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常春

青城山位于四川都江堰市西南、成都平原西北部，距成都六十八公里，距都江堰市區(qū)十六公里。 古稱丈人山，為邛崍山脈的分支。 青城山靠岷山雪嶺，面向川西平原。主峰老霄頂海拔一千二百六十米。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huán)峙，狀若城廓，故名青城山。丹梯千級，曲徑通幽，以幽潔取勝，自古就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譽。 與劍門之險、峨眉之秀、夔門之雄齊名。 背靠千里岷江，俯瞰成都平原，景區(qū)面積二百平方公里。 古人記述中，山有』三十六峰『、』八大洞『、』七十二小洞『、』一百八景『之說。 青城山是我國首批公布的風景名勝區(qū)之一。 一九八二年，青城山作為四川青城山——都江堰風景名勝區(qū)的重要組成部分，被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風景名勝區(qū)名單。 二零零七年五月八日，成都市青城山——都江堰旅游景區(qū)經(jīng)國家旅游局正式批準為首批國家五A級旅游景區(qū)。 素有』拜水都江堰，問道青城山『之說。 二零零零年十一月，青城山與都江堰根據(jù)文化遺產(chǎn)遴選標準被列入《世界遺產(chǎn)名錄》。 青城山分前、后山。 前山是青城山風景名勝區(qū)的主體部分，約十五平方公里，景色優(yōu)美，文物古跡眾多，主要景點有建福宮、天然圖畫、天師洞、朝陽洞、祖師殿、上清宮等；后山總面積百平方公里，水秀、林幽、山雄，高不可攀，直上而去，冬天則寒氣逼人、夏天則涼爽無比，蔚為奇觀，主要景點有金壁天倉、圣母洞、山泉霧潭、白云群洞、天橋奇景等。

青城山各景點共有清代至民國的對聯(lián)二百三十一副， 其中稱得上是長聯(lián)、特長聯(lián)有二副。 在山麓建福宮正殿的楹柱上掛著一副長聯(lián)，這就是著名的青城山特長聯(lián)。 該聯(lián)由四川通江人李善濟于清宣統(tǒng)二年(一九一零)春所撰，全聯(lián)共三百九十四字。 此聯(lián)李善濟原題于天師洞，后移至建福宮，正楷恭書，字大如拳，益顯宏大磅礴。 聯(lián)曰：

溯禹跡奠岷阜以還，南接衡湘，北連秦隴，西通藏衛(wèi)，東峙夔巫；蔥蔥郁郁，縱橫八百里輿圖。 試躡屐登上清絕頂， 看雪嶺光騰， 紅吞滄海； 錦江春漲，綠到瀛洲； 歷井捫參，須臾踏蝸牛兩角。 爭奈路隔蠶叢，何處尋神仙帑庫？ 丈人峰直墻堵耳！回思峨嵋秋月，玉壘浮云，劍門細雨，尚依稀繞襟袖間。 況乃夜朝群岳，圣燈先列宿柴天； 泉噴六時，靈液疑真君唾地；讀書臺猶存芳躅，飛赴寺安敢跳梁！ 且逍遙陟薝蔔崗，渡芙蓉島，都露出廬山面目，難遽追攀。樓觀互玲瓏，今幸青崖徑達，問當初，華渚姚墟，銅鑄明皇應宛在；自軒壇拜寧封而后，漢標李意，晉著范賢，唐隱薛昌，宋征張愈； 烈烈轟轟，上下四千年文物。 漫借瓻考前代遺徽，記官臨內品，墨敕親頒；曲和甘州， 霓裳同詠； 鸞章翠輦，不過留鴻爪一痕。 可憐林深杜宇，幾番喚望帝歸魂！ 高士傳豈欺予哉？ 莫道趙昱斬蛟， 佐卿化鶴，平仲馳騾，悉縹緲若遐荒事。 兼之花蕊宮詞，巾幗共譙巖競秀； 貂蟬畫像，侍中與太古齊名； 攜孤琴御史曾游，吹長笛放翁再住。 休提說王柯丹鼎，潭峭靸鞋，那堪他沫水洪波，無端淘盡。 英雄多寄寓，我亦碧落暫棲，待異日，龍吟虎嘯，鐵船賈郁定重來。

