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提要】自1947年印巴分治以來,克什米爾問題始終是困擾印度與巴基斯坦關系的核心問題,其間戰(zhàn)爭與沖突時有發(fā)生,不僅阻礙了印巴關系的正常發(fā)展,也對地區(qū)安全穩(wěn)定造成極大威脅。為了解決克什米爾爭端,各利益攸關方提出了多種應對方案,其中最重要的嘗試包括來自印巴雙邊的談判方案、聯(lián)合國的公投方案和外部大國的介入方案。鑒于克什米爾問題的復雜性,以及隨著時間推移而出現(xiàn)的印巴國力差距持續(xù)拉大以及由此而來的認知和心態(tài)的重大變化,加大了問題的解決難度,使得上述三種應對方案或嘗試均陷入困境。因此,基于現(xiàn)實,尋求合理的解決方案是印巴雙方以及國際社會的共同期待,而中國積極倡導的“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的亞洲安全觀”,突破傳統(tǒng)安全觀的束縛,提出全新的安全理念,可以為克什米爾問題的解決提供可能的地區(qū)性解決方案,值得印巴雙方重視。
【關鍵詞】亞洲新安全觀 克什米爾問題 印巴關系
【作者簡介】王偉華,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博士生,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中圖分類號】D835.1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568-(2014)06-0071-19
2014年中,印度和巴基斯坦在克什米爾實際控制線附近持續(xù)交火,引發(fā)國際社會普遍關注。事實上,自1947年印巴分治以來,克什米爾歸屬問題一直是印巴關系的核心問題,[ 汪長明、傅菊輝:《克什米爾問題:困境與路徑》,載《新疆社會科學》2008年第3期,第71-76頁。] 雙方為此曾多次發(fā)生大規(guī)模軍事沖突和武裝對峙。為解決這一難題,印巴雙方和國際社會曾進行了多次嘗試,但均未成功:多次雙邊談判無果,聯(lián)合國公投方案無法施行,外部大國調(diào)停努力難以奏效。要實現(xiàn)南亞地區(qū)的持久和平、穩(wěn)定與發(fā)展,必須開創(chuàng)新思路,徹底解決印巴克什米爾爭端。筆者認為,習近平主席在2014年5月亞信上海峰會上提出的“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的亞洲安全觀”可以為克什米爾問題的解決提供可能的解決方案。
一、印巴雙邊方案與安全困境的起伏
克什米爾問題產(chǎn)生的最初緣由是印度在解決土邦歸屬問題上奉行“雙重標準”。根據(jù)“蒙巴頓方案”,1947年印巴分治遵循兩條基本原則:一是按照居民宗教信仰劃分,二是土邦王公有權決定加入印度還是巴基斯坦。需要指出的是,按居民所屬教派劃分土地的原則主要是針對英國殖民當局直接統(tǒng)治地區(qū)規(guī)定的,對其間接控制的各土邦,原則上由土邦王公自行決定。[ Iqtidar Karamat Cheema, “The United States Kashmir Policy,” Pakistan Vision, Vol. 5, No. 1, 2004, pp. 96-114.] 當時主要有三個土邦在歸屬問題上出現(xiàn)了爭執(zhí):海德拉巴、朱納加爾和克什米爾。前兩者的居民主要是印度教徒,王公則是穆斯林,后者的情況則正好相反。印度以海德拉巴和朱納加爾兩個土邦的多數(shù)居民是印度教徒和地理原則為由,通過武力手段強迫穆斯林土邦王公更改選擇,將其并入印度版圖;且單方面認定其與克什米爾土邦王公之間簽署的加入印度聯(lián)邦的文件是合法有效的。[ 當時的克什米爾土邦王公試圖在印巴之外保持獨立,但對于印巴兩國而言,一個獨立的克什米爾是不能接受的。面對印度教王公的猶豫不決,克什米爾的穆斯林試圖通過武力推翻印度教王公的統(tǒng)治并加入巴基斯坦。印度教王公轉而向印度請求軍事保護,代價則是簽署克什米爾土邦加入印度聯(lián)邦的文件。顯然,巴基斯坦是無法認可這樣一份文件的有效性的,并認為這是印度蓄謀已久的。參見Abdul Sattar, Pakistans Foreign Policy (1947-2005): A Concise History, Lahor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p. 22。此外,英國學者阿拉斯泰爾·蘭姆的研究也對印度宣稱的克什米爾是自愿加入印度的說法表示懷疑,他認為,事實是印度出兵在前,而文件的簽署在后。參見Alastair Lamb, Kashmir: A Disputed Legacy (1846-1990), Lahor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p. 136。] 根據(jù)該協(xié)議,印度理所當然地派遣軍隊維護該地區(qū)的穩(wěn)定。但巴基斯坦認為該協(xié)議無效,印度對克什米爾的吞并是對其“兩個民族”建國理論[ “兩個民族”建國理論,即印度教徒與穆斯林是兩個不同的民族,理應成立兩個獨立的國家。巴基斯坦將其作為建國的理論基礎和強化穆斯林凝聚力和認同感的重要工具。] 的巨大挑戰(zhàn),因而支持克什米爾穆斯林的武裝反抗。在印巴分治的同時,雙方圍繞克什米爾的歸屬問題發(fā)生了第一次大規(guī)模武裝沖突。沖突的結果是在克什米爾地區(qū)形成兩個實際控制區(qū)。巴控區(qū)包括“自由克什米爾”和北部地區(qū),約占總面積的2/5,主要是穆斯林居民;印控區(qū)“查謨和克什米爾”約占總面積的3/5,其中查謨地區(qū)多數(shù)居民是印度教徒,而克什米爾谷地居民93%是穆斯林。
武裝沖突爆發(fā)后,印巴也在進行雙邊接觸。雙方于1947年11月1日進行了第一次談判。巴基斯坦總督真納和印度總督蒙巴頓在拉合爾舉行峰會,討論了克什米爾、朱納加爾和海德拉巴問題,當然重點是克什米爾問題。蒙巴頓提議克什米爾在聯(lián)合國監(jiān)督下舉行公投,在此期間克什米爾由印巴聯(lián)合部隊控制。由于印度軍隊駐扎在克什米爾,真納認為公投對其不利,建議用朱納加爾和克什米爾進行交換。同時,他要求印巴任何一方都不應強迫海德拉巴加入,意在支持海德拉巴獨立,從而牽制印度。但是最終真納還是無奈接受了公投建議。11月6日,巴基斯坦總理利亞卡特致電英國首相艾德禮和尼赫魯,提出三條建議:雙方立即?;?;雙方同時從克什米爾撤軍;著手安排在雙方控制和監(jiān)督下的公投。[ K. Sarwar Hasan ed., The Kashmir Question, Karachi: Pakista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1966, p.76. 轉引自A. G. 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Karac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 188.] 11月8日,尼赫魯在給利亞卡特的回復中更新了蒙巴頓的建議,去掉了“公投舉行期間克什米爾由印巴聯(lián)合部隊共同控制”的條款,同時建議,巴基斯坦政府應采取公開行動迫使襲擊者從克什米爾撤出;印度政府應重申將在襲擊者撤出且秩序得到恢復后從克什米爾撤出軍隊;印巴應盡早共同請求聯(lián)合國在克什米爾舉行公投。[ Ibid., p. 86. ] 在上述建議的基礎上,雙方在聯(lián)合防務委員會框架內(nèi)進行了會談,并于11月27日達成一致:在“自由克什米爾”部隊撤出后,雙方應停止在克什米爾的敵對行動,隨后印度將撤出其大部分軍隊。雙方將請求聯(lián)合國派遣一個委員會聽取雙方以及克什米爾政府對于舉行公投的看法。[ Alan Campbell-Johnson, Mission with Mountbatten, London: Robert Hale, 1952, pp. 250-251. 轉引自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p. 189.] 這一方案也成為1948年8月13日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停火決議的基礎。但巴基斯坦內(nèi)部存在分歧,這一方案并沒有得到真納的認可,他堅持要求在討論公投問題前,印度必須先從克什米爾撤軍,并由國際警察和軍事力量代替克什米爾現(xiàn)政府恢復當?shù)氐姆珊椭刃?。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形勢發(fā)生了變化,印度在克什米爾的軍事存在不斷增強,尼赫魯?shù)牧鲆苍絹碓綇娪病?948年1月1日和15日,印巴分別向聯(lián)合國安理會提出克什米爾問題,這也使雙邊解決變得渺茫。
