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雄

游戲

■湯雄

一

尤仁祥剛走進(jìn)檔案室，裘新娜就從后面貼了上來，兩條嫩藕似的胳膊就緊緊地環(huán)抱住了他的腰，與此同時，一只手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捂在了他的褲襠里，硬是把尤仁祥嚇出了一身冷汗。于是，尤仁祥一邊急忙轉(zhuǎn)身掙脫，一邊壓低嗓音勸阻道：“老板娘，您不能這樣，快松手！”

可是，裘新娜意猶未盡，還是涎著臉向前貼，一邊不無渴望地說著“尤工我愛您，我真的快愛死您了?！币贿厞^不顧身地繼續(xù)像條蛇似的纏向尤仁祥，兩個高聳的乳峰，像兩座山似的，直壓向?qū)Ψ降男靥拧?/p>

尤仁祥被逼到墻邊，無處退了，只得緊緊地貼在墻壁上，驚慌而又無奈地再次提醒道：“老板娘，您冷靜一些好嗎？這種玩笑是開不得的，絕對開不得的！”

“為什么？難道我哪里配不上您嗎？”裘新娜痛苦地問道。

“什么都不是，因為我決定辭職了！”

“為什么？”裘新娜大吃一驚，“就為了躲避我嗎？難道我是那么的令您討厭嗎？”

“您別瞎想。因為我覺得我再待下去，會破壞了一個家庭的完整。所以我想換個環(huán)境……”

“尤工！”尤仁祥的話不但沒有遏制住裘新娜的單相思，反而使她更加喜歡他了！她竟然“撲通”一聲，雙膝著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嗚咽道：“您可千萬不能離開我，您要知道，我是多么的愛您呀！”

看到這里，聰明的讀者肯定已明白了八九分。是的，這是一段婚外情：已有家室的老板娘，一往情深地愛上了她家聘請的高級工程師。

裘新娜移情別戀愛上尤仁祥，已有些時日。這除了尤仁祥面孔像演員、身體像運(yùn)動員外，還有尤仁祥超人一籌的高智商：自從尤仁祥被她的丈夫岳建驅(qū)聘為公司的總工程師后，公司的業(yè)務(wù)就眼看著像春筍出土節(jié)節(jié)高。這一切，都是岳建驅(qū)這輩子也無法達(dá)到的。不過，徹底點(diǎn)燃埋藏在裘新娜心底的那一股異情之火、使她不顧一切地向尤仁祥表白她那心思的，還是前不久她們?nèi)艘黄鹑ソ痣u湖上泛舟那次引發(fā)的。

那天，酷愛攝影的岳建驅(qū)，又帶上尤仁祥和裘新娜一起駕起快艇下湖去了。尤仁祥不但汽車快艇什么都會開，還對藝術(shù)很有造詣。所以岳建驅(qū)每次外出拍攝風(fēng)景照，都要帶上他，讓他兼任藝術(shù)顧問與司機(jī)。這天，他們一行在湖中玩了半天，不知怎的，岳建驅(qū)一個脫手，居然把那臺相機(jī)給掉湖中去了。岳建驅(qū)是只旱鴨子，不會游泳。無奈，尤仁祥只好自告奮勇，飛快地脫衣解褲，跳入湖中為主人打撈。不一會，那臺價值萬元的數(shù)碼相機(jī)就打撈上來了。

裘新娜的那顆年輕的心，就是在尤仁祥舉著那只相機(jī)、只穿著一條三角褲水淋淋地從水中鉆出爬上甲板的一瞬間給徹底俘虜了。幾乎全裸的尤仁祥，長著一副修長的三角身體，渾身疙疙瘩瘩的肌肉，就像一只只活躍的小老鼠；尤其讓裘新娜看得口干舌燥、目瞪口呆的，是尤仁祥那肚臍眼下三寸的地方，那鼓鼓隆起的部位，其飽滿、結(jié)實與碩大，可是四十多歲的岳建驅(qū)壓根沒有的！

