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由捷克和斯洛伐克兩大民族組成，它于1918年在奧匈帝國解體的廢墟上宣告成立，“二戰(zhàn)”前它是世界上10個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之一。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簡稱“捷共”）于1921年建立，在資產階級共和國時期是合法政黨之一，“二戰(zhàn)”期間曾領導人民以各種形式進行反法西斯斗爭。

1945年蘇軍解放捷克斯洛伐克。1946年5月通過議會選舉，捷共獲得38%的選票，在300個議會席位中占有114席，捷共領導人哥特瓦爾德被任命為總理。

上世紀40年代末期和50年代初期，國際上冷戰(zhàn)席卷全球，兩大陣營尖銳對立。在共產主義運動內部，斯大林下令在東歐各國展開一場大規(guī)模的清洗運動，并把蘇聯(lián)高度集中的政治經(jīng)濟體制強加給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當時任何不同于蘇聯(lián)的主張和做法，都被看作是離經(jīng)叛道而遭到批判和鎮(zhèn)壓。哥特瓦爾德從1950年起，開始在國家的各個領域全面照搬蘇聯(lián)的做法，并且在黨內大抓“鐵托分子”、“民族主義者”、“托洛茨基分子”、“叛徒”、“特務”等，不僅一大批參加過西班牙內戰(zhàn)的老戰(zhàn)士以“間諜”的罪名被投入監(jiān)獄，就連1945年5月領導布拉格人民發(fā)動反對德國法西斯起義的約·斯姆爾科夫斯基等也身陷囹圄。在斯大林的堅決要求下，曾長期擔任捷共中央總書記，是哥特瓦爾德的親密戰(zhàn)友的魯·斯蘭斯基也被逮捕。

據(jù)統(tǒng)計，遭受打擊和迫害的人有近10萬，近15萬人被開除出黨。從1948年10月到1952年年底共判處死刑233人，其中178人被處決。最大的一起是以魯·斯蘭斯基為首的所謂“反國家中心案”。斯蘭斯基等11名副部長以上的捷共高級領導干部被判處死刑，另外3人被判處無期徒刑。

1953年哥特瓦爾德逝世后，諾沃提尼出任捷共中央第一書記，后又兼任總統(tǒng)職務，獨攬黨政大權。他以“肅反”有功起家，執(zhí)政后，變本加厲地推行蘇聯(lián)的中央集權制度，民主法制遭到嚴重破壞，經(jīng)濟困難加劇，斯洛伐克民族要求享有平等地位的呼聲受到壓制。

1956年2月蘇共二十大召并，赫魯曉夫在會上揭露了斯大林的嚴重錯誤，改革思潮在捷共內部興起。改革政治經(jīng)濟體制的呼聲日益高漲。以諾沃提尼為首的捷共領導依然為其在所謂肅反方面的錯誤辯護，壓制群眾的呼聲，拖延對50年代冤案的平反工作。1961年舉行的蘇共二十二大掀起了第二次批判斯大林錯誤的運動，這在捷克斯洛伐克引發(fā)了新的反抗諾沃提尼統(tǒng)治的熱潮。

捷克斯洛伐克于1960年7月，在東歐國家中第一個宣布“建成了社會主義”，在“積聚力量向共產主義過渡”，國名也改為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共和國。但是國家的經(jīng)濟發(fā)展情況卻與諾沃提尼的愿望背道而馳。財政收入緊張，市場商品短缺，職工的生活水平大大落后于西歐國家。在這種形勢下，整個“第三個五年計劃”遭到破產。在1966年5月31日至6月4日舉行捷共第十三次代表大會期間，改革派向諾沃提尼發(fā)起猛烈的進攻。在1967年10月30日舉行的中央全會上，圍繞如何改善黨的領導體制、發(fā)揚社會主義民主問題，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展開了激烈的斗爭。

在兩派激烈爭論的過程中，當時任捷共中央主席團委員、斯洛伐克共產黨第一書記的杜布切克，對諾沃提尼的錯誤進行了尖銳批評。諾沃提尼進行反擊，他說杜布切克是“資產階級民族主義者”，并成立專門小組調查杜布切克的民族主義問題。因會議分歧太大，無法統(tǒng)一，全會決定休會，12月繼續(xù)舉行。

諾沃提尼為了保住自身的地位，向蘇聯(lián)求救，請接替赫魯曉夫的勃列日涅夫盡快到布拉格來為他保駕。但勃列日涅夫在12月9日晚捷共中央主席團為他舉行的宴會上卻說：“你們之間的斗爭，這是捷克斯洛伐克的事情，蘇聯(lián)不干涉?！?/p>

諾沃提尼不甘心失敗，企圖動用武力來壓制黨內的改革派。但陰謀敗露，形勢急轉直下。原來支持諾沃提尼的保守派陣營發(fā)生分化，反對諾沃提尼、要求改革的力量迅速擴大，在中央委員會中占了上風。1968年1月3至5日舉行的中央全會決定：撤銷諾沃提尼的捷共中央第一書記職務，只留任總統(tǒng)職務，選舉杜布切克為捷共中央第一書記，從而拉開了“布拉格之春”的序幕。捷共中央在1月全會上通過的重大決議被稱為“一月道路”。

