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培君
校園詩人
長春昨夜如雪(組詩)
◎安培君
在這樣如晝的雪夜想你真不合時宜
在這樣如晝的雪夜想你真不合時宜
無法傳達另一個自己
這一個已然失控
傾心于一個蓬勃如野獸的人
撕裂希望的夜空
讓雪覆蓋相愛的罪惡
這可愛的白色的恐怖萬象
一切不經(jīng)意的掙扎
都會扼殺一張萬劫不復(fù)的面孔
不會再有溫情的鐘鳴
當(dāng)冬天張望曠野
只有禿枝只有殘葉
他們決不會為我挺身而出
暗下去,暗下去
隨一條游移的老蛇昏昏睡去
用一個冬夜的時間
掐死兩張貼面的笑靨
世界上所有的時間都是夜晚
冰冷的手指穿透巨型的黑暗
摸到一個鼓起的鐘點,只為我而蓬勃
褪去有形的安排,你還是離不開
離不開一種自覺的仰望
離不開一次柔軟的傾聽
當(dāng)夜幕扯斷某種寒冷的思念
你不知道你的知道
你不堅持你的堅持
不自覺的頷首才是
你真實的天長地久
我的憂郁撒滿了天空
飛上城市的肩頭
抖落了一地驚恐
城市寂然
是誰一遍遍叮囑我
不許這樣那樣
然后我隨雪花
在窗邊起舞
驀地升騰起一句
對生命的承諾
你是我體內(nèi)寒冷的燭火
我是你夢里不朽的青春
還能再叫出哪些名字
當(dāng)整座城市的眼淚在上升
整個對面在向我背道而馳
我倒空體內(nèi)的水分
我向翠綠伸手
我向幽藍祈求
我把結(jié)了霜的土地吻了一千遍
冬天依舊雪色遍野
沒有人聲
期待一種奔突而出的安撫
哪里是你,哪里是你
直到你也痛到天氣陰沉
我摘下正枚冬日捧到世界面前
白色變成利劍
刺探空中的不安穩(wěn)
而雪,只有雪
游弋在體內(nèi)化作焦灼和早春
雪落在長春的大地上
寒冷呵
在心上開出了不大不小的凍瘡
一次游離的呵氣
一爐澆熄的煤火
我想擁抱一個季節(jié)的傷口
世界變薄,雪花變厚
還要在什么地方
開掘一個兩居室的地洞
埋葬思想,腐朽身體
把不愿分享的規(guī)諫
咳成一口杜鵑紅
在雪地上
開出梅色的妖冶
做一個不近情理的夢
走進你的身體
我愿昂首面對一百個冬天
可是你用枯干的嘴唇
吞噬一個冬夜
吐出青春的尸骨
我期待明天的太陽
可以給我一萬種黎明的想象
沒有了夜,夜太白
失去信仰依然強睜雙眼
世界太暗,雪路太遠
山回路轉(zhuǎn)遠觸及不到晴天
我想延伸出一種觸手可及
這一秒出離,下一秒歸去
沒有了夜,白色成長為
一種恐怖的溫暖
誰是第一個
埋葬在夜里的人
他一定有
一身強悍的肝膽
與一抔浪蕩的情懷
一個瞳孔輕佻
一個瞳孔游移
用無力的昏黃裝點世界
我想走進茫茫的絕境
世界太暗,雪路太遠
發(fā)表一篇淋漓盡致的叮嚀
宣告要擁抱這個世界的寒冷
回首望不盡
夜的來路不明
要一種吞噬冬日的黑暗
燈光忽明忽滅忽闔眼忽蒙昧
太熾烈的白天不適合思考養(yǎng)病與長眠
把身體刺入你的胸口未嘗不是治病的一種方案
只是這一季的漫長需要時間更率直一些
誰說夜無所不包寬容無邊無角
流浪在夜空中的軀體和雙眼
終究得靠暗夜里執(zhí)著如昔的繁星取火
你算計出一顆星的攫取時間以年為單位
為貼著今冬最寒冷最誘人的距離
眼淚業(yè)已成詩
是誰,又要回歸到哪里
莫不如此生只一剎那嗜夜如命
張開沒有棱角的臂膀
貼近世界的角落
拾起每一片尖銳的心臟
告訴他關(guān)于明天的黎明
照常升起
一座溫暖的城
可以容下每一個孤獨的身影
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同時愛上無數(shù)個男人
渴望與他們
接受同一片星辰
在某個寒冷的瞬間
喊出一個驚悚的名字
用最昏迷的時刻
體味清醒
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摟著一個爺們兒的肩膀
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忙
