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民族歷史的黃金文化
黃金的歷史與人類的歷史幾乎一樣古老。一萬二千多年前,自從人類發(fā)現(xiàn)和認識了黃金,它就點燃了人類心中種種狂熱情緒。這種與生俱來的欲望,這種對黃金的無來由的愛,就成了人類文化共通的一部分。從一開始,人類生活或是一種文化的質(zhì)地似乎就與黃金所發(fā)出的光芒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
黃金本身就是人與自然永恒對話中的一個試金石,當時間像水一樣蝕去了那些當年與金器相伴的人的軀體,而黃金卻依然平靜溫和地站在今天的空氣里,呼吸、沉思,仿佛世上一切與它無關(guān)。是的,黃金從來都不是俗物,它本身自足的超脫和人類賦予它的藝術(shù)形象,使它從一開始就獲得了一種長久的超越時空的生命。
從商代到清朝,中國的黃金文化幾千年來一脈相承,兼容并蓄,形成了一個獨立文化,那些流傳下來的作為文化承載的黃金工藝品,以美麗的身姿承載著千萬年的滄桑,讓人常常產(chǎn)生一種夢幻般的美麗惆悵。它那金黃色的光芒讓人感覺溫暖,又順理成章地與高貴、希望、永恒等一切美好的事物相聯(lián)系。所以,黃金文化,象征人類的綿延不絕的歷史,它所承載的智慧、文化遺傳密碼、藝術(shù)思維、科技含量等等,都是人類歷史的本身,而且是作為最美麗、最不為時間所改變的一部分,深深地嵌入了歷史。
中國民間的淘金生活一直延續(xù)到今天,這本身也是歷史的一種繁難而枯燥的淘洗。黃沙淘盡始見金,這就像說的是一個人的成長,或是一種文化的孕育——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正可以看作這樣一個漫長而艱苦的過程。所以,當我們回望那一個個采金遺址,仿佛進到了一個個歷史的深井。有時,淘洗黃金的人們無意中會淘洗出一條條小河,那正是歷史的一條條支脈。經(jīng)過千辛萬苦的淘洗,零星存在于其他礦物質(zhì)中的黃金被星星點點地聚合在一起。這個聚集的過程,也就是文明的聚合并不斷放出光芒的過程,就在這個過程中,黃金形成了自己與人類文明息息相關(guān)的文化。
2001年,“四鳥繞日”金飾在四川成都金沙遺址出土。此金飾外徑12.5厘米,內(nèi)徑5.29厘米,厚度0.02厘米,重量20克。其外廊呈圓形,圖案分內(nèi)外兩層,都采用了透空的表現(xiàn)形式,內(nèi)層圖案為等距分布的十二條弧形齒狀芒飾,芒飾按順時針方向旋轉(zhuǎn)。外層圖案由四只等距分布相同的鳥構(gòu)成。鳥均作引頸伸腿、展翅飛翔的狀態(tài),飛行的方向與內(nèi)層圖案的旋轉(zhuǎn)方向相反。在紅色襯底上觀看,該金飾內(nèi)層圖案很像一個旋轉(zhuǎn)的火球或太陽;外層圖案中的鳥很容易使人聯(lián)想到神話傳說中與太陽相關(guān)的神鳥,據(jù)此,有關(guān)專家將其定名為“太陽神鳥”金飾。
“太陽神鳥”金飾以簡練生動的圖像語言,透露了有關(guān)古蜀太陽神話傳說的信息,記述了商周時期古蜀國極為盛行的太陽崇拜習俗。其內(nèi)層圖案中心為一鏤空的圓圈,周圍有十二道等距離分布的象牙狀的弧形旋轉(zhuǎn)芒,這些外端尖銳好似象牙或紲長獠牙狀的芒,呈順時針旋轉(zhuǎn)的齒狀排列。外層圖案是四只逆向飛行的神鳥,引頸伸腿,展翅飛翔,首足前后相接,圍繞在內(nèi)層圖案周圍,排列均勻?qū)ΨQ。整幅圖案好似一個神奇的漩渦,又好像是旋轉(zhuǎn)的云氣,或是空中光芒四射的太陽,四只飛行的神鳥則給人以金烏馱日翱翔宇宙的聯(lián)想。
“太陽神鳥”金飾是21世紀我國考古的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其圖案構(gòu)圖嚴謹、線條流暢、極富美感,是古代人民“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豐富的想象力、非凡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和精湛的工藝水平的完美結(jié)合。其造型精煉、簡潔,具有較好的徽識特征;表達著“追求光明、團結(jié)奮進,和諧包容的精神寓意”,體現(xiàn)著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強烈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和自強不息、昂揚向上的精神風貌。