杜布切克（1921～1992年）為斯洛伐克人。他出任捷共中央第一書記后，迅速采取措施，推動改革向前發(fā)展。1968年3月底、4月初，捷共中央召開全會，選舉了新的黨中央主席團和書記處，通過了《行動綱領》。接著推舉盧·斯沃博達擔任共和國總統(tǒng)。5月底舉行的捷共中央全會，決定于當年9月9日召開黨的第十四次代表大會，通過新黨章，以完成黨的領導體制的改革；制定新憲法，以推動國家政治體制的改革。與此同時，經(jīng)濟體制改革工作也在加速進行。

“布拉格之春”期間，社會秩序穩(wěn)定，既未發(fā)生反革命騷亂，也未出現(xiàn)無政府狀態(tài)。

隨著捷共新領導的改革綱領主張越來越明確，蘇聯(lián)的不滿日益加深。它以捷克斯洛伐克“復辟資本主義”為名，打著“保衛(wèi)社會主義”的旗號，糾集波蘭、匈牙利、民德、保加利亞4國，向杜布切克施加壓力，威逼其放棄改革措施，并且加緊策劃武裝干涉。3月份，蘇聯(lián)領導人召集除羅馬尼亞以外的華約國家領導人到東德的德累斯頓，討論捷克斯洛伐克局勢問題，對捷共改革派發(fā)出警告。

5月初，捷共領導人被召到莫斯科，就捷克斯洛伐克局勢問題向蘇聯(lián)領導人做出解釋。會談一結束，蘇聯(lián)領導人立即召集民德、波蘭、保加利亞、匈牙利領導人，舉行5國首腦會議，研究對付“布拉格之春”的辦法。

6月，蘇聯(lián)糾集上述4國軍隊在捷克斯洛伐克進行軍事演習，以各種借口遲遲不撤走演習部隊。

7月8日，杜布切克收到勃列日涅夫等人的信件，要求他到華沙參加華沙條約國最高領導人會議。捷共中央主席團開會對此進行討論，以多數(shù)票決定拒絕參加這一會議。但蘇聯(lián)領導人又迫不及待地向捷共領導人發(fā)出到華沙參加共產黨最高級會談的邀請，也被捷共中央主席團拒絕。

7月14日，蘇聯(lián)、波、民德、匈、保5黨的領導人舉行會談。15日，5黨向捷共發(fā)出聯(lián)名信，稱國內外的敵對勢力正在使捷克斯洛伐克背離社會主義道路，脫離社會主義大家庭，威脅社會主義國家利益，而保衛(wèi)社會主義陣營和大家庭的安全是大家庭各國的共同責任。聯(lián)名信以最后通牒的口氣要求捷共“停止—切反社會主義勢力的活動，控制報刊電視，并且在黨內向以行動幫助敵對勢力的人開展斗爭”，聯(lián)名信還直接向捷共內的所謂健康力量發(fā)出呼吁，要他們動員起來，同反革命勢力做斗爭。

面對對捷克斯洛伐克內政如此粗暴的干涉，捷共的改革派在7月17日以“主席團”名義發(fā)出、后又得到中央全會批準的復信中，捍衛(wèi)了改革運動的原則，強調捷克斯洛伐克的內政不容干涉。杜布切克7月18日發(fā)表電視講話，再次反駁對捷克斯洛伐克出現(xiàn)“反革命活動”的指責，強調捷共決不從“一月道路”后退。捷共中央于7月19日舉行的中央全會批準了復信的立場。

就在捷共舉行中央全會的當天，莫斯科又在兩條戰(zhàn)線上發(fā)動了對捷克斯洛伐克的攻勢。當天的《真理報》報道說，在捷克西部靠近西德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埋藏美國武器的地方；另一篇報道稱，發(fā)現(xiàn)了五角大樓和中央情報局的“秘密文件”，這些文件暴露了推翻布拉格當局的陰謀計劃。蘇聯(lián)另一方面的行動是把捷共要求舉行雙邊會談的建議接了過去，邀請捷共中央主席團全體成員于7月22～23日在蘇聯(lián)同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談。捷共在答復中拒絕到蘇聯(lián)赴會，并堅持只有在參加軍事演習的部隊從捷克斯洛伐克領土上全部撤離后才會在捷克斯洛伐克舉行會談。他們明白，他們要是去蘇聯(lián)就再也回不來了。

據(jù)西方偵察到的材料，當時華約已有40萬大軍部署在捷德邊境，在波蘭和東德機場上至少集中了300架蘇聯(lián)軍用飛機。

8月20日午夜，蘇聯(lián)糾集民德、保、匈、波4國軍隊，約60萬大軍，6000輛坦克，在巴甫洛夫斯基將軍的指揮下分18路侵入捷克斯洛伐克，24小時內占領了這個國家。