裘新娜就是在那一刻，暗暗做出了非要把尤工程師掠奪到手的決定的。

可是，使她怎么也沒想到的是，這只貓居然聞魚腥而不動！尤仁祥不但一次次地婉拒了她的明追暗求，而且竟然作出了躲避的決定！

裘新娜由于傷心與失望，跪在那里緊緊抱住尤仁祥痛哭流涕，她的眼淚鼻涕都把尤仁祥的褲子濡濕了，以致尤仁祥不得不伸出雙手，叉住老板娘的雙胳肢窩，使勁地往上拉。

就在倆人你拉我扯的時候，忽然從里屋傳來一個男人威嚴(yán)的咳嗽聲。

是岳建驅(qū)的聲音！

頓時，裘新娜麻利地站了起來，并即刻恢復(fù)了常態(tài)，一邊煞有介事地翻看著一卷資料，一邊正兒八經(jīng)地向尤仁祥問長問短。

尤仁祥見狀，不由從心底里佩服：不愧以前當(dāng)過演員，這演技可好生了得呀！

與此同時，不知什么時候早已進(jìn)里屋的老板也開門走了出來。

岳建驅(qū)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一卷資料，以如釋重負(fù)的口氣對外屋倆木樁子似戳在那里的男女說了句：“這份東西終于找到了?！比缓缶腿魺o其事地走了出去。

好險哪！望著老板揚(yáng)長而去的背影，尤仁祥掠去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心里咬著牙齒說道：這職，必定辭了，而且得馬上辭了！

二

使尤仁祥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他把所有善后工作都安排妥貼后，走到老板的面前，打算正式向他提出辭呈的時候，岳建驅(qū)卻搶先開了口：“尤工呀，我正想去找您呢！您看今天天氣多好，我正想請您陪我下金雞湖去拍幾張呢，這季節(jié)，正是湖鷗南歸的時候呀！”說著，也不等尤仁祥開口，就興致勃勃地提起攝影器材，打前走去了，“走，下湖去！”

尤仁祥一看這架勢，不好意思掃了人家的興，只好把辭職一事暫時咽了下去，跟著老板向湖邊走去。他準(zhǔn)備看時機(jī)再向老板辭行。

尤仁祥是個智商超群的讀書人，玩了幾次汽艇，很快就駕輕就熟了。不一會，汽艇就來到了金雞湖湖中心。果然，此時正是湖鷗南歸的好時機(jī)，成群結(jié)隊的白色的湖鷗，在湖邊盤旋起落，給碧波蕩漾的金雞湖又平添了幾分活力與美景。岳建驅(qū)見此，興致更高了，一邊在艇尾甲板上架起三角架，一邊快活地嗷嗷叫著，快門“卡嚓”、“卡嚓”地響個不停。尤仁祥在前面駕著汽艇，有的放矢地圍著湖鷗起落的方向轉(zhuǎn)。

轉(zhuǎn)了一會，忽然，艇尾的聲音沒有了，尤仁祥回頭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不知什么時候，老板不見了！要知道，老板是只旱鴨子，要是掉到湖中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呀！尤仁祥連忙熄了火，一邊大聲叫著“老板、老板”一邊三步并作兩步奔到艇尾。

可是，艇尾毫無反響。尤仁祥急了，一頭跳下船艙，鉆進(jìn)艙內(nèi)去尋找。可是，不大的船艙內(nèi)，空空如也！頓時，尤仁祥渾身的汗毛孔一起炸了！一顆心急得直往嗓門眼竄！他連滾帶爬地跌到艇尾甲板上，回顧著茫茫的湖面，撕心裂肺地大吼了起來：“老板——老板——你在哪里呀——”

