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吉+劉洋碩

中國足球丟掉的面子，正被一群新疆維吾爾族少年從塵土中拾起。

14歲的艾柯黛·艾力是群體中的一員。飛奔在足球場上，如果不是因為發(fā)揮失誤發(fā)出了一聲尖叫，很難分辨這是個男孩還是女孩。每當這時，教練都會提醒：“女孩子不要喊得太大聲了。”

即將上小學六年級的艾柯黛是足球場上的另類。由于不甘心和稍遜一籌的女隊員一起踢球，擁有同齡人少有的出眾球技的她，最終從主教練亞力買買提·馬合蘇提處爭取到了與男孩子一起踢球的權利。

去年此時，因為亞力寫下的“保證書”，艾柯黛被“希望杯”國際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組委會破例允許作為首發(fā)球員，和男隊員們一起踏上了征戰(zhàn)韓國隊的賽場。在一年一屆于山東濰坊舉辦的這場國際賽事中，艾柯黛所在的烏魯木齊第五小學足球隊大敗日韓等職業(yè)少年隊，最終以7戰(zhàn)7勝的戰(zhàn)績，第三次奪得冠軍。

一年轉(zhuǎn)瞬即過。如今，正當無數(shù)中國球迷熬夜觀看遠在巴西的精彩賽事，習慣了世界杯上沒有中國隊時，烏魯木齊五小的少年們再次整裝待發(fā)，準備在7月中下旬開始的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聯(lián)賽總決賽及“希望杯”國際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上完成新一輪“雙料”衛(wèi)冕。

冠軍，最初只是一個夢想，后來成為他們從邊疆殺進全國、走向國際的通行證。不過，人們驚喜于他們的鋒芒畢露，卻對鋒芒如何磨礪而出所知甚少。

這是一支主要由借住在城市的維吾爾族鄉(xiāng)村少年、沒有正式編制需開出租車補貼家用的代課老師，以及隨便摔一下就會鼻青臉腫的水泥場地共同孵化出的冠軍隊伍。在獲得榮譽及外界關注前，他們還曾在一下雨就泥濘不堪的土操場上踢了很多年。

是足球，讓他們一直在堅持。足球改變了他們的生活，也塑造了他們的夢想。

“足球皇后”初長成

烏魯木齊市新華南路邊上有一條隱秘的小巷—坤且巷。維吾爾語中，坤且意為“皮匠”，上世紀初這里曾皮匠云集。皮匠在聚攬大量人氣的同時，也將腐臭、刺鼻的動物毛皮味道帶到此處，當?shù)厝朔Q“臭皮坑子”。1949年后，坤且巷被改造成居民區(qū)，發(fā)展緩慢，至今仍多是低矮的平房和老舊的家屬樓。

烏魯木齊五小就藏身于這樣的所在。簡陋的校舍和破舊的操場甚是低調(diào)，卻是很多足球少年夢想開始的地方。

自校隊去年連續(xù)奪冠并受到《人民日報》等主流媒體關注后，五小校園里突然多了一塊嶄新的塑膠足球場。

奔跑在柔軟、富有彈性的塑膠場地上，精力充沛的艾柯黛·艾力宛如精靈。帶球、過人、起腳、射門……每個動作都很職業(yè)。

皮膚黝黑、留著短發(fā)的艾柯黛是家族里的第三代踢球人。她的表哥艾克熱木是五小的守門員教練，舅舅曾在1987年去北京踢過比賽。

今年是她來到烏魯木齊的第三年。新疆火車站旁的棚戶區(qū)內(nèi)，一間租金只有幾百元的老舊平房就是艾柯黛的新家。為了培養(yǎng)女兒踢球，艾柯黛的父母放下老家吐魯番的幾畝田地，和她一起來到了烏魯木齊—爸爸開黑出租，媽媽做起了環(huán)衛(wèi)工人。

被主教練亞力看上的那一年，艾柯黛已是吐魯番有名的“足球皇后”。2012年，在新疆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南疆片區(qū)決賽中，代表吐魯番市三堡鄉(xiāng)小學女子足球隊出戰(zhàn)的她，在3場比賽中打進了25球，名動一時。