1948年后,印巴雙邊談判的模式基本形成。印度只基于現(xiàn)狀進行談判,只在?;鹕献髡{(diào)整,事實上不再同意公投。巴基斯坦則希望在克什米爾進行公投。利亞卡特曾建議在克什米爾的不同地區(qū)分別進行公投,但遭到印度的拒絕。雙方此后雖又進行了多次談判,但均未取得具體進展。1953年,雙方領導人分別在卡拉奇和新德里舉行會談。此次會談取得出人意料的成果,雙方雖就舉行公投達成一致,但尼赫魯并不打算真正在克什米爾舉行公投,其根本意圖在于通過緩和與巴基斯坦之間的緊張關系來緩和印控克什米爾內(nèi)部的緊張關系,減輕國際社會對印度的壓力。此后不久,巴基斯坦加入了美國建立的東南亞條約組織和中央條約組織,成為冷戰(zhàn)期間美國在亞洲遏制蘇聯(lián)勢力擴張的重要盟友,印巴關系由此再度趨冷。
1960年印巴雙方簽署《印度河水條約》后,巴基斯坦阿尤布·汗政府重新調(diào)整了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的立場,不再堅持將公投作為唯一的方案。而在中印戰(zhàn)爭中失利的印度也希望緩和與巴基斯坦的關系。1962年12月26日至1963年5月16日,印巴兩國外長進行了6輪會談。會談的中心議題不是公投,而是確立一條經(jīng)過克什米爾的國際邊界線。[ 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p. 196.] 對克什米爾谷地的劃分是雙方爭執(zhí)的焦點,雙方都無法完全放棄對克什米爾谷地的主張,在具體的邊界走向上都希望對方而不是自己作出重大讓步。伴隨著挫折與焦躁,對印度日益增長的軍事力量的驚恐,對自身力量不切實際的估量以及對對方意愿和能力的低估,巴基斯坦企圖通過軍事手段迫使印度解決克什米爾問題,由此導致第二次印巴戰(zhàn)爭爆發(fā)。1965年9月22日,聯(lián)合國安理會決議生效后,雙方?;稹?/p>
在這次戰(zhàn)爭中,雙方均未取得明顯的勝利。但巴基斯坦企圖通過軍事手段解決克什米爾的行動失敗,導致其談判能力下降。1966年1月10日,印巴雙方接受蘇聯(lián)調(diào)停,簽署《塔什干宣言》。雙方就兩國恢復正常外交關系、部隊后撤等問題達成協(xié)議,但沒有提及根據(jù)聯(lián)合國決議舉行公投的問題,僅籠統(tǒng)地提出“互不干涉內(nèi)政”和“不使用武力而是通過和平手段來解決彼此間的爭端”。[ 陳延琪:《印巴分立:克什米爾沖突的濫觴》,新疆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65頁。] 1966年3月,巴基斯坦提出建議,如果印度希望避免公眾輿論的影響,雙方可以舉行關于克什米爾問題的秘密會議。1967年初,巴基斯坦總統(tǒng)阿尤布·汗建議印巴同時裁軍,印度對此給予積極響應。巴基斯坦于是要求同時舉行關于克什米爾問題的會談。對此,印度表示愿意在雙方方便的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就印巴之間的所有問題進行討論,包括克什米爾問題。但很顯然,對于克什米爾問題,印度只想“討論”而不試圖“解決”。與此同時,巴基斯坦國內(nèi)東西部之間的矛盾卻在不斷激化,最終達到不可調(diào)和的地步。1971年東巴(現(xiàn)孟加拉國)爆發(fā)脫離巴基斯坦的獨立運動。印度借機介入東巴事務,支持其獨立運動。1971年3月,印度通過了支持孟加拉國獨立的決議。同年11月,印度在巴基斯坦內(nèi)部矛盾激化的情況下,出兵東巴,導致戰(zhàn)爭進一步升級為包括克什米爾在內(nèi)的印巴全面戰(zhàn)爭。
1972年的《西姆拉協(xié)定》[ Simla Agreement, July 3, 1972, in Turkkaya Ataov, Kashmir and Neighbours: Tale, Terror, Truce, London: 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 2001, p. 219.] 無疑是印巴關于克什米爾問題雙邊談判的一個里程碑。印巴第三次戰(zhàn)爭導致孟加拉國脫離巴基斯坦獨立,進一步削弱了巴基斯坦在與印度的雙邊談判中的實力地位。根據(jù)《西姆拉協(xié)定》,雙方劃定了除錫亞琴冰川以外邊界的實際控制線,并規(guī)定在找到最終解決方案前,雙方不應單方面尋求改變實際控制線。在印度看來,《西姆拉協(xié)定》將克什米爾問題鎖定為印巴的雙邊問題,使現(xiàn)狀得到凍結;在巴基斯坦看來,這一協(xié)定承認克什米爾問題需要最終解決。
此后,印巴國內(nèi)政治紛爭不斷,雙方均無暇顧及克什米爾問題。上世紀80年代末,隨著蘇聯(lián)從阿富汗撤軍,大批圣戰(zhàn)分子返回克什米爾,該地區(qū)的跨界恐怖襲擊活動增加。在沉寂了近20年后,克什米爾問題再次被提上議事日程。1993年12月,印巴同意雙方外秘就查謨和克什米爾的所有問題進行討論,但分歧依舊存在。1997年6月23日,雙方外秘同意設立包括工作組在內(nèi)不同層級的機制,一攬子解決八個具體問題,其中和平與安全以及克什米爾問題由雙方外秘負責。而在此前不久的1997年5月12日,印度總理古杰拉爾和巴基斯坦總理謝里夫在馬累會面,同意成立關于克什米爾問題的工作組。但古杰拉爾在返回新德里后改變了想法,使得6月23日雙方達成的協(xié)議未能落實。1998年,印巴相繼進行核試驗,成為事實上的核武器國家,這使克什米爾問題的解決更趨復雜。面對來自國際社會的壓力,印巴亟須在雙邊關系上有所突破。1999年2月21日,印度總理瓦杰帕伊和巴基斯坦總理謝里夫簽署《拉合爾宣言》[ Lahore Declaration, February 21, 1999, http://www.indianembassy.org/South_Asia/Pakistan/ lahoredeclaration.html.],發(fā)表了關于建設信任措施的聯(lián)合聲明,再次重申通過雙邊途徑解決克什米爾問題。但同年5月,巴基斯坦內(nèi)部軍隊和政府的矛盾激化,軍隊和武裝人員采取軍事冒險行動,引發(fā)卡吉爾沖突。最終在印度的反擊和國際社會的斡旋下,巴基斯坦?jié)B透人員被迫撤回境內(nèi)。
此后,印巴一直試圖使雙邊關系重回正常軌道。2001年雙方領導人在阿格拉舉行峰會,但沒有尋求解決克什米爾問題?!?·11”事件后,印度進一步強化對巴基斯坦實施國家恐怖主義行為的指責,認為巴應對印度境內(nèi)特別是印控克什米爾地區(qū)發(fā)生的各類“恐怖主義”活動負責。印度對克什米爾問題的看法,從最初的“領土歸屬問題”轉變?yōu)椤鞍突固箲V箤τ∵M行‘恐怖主義攻擊的問題”。2001年12月,印度議會大廈遭受恐怖襲擊,印度指責巴基斯坦應對此負責。雙方陳兵百萬于邊境地區(qū),軍事沖突再次瀕于爆發(fā)。在美國的斡旋下,2003年雙方達成協(xié)議,在克什米爾“國際邊境”和“實際控制線”實現(xiàn)?;?。伴隨著這一輪?;饏f(xié)議的達成,兩國于2004年初恢復對話,啟動全面和談進程,并將克什米爾問題列為其中一項重要內(nèi)容。全面和談啟動后,雙方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確實取得了一些進展,如開通連接實控線兩側的公交線路等。雙方試圖通過建立信任措施為確立最終解決方案營造良好的氣氛,但全面和談進程仍步履艱難,時常受到突發(fā)事件的影響。2006年12月5日,巴基斯坦總統(tǒng)穆沙拉夫宣布,如果印度同意他提出的“四點方案”,巴基斯坦準備放棄對克什米爾的主權要求,不再尋求實施聯(lián)合國公投。[ 穆沙拉夫解決克什米爾爭端的四點建議是:一、克什米爾現(xiàn)行分界線不變,但人員可以自由往來出入;二、克什米爾建立自治政府或自治區(qū),但不能獨立;三、巴基斯坦和印度從克什米爾分階段撤軍;四、印度、巴基斯坦和克什米爾派員在克什米爾建立監(jiān)督機制。Aziz Haniffa, “Musharraf has Four-point Plan for Kashmir,” Rediff.com, June 26, 2003, http://www.rediff.com/news/2003/jun/26pak.htm.] 但是隨著2007年巴基斯坦國內(nèi)形勢的急轉直下、2008年印度大選,特別是2008年11月發(fā)生的孟買恐怖襲擊事件,使印巴關系正?;M程再度陷入停滯,包括克什米爾問題在內(nèi)的全面和談進程受阻。2014年5月,巴基斯坦總理謝里夫應邀出席印度總理莫迪的就職典禮,印巴關系一度出現(xiàn)緩和的跡象。但不久后印度就以巴基斯坦駐印大使與印控克什米爾地區(qū)領導人會面為由取消了原定的外秘級會談,印巴關系再次遭遇寒流,雙方在克什米爾地區(qū)頻繁交火。