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以杜布切克為首的改革派采取了軍事上不抵抗、政治上不投降的做法。8月21日清晨，捷共中央主席團發(fā)表聲明，指出5國軍隊在未通知捷克斯洛伐克黨政機構的情況下，非法越過捷克斯洛伐克的邊境，譴責這一行動不僅違反了“社會主義國家間相互關系”的所有準則，而且違反了“國際法”的基本準則。捷克斯洛伐克國民議會、政府也相繼發(fā)表聲明，譴責和抗議5國對一個社會主義國家進行侵略，宣布不承認占領軍委派的任何機構。捷克斯洛伐克電臺的工作人員在槍林彈雨下堅持戰(zhàn)斗，把黨中央、國民議會和政府譴責入侵的聲明反復播出，告知全國人民，直至侵略軍攻占了電臺。

黨中央和政府的聲明，在全國點燃了反抗侵略的怒火。全國各地，人民群眾同侵略者進行了可歌可泣的斗爭。布拉格市民聚集在市中心的瓦茨拉夫廣場和老城廣場，怒斥侵略軍。數(shù)百人用身體阻擋侵略軍的坦克開往廣播電臺。一些青年面對坦克高呼：“你們有坦克，我們有真理！”

8月20日深夜，占領軍逮捕了杜布切克、斯姆爾科夫斯基、克里格爾以及總理切爾尼克等人，把他們押往莫斯科。在捷克斯洛伐克的領導人中，只有代表國家的總統(tǒng)斯沃博達尚在布拉格的總統(tǒng)府中，侵略軍沒有逮捕他，他們不是出于仁慈，而是打算假借總統(tǒng)的名義，任命一個由通敵分子組成的偽政府，為它披上合法的外衣。

面對占領者，斯沃博達沒有屈服，他告訴蘇聯(lián)人，只要杜布切克和其他幾位捷克斯洛伐克領導人仍被囚禁，就不可能進行任何談判。如果這些捷克斯洛伐克領導人不能獲釋，他就無法控制捷克斯洛伐克人民了。

當晚斯沃博達被告知，8月23日他將赴蘇聯(lián)談判。斯沃博達抵達莫斯科后，圍繞捷克斯洛伐克4位領導人的命運同蘇聯(lián)領導人進行了堅決的斗爭。他堅持只要4位領導人仍在關押，只要他們不參加談判，他不會同蘇聯(lián)領導人談任何問題。他告訴蘇聯(lián)領導人，8月22日在布拉袼舉行的捷共第十四次代表大會一致?lián)碜o杜布切克等領導人。經(jīng)過斯沃博達頑強不屈的斗爭和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在國內對占領軍進行的如火如荼的反抗，勃列日涅夫宣布：“為了蘇捷友誼”，釋放杜布切克、斯姆爾科夫斯基、切爾尼克和克里格爾4人。8月24日凌晨，杜布切克等人被帶到克里姆林宮。為了在世界輿論面前掩蓋侵略面目，勃列日涅夫集團不得不把這些階下囚“請bfYlG1ssaBaBorEZ0EhGKg==出來”談判。

在會談中，蘇方提出了一系列苛刻的條件，如按蘇聯(lián)的社會主義模式改變捷克斯洛伐克的發(fā)展方向，宣布捷共非常十四大無效，蘇軍留駐捷克斯洛伐克，不得要求聯(lián)合國討論捷克斯洛伐克問題，實行書報檢查制度，將哈耶克外長、副總理?？恕葎詹块L帕維爾、中央書記齊薩日等撤職。杜布切克等改革派雖然在蘇聯(lián)的逼迫下做了很多讓步，但仍不承認入侵和占領合法，并堅持“一月道路”和《行動綱領》。

10月4日，杜布切克等又被招到莫斯科，在刺刀威迫下簽署了《蘇軍暫駐捷克斯洛伐克條約》。根據(jù)捷克斯洛伐克“天鵝絨革命”后，前蘇聯(lián)公布的撤軍人數(shù)，在捷克斯洛伐克12.7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從西到東在數(shù)十個城市中駐扎有蘇聯(lián)7.3萬軍隊，近4.5萬名文職人員和家屬，100多架飛機，1200多輛坦克，30多個戰(zhàn)術導彈發(fā)射裝置。這些武器準備隨時用來屠殺反抗的捷克斯洛伐克人民。

面對強權，捷克斯洛伐克人民的反抗斗爭一刻也沒有停止。10月28日，即1918年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宣告成立的國慶日，布拉格群眾舉行大規(guī)模示威，高喊“俄國佬滾回去！”“打倒勃列曰涅夫！”

1969年1月，布拉格查理大學文學院哲學系大學生帕拉赫為抗議蘇軍占領而自焚，引發(fā)全國對蘇聯(lián)的抗議熱潮。1969年4月，杜布切克被解除第一書記職務，由胡薩克取代，開始了所謂“正常化過程”。其他改革派人士也遭到和杜布切克同樣的命運。全國共有50萬黨員遭到清洗。“布拉格之春”被來自莫斯科的嚴寒摧殘。但它播種下的火種仍在這個不屈的民族心中燃燒，搏擊嚴寒，孕育春天。

（摘自《炎黃春秋》 本文作者：劉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