大口喝酒小口親吻
高升演講低聲吟唱
在最隱秘的地方
刻上信仰
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唱一曲嘹亮的釵頭鳳
想著昨夜的情人
是否有今日的勇氣
從來只寫一手工整的字
難畫出整片消沉的天
當(dāng)夜晚亮起來
小心翼翼地
打探過去的蹤影
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一
女人沒有青春,只有荒老
在最陽光的日子里
想著死生契闊的事情
在十年前已經(jīng)悄悄修好
一座古老的墳
選一個
鮮花與荒草并生的原野
聽陌生的男子
慟哭而返
先一步與云朵一起
灑下綿長
在云后流淚
在雨后撒嬌
在沒有青春的日子里漸漸荒老
女人把青春揉碎
分發(fā)給路旁
哭天抹淚的青年
去喂養(yǎng)他們的勇氣
與神秘的愛人幽會
作一首笨拙的詩
當(dāng)情歌來唱
每個女人都會起舞
用生命轉(zhuǎn)一出天女散花
把最好的時光
灑向模糊的星星
看他們飄落成曠野的眼睛
抽離青春,與荒老為鄰
二
女人拾起一縷青絲
容歲月點點爬上自己的身體
曾有人提醒
應(yīng)該小心翼翼地珍藏
和防腐劑一同鎖在木箱里
佇立在檐后的角落
等待一雙有力的大手
占領(lǐng)
像抱起一位待嫁的新娘
等待是最美的姿態(tài)
忿恨這些扯謊
砸碎時光,女人凝顰勾勒出
一道道青春滑落的溝渠
在沒有淚水的日子里
與皺紋無異
女人沒有青春,只有荒老
懷想一個僵死的擁抱
一個拙劣的吻,以及
一段自鳴得意的交響
把昔日里揉弄的鮫綃
丟進庭院深深
背離高墻
容得下歲月的女人
享受過歡樂也渴望著死別
臨窗對鏡
眺望三月
細數(shù)荒老
做一個舍得傷害的女人,
在每個黃昏闔眼的時分。
夕陽哀嚎下
有種撕心裂肺的心聲。
早春,陰霾,
河里的破冰是我重拳之下
你的心,
碎的心都不配有棱角,
棱角被陽光廝打,
棱角被陽光磨平。
舍得傷害,在寒冷的春天中
做一個學(xué)會傷害的女人,
當(dāng)夜幕啃噬了最后的光明。
歸人的腳步,
踐踏著你晚歸的身影。
立夏,雨飛,
我蹲在坍塌的墻角,
等待著,直到等待
爆炸成一團火。
空酒杯是我的矛,
刺向你的期期艾艾,
你因負傷而跌落出局。
學(xué)會傷害,在寒冷的夏天中
做一個善于傷害的女人,
溫柔、魅惑、血流成河。
你跌入了曉風(fēng)殘月,
那一季沒有月落。
淺秋,風(fēng)起,
你的半張笑臉還躺在地上,
不分白天和黑夜,
瞠目結(jié)舌試圖反抗。
你祈求拾起這
一地殘損,于是
把頭湊進了碎相框。
善于傷害,在寒冷的秋天中
做一個耽于傷害的女人,
記得每一個殘損的金樽。
你小心翼翼地珍藏
去年那一記耳光。
入冬,雪崩,
崩開了你的
襯衫扣子還有時針。
所以我們都沒看清,
眼淚撥亂了幾點幾分。
你想過控訴也
想過離去,
耽于傷害,寒冷的冬天中
做一個傷害傷害的女人,
當(dāng)傷害容不下最后一盞心燈。
我手指上的十根水蔥管
戳入了你的右肩。
臥室是沒有看客的刑場,
我從不審判、押送,
你卻跪在了我的身旁。
然后累了,
忘了誰先睡著,
砍頭臺變成了雙人床。
傷害溫暖,傷害傷害
做你的女人也做傷害的女人
當(dāng)你在哭泣,液體在飆升。
我不記得那些年
歲,年年歲歲。
海誓山盟在頂保險,
地老天荒在堵下水。
你用彼此的謊言涂滿
一種生活,
兩種生命。
我看見自己的影子,
哪怕默不作聲,
都成為戰(zhàn)場的陰云。
傷害的女人你傷害不起
(作者系吉林大學(xué)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碩士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