氣面罩則放在手提袋里攜行。完成著裝后，領取個人裝具和飛行記錄本的飛行員都需要簽名，同時要通過酒精測試，這才算完成整個著裝過程。隨即，飛行員搭乘小巴前往機庫，準備駕機出航。

當來到自己的座機前，飛行員要與該機專屬的維護員互相敬禮，交接飛機。飛行員繞機一周，完成飛行前檢查后，在維護記錄本上簽字，然后進入駕駛艙啟動發(fā)動機。飛行員在機內一邊通過通話裝置與維護員通話，一邊檢查飛機各部分運轉是否正常，之后開始滑行。整個過程被稱作“起飛前檢查滑行”。

10時40分，F(xiàn)-15準時起飛參訓。11時50分，完成訓練的F-15機群返回那霸基地著陸，飛行員們陸續(xù)走下座艙，左手都拿著記錄飛行期間平視顯示器（HUD）畫面的錄像帶，這是為飛行后簡報（飛行技術講評）準備的。飛行員回到個人裝具室，脫掉裝備，馬上來到作戰(zhàn)室開始飛行后簡報，內容是對任務完成情況的講評和總結。在許多人的臉上，氧氣面罩的壓痕還清晰可見。

12時許是午飯時間，飛行員們都在基地內的食堂吃飯，午飯的菜單和卡路里值張貼在宣傳欄里。飯后，飛行員都選擇到休息室小憩，也有些勤奮的家伙抓緊間隙用電腦寫工作心得。

晚上20時，飛行員正式完成當天的任務，離開營區(qū)。

戰(zhàn)備值班緊急起飛！

近幾個月來，一說到日本F-15，中國人總會將其與攔截中國公務機聯(lián)系起來。其實航自對這類任務有個專有名詞——“緊急起飛”（或稱為“行動監(jiān)視”），由戰(zhàn)備值班飛機執(zhí)行。具體到瞄準釣魚島方向的那霸基地，駐扎的第204飛行隊每天都配置有負責戰(zhàn)備值班的飛行員，他們一般在獨立于作戰(zhàn)室的戰(zhàn)備值班宰內值班，包括飛行隊長在內所有具備OR資格的飛行員都要輪流值班。雖說值班飛行員如果沒有“緊急起飛令”下達會很清閑，但值班期間的那種緊張感和不確定性還是讓人無法放松下來。

按照航自作業(yè)術語，“緊急起飛”是指“軍用飛機的緊急起飛”。日本防衛(wèi)政策中有“對領空侵犯處置”的說法，戰(zhàn)機進行緊急起飛的目的就是將那些試圖“侵入”日本領空（實為比領空大得多的“防空識別區(qū)”，ADIZ）的“不明航空器”驅逐出去，顯示日本全天候防空作戰(zhàn)的實力。日本媒體在描述航自緊急起飛行動時，經常用“Scramble”這個詞，它描寫的就是緊急起飛令一下達，各部門迅速聯(lián)動起來的場面，這個詞還有“爭奪”的意思，預示著當時空情非常緊張。

事實上，世界上許多國家都有平時安排戰(zhàn)斗機防空待命，應對緊急起飛的情況。一些有陸地邊界的國家（如西歐各國）可以經常相互交流雷達和飛行計劃等信息，共同處理突發(fā)空中越境事件。

大體上，航自基地內每天安排四架戰(zhàn)機值班，它們必須一接到緊急起飛令后五分鐘內就要升空，向目標空域突進，每執(zhí)行一次緊急起飛，只出動一組兩架升空，另一組兩架飛機則準備下次起飛。當需要實施大規(guī)模攔截時，兩組飛機交替起飛，前兩架燃料耗盡返航時后兩架起飛，而且有時還能得到臨近基地起飛的值班機增援。

航自用于戰(zhàn)備值班的F-15大多采取“制空武器標配”，即AIM-9L或AAM-3空空導彈兩枚，航炮一門，備用油箱一個。它們的攔截目標通稱“Unknown”（國籍不明飛機），據(jù)日本防衛(wèi)省宣稱，以前F-15攔截的大多是俄羅斯的軍機，尤其在俄戰(zhàn)機前往中國東?；蛟侥辖鹛m灣所必經的對馬海峽空域，日本F-15機群必定要執(zhí)行所謂“通峽應對”的緊急起飛（基本由筑城或新田原基地的飛行隊負責），因為該海峽的公?？沼蛘L，一旦俄機編隊航線稍有偏差就會進入日本領空。但從2011年以后，隨著臺灣和中國大陸的飛機在與那國島、釣魚島等方向出入頻繁，它們又成為F-15機群經常需要應對的目標。

日機整個緊急起飛攔截過程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值班，基地根據(jù)最常用跑道的位置設置戰(zhàn)備值班機庫，每個機庫停放一架F-15，接到緊急起飛令后機庫大門打開，飛行員在庫內打開機載導彈保險，啟動發(fā)動機，將飛機滑出機庫，整個過程不能超過兩分鐘。一次緊急起飛出動兩架戰(zhàn)斗機，分別是長機和僚機，他們可優(yōu)先占用跑道，兩機也不采用常規(guī)起飛方式，按照“先長機，后僚機”順序快速升空，而且是使用加力燃燒室，以求急速拉升，快速接近目標空域。

第二階段是接敵，雙機編隊起飛后，轉由航自方面隊的防空管制所（GCI）導航，GCI利用分布于全國各地的雷達站定位攔截機和被攔截目標的方位，因為攔截機的導航系統(tǒng)與GCI有數(shù)據(jù)鏈連通，所以它們之間基本不需要無線電通話，F(xiàn)-15的雷達顯示屏上可用記號的形式清晰展現(xiàn)目標方位，所以飛行員能借此迎頭攔截。隨著與目標的距離越來越近，機載雷達也開始搜索目標，發(fā)現(xiàn)后予以鎖定，這時F-15與GCI的數(shù)據(jù)鏈接會終止，戰(zhàn)斗機開始自我引導接敵。

第三階段是攔截，當F-15雙機編隊與目標相向距離達到2000英尺（609.6米）時，飛行員開始用目視觀察目標（夜間攔截除外），確認其國籍，檢視目標是否裝備武器。若目標沒有敵對意圖，日機通常會采取伴隨飛行，并通過無線電喊話：“如果繼續(xù)沿此航線飛行，你會‘侵犯日本‘領空，請速改變航線?！逼陂g，日機會拍下目標照片，方式是一架飛機抵近目標拍照，另一架飛機跟在后面不遠處觀察。當目標轉航向離去后，編隊則根據(jù)自身所剩燃料情況或是返航，或是執(zhí)行戰(zhàn)斗巡邏（CAP）等任務。 [編輯/秦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