圍繞克什米爾問題,印巴一直沒有放棄通過雙邊途徑進行解決的努力,但雙方在該問題上所持的立場迥異,[ Fahmida Ashraf, “Jammu and Kashmir Dispute: Examining: Various Proposals for Its Resolution,” Islamabad Papers, Institute of Strategic Studies Islamabad, 2002, http://www.issi.org.pk/publication-files/1295853266_28991011.pdf.] 而這種差異性在過去60多年間不僅沒有得到彌合反而還在不斷擴大。雙方都認為克什米爾的歸屬對本國意義重大,都無法做出實質(zhì)性的妥協(xié)和讓步??耸裁谞枂栴}不僅涉及印巴兩國的民族感情,關乎兩國的立國理念,更關系到印巴兩國在南亞地區(qū)的戰(zhàn)略地位。[ 張?zhí)N嶺:《未來10—15年中國在亞太地區(qū)面臨的國際環(huán)境》,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66-367頁;宋德星:《印巴安全兩難與中國的南亞政策》,載《南亞研究》2002年第1期,第14-15頁。] 在印度看來,如果允許克什米爾分離出去,將會在國內(nèi)其他地區(qū)引發(fā)連鎖效應,特別是在阿薩姆等不穩(wěn)定的地區(qū)。對于缺乏戰(zhàn)略縱深的巴基斯坦來說,克什米爾是抵御印度的重要天然屏障,而且巴境內(nèi)的三條主要河流[ 三條河流分別為:the Chenab,Indus 和Jhelum。] 均源于克什米爾地區(qū),如果允許印度占有克什米爾,就意味著它將永遠受制于印度。另外,巴基斯坦以“兩個民族理論”作為立國基礎,力爭使穆斯林人口占多數(shù)的克什米爾歸屬自己,否則將動搖其賴以生存的立國根基。因此,巴基斯坦始終將解決克什米爾問題作為其外交政策的核心目標,其整體外交和軍事力量的運用都是為實現(xiàn)這一目標服務的。[ Smruti S. Pattanaik, “Changing Dynamics of Pakistans Kashmir Policy,” in Ajay Darshan Behera and Mathew C. Joseph eds., Pakistan in a Changing Strategic Context, New Delhi: Knowledge World, with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Reg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of Jammu, 2004, p. 209.]
二、外部方案及其局限性
自克什米爾問題產(chǎn)生以來,國際社會也一直在努力尋求早日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案。[ 學術界為此提出的解決方案包括低烈度沖突模式、全民公投模式、聯(lián)合國托管模式、分治并加入印巴模式、獨立模式、愛爾蘭模式等。參見Ashraf, “Jammu and Kashmir Dispute”。] 這些外部方案可分為集體努力與單獨努力,前者體現(xiàn)為聯(lián)合國的公投方案,后者體現(xiàn)為外部大國特別是美國的介入調(diào)停。
(一)聯(lián)合國方案
聯(lián)合國在促使印巴停火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第一次印巴戰(zhàn)爭爆發(fā)后,雙方都對聯(lián)合國在解決克什米爾問題上發(fā)揮作用表示歡迎。1948年1月至1965年11月,聯(lián)合國安理會共通過了16個關于克什米爾問題的決議。在此期間,印巴雙方接受根據(jù)安理會決議設立的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其中最關鍵的兩個決議分別于1948年8月13日和1949年1月5日通過,提出了關于?;稹⑿輵?zhàn)撤軍和進行公投等具體方案。
聯(lián)合國安理會對克什米爾問題的介入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從1948年初到1949年底。1948年1月17日,安理會通過第一個決議,要求印巴雙方停止采取使局勢惡化的行動,并立即向安理會報告形勢變化。20日,安理會通過第二個決議,設立一個三人委員會,印巴雙方各指定一人,第三人由上述兩人決定。該委員會有雙重功能,調(diào)查事實并進行調(diào)停,但事實上并沒有發(fā)揮任何作用。4月21日,安理會通過第三個決議,重新設立一個五人小組,即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并提出恢復和平與秩序以及公投方式的具體細節(jié)。雖然雙方以無法實施為由拒絕了這一方案,但同意與委員會進行接觸。6月3日,安理會通過第四個決議,要求委員會盡快抵達爭議地區(qū)。委員會于3天后到達,并于8月13日提出了一個三階段解決克什米爾問題的方案:?;稹⒊奋娦輵?zhàn)協(xié)定和承諾未來在克什米爾問題上遵從人民的意愿。[ 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p. 343.] 1949年1月5日,委員會提出關于公投程序的方案,雖然雙方均表示接受上述方案,但在以下三個具體問題上存在無法克服的障礙,即雙方在克什米爾的軍隊比例、公投期間雙方可以保留的軍事力量和過渡政府的構成。4月15日和28日,委員會又提出兩個關于休戰(zhàn)撤軍的建議,但遭到印巴雙方的拒絕。巴基斯坦在1948年8月13日后繼續(xù)加強“自由克什米爾”軍隊的力量,而印度則拒絕撤出大部分軍隊。到1949年底,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的任務基本宣告失敗。
第二階段從1950年3月到1958年3月。1950年3月14日,安理會通過第五個決議,任命一位聯(lián)合國代表代替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澳大利亞人歐文·迪克森獲得這一職位后,試圖推動雙方就公投具體操作達成一致,但未能成功。1951年3月31日,安理會通過第六個決議,接受迪克森的辭呈,任命新代表繼續(xù)就落實聯(lián)合國印巴委員會方案進行努力。繼任者弗蘭克·格拉漢姆在1951年10月至1953年3月間共提交了5份報告。在此期間,安理會又分別于1951年11月10日和1952年12月23日通過了第七和第八個決議延長其任期,并督促雙方與其合作,第八個決議還對格拉漢姆的提議表示支持。四年后的1957年1月24日和2月21日,安理會又通過第九和第十個決議,任命來自瑞典的安理會主席進行調(diào)停,但其在4月29日也宣告失敗。同年12月2日,安理會通過第十一個決議,也是最后一個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方案的決議。但是隨著1958年3月28日格拉漢姆報告調(diào)解失敗,安理會進程的第二個階段也宣告結束,這也是聯(lián)合國的最后一次調(diào)停嘗試。
安理會進程的第三個階段開始于聯(lián)合國印巴軍事觀察小組首席軍事觀察員在1965年巴基斯坦采取軍事行動后的一份報告。安理會當年連續(xù)通過5個決議(第十二至第十六個決議):9月4日呼吁?;穑?月6日重申回到8月5日交火前的狀態(tài),9月20日簽訂至關重要的?;饹Q議要求9月22日前?;?,另外兩個決議(9月27日和11月5日)則是尋求鞏固?;鸬幕A。1965年9月的決議最終埋葬了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的方案。巴基斯坦的軍事冒險沒有得到支持,安理會沒有再督促公投方案的實施。為了對巴基斯坦表示安慰,1965年9月20日的安理會決議指出,在?;鸷突謴?965年8月5日前的現(xiàn)狀后,安理會將決定考慮采取何種步驟協(xié)助在緩解當前沖突的基礎上朝著政治解決方案前進,同時呼吁雙方通過和平方式直接解決克什米爾問題。11月5日,安理會通過關于克什米爾問題的最后一個決議,全面重申了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的方案。雖然印巴接受聯(lián)合國的停火決議,但印巴事務委員會通過公投解決克什米爾問題及安理會本身所推動的調(diào)停方案基本宣告失敗。