令人遺憾的是，偌大的金雞湖湖面上，什么動靜也沒有，只是吼聲驚飛了一群群湖鷗。

老天呀！老板什么時候竟跌到湖中去了呀！艇尾甲板上，只孤零零地豎著那副攝影器材！

連急帶嚇中，尤仁祥連衣服也沒顧得脫，就一頭扎進(jìn)了金雞湖中。

可是，尤仁祥湖底湖上連著折騰了好幾個來回，連老板的影子也沒摸到！

這下可把尤仁祥給急壞了，只會像只掐了頭的蒼蠅似的，在甲板上胡亂地直打轉(zhuǎn)。等他轉(zhuǎn)夠了，才驀地想起了打“110”。

不一會，兵貴神速的水上警察就駕著快艇出現(xiàn)在尤仁祥面前。

“報案，我要報案！”尤仁祥站在甲板上直跺腳，“我的老板，剛才還在這里呢，一會兒就不見了！他不會游泳的呀！我立即下去摸了，也沒摸到……”情急使尤仁祥有點(diǎn)語無倫次了。

“這不是報案，是報警！”警察們一邊神情嚴(yán)肅地糾正著尤仁祥的措詞，“根據(jù)規(guī)定，人失蹤得滿24小時，才是報案。”一邊立即展開了緊急的尋找與營救。

很快，在警察的組織下，兩艘裝有滾吊的打撈船，來到了金雞湖。

但是，令人遺憾的是，眼看從上午到下午，太陽都快落山了，滾吊船也幾乎把整個金雞湖都搜遍了，就是沒打撈到任何有關(guān)岳老板的一丁點(diǎn)信息。

在這段時間里，在尤仁祥的緊急通知下，裘新娜在家人的陪同下，也乘船來到了金雞湖。面對尤仁祥像祥林嫂那樣一遍遍的重復(fù)哭訴，面對眼前鐵打的事實，裘新娜瞪著尤仁祥的眼神，分明從疑慮漸漸地轉(zhuǎn)為了恐懼。最后，她居然趁兩人單獨(dú)相處的時候，問出了“他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話，使百口莫辯的尤仁祥差點(diǎn)沒一把扯開自己的胸膛讓她看個是紅還是黑。

夜幕降臨的時候，一無所獲的人們失望地散去。臨分手時，警察吩咐尤仁祥：如果24小時內(nèi)失蹤者還沒回來，就得立即去派出所報失蹤案。

尤仁祥點(diǎn)頭如雞啄米。

三

回到公司，尤仁祥哪里還坐得穩(wěn)？他捏著手機(jī)，伸長頭頸，像頭關(guān)在籠中的狼似的，在大門內(nèi)直轉(zhuǎn)悠，瞪大雙眼向外張望著，盼望著他的老板忽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擅于理性思維的他，這時也迫不得已地展開了想像的翅膀——當(dāng)然是往好的方面想：老板不慎落水后，被路過的漁船救去了；老板是遇上湖仙了，被傳說中的金雞湖湖仙邀請去了，過一陣時間就會安然無恙地回家了。

然而，一切的想象，畢竟是想象，而且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等待尤仁祥的是從失望到絕望。他平生頭一次切實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的滋味。

天黑了又天亮了，24個小時即將過去了，老板還沒有回來。

尤仁祥徹底絕望了，他找到裘新娜，準(zhǔn)備向她說一聲，他要上派出所報案去了。

然而，裘新娜卻像看見一頭怪獸似的躲避著他，她的雙眸中，昨天所有的疑慮與猜測已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是無盡的恐懼。她低聲問他：“是不是你讓他永遠(yuǎn)消失的？”

本已被這一場突然襲來的變故急得六神無主的尤仁祥，自是拒絕回答這樣弱智的質(zhì)問，只是冷冷地說了句：“24小時快到了，我得馬上去報案?！闭f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派出所，尤仁祥受到了警察們極為細(xì)致的調(diào)查，細(xì)致的程度，甚至涉及到岳老板的私生活情況。直到警察們了解到其夫人本是個比他小了20多歲的演員出身等情況后，他們這才結(jié)束了調(diào)查，讓尤仁祥在筆錄上簽了名。

然而，調(diào)查結(jié)束后，警察卻不讓他走了：“對不起，為了盡快有效地偵破這起失蹤案，從現(xiàn)在起，作為此案的重大嫌疑人，你得留置在我們派出所了?！?/p>

“重大嫌疑人？留置？”