作者李善濟(一八七零——一九二一)，字筱康，四川通江平溪區(qū)板橋口人。晚清廩生，后入四川高等學堂畢業(yè)。 歷任武勝、灌縣、通江兩縣視學。有詩文楹聯(lián)傳世。其性詼諧，放浪形骸，不拘于禮，博聞強記，長于聯(lián)語。 鄉(xiāng)友姚宗邦，性耿直，有俠義之風，游揚州溺死，李撰挽聯(lián)憑吊：鯁骨葬江魚，劍掛蘆邊，琴掛蘆邊，想秋水伊人， 宛在？ 宛在？ 指波心之水而宛在；雄風驚海怪，魂游天際，神游天際，望家鄉(xiāng)何處， 歸來！ 歸來！ 跨揚州之鶴以歸來。

平溪五童壩文生朱制堂六旬晉二壽辰，恰逢其子朱樸人補廩，設宴慶賀，祈寫賀聯(lián)，李善濟信手寫出：吾老矣，黃卷何為，但做個海燕秋閑，君苗試罷先焚硯；爾勉哉，青云作伴，直趕上櫻桃春宴，溫公年少一簪花。

聯(lián)文以《晉書· 陸機傳》中』君苗(崔君苗)見兄文，輒欲燒其筆硯『，司馬光十九歲中進士之典，鼓勵朱樸人奮志苦學。 焚硯，指自謙文才不如他人； 溫公，指司馬光。民國八年春，李善濟反對鄭啟和強收捐稅』十元半『，毅然辭去通江縣視學，回板橋口過隱居生活。并寫了一首悲天憫人的詩：』斷無名士不標騷，騎馬年年過板橋。笛里江山懷故國， 酒邊風雨送春朝。 天涯鴻爪青城遠，地迥龍門北斗高。 安得新蒲為彩筆，盡書心事一條條。 『而且，還在門上寫了一副楹聯(lián)：

名士豈虛生，大則以王，小則以霸；全才堪自信，文不借筆，武不借槍。次年二月，岳州丁睿任通江縣知事，器重人才，與李善濟相敬而交。 翌年二月離職回岳州時， 李寫詩送別：』德星久聚首難分，忽唱驪歌耳怕聞。 正喜青琴同識曲，何堪白發(fā)又離群。 一江秋水旌旗遠，全縣蒼生感佩深。 倘到岳陽樓上望， 大巴山上有奇云?！好駠昱D月，鄉(xiāng)鄰胡明和請客，善濟赴宴晚歸，被人暗殺，年僅五十一歲。