從表面上看,聯(lián)合國的早期調(diào)停使雙方達成了許多共識:雙方均表示尊重克什米爾人民的自決權,承認克什米爾問題是領土歸屬問題,認可解決克什米爾歸屬問題的基礎是聯(lián)合國有關決議,承諾通過公民投票解決,接受國際社會對克什米爾歸屬問題的調(diào)停,不反對外國的介入。但印度的真正目的在于維持“現(xiàn)狀”。1965年戰(zhàn)爭后簽署的《塔什干宣言》已不再提及以聯(lián)合國決議為基礎解決克什米爾問題;而在1972年《西姆拉協(xié)定》后,印度已事實上排除了外部調(diào)??赡?,主張印巴雙邊談判解決兩國沖突,反對第三方介入。與此同時,巴基斯坦始終沒有完全放棄使克什米爾問題國際化的努力,力促聯(lián)合國印巴軍事觀察小組發(fā)揮作用。
印巴實力差距的日益擴大降低了聯(lián)合國公投方案實現(xiàn)的可能。印巴之間的力量失衡是顯而易見的。兩國自獨立以來的不同發(fā)展軌跡,使印度相較于巴基斯坦在軟、硬實力方面的優(yōu)勢不斷擴大。從硬實力上看,根據(jù)2012/2013財年的數(shù)據(jù),兩國人口規(guī)模分別為12.1億和1.97億,兩國經(jīng)濟總量分別為18,400億美元和2,312億美元。[ 《巴基斯坦國家概況》,外交部網(wǎng)站,2014年3月,http://www.fmprc.gov.cn/mfa_chn/ gjhdq_ 603914/gj_603916/yz_603918/1206_604018/;《印度國家概況》,外交部網(wǎng)站,2013年7月,http://www.fmprc.gov.cn/mfa_chn/gjhdq_603914/gj_603916/yz_603918/1206_604930/。] 僅就這兩項指標而言,印度分別是巴基斯坦的6倍和8倍。從軟實力上看,印度也較巴基斯坦更具優(yōu)勢。印度已經(jīng)建立起比較成熟的現(xiàn)代議會民主政治制度,政局發(fā)展平穩(wěn)。反觀巴基斯坦,始終無法建立成熟穩(wěn)定的議會民主體制,政局動蕩,嚴重損害了其國際形象。實際上,印度在1999年的卡吉爾沖突中最終取勝就已確立其“地區(qū)主導大國地位”。[ 趙干城:《印度:大國地位與大國外交》,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4頁。] 占據(jù)優(yōu)勢的印度在克什米爾問題上表現(xiàn)得更加強硬,自然不愿接受對己不利的、以聯(lián)合國決議為基礎解決克什米爾問題的公投方案。
(二)美國方案
克什米爾問題自產(chǎn)生以來始終存在外部大國介入的影子,印巴分治前后的英國、冷戰(zhàn)時期的蘇聯(lián)和美國、冷戰(zhàn)后的美國都曾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克什米爾問題的發(fā)展。英美兩國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的政策沒有太大差別,但早期是美國追隨英國,后來則是英國追隨美國。蘇聯(lián)在印巴之間扮演調(diào)停者角色主要是在1965年第二次印巴戰(zhàn)爭之后,促使雙方簽定了《塔什干宣言》,但在如何解決克什米爾問題上并沒有提出具體的方案。從外部力量的單獨努力而言,在克什米爾問題上影響最大的無疑是美國。
美國在南亞地區(qū)一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在卡吉爾沖突期間,克林頓被穆沙拉夫稱為“唯一一個對巴基斯坦和印度兩方都具有影響力的政治家”。見佩爾韋茲·穆沙拉夫:《在火線上:穆沙拉夫回憶錄》,張春祥等譯,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94頁。] 在整個冷戰(zhàn)時期,基于兩極對抗的需要,美國因克什米爾的戰(zhàn)略位置對其給予特殊關懷。[ 王琛:《美國與克什米爾問題(1947-1953)》,載《歷史教學》2005年第1期,第30-34頁。] 但美國在印巴分治前后的政策主要是追隨英國。最初印巴兩國請求英國調(diào)停雙方的沖突,后來美國的作用日益上升。在克什米爾宣布加入印度之后,美國曾質(zhì)疑其合法性,并認為克什米爾的未來應該由該地區(qū)人民自己決定。盡管英美曾希望印巴通過直接談判解決克什米爾問題,但為了避免印巴敵對狀態(tài)的升級,英美決定支持聯(lián)合國監(jiān)督下的公投方案。1949年,美國總統(tǒng)杜魯門和英國首相艾德禮共同致信印度和巴基斯坦總理,敦促雙方接受聯(lián)合國印巴事務委員會的仲裁,美國海軍上將尼米茲還被任命為監(jiān)督公投的行政長官。但由于印度的反對,尼米茲根本無法前往克什米爾履行職責。
印巴兩國實力對比的失衡使巴基斯坦對自身的生存有著強烈的危機感,而聯(lián)合其他大國無疑是抗衡印度行之有效的方法。這也是巴基斯坦獨立以來長期堅持的根本外交戰(zhàn)略。[ Prakash Nanda, “Between the US and China: Pakistans Uncertain Strategic Maneuvers Since 9·11,” in Ajay Darshan Behera and Mathew Joseph C eds., Pakistan in a Changing Strategic Context, p. 107.] 1954年,巴基斯坦加入美國領導的軍事同盟。對巴基斯坦來說,與美國結盟是為了獲得軍事和經(jīng)濟援助以增強抵抗印度、維護國家安全的能力。而對美國來說,美巴結盟的目的是利用巴基斯坦形成遏制共產(chǎn)主義的包圍圈。美國選擇巴基斯坦結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權宜之計,美國從未曾放棄拉攏印度的努力。雙方根本目標的差異決定美巴同盟基礎并不牢固,為此后雙方的沖突埋下了伏筆。雖然結盟使巴基斯坦獲得了美國大量的軍事和經(jīng)濟援助,但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美國并沒有表現(xiàn)出完全站在巴基斯坦一方的姿態(tài),而是試圖避免雙方因克什米爾問題而關系緊張,支持調(diào)停人推動在克什米爾實現(xiàn)聯(lián)合國監(jiān)督下的各種公投方案。美巴結盟使尼赫魯對巴采取更加強硬的政策。1955年后,尼赫魯開始公開拒絕聯(lián)合國公投方案。
1959年西藏叛亂及中印關系惡化后,美國開始調(diào)整南亞政策,重新重視印度,認為中立的印度將增加抗衡中國的力量。1959年12月,美國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成功訪問印度,表示如果需要,美國將向印度提供援助。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從1958年起,美國減少了對巴基斯坦的軍援,到1961年幾乎完全停止。1961年1月,肯尼迪就任美國總統(tǒng)后,美國南亞政策調(diào)整的步伐更大,美國決定大規(guī)模增加對印援助,使其成為美國在亞洲遏制共產(chǎn)主義中國的戰(zhàn)略伙伴。與此同時,肯尼迪及其駐印大使加爾布雷斯認為美國可以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發(fā)揮積極作用。1962年中印邊界戰(zhàn)爭后,尼赫魯準備解決克什米爾問題,以便集中力量對付中國,印巴雙方都有意通過在克什米爾劃分邊界線的方式解決這一問題,于是雙方外長進行了6輪談判。1963年4月,在印巴外長第6輪談判前,美英兩國聯(lián)合提出分割克什米爾的方案。[ 方案具體內(nèi)容參見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pp. 369-370。] 根據(jù)該方案,印巴雙方都需要對自己實際控制的地區(qū)進行調(diào)整,這遭到尼赫魯和阿尤布·汗的拒絕,導致雙邊談判毫無進展??紤]到這一方案必定也會遭到克什米爾地區(qū)領導人的反對,美國此后沒有再提這一方案。美巴矛盾因美國在中印戰(zhàn)爭中向印度提供軍事和經(jīng)濟援助而進一步加深。此后巴基斯坦積極推動與蘇聯(lián)關系的發(fā)展,并于1963年與中國簽訂邊界協(xié)定。巴基斯坦調(diào)整對外關系引起美國的極度不滿。由此美國在克什米爾問題上不再予以實質(zhì)性的推動。