在其祖父眼里，艾柯黛完全是為足球而生：很小的時候就迷上了足球，晚上睡覺都要抱著它;上學后更是早上踢著足球去學校，傍晚踢著足球回家。

“我說不出我為什么那么喜歡足球。我哥喜歡籃球，但我就是覺得足球比籃球好。每天放學后踢多久的足球都覺得不過癮?！卑瞒煸@樣表達她對足球的感情。

14歲的艾柯黛在爭搶時腿部受傷。因為她比女隊員水平高太多，平時都和男孩子們一起訓練。

5月4日，新疆天山雪豹隊主場對陣重慶力帆，看臺上隨處可見維吾爾族足球少年。

烏魯木齊“天山杯”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首發(fā)名單，艾柯黛位列其中。這場比賽不到40分鐘，五小已經(jīng)打進20個球。

球場上殺氣凌人的她，私下里卻是一個靦腆的小姑娘，回答問題時每一句話都很簡短。

“晚上看球嗎？”

“看?！?/p>

“跟爸爸媽媽一起看嗎？”

“嗯?！?/p>

“上中學還準備踢球嗎？”

“嗯。”

她說她喜歡C羅，也喜歡梅西，對足球以外的問題總是報以靦腆的微笑。只有這時才能看到她女孩子的一面：低著頭、偷偷地打量來客，漂亮的睫毛不好意思地向上翻動。

亞力也曾想讓艾柯黛和女孩一起踢球，但艾柯黛始終不愿意。心氣很高的她看過一部講述新疆少年足球的電影—《買買提的2008》。她想成為影片里的米娜爾，一個和男生一起踢球的女球員。

和男生一起踢球，艾柯黛不得不面對很多尷尬。集訓時是統(tǒng)一住宿，教練只能把她和年紀最小的男孩安排在一個宿舍。若遇到只有一個衛(wèi)生間的情況，需表哥艾克熱木先去探風，并在門口守著，以避開男孩。

“她害羞，但為了足球，她克服了這些困難?！卑藷崮靖袊@，“我覺得新疆暫時不會出第二個像我表妹這樣的女孩了。她有天賦，又能吃苦?！?/p>

新疆攝影師張新民剛剛拍攝了一部烏魯木齊五小足球隊的紀錄片《新疆烏拉》。在他眼中，艾柯黛是個沉默而倔強的女孩，有著很強的自尊心。張新民記得，艾柯黛一度排斥他的采訪，直到他用一句話打動了她：“貧窮沒什么丟人的，我以前家里比你家還窮?！眅ndprint

我的未來不是夢—這是艾柯黛的網(wǎng)絡簽名。她告訴張新民自己的愿望是長大了“去國家隊”。艾柯黛的父母如今已把生活重心放在培養(yǎng)艾柯黛踢球上，表示即使把房子賣了，也要讓她一直踢下去。

對此，表哥艾克熱木略有些擔心：“女子職業(yè)隊不像男子的那么成熟，她未來的路可能會更難走一些?！?h3>借住在城市的足球少年

和艾柯黛一樣，烏魯木齊五小的維吾爾族球員80%來自偏遠鄉(xiāng)村。去年，亞力的朋友玉素甫·依明推薦了一名來自阿圖什的農(nóng)家小孩—祖里樸哈爾。亞力一度不想要，因為他“技術有點差”。但經(jīng)過一年多的刻苦訓練，祖里樸哈爾已成了五小校隊的主力。

阿圖什的依克薩克村被稱為新疆的“足球之鄉(xiāng)”，維吾爾人對足球的熱愛也發(fā)源于此。村小學的博物館里，至今仍記載著幾十年前村里人踢贏外國球隊的故事。

不止阿圖什，新疆擁有足球天賦的維吾爾族孩子比比皆是。受烏魯木齊五小聲名所誘，很多地州小學的體育老師會主動找到亞力：“能不能讓孩子到烏魯木齊去，放到我們這里也參加不了比賽，有可能會廢了?！?/p>

亞力隱約覺得，不管維吾爾族還是漢族，城市里的孩子如今越來越遠離足球。他們生活條件優(yōu)越，又是獨生子女，寧愿待著玩電腦，也不愿去球場上吃苦。亞力曾在五小挑過4個資質(zhì)不錯的漢族城市孩子，孩子想踢球，但家長不愿意—“怕摔傷、骨折”。

