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杕
一厘米的愛情
◎田杕
兔子是我的好朋友,當然,他并不真的是一只兔子,他是人,是我大學的同寢室哥們,因為體型小巧,打籃球的時候,總在人堆里鉆進鉆出,異常靈活,久而久之,就得了這么一個雅號。
兔子畢業(yè)后留在了濟南。他家在農(nóng)村,經(jīng)濟條件不好,不消說,在找對象的時候,飽受摧殘。
農(nóng)村的?哼,一個窮家,一窩窮親戚,免談。
農(nóng)村的?也不是不可以啊,有房么?有車么?
農(nóng)村的?大學生?狗屁,還不是一頭高粱花子。
……
這些話烙鐵般將兔子那顆脆弱而敏感的心燙熟了。于是,他毅然決然地辭去公職,東拼西湊,開了一家廣告公司。公司開張伊始,萬事艱難,他只好全身心投入,暫把愛情撂荒。他自我調(diào)侃道:戒驕戒躁戒女人,防火防盜防愛情。幾年后,公司步入正軌,生意蒸蒸日上,而他也成了鉆石王老五,于是找對象就成了他的頭等大事。一天,我們坐到了一起。
老大,你家在濟南,認識人多,幫忙給介紹一個唄。
什么條件?
模樣一般以上就行。
這好辦。
身高怎么也得在一米六五以上吧?
要求這么高?
你看我還不到一米七,爹矬矬一個,娘矬矬一窩,咱總得改良品種吧?
哦,有道理,這倒也不難。就這些?
哦——他沉吟了一會兒,最后一點,得是處女。
處女?我有些吃驚。
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去你媽的,兔子,你腦子灌水了嗎?我有點急。
你這個年紀的適齡女性有幾個處女?就算有,我他媽怎么給你找?我能上來就問:姑娘,請問你是處女么?
老大,您別著急,他囁嚅道,盡量唄,那些看上去老實可靠、家教嚴的,處女的可能性總歸要大些吧。你想啊,我都三十多了,哈。要是換成你,哈。你想啊,二手煙,什么滋味?二手車,什么感覺?
哼,我盡力吧。不過丑話咱可說在前頭啊,我只管介紹,到時候你可別怨我啊。
兩年后,兔子終于結(jié)婚了。這期間,他總共跟二十多個姑娘相過親,正兒八經(jīng)談過的也得五六個。最后這個叫桔子,是我介紹的,鄰居家的孩子,家教很嚴,挺老實的一個孩子。兔子說,這個靠譜,我試探了好幾次,想跟她上床,都沒得逞,人家說一定得留到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的第二天,一大早,電話鈴聲就把我從睡夢中吵醒了。
兔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他媽的不好好地過你的洞房花燭夜,這么早打電話干嘛?我有些生氣。
告訴你呀,老大。謝謝你呀,老大。見紅了!處女,真是處女!他聲音很低,透著極力壓抑著的興奮。
就這點事??!我感到很好笑。你聲音怎么這么小,就不能大點?
我是在廁所里呢,偷著給你打的。
從此,兔子就過上了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一年后,添了一個大胖小子。
然而,兔子的幸福并沒能持續(xù)多久。孩子剛滿一周歲,他突然就跌入了郁悶糾結(jié)的漩渦。原因是有一次桔子說漏了嘴,說她的身高其實只有一米六四。
我的心立馬就跟跌進了冰窖似的,拔涼拔涼的。那天晚上,兔子喝得滿臉通紅,非常傷感地說。
也許她是跟你開玩笑呢?我提醒道。
屁,我拿米尺給她量過了。兔子有些憤憤,兩只小眼睛瞪老大。
嗨,孩子都一歲多了,你就別在乎這一厘米身高了,我勸他。
可是,我心目中的理想愛人,身高就應(yīng)當在一米六五以上啊,這是我一輩子的夢想啊。
可桔子一米六四,就差一厘米,穿上高跟鞋的話,一米六五都不止啊。
那畢竟是穿了高跟鞋啊。一米六四就是一米六四,它就不是一米六五。兔子說,唾沫星子混著啤酒沫子橫飛,很痛苦的樣子。
嗨,至于嗎?說一千道一萬,不就是一厘米嗎?多大點事?
唉!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老婆一米七,老二老婆一米六八,老四老婆一米六五,憑什么我老婆就得一米六四?我哪點比你們差?憑什么?他聲音不受控制地高了許多,眼睛紅紅的,真像一只憤怒的兔子。
要么,就干脆離婚,再找。別弄得不死不活的,一家人都跟著你遭罪。我有些不耐煩。
離婚?說得輕巧。我那么大的家業(yè),憑什么就分給她一半。憑什么?你說,憑什么?他梗著細細的脖子,小腦袋在我面前一晃一晃的。
我氣不打一處來,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頓:
兔子,你個狗日的,別怨哥罵你不是東西啊。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折騰啥?純粹是他媽的吃飽了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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