1979年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后,美巴再次結為抗蘇同盟。1981年,里根政府同意向巴基斯坦提供為期6年(1981—1987年)總額達32億美元的軍事、經(jīng)濟援助。但美國對巴政策的實用主義特征在蘇聯(lián)從阿富汗敗退后再次顯現(xiàn)。1990年10月,美國以巴基斯坦研發(fā)核武器為由宣布中斷對巴所有軍事和經(jīng)濟援助,并禁止一切軍售,美巴關系日漸冷淡。此前,克什米爾爆發(fā)武裝起義,大批來自阿富汗的圣戰(zhàn)分子在巴基斯坦的支持下進入印控克什米爾開展武裝斗爭。在此背景下,美國的南亞政策進行了大幅度調(diào)整,逐步發(fā)展為“印巴并重”甚至更加偏向印度的戰(zhàn)略,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的政策也做了調(diào)整。1990年3月6日,美國助理國務卿約翰·凱利在國會作證時表示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美國不再尋求公投方案。美國認為:克什米爾是爭議領土,新德里必須與克什米爾人進行對話,印巴必須在《西姆拉協(xié)定》框架下進行對話,印度必須在克什米爾尊重人權,巴基斯坦必須停止資助克什米爾的恐怖主義。[ Ibid., p. 361.] 1999年,巴基斯坦軍方企圖通過在卡吉爾的軍事冒險行動迫使聯(lián)合國進行干預,從而推動印巴之間實現(xiàn)?;鸩⒃诳耸裁谞柵e行公投,但并未獲得美國的支持。
2001年“9·11”事件后,基于反恐需要,美國再次調(diào)整其南亞政策。在與印度建立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同時,給予巴基斯坦非北約盟國的身份。為確保巴基斯坦全力投入西線的反恐戰(zhàn)爭中,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美國強調(diào)實際控制線應該得到維護和尊重,以防止南亞出現(xiàn)大規(guī)模戰(zhàn)爭而誘發(fā)地區(qū)局勢動蕩,影響其反恐戰(zhàn)略的順利推進;同時積極施加影響,推動印巴通過雙邊談判解決爭端。但由于美國與印巴兩國在反恐問題上都存在信任赤字,反恐合作的深化和持久開展遇到障礙,使其介入克什米爾問題的最終解決存在很大局限性。在巴基斯坦看來,美國在“9·11”事件后重新與其結盟主要基于其暫時的反恐考慮,從長遠看,美國在南亞地區(qū)更注重發(fā)展與印度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而在印度看來,美國在反恐問題上秉持雙重標準,為了打擊對其國土造成直接威脅的恐怖分子,不顧印度安危選擇與巴基斯坦合作。印度官員相信,美國隱瞞了有關可能與克什米爾武裝分子有聯(lián)系的“基地”組織恐怖活動信息,認為美國該做法的目的在于避免給外界造成美國在克什米爾爭端中站在印度一邊的印象,從而影響美國與巴基斯坦的合作。[ Polly Nayak, “Prospects for U.S.-India Counterterrorism Cooperation: An Historical Perspective,” Counterterrorism in South Asia, Summary of the 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Heritage Foundation New Delhi Dialogue, July, 2010, p. 27; Lisa Curtis, U.S.-India Counterterrorism Cooperation: Deepening the Partnership-Testimony before The United State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 Subcommittee on Terrorism, Nonproliferation, and Trade, September 14, 2011, http://archives.republicans.foreignaffairs. house.gov/112/68297.pdf.] 因此,盡管美國積極支持通過對話解決克什米爾問題,對防止印巴關系惡化具有積極作用,但美國南亞戰(zhàn)略本身存在諸多矛盾,因此戰(zhàn)略的實施受到一系列因素的制約。[ 馬榮升:《美國南亞戰(zhàn)略建構下的克什米爾政策》,載《國際論壇》2005年第4期,第22-26頁。]
三、亞洲新安全觀與克什米爾爭端的解決
新世紀以來,解決克什米爾問題的必要性和緊迫性不斷上升。印度自獨立伊始就始終追求大國夢想。歷史表明,要從一個地區(qū)性大國發(fā)展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世界大國,在國際舞臺上占有一席之地,“做一個有聲有色的大國”,印度必須跳出克什米爾問題的泥潭。印巴關系的長期緊張和克什米爾地區(qū)的軍事對峙,使南亞地區(qū)安全得不到保障。在此背景下,印度要實現(xiàn)大國抱負困難重重,為了應對與巴基斯坦可能引發(fā)的武裝沖突,印度不得不保持軍事開支持續(xù)較快增長,[ 2012/2013財年,印度國防預算約為1.93萬億盧比(約合405億美元),同比增長12%,占GDP總量的2.2%,參見《印度國家概況》。] 客觀上占用了大量的財力和物力,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印度經(jīng)濟的發(fā)展,并最終影響對外戰(zhàn)略的順利推進。因此只有與巴基斯坦解決好克什米爾問題,印度才有可能逐步全面實施“大國戰(zhàn)略”。
巴基斯坦更希望盡早解決克什米爾問題。“無論是通過政治途徑還是軍事手段”[ 穆沙拉夫:《在火線上》,第136頁。],巴基斯坦都要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給印度施加壓力,避免克什米爾問題的邊緣化。相對于印度,巴基斯坦的經(jīng)濟實力稍遜一籌。雖然穆沙拉夫執(zhí)政時期經(jīng)濟有所發(fā)展,但在自2007年以來日益惡化的反恐形勢、2008年的金融危機和2010年的嚴重洪災等多重因素的影響下,巴基斯坦經(jīng)濟形勢依然嚴峻,巨額軍費擠占了大量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資金,嚴重阻礙了經(jīng)濟發(fā)展。對于發(fā)展中國家而言,和平環(huán)境顯得格外重要,克什米爾問題始終是巴基斯坦面臨的最為棘手的問題,是影響政府穩(wěn)定的重要因素。1999年10月,巴基斯坦的政變很大程度上與時任總理謝里夫和陸軍參謀長穆沙拉夫在處理卡吉爾沖突事件中所產(chǎn)生的矛盾有關。[ 同上,第94頁。] 可以說,正是兩人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的政策分歧導致了矛盾激化,最終不得不通過政權更迭的方式解決。
由此可見,對印巴兩國來說,從國家戰(zhàn)略利益和長遠發(fā)展來看,都需要妥善解決或至少管控好克什米爾問題。但自印巴分治以來,克什米爾問題已經(jīng)存在60多年。在此期間,無論是印巴雙方還是國際社會都進行了多次嘗試,提出了多種方案,但印巴雙方卻始終無法走出克什米爾問題引發(fā)的安全困境。
在雙邊方案的探索中,印巴雙方顯然都受到傳統(tǒng)安全觀的束縛。在解決克什米爾問題時,從追求各自的絕對安全出發(fā),采取的方式往往是對抗性的。巴基斯坦曾于1965年和1999年試圖通過軍事冒險行動強行解決問題,但均以失敗告終;此外,巴還企圖通過與外部大國結盟來增加對抗印度的籌碼。而印度自上世紀50年代中期以來利用其優(yōu)勢地位不斷固化實際控制,而且其立場日益強硬,企圖迫使巴基斯坦接受以實際控制線為雙方的永久國家邊界。
外部方案受到各種因素的制約也無法實施。在克什米爾實施聯(lián)合國監(jiān)督下的公投曾是國際社會極力推動的方案,但在具體落實中遭到印度方面的極力阻撓。1965年第二次印巴戰(zhàn)爭后,國際社會基本放棄了這一方案。外部大國特別是美國的介入使地區(qū)局勢增添了新的變數(shù),“從根本上威脅到地區(qū)集體的安全所有權”[ 馬燕坤:《地區(qū)安全困境與安全所有權——美國重返亞太的可能性分析》,載《國際展望》2013年第3期,第77-92頁。],使地區(qū)安全、穩(wěn)定受制于多元利益主體的分歧而不易達成共識。歷史表明,美國在推動解決克什米爾問題上有很大局限性,更多考慮的是自身利益??梢?,對于克什米爾這樣涉及復雜的歷史、宗教和民族因素的問題,外部力量的介入非但難以發(fā)揮積極作用,反而易使局勢更加復雜。