“是的，是留置，而不是強(qiáng)制措施的拘留?！本靽?yán)肅地解釋道，“已經(jīng)被采取了強(qiáng)制措施的叫犯罪嫌疑人，沒有被采取強(qiáng)制措施的叫重大嫌疑人。希望你能密切配合調(diào)查，暫時不得無故離開?！?/p>

尤仁祥無奈地長嘆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在警察的引領(lǐng)下，去了隔壁一間只開著一個窗戶、裝著一盞吸頂燈、放著一張床與堆著一些報刊雜志的小屋子。

尤仁祥百無聊賴地躺在床鋪上，心亂如麻。

就在他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爬起身透過窗戶向外一看，原來是裘新娜在一個女警官的前引下，大駕光臨了。通過窗戶，尤仁祥與裘新娜迎面相對，四只眼睛撞在了一起。就在這瞬間，他分明看到裘新娜瞪著自己的雙眸里，噴射出一股充滿著怨懟、仇恨與憤怒交織在一起的光芒。然而，尤仁祥來不及用目光與她交流，她就被女警察領(lǐng)進(jìn)了調(diào)查室。

她的這一種陌生的目光，讓尤仁祥哭笑不得，有種被冤枉的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有警察叩門進(jìn)來，把因身心俱疲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進(jìn)入夢鄉(xiāng)的尤仁祥喚醒。他起身隨那警察再次來到調(diào)查室。

辦公桌后端坐著的仍是剛才那兩位警察。

尤仁祥剛坐下，主問者便劈頭就問：“對不起，請問你和裘新娜有什么關(guān)系？”

尤仁祥差點(diǎn)從椅子上直跳起來：“除了主雇關(guān)系外，沒任何關(guān)系。”在當(dāng)?shù)?，提及男女之間的關(guān)系，則暗示著兩性交往等私情。尤仁祥沒做賊，心不虛，自是坦然而答。

“是嗎？”主問者兩眼如炬，直逼尤仁祥，但他臉上的一絲微笑，卻分明告訴尤仁祥：他對這樣的回答持懷疑態(tài)度。

尤仁祥被主問者這樣的態(tài)度給惹得火起，忍不住主動出擊道：“尊敬的警官先生，請千萬不要往那個方面想好不好。實話告訴你們，我決不是為了達(dá)到騙色奪財?shù)哪康?，而做下任何觸犯刑法的事情的。盡管裘新娜確實很漂亮，也很有錢，但一向遵循社會公德的我，確實從來沒對她有過任何非分之想，一點(diǎn)也沒有過！”

“那么，她對你呢？有沒有那種意思？”

尤仁祥實事求是地點(diǎn)點(diǎn)頭：“在這人命關(guān)天的時候，我更應(yīng)該實話實說。她對我確實有過那層意思，她說她愿意為了我而與我老板離婚?？墒?，我做不到。我明確地婉拒了她，也多次勸阻了她?！?/p>

“可是，對不起，”主問者的兩眼中依然充滿著疑竇，“她說她從來沒有愛過你，也更沒有與自己丈夫離婚的意思。她與他丈夫好得如膠似漆呢！倒是你，對她有沒有這層意思，她說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聽到這里，尤仁祥終于明白了警察為什么要這么拐彎抹角地向自己提這個問題了：八成是裘新娜為了竭力洗脫自己極有可能染上的共同謀殺的罪名，她把對我尤某之間曾有過的異情，洗了個一干二凈；而且還把不會游泳的老公的突然溺水而亡之他殺的嫌疑，想當(dāng)然地推到了我身上。頓時，一種被無端冤枉的氣憤，迅速地在尤仁祥的心中結(jié)集了起來。他想大聲抗辯，甚至想罵人，但情急中，他忽地想起了自己那封還沒來得及交給老板的辭職書。于是，豁然開朗的尤仁祥一拍腦袋，從口袋里摸出那封已被湖水浸濕的辭職書，交給了警察。他知道，此時此刻，事實勝于一切的雄辯。

果然，警察在閱讀了他的這封辭職信后，臉上的疑云消除了不少：“看落款，這封辭職信你是一周前就寫下的？”

