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泰

賽 跑

□李立泰

兄弟二人克服困難，從南方買來個女人。給誰當媳婦？老父親為難。

窮村幾十個光棍兒，女孩子都嫁出，絕不尋當?shù)厍嗄辍＿€喊出口號：寧叫外邊摟折腰，不讓本地招一招。

男青年一過二十五就基本被宣判了。有姊妹的家庭，老的就張羅給兒子換親。換親，女孩子要作出犧牲，不管對方男青年是啥樣子，也要過去當媳婦。用自己的女兒給對方交換，給人家去做媳婦，對方的姑娘過來給自己兒子做媳婦。這是兩換，還有三換。三換就不是對方的女孩過來，咱的女孩過去。而是三家推磨，轉(zhuǎn)圈，這樣就顯得好看些。可是三換的困難大得多，風險也大，若有一家出問題，就牽扯三家的婚姻，因連鎖反應換親打官司鬧離婚的多了。

弟兄倆，所以老父親就只做買媳婦的文章。無論哪個行當都有其形成的潛規(guī)則。買媳婦要由知根的從南方嫁來的女兒，回娘家?guī)€女人來?；啬锛业呐艘┐髡R，不奇裝異服但要上檔次。到娘家，村上人一看在北方混得不錯。然后女人再私下里做姑娘的工作，說好了再偷跑到北方來，嫁給大齡青年。

買的加錢，要依質(zhì)論價。黃花閨女、老姑娘、丑俊等等價格是不一樣的，老父親找到南方回家的女人，麻煩人家給帶個媳婦來，最好是大姑娘。春節(jié)剛過，女人就給老父親帶來個姑娘，錢自然不少花。姑娘一進家門，看見兩個小伙子，不知讓她給誰當媳婦。老大、老二都相中姑娘了。姑娘雖然瘦弱，眼里含著霧蒙蒙的水汽，但遮不住她的漂亮。姑娘里里外外地打理，做飯洗衣，老父親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準是個過日子的好媳婦！可是把姑娘給誰，他犯了難。老父親的心思是，先給老大，完成一個再說。

父親給老大商量，老大說，我年齡大，人家姑娘小，不合適。父親說，什么不合適，都是男的大。老二早相中姑娘了。父親以為老大是謙讓一下，心里肯定想要媳婦。

他說，恁弟兄倆賽跑，從咱家出發(fā)，圍著村子跑一圈，誰先回到家，誰娶媳婦。

老二豁出命似的瘋跑，樹上的熟人和老二說話，老二也顧不上回話。老大卻悠著勁跑。老二早早跑回家來，媳婦當然就歸老二了。老父親擇個吉日給老二兩口子圓了房。

老二得了媳婦覺得對不住哥哥，哥哥對家庭貢獻大，自己上學，哥哥種地、打工供自己讀書，書沒讀好，還花了不少錢。

日子過得平安無事，老二兩口子下死力氣干活。要攢錢給哥哥去南方買媳婦。好日子過了沒兩年。老父親病了。

鄉(xiāng)醫(yī)院看不了。

縣醫(yī)院查出父親得了腎病。

地區(qū)醫(yī)院確診父親要換腎。現(xiàn)在要做血液透析。家庭上空蒙上了陰云，空氣凝固了般，一家人都沒話了。

醫(yī)院檢查兄弟倆的腎跟父親配型都合格，倆人爭著做手術(shù)給父親換腎。

老大對父親和老二說，我摘個腎給爹吧，我體格壯。老二不如我，再說了，咱還指望老二給咱生個根。老二不同意哥哥給爹腎，說，凡事都是哥哥吃虧吃苦，我心里下不去。倆人爭著給爹換腎。

父親說，那這樣吧，還是比賽跑，誰跑得快，誰就摘腎。

這次賽跑，盡管老二做了充分準備，像開運動會那樣，穿上運動鞋、褲頭背心，拼上命跑，可還是沒有追上穿布鞋、長褲大褂的哥哥。

（原載《天池》2013年第12期河南李金鋒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