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新
李嬸是村里乃至整個大隊里赫赫有名的女人。她的出名是她的那張厚顏無恥的嘴臉和總想覬覦他人財物的貪婪之心,以及特愛竄東家走西戶的雙腳!
每次村里哪家有事:無論是喜還是喪,她都會假借殷勤去幫忙,幫忙時總要帶著活潑可愛的四歲小孫子,勢必在開席之前必到無疑。去之前,總讓自己和孫子的肚子餓得直放空炮,炮聲連連。
等兩人饑轆之腸裝得滿滿當當,李嬸開始攙著孫子往家趕,臨走前,孫子總是左手拿著,右手握著,嘴里叼著,小兜兜里揣著。其實,孩子哪懂這些,這都是李嬸屢教之后的成果:李嬸說要帶回去給爺爺嘗嘗鮮。
但每次回去后爺爺總要板著臉數(shù)落李嬸幾句,李嬸卻故作委屈:“裝什么清廉,俺們還是冒著千夫指的罵名帶回來的——你若真有骨氣就別吃?!?/p>
送回孫子多時的李嬸,看看時間差不多,邁步回到被風卷殘云的席間,故作歉意:“大家辛苦了,我來晚了,剛才孫子鬧著不停,這不,好不容易才脫了身?!?/p>
“呵呵。”幫忙的婦人們各自撇著嘴乜斜了李嬸一眼。
說也奇怪,這件事之后,村里也有大半年沒人辦事了,嘴饞而又不舍得花錢的李嬸開始不停地在村里來回溜達,挨家挨戶張望。村里人見此莫名地問其啥事,她笑而不答,只是靜靜望著人家躺在床上的病老頭、病老太,心里高興著:“快了,快了?!?/p>
不料,三天后,李嬸自個兒70多歲的婆婆突然在夜半三更時走了,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結(jié)果。不過李嬸喜憂參半,喜的是,老太太走了,可以省下一個人的口糧和幾個人的手腳活;憂的是,這一走,老太太花費可不小,什么喪葬費、棺木費,合計合計幾萬塊錢。
“這老東西,走都走了,還不讓人省心。”李嬸在心底磕磣后又嘆息著,“你就這樣走了?這里里外外的東西都還沒給分好呢?這些年里,你大兒子吃了一虧又一虧,現(xiàn)在我們虧虧有體味,但愿吃虧是福,這次能多分點。”
這個時候,李嬸的丈夫帶著悲痛欲絕的表情走過來,問其是否已經(jīng)通知了在外地打工的兒媳?
李嬸卻說不用,這趕來趕去的人也累,路費也不少。
“還是讓他們回來送送老人最后一程吧,平時又難得回來。”丈夫哀求著。
李嬸聽此有些反感:“知道了——一會兒我通知他們就是?!?/p>
說是一會兒,卻耗了兩天。出葬的早上,李嬸才撥起電話告訴了兒媳,兒媳驚異、質(zhì)問后要求趕回來。
“不用趕來趕去,再說,你們即使回來,也趕不上了?!?/p>
“那我們回來看看孩子總可以吧?”
“孩子有我替你們照看著,難道還不放心嗎?”李嬸啪的掛了電話,嘴里嘀咕著,“這老家伙,走都走了,還讓兒媳不省心?!?/p>
葬禮結(jié)束后的下午,李嬸丈夫要與自己的兄弟們結(jié)算這幾日內(nèi)所有收到的文折與葬禮的開銷,以及老太太生前遺留下來的財物。本來,這是丈夫與叔子們之間的事,李嬸生怕丈夫吃虧,便帶著孫子一起跟著去了。
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斤斤計算,李嬸家多算了一份,多算一份,那是因為丈夫是老大,當年吃苦無數(shù),付出不少,幾個兄弟算是比較知恩、念舊。
李嬸見此滿腹開懷時,遽然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告訴了她一件事……
李嬸一伙震撼著急忙趕到河岸邊——眼前的一幕,頓時讓李嬸癱地不起——孫子溺水而亡。李嬸醒后嚎啕大哭,一邊謾罵著死去的老太太,一邊詛咒著這些小叔子們,個個被罵得狗頭噴血。理由是,老太太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在這幾天內(nèi)死;另則是,小叔子們啥時候不能清算、結(jié)算,偏偏要在今天下午……
當李嬸的兒媳得知自己兒子死亡的噩耗,要火速趕回來時,可笑的李嬸卻依然反對,說自己會安葬好孫子。
奶奶走了,你不讓回來,倒也說的過去,但孫子走了,再阻止未免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于是,兒媳說:“錢省了——人沒了,這樣,我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李嬸不語,似乎恍然大悟。
兒媳回后,悲傷地安葬了小家伙,對于李嬸,小夫妻倆啥話也沒說,只是一周后彼此離了婚;李嬸得知,自知罪虐,由于負罪感過深,借助夜深人靜之時,悄然喝了一瓶農(nóng)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