【注釋】

禹跡： 大禹治水的足跡。《左傳· 襄公十年》：』茫茫禹跡，畫為九州?！横焊罚骸端?jīng)注》：』氓山，又謂之岷阜。『 即岷山。藏衛(wèi)： 藏，西藏。 衛(wèi)，舊時西藏分阿里、后藏、前藏、西康四部分，前藏又稱衛(wèi)。輿圖：指地域。陸游《書事》：』聞道輿圖次第還『。上清絕頂： 上清宮在青城山之頂， 在山頂能望見雪山。 瀛洲： 瀛洲，東海中的仙山，代指東海。歷井捫參： 李白《蜀道難》有』捫參歷井仰脅息『句，參，十星，玉井四星在參左足下。捫參歷井，言環(huán)蜀之境，道路險難。蝸牛兩角： 范成大《上清宮》：』蝸牛兩角猶入夢，更說紛紛觸與蠻?！骸肚f子·則陽》：』有國于蝸之左角者，曰觸氏； 有國于蝸之右角者，曰蠻氏，時相爭地而成?！捍私栉伵＝菫榈夭淮?，頃刻間即可走遍之意。路隔蠶叢：《太平寰宇記》稱：』蠶崖關，在導江縣北『，導江縣， 即灌縣。蠶崖關，在今汶川縣境岷江邊，仍存。 李白《送友人入蜀》：』且說蠶叢路，崎嶇不易行?！捍讼抵刚麄€蜀地。神仙帑庫： 杜光庭《青城山記》：』延慶觀南天倉山，神仙以為帑庫。 『延慶觀即常道觀，天師洞，天倉山為一列山脊，峰頂極多，傳說每峰皆是神仙藏金庫房頂。 丈人峰：《玉匱經(jīng)》：』黃帝封青城山為五岳丈人，乃岳瀆之上司，真仙之崇秩?！阂钩涸溃骸队駞T經(jīng)》：』青城山為五岳丈人，一月之內，群岳再朝?！撼菔ド?、皇帝皆在早晨，但需天亮前到達朝拜處，故稱夜朝，也稱早朝。 圣燈： 青城山夜中，山谷火煜然，俗謂圣燈，或謂草木之精所為， 實即磷火。 列宿柴天： 列宿，眾多星辰； 柴天，燒柴祭天。 泉噴六時： 常道觀(天師洞)外山崖上有六時泉。 楊大全《延慶觀》：』前溪六時水，上界數(shù)聲鐘。 『靈液： 靈液指山巖石壁上存在的濃稠液體。 郭璞《游仙詩》：』圓丘有奇草，鐘山出靈液『； 靈液也指雨露。 李正封《詠露》：』霏霏靈液重，云表無聲落。 『讀書臺：舊志云，青城山白云溪有杜光庭故居，讀書臺在同山脊另一端，今已不存。 飛赴寺：《方輿勝覽》：』飛赴寺，在青城山飛赴山下，名昌圣院，乃唐左軍容使舍宅，有四望亭。 『安敢跳梁： 唐玄宗開元年間，飛赴寺僧與常道觀、 上清官等處道士，為爭奪信眾錢時相械斗，死傷僧道和信眾不少。 為此，開元十二年玄宗頒發(fā)手詔制止。薝蔔崗、芙蓉島： 楊慎《蜀志補罅》所記，青城山一百八景中，有薝蔔崗、芙蓉溪、芙蕖島。薝蔔為天竺花名，音譯有贍博迦等，意譯作郁金香。 華渚、姚墟： 均青城山景點。華渚又稱華海，青城一百八景之一。姚墟，姚平仲藏身的山崖。 銅鑄明皇： 唐明皇幸蜀時，鑄有銅像，存青城山。

軒壇：傳說黃帝筑壇拜寧君為五岳丈人，并從他受《龍蹻經(jīng)》，學會』龍蹻飛行『之術，打敗了蚩尤，統(tǒng)一華夏。 李意：或作』意其『。 傳為漢文帝時蜀人，居青城山，能日行千里，預卜吉兇，蜀人謂之仙人。范賢：即范長生，名寂，字無為，晉代涪陵丹興人，居青城山，得長生久視之術，蜀人奉為神。 助李雄起義建立成國于成都，加范為天地太師，封西山侯。 薛昌： 唐道士，幽薊人。 唐玄宗時修煉于洞天觀，飲章陸酒得道。 張愈： 益州郫縣人，隱君子，屢詔不應。文彥博鎮(zhèn)蜀，與張愈交，市清都觀側之地以贈之，自號白云居士。瓻： 瓶，酒器。