艾克熱木有著同樣的感覺。這個五小的前守門員回憶他踢球的時候，身邊的隊友全是本市人，“我們之后的孩子就沒有本市的了，都是全疆來的”。

反倒是一些來自遠方的窮人家的孩子仍堅守著足球的夢想。

由于五小沒有宿舍和食堂，為照顧這些遠道而來的小球員的學習和生活，老師們通常都會伸出慷慨之手，讓他們到自己的家里居住。主教練亞力家里，曾先后借住過十幾個逐夢少年。

被譽為“新疆足球神童”的迪力夏提·卡里米江是其中之一。4年前，10歲的伊寧少年迪力夏提帶著夢想獨自一人離開了家鄉(xiāng)。起初，他的父母也曾糾結(jié)，但亞力堅持讓迪力夏提住在自己家里。

在進入烏魯木齊五小前，迪力夏提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yè)訓練，且身材矮小、不足1.1米，學校的老師認為他不適宜踢球。亞力選中他，則是看上了他的速度。

剛剛住進亞力家時，迪力夏提因為想家天天哭泣。他做修車工人的父親不得不特意跑到烏魯木齊去看他，讓他好好練球。后來，迪力夏提開始適應異鄉(xiāng)的生活，而亞力對他也視若己出?！八吹絼e的孩子都有手機，就給我買了一個iPhone?！钡狭ο奶嵴f。至今仍用著普通手機的亞力解釋，那是給迪力夏提的獎勵。

迪力夏提沒有辜負這位主教練的悉心栽培。在2013年的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聯(lián)賽和“希望杯”國際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上，他一人打進48個進球，贏得銀球獎、金靴獎和未來之星三項榮譽。

很多人都不相信，一所中國小學的足球隊會取得超越職業(yè)俱樂部的成績。亞力記得，去年在濰坊時，連敗兩陣的日本隊翻譯曾特意跑來問他：“你們是哪個民族？”

“維吾爾族，中國的一個少數(shù)民族。”

日本人顯然不滿足這個答案：“你們真的不是俱樂部嗎？怎么是小學的？”

“不相信你們到新疆去，到我們學校去看一下。”亞力答道。

表現(xiàn)出色的迪力夏提被上海幸運星俱樂部簽走后，亞力家里又住進了一名來自新疆鄯善縣的小男孩——是亞力去年帶隊到鄯善冬訓時，對方的老師跟他推薦的。

亞力說，那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男孩，訓練完后喜歡一個人待著看足球視頻或玩足球游戲，他是“最好的中場”。

如今，亞力一家5口仍住在40多平方米的兩居室里，那是學校分給教職工的宿舍。女兒和夫妻倆住一間，兒子和寄宿的小球員住一間。亞力已無法準確說出究竟有多少足球少年在家中借住過，他們就像一只只羽翼剛豐的雛鳥，挨個從自己的手中放飛。亞力期望他們能飛得久一點兒，高一點兒。

訓練結(jié)束后，少年們到更衣室換衣服。這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代課老師鋪就冠軍之路

烏魯木齊五小是一所容納了近3000名學生的維、漢雙語學校，由毛澤東的弟弟毛澤民于1939年創(chuàng)建。學校對足球的重視由來已久，最早的校園足球隊可追溯到上世紀60年代。1987年后，五小被正式命名為“自治區(qū)足球傳統(tǒng)項目學?！?，在一些大型賽事中一直表現(xiàn)不俗。

1994年，從新疆師范大學體育學院畢業(yè)的亞力來到了這里。當時五小的體育老師編制已滿，他主動要求做了一名月薪只有180元的代課教師。亞力的動力源自他一度中斷的足球夢。從小學就開始踢球的他，后來聽從父母的規(guī)劃，上高中、考大學，離足球越來越遠。當有機會重返熟悉的足球場時，他寄夢于那些奔馳的少年，能在足球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亞力曾經(jīng)有過放棄的想法。特別是婚后由于妻子沒有工作，其微薄工資難以養(yǎng)活一個家時，他不得不靠出去踢球、參加比賽賺點家用。不過，這種念頭總是稍縱即逝。