這是西漢時期神仙方術(shù)思想盛行的開始,期望成仙、羽化升天是這個時期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平民百姓都極為渴求的事。公元前133年,煉金士李少君對漢武帝說,他能從丹砂中煉出金子,而用這樣煉成的金子制成杯盤,注以水漿,飲之者即可永遠不老不死,又提出使用金銀器可以延年益壽的理論,使得金器的制作和使用廣為盛行。
從此黃金與長壽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在漢代的金器上,到處都是神仙羽人,奇禽異獸,還有直接表達愿望的銘文,如“千秋萬歲”,“壽如金石西王母”。這種渴望成仙的思潮,一直延續(xù)到魏晉。在出土的許多金器上都得到了印證,如西安沙坡村的煉丹金灶,河北滿城中山靖王劉勝的金鏤玉衣及金針,以及一些藥盒,都反映出當時各地王侯對享樂生活及生命的留變局。多件金鏤玉衣的出土,更是表達出他們即使已死仍然幻想有朝一日起死回生的強烈渴望。唐代盛行服食金丹,這與秦漢求仙問藥一脈相承,到了唐代這一風氣更加濃厚,煉丹用的器具,一般煉丹家用陶瓷,帝王貴族則多用奢華的金用具,如西安何安村出土的金器中就發(fā)現(xiàn)有金藥鐺,為煉制丹藥的煮暖用具。
現(xiàn)在的民間也還可以看到用最古老原始的方法淘金,所謂沙里淘金,披沙揀金,慢慢就成為了一個固定的動作,并上升為一種鍥而不舍、反復不斷的精神,就是這種從未斷代的精神,成就了中華民族頑強而堅韌的品性。著名哲學家王陽明有一段類似的話分析到一個傳統(tǒng)的中國人人格的完成。他說,金子有多和少兩個數(shù),有一萬斤,有一斤;或者一兩,一萬兩,這是從量來看。量之外還有值,也就是成分,是24K的,還是不純的金。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而作為中國傳統(tǒng)集大成者的儒家講的是純,不講量。
王侯一級的官吏墓葬中的﹃滇王之印﹄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西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的董仲舒講“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他的中心意思是說,一個人雖有很多限制,譬如我的限制使我只能是一分,但我也絕不放棄,就在這一分里面努力,使它變成純金。這就是體現(xiàn)了儒家的真正價值。
周朝時候,魯國人秋胡娶了妻子才五天工夫,就到陳國做官去了。這一去過了五個年頭才回來,在路上秋胡看見一個采桑的婦人,十分歡喜,就下車拿了金子去引誘,可是那采桑的婦人毫不理會。秋胡悶悶不樂地回到家里,就捧了金子出來獻給他的母親,隨后又喚妻子出來,誰知就是剛在路上調(diào)戲的采桑婦人。秋胡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只聽他妻子說:你因為歡喜女子而給她金子,這是忘記自己的母親了,忘記了母親,就是不孝;好著女色,動了淫心,這是污穢自己的品行了,也就是不義。你孝義都丟失了,我實在羞來見你。說完就奔出門投河死了。
中國人講好的品性,認為只有好的德行才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也是一個真正能謹守一生不會丟失的最大財富。所以,在十分強調(diào)禮制的周代,秋胡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當然,中國文化有這種嚴厲苛責自己的一面,也有極其寬容大度的另一面,那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也只有這兩方面的牽制與中庸里,文化才顯示出不會在物欲里迷失的可能。