古人借書，以瓻盛酒為酬，故云借瓻。 官臨內品，墨敕親頒：開元十二年，唐玄宗下詔，派遣內品官毛懷景、道士王仙卿到青城山，敕令飛赴寺僧將侵占的道觀歸還道家，詔書刻石今尚存。 曲和甘州，霓裳同詠：《甘州曲》，唐教坊曲名；《霓裳羽衣曲》，唐代宮廷樂舞。五代前蜀后主王衍嘗侍太后、太妃花蕊夫人姊妹游青城山，其時，宮女衣裝盡畫云霞，仿《霓裳羽衣曲》服飾，飄然若仙女。王衍為制《甘州曲》述其仙狀。翠輦：帝王的車駕。 趙昱斬蛟： 相傳，隋朝嘉州太守趙昱，辭官不做，來青城山隱居。一天，忽聽人說山下都江堰那兒，有蛟龍在灌口傷人擾民，怒而拔劍，與蛟龍惡戰(zhàn)數(shù)天，將它斬殺于江中，從此，川西平原，水旱從人，國富民安。 后人為了紀念趙昱，在江邊建立趙公廟，并把趙昱隱居的大面山，叫做』趙公山『。 佐卿化鶴： 指唐代青城道士徐佐卿。相傳徐佐卿也能化鶴在天空飛翔。天寶十三年重陽之日，徐佐卿欲往長安一游。他將雙臂一舉， 頓成只神逸萬端的孤鶴沖天而起，不多一會，便至長安上空。 下面即是唐玄宗狩獵之沙苑， 玄宗正飛馬橫弓搭箭，奮力射去，佐卿左翅中箭，徐徐墜落，在離地只有丈余之時，突然重新高飛，向西南而去。平仲馳騾：姚平仲，宋代人，世為西陲大將， 因兵敗于是騎著青黑色的騾子逃命，跑到青城山，放走了騾子，找了一個石洞隱居住下。朝廷多次下詔搜尋他，都沒有找到。乾道、淳熙年間才出山，住到丈人觀道院，自己說了入山經(jīng)歷。花蕊：即花蕊夫人，后蜀皇帝孟昶的貴妃，五代十國時期女詩人，青城(今都江堰市東南)人。 姓徐，一說姓費。 幼能文，尤長于宮詞。 得幸蜀主孟昶，賜號花蕊夫人。 孟昶降宋后，花蕊夫人被虜入宋宮，為宋太祖所寵。其宮詞描寫的生活場景極為豐富，用語以濃艷為主，但也偶有清新樸實之作。譙巖： 指譙定，宋代四川長壽人，自號涪陵先生，人稱焦夫子。 少喜學佛，后曾從郭曩學《易》，后赴汴梁(一說洛陽)師事程頤，成為程頤川籍門人中造詣極深的哲學家(易學家)。 后隱居青城山中，即今之』譙巖『。 再后返鄉(xiāng)長壽，設帳于但渡鄉(xiāng)北傳其學。貂蟬畫像： 貂蟬，用貂尾蟬文做裝飾的帽子。 指長生宮中孫太古所畫范長生像?！秳δ显姼濉吩疲骸磺喑巧街杏袑O太古畫碧落侍中范長生， 舉手整貂蟬像特妙『，其詩句云：』浮世升沉何足許，丹成碧落珥貂蟬。 『孫太古，名知微，宋初畫家，蜀彭山人，善繪宗教故事畫。御史曾游： 宋代趙抃為殿中侍御史， 彈劾不避權貴，有』鐵面御史『之稱。 趙抃曾三任蜀州守。 其《謁青城山》詩句云：』背琴肩酒上青城，云為開收月為明。 『放翁再?。?陸游在《自上清廷慶歸過丈人觀少留》詩句云：』再到蓬萊路欲迷，卻吹長笛過青城。 『王柯丹鼎：《方輿勝覽》載，都江堰』繩橋前有翠圍山，山上道院有古王仙柯燒丹之處， 在永康縣西八里。『譚峭靸鞋： 譚峭，字景升，五代時泉州人。博洽經(jīng)史，屬文清麗，酷好黃老書。遠游師嵩山道士得辟谷養(yǎng)氣之術， 煉丹修道，丹成，拋靸鞋于東海，后入青城山。 靸鞋，一種草制的拖鞋。 鐵船賈郁： 賈郁，五代閩侯官縣人，始任仙游縣主簿，秩滿升為縣令，為官清廉，正身奉法，在審理一起貪污案中，案卷末尾批兩語云：』竊銅鏹以潤家，非因鼓鑄； 造鐵船而渡海，不假爐錘?！鸿F船渡海，蓋當時口語，指不可能之事。

這副長聯(lián)描述了享有』天下幽『盛名的青城山秀麗幽深的景色， 而與青城山有關的人物、故事、傳說作者都寫進其中，可謂情景交融， 即事抒情。 此亦李善濟過人才智、 寬闊胸襟和高超的文化修養(yǎng)以及語言表達能力之聚匯和展示。 上聯(lián)先寫青城山的地理位置和山川形勢， 進而寫了登峰遠眺的壯麗景色，于繪景中抒情。下聯(lián)寫實述懷，涉及許多典故； 從史實著墨，歷數(shù)山川大事，于詠史中寄意。