克什米爾問題長期無法突破的原因在于既有的嘗試都是基于傳統(tǒng)權勢政治的安全觀念之上進行的,要從根本上解決這一難題,必須摒棄傳統(tǒng)的安全觀念,推動安全理念的創(chuàng)新。從這個意義上講,建立于新安全觀基礎之上的亞洲新安全觀對于印巴走出克什米爾安全困境具有重要意義。
面對冷戰(zhàn)后新的安全環(huán)境和多樣化的安全挑戰(zhàn),中國提出以“互信、互利、平等、協(xié)作”為核心內(nèi)容的新安全觀,[ 王柏松、劉彤:《中國新安全觀的理論意涵》,載《天津行政學院學報》2014年第1期,第9-16頁。] 并將其運用到中國的外交實踐中,加強與周邊國家的互信與合作,維護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 陳寒溪:《新安全觀實踐:中國的建立信任措施政策及其影響》,載《國際關系學院學報》2005年第5期,第31-36頁。] 上海合作組織的建立和中印邊界問題的成功管控都是中國新安全觀成功實踐的具體體現(xiàn)。在新安全觀基礎上,中國在亞信會議上提出“應積極倡導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的亞洲安全觀”。[ 習近平:《積極樹立亞洲安全觀 共創(chuàng)安全合作新局面——在亞洲相互協(xié)作與信任措施會議第四次峰會上的講話》,外交部網(wǎng)站,2014年5月21日,http://www.fmprc.gov.cn/ mfa_chn/ziliao_611306/zyjh_611308/t1158070.shtml。] 中國主張在亞洲新安全觀指導下,加強亞洲國家對話互信,合作共建地區(qū)安全機制。亞洲新安全觀的提出是基于亞洲安全問題的現(xiàn)實復雜性和中國應對安全挑戰(zhàn)的成功實踐,是中國對解決亞洲地區(qū)安全問題的重大貢獻。同時,亞洲新安全觀得到了廣大亞洲國家的普遍響應,在亞信上海峰會上被正式寫入會議成果文件。[ 《亞洲相互協(xié)作與信任措施會議第四次峰會上海宣言——加強對話、信任與協(xié)作,共建和平、穩(wěn)定與合作的新亞洲》,外交部網(wǎng)站,2014年5月21日,http://www.fmprc.gov.cn/ mfa_chn/zyxw_602251/t1158307.shtml。] 印巴之間的克什米爾問題是亞洲地區(qū)安全的潛在威脅,亞洲新安全觀有助于突破既有傳統(tǒng)安全觀束縛,幫助印巴雙方走出困境,為妥善解決這一問題作出獨特貢獻。
首先,亞洲新安全觀強調(diào)亞洲安全應該由亞洲國家主導,“亞洲的安全歸根結底要靠亞洲人民來維護”[ 習近平:《積極樹立亞洲安全觀 共創(chuàng)安全合作新局面》。]。亞洲新安全觀主張尋求地區(qū)共同安全,排除了外部力量凌駕于本地區(qū)之上。這一主張體現(xiàn)了亞洲國家要求自主解決地區(qū)安全問題的意愿,旨在降低長期以來在地區(qū)安全問題上對于外部大國的依賴。因為從長期實踐來看,外部大國介入亞洲地區(qū)安全事務產(chǎn)生了消極的影響,也導致亞洲國家自身應對地區(qū)安全事務的能力不足。對印巴而言,巴基斯坦日益認識到美國對巴政策的功利性,其在美國戰(zhàn)略中的地位不如印度,因此可考慮借助亞洲新安全觀尋找合理的解決路徑。印度則更可以此排除美、歐等外部力量的介入,避免克什米爾問題的國際化。亞洲新安全觀賦予地區(qū)國家在解決亞洲安全問題上的主體性,亦契合了印巴尋求戰(zhàn)略自主的努力。
其次,亞洲新安全觀主張“要統(tǒng)籌維護傳統(tǒng)領域和非傳統(tǒng)領域安全,通盤考慮亞洲安全問題的歷史經(jīng)緯和現(xiàn)實狀況,多管齊下、綜合施策,協(xié)調(diào)推進地區(qū)安全治理?!盵 同上。] 亞洲新安全觀是對傳統(tǒng)安全觀的重大突破,主張結合歷史和現(xiàn)實維度全面認識地區(qū)安全,綜合多種手段推進地區(qū)安全,是全面綜合的新型安全觀。克什米爾問題不僅要考慮復雜的歷史、宗教和民族因素,也要考慮印巴實際控制的現(xiàn)實,更要考慮當?shù)孛癖姷脑竿?;不僅要考慮印度對巴基斯坦國家安全的潛在挑戰(zhàn),也要考慮印度對越界恐怖主義的擔憂。亞洲新安全觀作為新型的綜合安全觀,有助于印巴雙方全面認識克什米爾問題所涉及的傳統(tǒng)與非傳統(tǒng)安全、歷史與現(xiàn)實維度,從而達成包容性的解決方案。
再次,亞洲新安全觀主張通過對話建立互信,通過信任措施的建立增強相互理解和信任,實現(xiàn)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亞洲新安全觀摒棄了傳統(tǒng)安全觀中對抗性的一面,強調(diào)通過對話來解決安全問題,這與印巴雙方當前對雙邊關系的總體政策意圖是一致的,符合雙方的利益。目前,印巴兩國均由相對保守的政黨執(zhí)政,這使得兩國在克什米爾問題上存在潛在的沖突危險,也使人們更加期待雙方在這一問題上有所突破。從這個意義上,包括克什米爾問題在內(nèi)的印巴全面和談進程有望取得一定的進展,巴基斯坦總理謝里夫以及印度總理莫迪在雙方的良性互動中已經(jīng)釋放了積極的信號。事實上,印度對于在多邊安全框架下建設信任措施的態(tài)度是非常積極的。比如,在亞信會議已經(jīng)確立的10項具體信任措施建設項目中,印度主動擔任了安全和有效的運輸體系發(fā)展與能源安全兩個項目的聯(lián)合協(xié)調(diào)國。[ See “List of Coordinating and Co-coordinating Countries for Implementing Specific Confidence Building Measures,” Secretary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action and Confidence Building Measures in Asia (CICA), http://www.s-cica.org/page.php?page_id=29&lang=1.] 在印巴通過信任措施增進戰(zhàn)略互信,消除戰(zhàn)略互疑方面,亞洲新安全觀的貢獻值得期待。
最后,亞洲新安全觀強調(diào)通過務實合作推動機制構建,主張“要發(fā)展和安全并重以實現(xiàn)持久安全”。[ 習近平:《積極樹立亞洲安全觀 共創(chuàng)安全合作新局面》。] 這是對傳統(tǒng)的為追求眼前安全而犧牲長遠安全的不可持續(xù)性安全的突破。對于印巴等廣大亞洲國家來說,發(fā)展議題處于優(yōu)先位置,發(fā)展問題的源頭也是許多安全問題。由克什米爾引發(fā)的沖突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不穩(wěn)定因素嚴重制約著印巴兩國的發(fā)展,雙方亟須擺脫該問題對發(fā)展的束縛。亞洲新安全觀提供了一種新的化解安全困境的視角,鼓勵印巴雙方以務實姿態(tài),擱置爭議,摒棄傳統(tǒng)的零和思維,通過多邊合作機制,增進相互信任,通過可持續(xù)發(fā)展實現(xiàn)可持續(xù)安全。印巴雙方可以利用地區(qū)一體化蓬勃發(fā)展的契機,淡化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的主權爭端,積極推動南亞自貿(mào)區(qū)建設,并推動政治、安全等領域的區(qū)域合作。從這一視角或許可以為解決克什米爾問題找到一條新的出路。積極參與和推動亞信會議、上合組織等區(qū)域和次區(qū)域合作機制建設也將為印巴妥善解決克什米爾問題營造良好氛圍。
結束語:中國的角色
南亞在中國的總體發(fā)展戰(zhàn)略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冷戰(zhàn)后,無論是從地緣、經(jīng)濟還是安全來看,南亞對中國的重要性日益上升。穩(wěn)定的南亞符合中國的利益??耸裁谞枂栴}能否得到妥善處理決定著印巴關系能否取得實質(zhì)性進展,能否實現(xiàn)真正和解,這也決定著整個南亞地區(qū)能否實現(xiàn)持久和平。[ Pervaiz Iqbal Cheema, “The Kashmir Dispute: Key to South Asian Peace,” IPRI Journal, Islamabad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 Vol. XIV, No. 1, Winter 2014, pp. 1-20.]