黃金自古就是權(quán)力的象征,官方印章更是權(quán)力和等級的象征。
秦朝統(tǒng)一六國后,確立了統(tǒng)一的官方用印制度,明確規(guī)定了不同等級的官員使用不同規(guī)格的印章,在印材、印鈕和印綬上都有明確的區(qū)分。
漢代出土金印較多,據(jù)統(tǒng)計有三十六方左右,主要出土于王侯一級的官吏墓葬中,比較重要的有“文帝行璽”、“滇王之印”、“廣陵王璽”,以及出土于日本的“漢委奴國王”印?!拔牡坌协t”出自廣州象崗山西漢南越王墓,重148.5克,是目前所見最大的西漢金印,印文為小篆體,印面特大,有田字格,每字居于一格,顯得方正嚴謹,是漢印書法的一貫風格。印鈕呈圓雕盤龍,首尾兩足分置四角上。
春秋戰(zhàn)國時代,帶鉤就是與禮制連在一起的某種身份,雖然未有明確規(guī)定,但在當時已約定俗成,各級貴族均在帶鉤制作上費盡心機,爭奇斗艷,互相炫耀。這種新的習俗,為后來用官服腰帶來表示官員等級,提供了廣泛的社會基礎(chǔ)。
佛教及佛教藝術(shù)的傳人,對中國金器的制作和品種的擴展產(chǎn)生的巨大的影響,佛教用品也開始成為金器的一個大類、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是一個主要的大類了。
佛教到了唐代已極為興盛,連皇帝都喜歡去過幾天寺廟生活,以顯示超凡脫俗,并得到佛祖的超度。而一些皇帝對佛教的超常愛好,也使得他們常從國庫或私家?guī)旆坷锬贸鳇S金,制成佛教用品,或撥與寺廟,直接使用,使佛家受到了高規(guī)格的禮遇和尊崇。
唐懿宗陸續(xù)下詔由文思院專門打造一批法器,包括銀金花十二環(huán)錫杖。錫杖為佛教僧人隨身攜帶之物,顯宗教派以此叩門化緣和防身,密宗教派則以此為佛的標志。杖首有垂直相交的四股挑形外輪,每輪套三個環(huán),共十二環(huán),四股十二環(huán)象征佛教中的諦十二因緣。
黃金文化 吉祥民俗
對于百姓來說,除趨利避害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出生、結(jié)婚、死亡,而這些深入民深處的習俗俗無一不印有黃金的印記。
漢代普通百姓用銅幣,上層社會已較普遍地使用黃金貨幣,漢代的黃金貨幣主要有三種樣式:一種是圓餅形的金餅,直徑約為七、八厘米,厚約一二厘米;一種像馬蹄殼的稱為“馬蹄金”,還有一種似偶蹄動物的蹄殼,稱為“麟趾金”。“麟趾金”中的麟,是—種神話傳說中的吉祥神物,漢武帝在雍縣祭五帝廟時獲得了白色麒麟,于是作《白麟之歌》,改年號為元狩,并鑄麟趾金作為貨幣以協(xié)祥瑞。漢代的黃金貨幣就是在漢武帝的直接授意下鑄造成型的,這種授意又使這種金幣披上了一層神秘的文化色彩。
累絲金辟邪形象似虎,出土時共兩只,各立于托片上。頭圓大,一為雙角,一為獨角,作昂首遠視狀。以綠松石鑲嵌成雙眼,頸前、脊背各有一條凹槽,也嵌有紅瑪瑙、松石,其他部位也有零星點綴,身軀用金片制成,并用金絲掐出羽翅紋,同時飾有金粟粒,尾、角以金絲纏繞而成,底托片上塹有流云紋并飾以小金粒。
金辟邪是漢代人求吉祥心理的反映,那時辟邪的形象較為模糊,尚未有統(tǒng)一模式。
古人有“事死如事生”的觀念,1992年陜西寶雞市的一座戰(zhàn)國墓葬中出土了兩把金柄鐵劍及金環(huán)首的鐵刀、銅刀各一支。劍身為鐵,已腐蝕生銹,柄為純金所鑄,柄上飾有鏤空的變形蟠螭紋,整個劍柄紋飾繁復。以金子作刀、劍一類兵器的柄首,并不具有實戰(zhàn)價值,反而使得刀劍本身成為一種禮儀性用品,從出土金器的數(shù)量如此之多來看,該墓主人的地位應(yīng)相當高,即便是他活著之時,刀劍于他也只是一種飾品,這種死后陪葬品更只是一種象征意義,表示其死后可能要用到該類物品。
商代及周代時,女子插笄,標志著成年,謂之壹綁怯,《儀禮》載,女子年滿十五,梳髻插笄,表示成年,可以許嫁,并舉行儀式,稱為殷搶裼。富家女子的笄多為黃金所制,現(xiàn)存最早的笄,長27.7厘米,頭寬2.9厘米,尾寬0.9厘米,重108.7克。笄也叫簪,是簪的本名,早在新石器時代已有骨制的發(fā)笄,用于盤發(fā)挽簪。及至婚配,至今仍要消費大量的黃金首飾。
至于含祝福嬰兒平安、富貴、長壽的金制長壽鎖時至今日仍系在孩童的項間。觀一斑而窺全豹,源遠流長的黃金文化已沉積于歷史,融入于生活。