“是的。為了不因為我而無辜拆散了一個家庭，辭職之意，我早就有之。我想，就憑這封辭職信，多少可以洗脫蒙在我身上的故意殺人嫌疑了吧？！”

面對尤仁祥的坦率，警察們信服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結(jié)束了第二次調(diào)查，又請尤仁祥回到了置留室。

但這次回到置留室后，尤仁祥的心情就與上次大不一樣了，莫名的冤屈與恥辱，使他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痛苦與委屈，致使他無聲地哽咽了起來。

天黑了，又亮了，又是一天過去了。一個警察走進(jìn)他的置留室，不動聲色地通知道：“對不起，尤先生，鑒于失蹤者至今還沒找到，同時，也鑒于《人民警察法》所規(guī)定的置留時間已超過48小時，不能再置留了。所以報請上級機(jī)關(guān)同意，我們得請您進(jìn)入監(jiān)視居住的程序了……”

“什么叫監(jiān)視居??？”尤仁祥問。

“就是請你住到我所專門設(shè)立的招待所，監(jiān)視居住。在這期間，被監(jiān)視居住者不得到公安部門的同意，仍然不得隨意活動……最長監(jiān)視居住時間可長達(dá)半年?！?/p>

“那你們干脆把我拘留起來不就得了？”對我國司法制度一竅不通的尤仁祥憤懣不平，言語中有了種譏諷的意思。

“那可不行?！蹦蔷鞂τ热氏樾πφf道，“我國對拘留共有行政拘留、司法拘留與刑事拘留三種方式。但那都是對罪行或事實已經(jīng)清楚的犯罪嫌疑人實施的。由于你報的這起失蹤案到現(xiàn)在還沒結(jié)案，任何事實都沒有確定，所以只好委屈你繼續(xù)以重大嫌疑人的身份，接受我們的監(jiān)視居住了。”

尤仁祥聽到這里，只得哭笑不得地站起身，說了句“想不到這回倒學(xué)到了一些司法知識呢?！北愀蔷靵淼搅伺沙鏊O(shè)立在大院內(nèi)的招待所。

招待所的生活設(shè)施不錯，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但尤仁祥心明如鏡，在這里畢竟是沒有家里那樣自由自在。好在自己為了急于洗脫嫌疑，也不急著外出，所以只好忍氣吞聲地暫時住上一陣再說。

四

尤仁祥在招待所里又住了一天一夜。

自從留置到監(jiān)視居住的整整72個小時中，除了勉強(qiáng)合眼睡上一會，尤仁祥的思緒始終沒有停止過，他想得最多的是：這害人的岳老板究竟上哪去了呢？老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就是真的不幸溺水死亡了，這三天的時間，也該浮上湖面了呀！而自己，因早已準(zhǔn)備辭職了，所以也早就和另外一家一直想挖他過去的公司老總談好了，就等自己一辭職，就馬上去他那里上班，人家都還在等自己呢！如今，自己莫名其妙地卷入了這么一樁無頭案中，除了遲到爽約外，還會給人家留下一個什么樣的印象呢？倘若岳老板當(dāng)真溺水而亡了，死亡的原因一時查不清楚，人們也真的像警方那樣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和裘新娜聯(lián)結(jié)起來，那自己可真是要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啦！這對以后自己的名聲，該會留下什么影響呢？

總之，尤仁祥這三天三夜胡思亂想的結(jié)果，留給他的只是一個“冤”字！致使他硬是把自己折磨得瘦了一身肉，對鏡看看，眼窩都明顯凹陷了下去。

第四天一早，天剛發(fā)白，就在尤仁祥準(zhǔn)備起床的時候，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那個熟悉了的警察。警察微笑著對他說：“尤先生，你自由了，可以回去了。你們那個老板，今天凌晨回家了?！?/p>

什么？！尤仁祥一聽這喜訊，當(dāng)即從床上蹦了起來，直懷疑自己聽錯了。警察見他一臉的懷疑，即笑著補(bǔ)充道：“這我也會騙你嗎？你們那個老板，水性好著呢，他可是當(dāng)年市青少年游泳隊的種子選手哪！”

