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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還是肉體的樣子

父親又一次來到夢里，沉默如初

秋雨連綿，氣溫驟降

父親穿著嶄新的大衣，坐在沙發(fā)上

他抽煙，喝茶，看天氣預(yù)報

金黃的玉米堆滿屋子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用手掌擦去玻璃上的霧氣

看雨水打落槐葉，一聲嘆息

在夢里，我無法擁抱父親

他一如君王，旁若無人

經(jīng)營自己的土地和房屋

而我們站在黑暗中，遠遠觀望

最終默默走開，相忘于江湖

醒來欣慰：父親還是肉體的樣子

突 圍

沉溺于文字，已成為習(xí)慣

無害也無益，甘苦自知

垃圾場與屠宰場血污成河

突圍時刻準(zhǔn)備

所以焦慮，所以絕望

紅腫的眼睛里滿是懷疑

渴望為一個聲音交出生命

渴望理解孩子的哭泣

黑白顛倒，以鯊魚的面孔

出現(xiàn)在人群之中

山珍野味，大快朵頤

放棄追問前世今生

于是，更加敬畏古剎高僧

青燈黃卷里的秘密

雙手合十，恍然若夢

青煙裊裊中，心靜如水

菩 提

這些年，我迷失于詞語

不能自拔。 書頁翻動

也是肉體的年輪

在一個詞語上駐足

呆望，想以前的課堂

查手邊的詞典

然后長嘆，書山無路可攀

紅塵滾滾，書生短命

懷疑者被刺傷眼睛

又能怎樣？ 罪己詔里的陰謀

螻蟻注定在泥土里偷生

繁衍只是古老的命題

歲月靜好，但人世不堪

只有一點點打掃屋子

緩慢、靜默，正如陽光和流水

春天的閱讀

春天，閱讀以雨水的方式展開

潮濕而飽滿，泥土受孕

生長的痕跡若隱若現(xiàn)

青春的口紅親吻啤酒

散亂的頭發(fā)，迷茫的眼神

讓人懷念的焚書歲月

然后，一段緩慢的日子

柴米油鹽無限擴張

圖書館成為遙遠的背景

春天，蟲兒與植物的節(jié)日

神經(jīng)從冬眠中醒來

靈魂在詞語中再次歷險

時光的斑點

從一株菠菜里感受春天的味道

螞蟻忙忙碌碌，泥土松軟

陽臺上的吊蘭又長了一節(jié)

昨夜大雨，早上陰云

突然撕開的天空，太陽如洗

春天早已露出她性感的肚臍

而我仍然在放任惰性

在無聊的加法中浪費時間

一只蜜蜂早已釀出了蜂蜜

是的，時光的斑點落在身上

無聲無息地變深，夕陽落下

一個懺悔的黑暗即將打開

鏡 像

春日短暫，玉蘭轉(zhuǎn)眼凋零

花瓣的舞蹈，一段恍惚的時光

和日影一起移動，一起浮沉

夜讀的時間漸漸稀疏

紙張翻動，凌亂不堪的別離

淹沒王朝，也淹沒人生

死者為大，僭越者的榮辱

一支筆，在暗夜書寫陰謀和殺戮

檔案解密，是后來者的權(quán)力

歷史神圣，課本上的謊言

孩子生來近視，輕信是最大的美德

鼓噪的數(shù)字，掏空懷疑者的腦袋

低聲懺悔也需要勇氣

教堂之外的規(guī)則，另一種實用的箴言

天空中禮花朵朵，海清河晏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也許是的，肉身比靈魂更加誠實

溫吞的日子，火車站是躁動的起點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一顆煙或者一杯酒，一個人的角落

然后發(fā)呆，清空倫理的判斷

在人群中尋找意義，拒絕言語

從一個站臺到另一個站臺

一個接一個的故事，發(fā)黃或者發(fā)白

車廂連接處的民工在吃泡面

廉價的香味，擦傷眼睛的滿足

對面的少年在上網(wǎng)，拇指穿越時空

偶爾抬頭，我看見刺骨的冷漠和茫然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我把自己切割成不同的形狀

果核，肉體，鬼魅一樣飄忽的靈袋魂

下車前，一起扔進黑色的垃圾袋

霜 降

是的，那些植物就在那里

深秋的顏色，黃綠或者深紅

那些沉默的植物，擦亮我們

渾濁疲倦的眼睛，在清晨或者黃昏

人們匆匆忙忙，霜降，天涼

植物們靜靜枯榮，古老的節(jié)奏

秋風(fēng)之中，那些植物讓我莫名流淚

而我， 卻無法叫出它們準(zhǔn)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