冷戰(zhàn)后,中國的南亞政策逐步調(diào)整,在克什米爾問題上保持中立。一些學者主張中國應該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發(fā)揮更為積極的作用。[ 這方面的內(nèi)容可參見Ghulam Ali, “Chinas Kashmir Policy: Back to Neutrality,” IPRI Journal, Islamabad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 Vol. V, No. 2, Summer 2005, pp. 43-61;張力:《中國的南亞外交與克什米爾問題》,載《南亞研究季刊》2006年第1期,第41-47頁;原狄:《中國對南亞安全的影響及其制約因素——以印巴卡吉爾沖突為實例》,載《南亞研究季刊》2001年第3期,第8-14頁;等。] 不過,讓印度接受中國在促進印巴關系緩和中發(fā)揮建設性作用并非易事。印度主流學界認為,“在可預見的將來,中國仍是印度重大的外交和安全挑戰(zhàn),是直接影響印度地緣政治空間的一個主要大國。”[ Sunil Khilnani et. al., Nonalignment 2.0: A Foreign and Strategic Policy for India in the Twenty First Century, New Delhi: National Defence College and Centre for Policy Research, 2012, p. 13, http://www.cprindia.org/sites/default/files/NonAlignment%202.0_1.pdf.] 2008年孟買恐怖事件后,印巴一度面臨再次發(fā)生軍事沖突的危險,中國試圖調(diào)停的努力并未受到印度的歡迎。
隨著亞洲新安全觀的提出,中國在推動印巴處理克什米爾問題上既應當也可以發(fā)揮更積極的作用。首先,中國可向印巴雙方倡議踐行亞洲新安全觀推動克什米爾問題的解決或緩解。如前所述,亞洲新安全觀倡導新的安全理念特別是共同安全、綜合安全、合作安全和可持續(xù)安全,無疑對印巴雙方乃至地區(qū)和全球都非常重要。同時上述理念也是對印巴當前在克什米爾乃至雙邊安全關系中傳統(tǒng)理念的超越。中國可通過推動與印巴官方和非官方特別是學術“二軌”交流,傳播亞洲新安全觀,最終使其不僅成為印巴解決克什米爾爭端的有效理念和工具,更使其成為亞洲安全架構的哲學和理念支撐。
其次,中國可向印巴雙方展示中國踐行亞洲新安全觀的成就,幫助其更深刻全面地理解和領會亞洲新安全觀的內(nèi)涵。中印兩國近年來對邊界問題的成功管控,無疑可為印巴克服克什米爾問題對雙邊關系正?;南麡O影響提供示范。對印巴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的困境,與西方學者提出的“冷和平”[ 該方案認為,更為現(xiàn)實的政策選擇是維持一定時期的冷和平,直到雙方都愿意從現(xiàn)實出發(fā)提出一種克什米爾問題的解決方案。參見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 “India, Pakistan, and Kashmir: Stabilizing a Cold Peace,” Policy Briefing-Asia Briefing, No. 51, June 15, 2006。] 方案類似,中國學者指出可以借鑒鄧小平在解決中國與周邊國家海上領土爭端時提出的“擱置爭議”方案。[ 程瑞聲:《論和平解決克什米爾問題的途徑》,載《當代亞太》2003年第11期,第3-10頁;張力:《中國的南亞外交與克什米爾問題》,第41-47頁;等。] 印度和巴基斯坦學者顯然也從這一政策主張中汲取到了養(yǎng)分,認識到“擱置爭議”方案表面上推遲了邊界問題的解決,但對雙邊關系的發(fā)展卻有著極為積極的意義,這從長遠看將降低邊界問題在雙邊關系中的份量和地位,從而更易于雙方就邊界問題達成共識。[ See Cheema, “The Kashmir Dispute,” pp. 1-20.]
最后,中國還可利用亞信會議和上合組織等區(qū)域性對話與合作平臺,以多邊促雙邊,積極推動印巴保持對話溝通,營造緩和氣氛,不斷加強互信。中國應從增進互信、維護穩(wěn)定、實現(xiàn)持久安全出發(fā),在實踐中不斷探索推動印巴雙方實現(xiàn)緩和的具體政策路徑。當前,在新一輪全面深化改革進程中,習近平主席提出了以向西開放為主要內(nèi)容的“一帶一路”[ 2013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訪問中亞和東南亞時先后提出了建設“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大經(jīng)濟合作倡議,簡稱“一帶一路”。] 重大戰(zhàn)略。作為“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巴經(jīng)濟走廊和孟中印緬經(jīng)濟走廊建設是推動中國與南亞經(jīng)貿(mào)關系發(fā)展的兩翼,可以成為中國推動印巴在克什米爾問題上踐行亞洲新安全觀的重要抓手。以“兩廊”建設為紐帶,把中國的向西開放戰(zhàn)略與推動印巴在克什米爾問題上實現(xiàn)和解的努力有機結合起來。最終在中國與印巴之間形成“利益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命運共同體”三位一體[ 有關“利益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命運共同體”三位一體的討論,可參見張春:《建構中國特色的國際道德價值觀體系》,載《社會科學》2014年第9期,第15-16頁。] 的格局,使各方共享和平與發(fā)展的紅利,淡化領土紛爭與安全疑慮。
感謝《國際展望》匿名評審專家和編輯老師提出的建設性修改意見,文中存在的疏漏由筆者負責。
汪長明、傅菊輝:《克什米爾問題:困境與路徑》,載《新疆社會科學》2008年第3期,第71-76頁。
Iqtidar Karamat Cheema, “The United States Kashmir Policy,” Pakistan Vision, Vol. 5, No. 1, 2004, pp. 96-114.
當時的克什米爾土邦王公試圖在印巴之外保持獨立,但對于印巴兩國而言,一個獨立的克什米爾是不能接受的。面對印度教王公的猶豫不決,克什米爾的穆斯林試圖通過武力推翻印度教王公的統(tǒng)治并加入巴基斯坦。印度教王公轉而向印度請求軍事保護,代價則是簽署克什米爾土邦加入印度聯(lián)邦的文件。顯然,巴基斯坦是無法認可這樣一份文件的有效性的,并認為這是印度蓄謀已久的。參見Abdul Sattar, Pakistans Foreign Policy (1947-2005): A Concise History, Lahor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p. 22。此外,英國學者阿拉斯泰爾·蘭姆的研究也對印度宣稱的克什米爾是自愿加入印度的說法表示懷疑,他認為,事實是印度出兵在前,而文件的簽署在后。參見Alastair Lamb, Kashmir: A Disputed Legacy (1846-1990), Lahor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p. 136。
“兩個民族”建國理論,即印度教徒與穆斯林是兩個不同的民族,理應成立兩個獨立的國家。巴基斯坦將其作為建國的理論基礎和強化穆斯林凝聚力和認同感的重要工具。
K. Sarwar Hasan ed., The Kashmir Question, Karachi: Pakista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1966, p.76. 轉引自A. G. 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Karac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 188.