??？！尤仁祥這回聽清楚了，他的臉一下子變得刷白，兩眼瞪得更大了：“游泳隊的……選手……”

“當(dāng)時他一個猛子扎下去，就是三公里呀！難道你們真的誰都不知道他有這么好的水性嗎？”

“什么……”警察的話，就像朝尤仁祥當(dāng)胸砸了一拳，又把他“呼隆”一下砸回了床上，像尊泥塑木雕像。

“要不是我們深入調(diào)查，連我們也被你們之間開的這場要命的游戲給迷惑了呢！”

“游戲？！”聽到這里，尤仁祥徹底清醒了過來。一旦清醒過來，他就來不及洗臉?biāo)⒀溃踔吝B向人家答謝一聲也忘了，就奔出招待所，以百米奔跑的速度，奔向了公司。

尤仁祥因是公司的高級職員，所以住在與老板一幢別墅里。當(dāng)他飛奔進(jìn)別墅大廳時，正好看見岳老板與裘新娜雙雙抱坐在三人沙發(fā)上，“叭嘰叭嘰”地親嘴呢，隱隱中，還分明聽到裘新娜呢呢喃喃在說著什么“想死我了，愛死我了”等綿綿情話。回想起她以前曾N次地在尤仁祥面前公開蔑視、埋汰老公是“性無能”、“銀樣蠟槍頭”等刻薄惡劣的話，此時此刻，尤仁祥就像看見一個人在撿拾他人的嘔吐一地的污穢吃一樣感到惡心。他連忙厭惡地轉(zhuǎn)過身，直向自己住的房間走去。沒想到岳老板一眼看見他回來后，也連忙松開年輕的夫人，追了進(jìn)來，“尤工尤工”地叫了個親熱。

尤仁祥使勁克制住自己心頭的憤怒，一邊整理行李，一邊從口袋里掏出那紙辭職書，頭也不回地遞給岳老板：“我辭職了，這是我的辭職信。”

“為什么？為什么？”岳老板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加薪？增獎金？買房子？尤工您有什么要求提出來，我都會盡量滿足您的呀！”

尤仁祥頭也不回，只顧埋頭整理行李。

“何必呢？何必呢？怎么這樣小孩子氣的呢？我們合作得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行李整理好，尤仁祥滿腔的憤怒與疑竇就再也抑制不住了：“我問你，你上哪去了？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對不起，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痹览习搴鋈粔旱土松らT，尷尬地笑著說道。

“迫不得已？”

“還不都是為這娘們！”岳老板把嘴朝客廳里的裘新娜呶了呶，聲音更低了，“這娘們，有外心了。您也清楚的。我這樣做，什么都不為，只為讓她在公安局面前，在所有人的面前，自己承認(rèn)她始終愛著我，沒有一點(diǎn)叛變我的心……”

“畜牲！”不等岳老板把話說完，尤仁祥壓抑著的滿腔的憤怒、怨懟與仇恨，就全部集中在了那只緊握的右拳上，以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拳猛地砸向了岳建驅(qū)的那張臉上。

“唔！”岳老板只發(fā)出了一聲，雙手捧著面孔，就倒了下去。

趁此機(jī)會，尤仁祥提起行李，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間。

剛來到客廳，后面就傳來了岳老板的喊叫聲：“攔住他——”

沙發(fā)上的裘新娜聞聲跳了起來，攔住了尤仁祥的去路。與此同時，她看見了尤仁祥身后那個雙手捂臉、流著鼻血的岳老板。

“你、你怎么打不著跳蚤打苫席呀？”裘新娜輕蔑地乜視著尤仁祥，“我什么時候說愛上你啦？你竟然……”

“啪！”不等裘新娜把話說完，尤仁祥那張蒲扇一樣的大手，已旋風(fēng)般地刮向了她那張漂亮而又丑陋的臉蛋，把她刮倒在沙發(fā)上。

尤仁祥奪門而走，來到外面陽光燦爛、寬敞平坦的大路上，任憑身后一男一女殺豬般的大呼小叫，也任憑淚水無聲地在自己臉上恣意縱橫，只管大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