那時候的亞力，一個人住在學校廢棄的倉庫里，白天上體育課，晚上加班訓練球隊。在當時還是五小守門員的艾克熱木印象里，那間黑壓壓的倉庫曾經(jīng)承載著孩子們童年時代的所有恐怖幻想—口口相傳的故事是“那里還死過人”。

不過，對亞力來說，沒什么比足球更重要。他一直記得自己的足球啟蒙教練講給他的一句話：“你不要只看工資，要抓好球隊。球隊好了，什么都會好?！?/p>

亞力的堅持在1997年獲得了回報，他帶的足球隊第一次在自治區(qū)聯(lián)賽中獲得了冠軍。與此同時，他的編制問題也得到了解決。此后，亞力開始帶隊參加一些全國性賽事，屢有斬獲。烏魯木齊五小足球隊的成績在領導及外界也得到了越來越多的回饋。球隊開始有了經(jīng)費，孩子們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球衣;很快，訓練場地也改建了，凹凸不平的土操場被翻修成了水泥地。endprint

這種變化讓艾克熱木感受深刻。在這之前，擔任五小校隊守門員的他，度過了相當長時間的“光輝”歲月：土質(zhì)操場一下雨到處都是泥坑，極易滑倒;缺乏防護裝備，他就把紅領巾綁在膝蓋上;學校只有一套比賽服，守門員也只有一只工地上用的毛線手套，每次比完賽都得收回去……

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五小的足球少年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奇跡。

1998年，艾克熱木還上了一回電視。當時，央視報道了“五小”同國外少年足球隊的比賽，擔任守門員的他把雙手掛在門框上，緊緊盯著遠處滾動的皮球。那時，他從未想過可以成為職業(yè)球員，甚至沒有職業(yè)俱樂部的概念。

因為缺少專業(yè)的中學區(qū)球隊，大多數(shù)足球少年小學畢業(yè)后就遠離了足球。師范畢業(yè)時，艾克熱木也曾想過像同學們一樣做生意、當警察，但最終，他還是回到五小當起了代課教師，協(xié)助亞力訓練球員。經(jīng)驗不足，他就在網(wǎng)上看視頻自學。錢不夠花，他就在晚上兼職開出租車。

2012年12月艾克熱木結(jié)婚了，這讓他痛苦過很長時間。在維吾爾族的觀念里男人要養(yǎng)老婆，但艾克熱木每月工資只有1000元，妻子的工資超過他的3倍。

他不好意思花老婆的錢，也想過“不行就放棄這個工作”。但一輩輩新疆基層教練傳下來的信念讓他堅持了下來。

足球的饋贈

今年5月，艾克熱木終于等來了出頭之日。他和另兩位助理教練，成了有正式編制的體育教師。

現(xiàn)在的他已不再開出租車。他把家里湊錢為他買來的那輛出租車包了出去，從而騰出更多的時間訓練隊員。剛剛結(jié)婚一年多的他，由于忙于球隊的集訓和比賽，至今與妻子見面不足5次。

球隊屢創(chuàng)佳績也讓亞力獲得了更多的機遇，新疆足協(xié)欲調(diào)他去當教練，也有學校邀請他當校長。但他最終還是留在了烏魯木齊五小。目前，五小共有4支足球隊：一至六年級每兩個年級一支，外加一支女隊，其中由五、六年級組建的一隊為校隊。而他是學校專管體育的副校長。42歲的他，仍然不愿意放棄自己的夢想。

以往經(jīng)費緊張的時候，亞力會去找朋友玉素甫·依明，一個屠宰場老板，同時也是新疆最有名的球迷。上世紀90年代末，玉素甫斥資100萬元，在新疆最早辦起了足球比賽。為了制造影響，首屆比賽開幕式時他把新疆幾乎所有的明星都請了去。

如今，隨著五小足球隊聲名在外，亞力已很少再為經(jīng)費發(fā)愁。越來越多的商人和企業(yè)加入了贊助隊伍。

上級部門和政府的扶持也處處可見。2011年，第一次參加濰坊“希望杯”國際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并奪冠后，學校多了一個嶄新的籠式五人制足球場;第二年再次奪冠，修整學校操場的項目很快獲得通過。去年三度衛(wèi)冕，返程時少年們難得坐了一回飛機。之后，他們受到了眾多官員的接見，自治區(qū)政府專門撥款30萬元用于球隊的飲食，烏魯木齊市天山區(qū)也拿出14.9萬元獎勵球隊。

