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而亮
北京時間10月22日晚11點,卡夫卡文學獎組委會舉行頒獎典禮,正式授予中國作家閻連科2014年度卡夫卡獎,這是卡夫卡獎設(shè)立14年來首次授予中國作家。
于世界文學來講,卡夫卡獎絕對稱得上一個大獎,其意義不亞于諾貝爾文學獎。可這樣一個具有里程碑象征的獎項,在作家的祖國卻一片沉寂。除了媒體零星“偏僻”的報道外,公眾關(guān)注的程度還不如四川那個在交響樂團伴奏下將二胡拉得像鋸木頭似的縣委書記。相比前年莫言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時的舉國歡慶、萬眾喧騰,如英雄凱旋般的無上榮光,那真叫冰火兩重天。
這樣的局面似乎不能責怪公眾,因為諾貝爾在中國家喻戶曉、名冠神州,而卡夫卡卻難有幾個人知其名字。但是,一般公眾不知卡夫卡,難道文壇能不知道,主管文化的政府部門能不知道,媒體能不知道?知道該獎的分量,卻遭遇如此冷落,于情于理都感覺不正常。
對一般百姓來講,卡夫卡的名氣當然不能與諾貝爾相提并論??缮杂形膶W知識或熱愛文學的人,要是不識卡夫卡,那可就丟人現(xiàn)眼了。作為世界公認的二十世紀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先驅(qū)和大師,他的作品享有崇高的地位,令后來的許多現(xiàn)代主義文學流派奉為鼻祖,高山仰止。其代表作《變形記》、《城堡》等很早就翻譯成中文,為中國讀者所熟悉。他的小說《中國長城的建造》更是以描寫中國百姓受無形權(quán)力的驅(qū)使去建造毫無防御作用的長城,表現(xiàn)了人在強權(quán)統(tǒng)治面前的無可奈何與無能為力,引起中國讀者的強烈共鳴。因此,以卡夫卡命名的文學獎,就如在中國以魯迅命名的文學獎一樣,具有公認的權(quán)威性與強大的影響力。
其實,閻連科近年來獲得的文學大獎遠不止卡夫卡獎。去年,他接連摘得布克國際文學獎提名和第十二屆“花蹤世界華文文學獎”,獲評“2013中華兒女年度人物”和“影響中國2013年度文化人物”。他還是兩屆中國文學最高獎“魯迅文學獎”得主。閻連科著述成就斐然,他的作品通過表現(xiàn)社會底層勞苦人民生與死的掙扎與困惑,給讀者帶來充滿極端化與疼痛感的閱讀體驗。尤其小說用陌生化的語言展示了人性深處最真實的呼喊,表現(xiàn)了與眾不同的風格,具有強烈的震撼力。因而,他也被認為是最有可能摘取諾獎的中國作家。
而這樣一位重量級的作家獲大獎后竟然如此被冷落,究其原因有很多。從公眾角度上看,大家看重的是諾獎,而不是文學。在許多國人心目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諾獎情結(jié),總覺得一個13億人的泱泱大國歷史上竟無人問鼎諾獎(達賴、劉曉波等獲獎除外),是一種莫大恥辱。莫言獲獎前,很多人除了電影《紅高粱》外,并沒有對其作品深入了解閱讀過。但這不影響眾人對莫言獲獎的欣喜若狂,因為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國人得諾獎。即便不是文學獎,如果是化學獎、經(jīng)濟學獎等,大家也會一樣高興,一樣覺得揚眉吐氣。哪怕沒讀過莫言的任何作品,但不遠千里到他的高密老宅摳兩塊墻皮,也要表示對獲獎者的崇敬膜拜??ǚ蚩ㄎ膶W獎即便再專業(yè),但那是文學的榮耀,而不是國民的榮耀。
文化主管部門和眾多媒體的冷落,則主要是閻連科的“爭議”色彩??梢哉f,閻連科的每一部力作問世,都伴隨著爭議而來。他的《丁莊夢》、《風雅頌》、《炸裂志》等長篇,總能引發(fā)一次又一次的爭議,有的一次次遭封殺。以其小說拍攝的電影《最愛》,也沒有得到公開放映。這就又產(chǎn)生了“墻內(nèi)開花墻外香”的結(jié)果。如果按文學本身而言,飽受爭議正是一個作家和作品的魅力所在。古今中外的著名大師和不朽作品,絕大多數(shù)是在爭議中傳世的。莫言的許多作品,當年也充滿著爭議,乃至被斥責為低俗。只是后來他學“聰明”了,才會得到有關(guān)部門的力推。閻連科因為始終沒學“聰明”,不僅自己嘔心瀝血的作品難保,連老家的房子也保不住。
“你們授予我這個獎項,不是約伯在歷盡黑暗和苦難之后獲得的光明和財富,而是送給了那個感受苦難而唯一逃出來報信的仆人——那個行走夜路的盲人的一束光?!边@是閻連科在卡夫卡獎頒獎典禮上發(fā)言的一段話。為了他時常為中國民眾投來的那一束光,也理應得到我們足夠的尊重。
責任編輯 駱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