Ibid., p. 86.
Alan Campbell-Johnson, Mission with Mountbatten, London: Robert Hale, 1952, pp. 250-251. 轉引自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p. 189.
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p. 196.
陳延琪:《印巴分立:克什米爾沖突的濫觴》,新疆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65頁。
Simla Agreement, July 3, 1972, in Turkkaya Ataov, Kashmir and Neighbours: Tale, Terror, Truce, London: 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 2001, p. 219.
Lahore Declaration, February 21, 1999, http://www.indianembassy.org/South_Asia/Pakistan/ lahoredeclaration.html.
穆沙拉夫解決克什米爾爭端的四點建議是:一、克什米爾現(xiàn)行分界線不變,但人員可以自由往來出入;二、克什米爾建立自治政府或自治區(qū),但不能獨立;三、巴基斯坦和印度從克什米爾分階段撤軍;四、印度、巴基斯坦和克什米爾派員在克什米爾建立監(jiān)督機制。Aziz Haniffa, “Musharraf has Four-point Plan for Kashmir,” Rediff.com, June 26, 2003, http://www.rediff.com/news/2003/jun/26pak.htm.
Fahmida Ashraf, “Jammu and Kashmir Dispute: Examining: Various Proposals for Its Resolution,” Islamabad Papers, Institute of Strategic Studies Islamabad, 2002, http://www.issi.org.pk/publication-files/1295853266_28991011.pdf.
張?zhí)N嶺:《未來10—15年中國在亞太地區(qū)面臨的國際環(huán)境》,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66-367頁;宋德星:《印巴安全兩難與中國的南亞政策》,載《南亞研究》2002年第1期,第14-15頁。
三條河流分別為:the Chenab,Indus 和Jhelum。
Smruti S. Pattanaik, “Changing Dynamics of Pakistans Kashmir Policy,” in Ajay Darshan Behera and Mathew C. Joseph eds., Pakistan in a Changing Strategic Context, New Delhi: Knowledge World, with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Reg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of Jammu, 2004, p. 209.
學術界為此提出的解決方案包括低烈度沖突模式、全民公投模式、聯(lián)合國托管模式、分治并加入印巴模式、獨立模式、愛爾蘭模式等。參見Ashraf, “Jammu and Kashmir Dispute”。
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p. 343.
《巴基斯坦國家概況》,外交部網(wǎng)站,2014年3月,http://www.fmprc.gov.cn/mfa_chn/ gjhdq_ 603914/gj_603916/yz_603918/1206_604018/;《印度國家概況》,外交部網(wǎng)站,2013年7月,http://www.fmprc.gov.cn/mfa_chn/gjhdq_603914/gj_603916/yz_603918/1206_604930/。
趙干城:《印度:大國地位與大國外交》,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4頁。
在卡吉爾沖突期間,克林頓被穆沙拉夫稱為“唯一一個對巴基斯坦和印度兩方都具有影響力的政治家”。見佩爾韋茲·穆沙拉夫:《在火線上:穆沙拉夫回憶錄》,張春祥等譯,譯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94頁。
王?。骸睹绹c克什米爾問題(1947-1953)》,載《歷史教學》2005年第1期,第30-34頁。
Prakash Nanda, “Between the US and China: Pakistans Uncertain Strategic Maneuvers Since 9·11,” in Ajay Darshan Behera and Mathew Joseph C eds., Pakistan in a Changing Strategic Context, p. 107.
方案具體內(nèi)容參見Noorani, The Kashmir Dispute (1947-2006), pp. 369-370。
Ibid., p. 361.
Polly Nayak, “Prospects for U.S.-India Counterterrorism Cooperation: An Historical Perspective,” Counterterrorism in South Asia, Summary of the 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Heritage Foundation New Delhi Dialogue, July, 2010, p. 27; Lisa Curtis, U.S.-India Counterterrorism Cooperation: Deepening the Partnership-Testimony before The United State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 Subcommittee on Terrorism, Nonproliferation, and Trade, September 14, 2011, http://archives.republicans.foreignaffairs. house.gov/112/68297.pdf.
馬榮升:《美國南亞戰(zhàn)略建構下的克什米爾政策》,載《國際論壇》2005年第4期,第22-26頁。
2012/2013財年,印度國防預算約為1.93萬億盧比(約合405億美元),同比增長12%,占GDP總量的2.2%,參見《印度國家概況》。
穆沙拉夫:《在火線上》,第136頁。
同上,第94頁。
馬燕坤:《地區(qū)安全困境與安全所有權——美國重返亞太的可能性分析》,載《國際展望》2013年第3期,第77-92頁。
王柏松、劉彤:《中國新安全觀的理論意涵》,載《天津行政學院學報》2014年第1期,第9-16頁。
陳寒溪:《新安全觀實踐:中國的建立信任措施政策及其影響》,載《國際關系學院學報》2005年第5期,第31-36頁。
習近平:《積極樹立亞洲安全觀 共創(chuàng)安全合作新局面——在亞洲相互協(xié)作與信任措施會議第四次峰會上的講話》,外交部網(wǎng)站,2014年5月21日,http://www.fmprc.gov.cn/ mfa_chn/ziliao_611306/zyjh_611308/t1158070.shtml。
《亞洲相互協(xié)作與信任措施會議第四次峰會上海宣言——加強對話、信任與協(xié)作,共建和平、穩(wěn)定與合作的新亞洲》,外交部網(wǎng)站,2014年5月21日,http://www.fmprc.gov.cn/ mfa_chn/zyxw_602251/t1158307.shtml。
習近平:《積極樹立亞洲安全觀 共創(chuàng)安全合作新局面》。
同上。
See “List of Coordinating and Co-coordinating Countries for Implementing Specific Confidence Building Measures,” Secretary of the Conference on Interaction and Confidence Building Measures in Asia (CICA), http://www.s-cica.org/page.php?page_id=29&lang=1.
習近平:《積極樹立亞洲安全觀 共創(chuàng)安全合作新局面》。
Pervaiz Iqbal Cheema, “The Kashmir Dispute: Key to South Asian Peace,” IPRI Journal, Islamabad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 Vol. XIV, No. 1, Winter 2014, pp. 1-20.
這方面的內(nèi)容可參見Ghulam Ali, “Chinas Kashmir Policy: Back to Neutrality,” IPRI Journal, Islamabad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 Vol. V, No. 2, Summer 2005, pp. 43-61;張力:《中國的南亞外交與克什米爾問題》,載《南亞研究季刊》2006年第1期,第41-47頁;原狄:《中國對南亞安全的影響及其制約因素——以印巴卡吉爾沖突為實例》,載《南亞研究季刊》2001年第3期,第8-14頁;等。
Sunil Khilnani et. al., Nonalignment 2.0: A Foreign and Strategic Policy for India in the Twenty First Century, New Delhi: National Defence College and Centre for Policy Research, 2012, p. 13, http://www.cprindia.org/sites/default/files/NonAlignment%202.0_1.pdf.
該方案認為,更為現(xiàn)實的政策選擇是維持一定時期的冷和平,直到雙方都愿意從現(xiàn)實出發(fā)提出一種克什米爾問題的解決方案。參見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 “India, Pakistan, and Kashmir: Stabilizing a Cold Peace,” Policy Briefing-Asia Briefing, No. 51, June 15, 2006。
程瑞聲:《論和平解決克什米爾問題的途徑》,載《當代亞太》2003年第11期,第3-10頁;張力:《中國的南亞外交與克什米爾問題》,第41-47頁;等。
See Cheema, “The Kashmir Dispute,” pp. 1-20.
2013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訪問中亞和東南亞時先后提出了建設“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大經(jīng)濟合作倡議,簡稱“一帶一路”。
有關“利益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命運共同體”三位一體的討論,可參見張春:《建構中國特色的國際道德價值觀體系》,載《社會科學》2014年第9期,第15-16頁。
[收稿日期:2014-05-26]
[修回日期:2014-10-07]
[責任編輯:楊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