亞力開始憂心另外一些事情—那些由他親手培養(yǎng)的少年們小學畢業(yè)后，大部分在初中、高中階段中斷了訓練，甚至告別了足球。他一直惦記著那個名叫凱撒、專從烏魯木齊四小挖過去的前五小守門員。凱撒現(xiàn)年18歲，已遠離足球多年，一米九幾的大高個，跟著父母做生意。在亞力眼中，他仍是最好的守門員人選。

執(zhí)教五小20年，亞力培養(yǎng)出了數(shù)百名足球少年，但有機會進入專業(yè)足球?qū)W校繼續(xù)訓練的只是少數(shù)。更多的人小學畢業(yè)后，走上了初中-高中-大學這條更為保險的上升通道。而那些有機會繼續(xù)踢球的，多半也不在新疆。由于新疆沒有專業(yè)的足球俱樂部，他們大多選擇了內(nèi)地，優(yōu)秀者還踢到了意大利的聯(lián)賽。

長期在外地踢球，于成年人不算是障礙。但對只有十幾歲的維吾爾族少年來講，宗教信仰、風俗習慣等差異，極易讓他們半途中止訓練。這樣的事情，亞力曾見證過多次。“拿冠軍后，國安、上海申花等很多俱樂部的領導過來看我們的孩子，說能不能把孩子送到他們的俱樂部。孩子去了以后，待了一兩個月就給我打電話：‘老師，我想回去，飲食不方便?！?/p>

亞力知道，如果他們回來，職業(yè)足球道路或許會就此戛然而止。他每次都讓孩子們“好好踢”，學習先進的足球技術，也學習如何做人。有時候，他也會偷偷給職業(yè)隊的教練打去電話：“能不能鼓勵一下孩子，他們可能是想家了?！?h3>夢想正照進現(xiàn)實

亞力一直有個想法，希望他的小球員們升入中學后仍能待在一個隊里，一起踢球一起成長—就像當年“健力寶小將”一樣，那時候人們或許會說“五小小將”。

他還希望，能組建一個專業(yè)的足球俱樂部，讓那些長大的年輕球員不再四處游走，擁有一個留在新疆踢球的機會。

他的這些愿望正逐漸變成現(xiàn)實。他指指桌子上的紅頭文件，說烏魯木齊市政府已經(jīng)同意組建一個全新的職業(yè)俱樂部。而他，將成為俱樂部少年隊的主教練。

最近幾年，新疆足球資源突然呈井噴狀態(tài)。少年足球隊遍地開花，隨便走進一個巷子都能看到踢球的少年。進入內(nèi)地職業(yè)足球俱樂部的年輕維吾爾族球員也越來越多。2014年，新疆終于有了自己的中甲球隊，3名新疆本土球員成為這支職業(yè)隊伍中的一員。亞力恰逢盛世。

時代在變，孩子們?nèi)缃癖冉叹殏兏谰銟凡?、豪門與足球明星。亞力要求他們必須在踢球前把學習搞好：“國外都是文化水平很高的人當球星。你們課都不上，漢語也說不出來，還踢球嗎？還踢中超嗎？”

對于中國足球，亞力仍然充滿愿景：“我希望中國足協(xié)從各個民族（包括漢族、維吾爾族、哈薩克族）中選取最好的苗子，把最好的隊員招進一個隊里……我們也在看世界杯，也很希望在電視上看到中國國家隊出現(xiàn)在世界杯上?！?/p>

某種程度上，即將在山東濰坊舉辦的“希望杯”國際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堪稱一個小型的世界杯。在球隊備戰(zhàn)的這些日子，守門員教練艾克熱木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將最基層的足球教練一直做下去。這或許比做生意、當警察更有意義。

球隊訓練的間隙，艾克熱木甚至已開始幻想未來的圖景：他坐在電視機前，看見自己的學生出現(xiàn)在世界杯的賽場。那時候，他可以自豪地說：“看，那是我的學生?！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