上聯(lián)說： 追思大禹導江治水而奠定岷山山脈以來， 西蜀平原真是個富饒美麗之地。 從南北西東望去，或遠接衡山湘水，或遙連陜隴高原，或通向康藏邊陲，或達于群山聳峙的夔門、巫峽。 一片蔥蔥郁郁，縱橫八百里的青城沃野， 無比幽美壯觀！ 我穿上游山鞋，試著攀登到上清宮后面的頂峰，居高環(huán)視， 萬象森列。 看呀！ 雪山映著太陽， 滿天紅霞勝過廣闊的滄海； 錦江春水奔流，把平原的翠綠帶到瀛洲。此處山聳勢高，似乎伸手即摩著九天的井星、參宿； 時光不久，卻像踏遍了《莊子》寓言中的兩個國家。但是，無奈遠古蠶叢稱王之地畢竟道路艱險， 怎能尋找神仙貯藏嘉禾的寶庫?。?只有丈人峰迎面壁立而已。 回思起我游蹤所到之處，有峨眉山的秋月、玉壘關的浮云、劍門嶺的細雨，好像通通還在我衣袖之中縈繞。而今到這以幽著名的青城山來，風光真是別具一格， 它的幽靜遠非一般名山可比。更何況還有』神燈『點點閃閃，好似群山百靈朝拜， 又與道觀燔柴祭天的火光先后出現(xiàn)，明滅相映；』六時泉『四季不涸，疑心那是仙人寧封真君所吐出的靈液； 唐代杜光庭的讀書臺，遺跡尚存。青城山本是道教圣地， 飛赴寺的和尚怎可在此跋扈囂張！ 我繼續(xù)逍遙自在地前行，登上薝蔔崗，渡過芙蓉島，我雖看清了它們的』廬山真面目『，但一下子卻難于游遍。山上道院處處，玲瓏的樓閣交互隱現(xiàn)。 如今我有幸能踏著青山翠崖，親歷觀賞，自然引發(fā)我的思古之情。 試問，當年少昊和虞舜降生地的華渚、姚墟，而今在哪里？銅鑄的唐明皇的像，應該宛然尚在罷？

下聯(lián)云： 自從軒轅黃帝在青城設壇拜贈寧封為五岳丈人以后， 歷代都有高賢在此留下遺跡。自漢晉隋唐宋以來，有李意書傳標名，范長生當世稱賢，薛昌隱居修道，張愈辭官隱居白云溪。 在轟轟烈烈的歷史演變之中， 青城山留下了從古至今四千年的文物古跡。憑借古書記載，我隨便考察了一下前代有關青城的文物、軼事，唐碑刻著唐玄宗的親筆詔書， 記載著由內品官毛懷景專程從京師到青城， 敕令飛赴寺把侵占的常道觀歸還給道家。前蜀王衍，與太后太妃游青城，宮人衣服皆畫有云霞，遠望之飄然如仙人。王衍自依《甘州曲》填為歌詞，令宮人和而歌之， 這情景與唐明皇召樂工演奏《霓裳羽衣曲》十分相似。 前代帝王乘著繪有鸞鳥花紋、上張翠蓋的御車駕臨青城，只不過是雪地鴻爪之痕，轉眼就消失了?？蓱z啊，那林陰深處杜鵑，一聲聲不斷呼喚著望帝的名字，招他魂歸故里。晉人皇甫謐寫的《高士傳》，記述了許多的奇人異事，難道都是欺人之談嗎？ 別說隋朝嘉州太守趙昱，深入犍為潭中斬蛟，為民除害以后，他就歸隱青城大面山； 唐代青城道士徐佐卿化為白鶴，飛到長安沙苑，雖身中御箭仍安然返回山中； 宋代西陲大將姚平仲， 亡命遁逃，騎騾奔隱青城，結交仙家道侶。這些故事都顯得虛無縹緲， 好像遠古的事一般了。 再有，后蜀的費氏花蕊夫人，作有宮詞百首，這表明婦女的英才，可與紀念宋代譙定幽居而命名的譙巖互相媲美； 在丈人觀道院壁上，有宋代畫家孫太古繪的』范長生舉手整貂蟬像『， 用貂尾蟬文做裝飾的帽子， 戴在侍中范長生的頭上， 神氣奇異飄逸，使得范侍中與孫太古同樣揚名。宋代殿中侍御史趙抃，任成都知府時，曾攜琴載酒游青城并吟留詩句； 蜀州通判陸游也曾幾次來青城游住，并吟有』再到蓬萊路欲迷，卻吹長笛過青城『的詩句。別再提說唐代蜀人王柯，隱居青城翠圍山，得道飛升，煉丹之鼎猶存； 五代道教學者譚峭， 居南岳煉丹修道，丹成，拋靸鞋于東海，入青城仙去。以上那些帝王將相，高人隱士，畫師才女，仙客羽流，都經(jīng)受不住沫水的滔滔洪波，無端地全被淘洗得干干凈凈。英雄生在世間，也多數(shù)像是旅店過客， 匆匆即逝。 我雖不才，也是暫時棲身天地之間，等將來我能龍吟虎嘯、叱咤風云之際，重訪舊蹤，像五代時仙游主簿賈郁那樣， 再到青城來游覽訪勝。

該聯(lián)對仗工穩(wěn)，平仄協(xié)調，音韻鏗鏘。比如』南接衡湘，北連秦隴，西通藏衛(wèi)，東峙夔巫『、』漢標李意，晉著范賢，唐隱薛昌，宋徵張愈『這兩組，就是典范的當句自對，而上下聯(lián)亦相對應?！黄截破狡?，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與』仄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其句內音節(jié)平仄交替，兩兩平仄相對，充分體現(xiàn)了漢語言特有的音律美。有人把長聯(lián)比作駢體辭賦，的確有道理。 李善濟長聯(lián)的謀篇布局十分講究。上聯(lián)緊扣謳歌青城山』地靈『的主題，由蜀人以為自豪的大禹治水引入， 概述天府之國的地理位置； 由遠及近，由大及小，帶領讀者登上青城頂峰， 欣賞蜀中美好的大自然景色； 著重介紹青城山有別于眾山的特點，突出道家文化的色彩和唐朝故事，啟迪人們尋幽訪勝，也為下聯(lián)轉折，作了有力的鋪墊。

下聯(lián)則更高一層， 由人文始祖黃帝說起，贊美與青城山有關的歷史人物，闡述』人杰『主題。 聯(lián)中涉及二十余人的故事，既有修道者的執(zhí)著，又有巾幗的柔情； 既有馳騁疆場的雄渾豪邁，又有嘯傲林泉的瀟灑自如。 如此文章展現(xiàn)江山鐘靈毓秀，薈萃人文，引導讀者熱愛偉大祖國的歷史文化，激發(fā)為祖國大顯身手的豪情。作者善于簡選史料，安排詳略，精心剪裁，聯(lián)絡呼應，大手筆自然使讀者興味盎然，得益匪淺。

長聯(lián)貴在句式變化多端，長短兼顧，錯綜復雜： 同樣四字句，』涉薝蔔崗， 渡芙蓉島『是一三句式，』峨眉秋月，玉壘浮云，劍門細雨『是二二句式； 同樣七字句，』待異日龍吟虎嘯『是三二二句式，』鐵船賈郁定重來『是二二三句式。 其趣味妙處，自可慢品細嘗。

上聯(lián)先寫青城山的地理位置和山川形勢，進而寫了登峰遠眺的壯麗景色，于繪景中抒情。 下聯(lián)寫實述懷，涉及許多典故，聯(lián)中』軒壇拜寧封『、』墨敕『、』鴻爪一痕『，均有出處。 從史實著墨，歷數(shù)山川大事，于詠史中寄意。 此聯(lián)構思奇特，境界開闊，不愧為蜀中第一長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